人非草木(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楚云疏
等了等,程跹却还没影子。程太探了探身——大儿子并不在客厅里。
“程跹?”程太转了一圈,发现他的手机和外套都还在,又疑惑地看向门外。
直到看到了兄弟俩在花园聊天的身影,她的笑容一凝。
程跹固然对这个弟弟有诸多不满意,但对上小星星这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却也生不起气来。他压下无情的暴风雨,只老着一张脸:“给别人打工带孩子就算了,带回家里做什么。”
小星星左看看程跖的脸,右看看程跹的脸,终于从口中拿出小拳头,对牢程跹喊了一声:
“da da。”
她向来被照顾得好,脸肉乎乎像个小馒头,随着她粲然一笑,小馒头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
程跹:“……”
程跖笑起来,举起她的小拳头戳了程跹一下:“小星星姓姜,桐桐迟早要嫁给我的。”
不提还好,一说起姜玟桐,程跹的脸色又沉了沉:“你从小就爱胡闹,可现在也是快30岁的人了,是非好歹你还分不清吗?她什么背景,你就要领进门?妈这一年为你操心觉都睡不好,又不敢来问你,你知不知道?”
程跖没有回答,却还在用小星星的小肉手挠他痒痒。程跹被痒得哭笑不得,只好低声喝道:“程跖!我跟你说话呢!”
“哥,小时候你特爱揍我,有事没事一顿打,开始我喜欢跑,但你一次比一次打得凶,逃避根本没有用,我只好老老实实挨打。时间过了这么久,你还记不记得,每一次我们是怎么和好的?”
程跹当然记得,到后来,这混小子认错比谁都麻溜,挨打比谁都痛快,他自己倒成了下不来台的那个。
每当这时,程跖总会跑过来挠他痒痒,挠着挠着就和好了。
像今天一样。
然而当初那个胡天胡地的小男孩竟然也要当爸爸了。
像少年时代的许多次一样,程跖坦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批评教育,也包容他的坏脾气。
程跹的眉头虽然拧成了一个川字,但心里却很有些动容。
“你法力无边,一定调查过桐桐。她跟我不一样,遇到那么多事,却从来也没有自甘堕落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她改变了我。哥……程家这么好,我想带她来看看。”
程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扯淡!你就欺负我和妈容易心软!”
程跖离近了一步,将自己的后背亮出来,诚恳一笑:“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
“打什么打?”殷音撵着小鱼儿跑了出来,朝程跹瞪眼,“程大总裁,你在公司天天揉搓员工就算了,在家里还逞什么官威?有这功夫,还不赶紧去帮妈把螃蟹端上桌?”
小鱼儿也是一边跑一边叫:“爸,上周的足球赛你又放了我鸽子,下个月你再不去,我就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程跹扶了扶额:“没有一个省心的。”
“小木头小石头,饭好了,有大闸蟹呢。”程太走出来,笑眯眯地接过小星星,“9个月了吧?转眼间就成了个胖姑娘,快抱不动了。”
程太抱着小星星去了客厅,殷音陪小鱼儿踢球去了,终于院子里只剩下兄弟俩。
“程跖,你虽然爱玩,可也算明辨是非,所以感情的事我不管你。但姜玟桐这边好像还有别的麻烦,你一向心思缜密,不会不知道吧?”
程跖点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我丑话说在前头,别的都好说,可程家一向爱惜羽毛,我不希望你弄出什么社会新闻出来。程家有我一个劳力赚钱足够了,我现在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再让妈伤心了。”
程跹顿了顿,又缓缓说道:“高达的教训,你没忘吧?”
晚饭时,程跹喝了些酒,冷肃的面容终于松弛下来,他看着在客厅里逗小星星玩的程太,也有几分感慨。
“石头,虽然这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这孩子毕竟是有亲爹的,你对她投注了那么多感情,万一哪天被她爹领走了,你怎么办?”
程跖笑着摇摇头:“那便是缘分了。跟着亲爹又有什么不好呢?”
小星星一点儿也不怕生,就这一顿饭的功夫,就像树懒一样挂在了程太的身上。小鱼儿也是人来疯,一大一小围绕着程太,将她逗得眉开眼笑。
“要不是因为全家都惯着你,哪里能容得下你这么任性。”程跹叹道,“妈去医院见过姜玟桐以后,大病了一场,至今都不敢让我告诉你。你想啊,妈从小养在深闺,一生顺风顺水,偏偏两个儿子的婚姻都不让她省心。”
“对喔。”程跖想起来,“嫂子怀孕那会还没满20岁呢。”
程跹露出一个苦笑:“这点你倒是青出于蓝了。”
两人聊着聊着,像每一年一样,啃完了满满一大盆大闸蟹。程跖这才道明了这次真正的来意。
“哥,过一阵,我需要把小星星放在程家一阵。”
程跹摸向酒壶的手一顿:“果然啊,我就猜你一定有要求。不过这次,我是不想再给你擦屁股了。这样吧,要是你解决得好,不妨也带姜玟桐回来看看,否则,别怪我把你扔到慕尼黑去。”
安抚完一家老小,又背负了新kpi的程跖,正要抱着小星星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
“萧樾?”
萧樾说:“你一会还得见她吧?别问她出了什么事,别问了。”
程跖愣了几秒,很快就反应过来:“会结束了?我现在去接她。”
“我带她回望月园换了身衣服。她刚开车走了。”萧樾语气认真,“程跖,我再说一遍,这一次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人非草木(np) 97
“高塬,怎么还不进去?”
初秋的四合院米兰花香缥缈,沁凉的月色美得不像话。高塬站在影壁后抽烟,仿佛跟屋内的欢声笑语毫无关系。
前年也是这个时候,他在院子里拉大提琴,遇到了踩着银杏叶前来的姜玟桐。
那天昏暗的夜色中,他与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似乎就是那一季悲欢离合的开端。
让人耿耿于怀,又让人如此怀念。
认识她两年了,分手也已经……一年半了。
向秋瑚走到了高塬的身边,仰望着他:“高塬……一会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现在大家都在等你进去呢。”
屋里刚办完敬老音乐会,冯屏特许他们在此多逗留一阵。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们,又趁着兴致,开起了小型的演唱会。
看到高塬和向秋瑚一前一后进来,有人吹起了口哨:“除了秋瑚,应该也没人请得动高塬了。”
又有人起哄道:“小高塬,秋瑚姐姐追了你这么久,你的铁石心肠还没融化吗?我看你俩很登对啊,以后夫妻档开个大提琴音乐会,超酷的。”
高塬捡了个最靠边的竹凳坐下,又拿起了琴弓。他面上看不出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欠奉:“都吃饱了?吃饱了就各找各妈去吧。”
冷酷的高塬无人敢惹,很快这帮爱玩闹的人便作鸟兽散。
除了他之外,屋子里还剩两个人。
向秋瑚徘徊了许久,剩下那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欲言又止半天,终于还是对高塬说道:“我要出国了,去伯克利。”
“恭喜。”
高塬的无动于衷让她感到了绝望,向秋瑚几乎是泫然若泣了。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呢,冷漠,没情趣,只知道做项目和赚钱,怪不得桐桐姐不要你……”
高塬拉琴的动作猛地一停,却听墙角一个惫懒的声音悠悠说道:“秋瑚,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在桐桐姐面前可是知情识趣,会撒娇得不得了,才不是这个鬼样子。要我说啊,你就别在他身上劲了,多累啊。”
直到向秋瑚跑走的脚步声消失在四合院外,高塬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乐器。
“你又有什么事?”
“啧啧。”温荷苏悠哉悠哉走过来,低头端详着他的脸,“刨去你这张脸,我感觉你得有80岁了,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从你桐桐姐那儿走出来吗?”
“温荷苏,我警告你,不要逼我揍你。”
“我好害怕,我怕死了。”温荷苏哈哈一笑,“这一次你可得手下留情,没有桐桐姐来救你,我妈……你是知道的。”
“有事说事!”
“哎,秋瑚说得不错,你真无趣。”温荷苏将他拉起身,“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就在前边乐器店里。”
两年没来,乐器店大了不少,门口新挂着“高价回、绝不还价”的傻牌子,穿着一身麻布袍子的靳阑还是那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看见他俩进来,潦草地点了点头。
温荷苏终于不再废话,而是将高塬引到了玻璃柜前:“你看这是什么?”
高塬一惊:“临冬?!”
他眼神很快黯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前年送给她的,她竟然把临冬也卖了。”
温荷苏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拜托高大公子,你分手了怎么智商也下降了。麻烦开动你那聪明的脑筋好好想一想,她卖你的琴做什么?”
“可能程跖哥不喜欢她拉大提琴。”
“……我服了你了。”
靳阑听见两个小孩吵起来,探出头来:“你们认识这把琴?去年这会有人拿来卖的。”
“是我小时候用的琴。上面还有刻字,你看,临冬。”
靳阑在高塬面上盯了会:“那就奇怪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拿来卖的人也说是他的。我看琴身刻了字,也不值什么钱,就一直扔在柜子里冬眠。”他说着说着,语气一顿:“你刚才说送人了,该不会送给姜玟桐了吧……”
“是。”
靳阑:“无语。”
回去的一路,高塬抱着临冬,嘴里念念有词:“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说临冬是他的。”
“这个简单嘛,刚才靳大叔告诉了琴的日子,你好好回忆一下,在那日子附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既然是你的琴,肯定跟你有关系。”
“对!”高塬迅速解下背包,从包里拿出电脑,就着街边的花坛打开来,“我有写项目日志,几乎每天都有记录,我查一查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聋了?你还写日记?高塬,你可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闭嘴!”高塬一目十行地看着日记,突然一愣,“有一天我去了你们学校,还上台拉了琴。”
温荷苏捂住了脸:“真是事无巨细,要命,这大概就是老年人的怪癖好。”
“拉完琴……然后我跑去了桐桐家,然后发生什么来着,对,我在她门口停留了一会。”
温荷苏眼睛闪了闪:“这种18禁的故事就不要讲得这么细了。你回去好好研究吧,要我说,其实也容易查,靳大叔那么懒,琴身肯定没擦过,我认识公安局的人,可以帮忙查查指纹。”
高塬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啊。既然不是桐桐姐自己拿来卖的,那有没有可能,琴丢了呢?”
高塬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人都在,好像还在围成一团看什么视频。他们吃着鸡爪,脸都快凑上屏幕了。
黄莫言瞥见高塬,笑道:“你今儿没去图书馆啊?少见啊。”
“嗯。”高塬走过来抢走一根鸡爪,好奇地问,“你们又在看黄片?这才晚上10点。”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黄莫言嘿嘿一笑,“我们最近看这个新人小姐姐的直播有点上头,我连夜做了一个换装合集,你快来品鉴一下。”
“不务正业,这种直播要内容没内容,还耽误时间,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鸡爪啪嚓掉到了黄莫言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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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莫言拍了一把他,哼道:“我还以为你定力有多强,看见美女还不是一副一年多没有性生活的傻样。”
高塬指了指屏幕:“……这在哪儿看?”
“财富中国啊,现在很火的,我跟你说,文字看盘早就过时了,这个桐桐姐姐蛮聪明的,用直播来营销自己,如果一直好好弄,以后没准也能当个网红。”
另一个舍友笑道:“就是穿衣服忒保守了一点。”
几个人捏着流油的鸡爪,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将电脑屏幕又多让出一个角来。
换装合集的视频在高塬面前刷刷刷闪回,他愣在百十个活色生香的姜玟桐面前,像被抽走了魂儿。
黄莫言很少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打趣道:“你今晚别再冲凉水澡了,我把我的桐桐姐姐借你做一晚上的女朋友啊。”
“谁他妈是你的桐桐姐姐!”高塬溜达到桌边,把电脑重重合上,“都别看了!”
在舍友们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中,高塬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12月就要满21岁,明年夏天也要毕业了。
刚过去的这个秋季,他拿到了还算称心的offer,把还在苦改简历的同学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但这并没有让他变得轻松些,毕竟萧樾刚毕业不久就建立了月桐资本,而他现在仍在为杯水车薪的项目款劳碌奔波。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他还将为许许多多像萧樾这样的天之骄子打工,也或许会距离萧樾越来越远。
而另一边,高山仍在想尽办法逼他回山峰集团工作,甚至不惜拿高额股份作为诱饵。
现实的压力缠绕着他,高山的催促逼迫着他,而随着毕业越来越近,他的紧张和焦虑就愈加强烈。
他不敢松懈,不敢停步,一刻也不敢忘记分手那一晚的承诺。
他将自己架上高速列车,像电脑程序一样准运转……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是为了不会忘了她。
如果他不曾忘记她——
那她一定也不会忘了他吧。
将作息表刻进分针和秒针的高塬,如今很少用电脑做没用的事情。男孩沉迷的网络游戏、直播平台,被他当成麻痹意志的神毒药,被他嗤之以鼻。
但今晚,他已经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了。
她粉丝不少,有些鬼才十分贴心地将她的“高光”时刻剪辑出来放在了论坛上。
这些“高光”时刻,既有对未来走势的大胆预测,也有对资本市场不完善之处的针砭时弊。
如果不是亲自观看,高塬甚至难以想象一开始拘谨生涩的姜主播,会变成现在这个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认真起来,跟当年指导他实习、带着他一家一家拜访买方机构时一模一样。
但看完了“高光”时刻,高塬还是将进度条拉回到了她最初那几期节目。
那会她脸上还有些圆润,面对镜头很不自然,偶尔嘴瓢,遇到自己没有涉猎的领域,能谦虚谨慎地求教,但遇到那些刁钻刻薄的观众,也会硬气起来回怼。
“高光”时刻的姜玟桐是众人心中的女神无疑,而倔强又迷糊的姜玟桐却是他一个人的姜玟桐。
曾经是。
高塬撑着脑袋,摸向了屏幕,用手指在她圆润的脸上轻轻一戳。
“小姜同学,看来你过得真的很好。”
黄莫言在他身后看傻了眼,这时终于发出了一声真情实意的感叹。
“高塬,我看我还是把换装合集发给你吧。你的口水都要流到桌上了……”
高塬转过身来,朝黄莫言一笑:“两个字。第一个,好。第二个……”
黄莫言做顶锅盖状逃跑:“知道了知道了,我滚就是了。”
这一晚,高塬洗澡的时间格外长,秋天的凉水让他回到桌前仍在哆嗦。为了平复下来,他像往常一样,睡前打开了项目日记。
今晚的事有很多疑点,不过幸好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将日记从刚认识姜玟桐时开始翻,翻到了他跟她表白那天做的期货交易,翻到了他在慕尼黑见过的包豪斯教授,翻到了两个人分手前他频繁的出差,翻到了在饭店重遇时接待的外国专家。
翻着翻着,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小星星那一张眼泪汪汪的脸。
这让他的思绪卡壳了几秒,又飞速地翻回到分手前:“孩子?……”
深夜还在录节目的高圻被高塬的夺命追魂call烦得头秃:“高塬,如果这次你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跟我说,我就要去你们学校广播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了。”
“高圻,你知道女人怀孕怎么回事吗?具体说,怎么算受的具体日子?怎么判断孩子几个月了?网上什么说法都有。”
高圻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高……塬……我又没怀过孕,你智障吗?”
高塬已经站起了身,身体里冰封沉寂了一年半的血水好像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方才这个大胆的猜测让他兴奋得想要尖叫。
他捏着手机,在脑海里搜寻着可以求助的人,可手机的群消息却嘀嘀嘀响个不停。
最近a股市场行情不错,他建的那个“投资研究”大群每晚都讨论得热火朝天。一个小迷弟在群里艾特他十几次了。
“大神,求助求助,最近山峰a股价涨得很猛啊,我要不要追?”
高塬在学校和社交网络上从不暴露自己的家庭背景,低调得很,但对迷弟们却是很热情,几乎是有问题必答。他听完就打开了看盘软件:“地产股啊,我看看。”
群里有人问:“我看了,近期卖方机构调研很频繁,据说很多基金公司都准备参与定增呢。本身是大地产公司,走势什么的都不错,所以应该没问题吧?我还准备炒完这一波买婚房呢。”
高塬没有急着回答。
虽然山峰集团是他自己家的产业,但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并不像迷弟们那么有自信。
他疑惑的是,这个时间窗口,地产股已是强弩之末,为何还会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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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写一写樾樾和桐桐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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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广场盘踞在宁阳市中心的一块高地上。
作为一线城市,宁阳有着让大部分城市望尘莫及的房价,不到十年,房价就翻了三番。
在房价直窜天际的大道通途中,自然少不了山峰集团的推波助澜。
虽然不是千达、衡大这样的一流梯队,但山峰集团“让有钱人住好房”的豪奢定位,足以让它远近闻名。
自母亲去世以后,高塬便再也没有来过山峰广场。小时候和高圻一同追逐嬉戏的小山坡,如今立起了浮夸的功德碑。
前几年,三线城市中的一处住宅项目出了事故,为了安抚遇难者的亲属,高山亲自带领工程队,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生生立起了这块碑。
碑身由昂贵的石材铸成,与山峰广场遥遥相对。可讽刺的是,高山担心风水不好,又在碑的周围砌上了一圈石墙。
但即便这样,似乎也没能平息长眠于此的怨气。
小山坡上曾经松柏苍翠、鸟语花香,短短几年,林木凋敝,气氛森寒,已然是一座荒山。
高塬到的时候,小山坡前围满了人,有工程师拿着图纸,对着小山坡比比划划。他凝神听了一会,便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保安见他是张生面孔,言语很不客气:“小孩,有什么事?”
“我是高塬,我找高山。约好了的。”
保安狐疑地看了他半天,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油光水滑的中年男士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门口:“我是亓东东,您跟我来。”
这个亓东东应该是总裁办的主管,他带着高塬走了一道,沿途都是敬畏又好奇的眼光。
“亓叔,我刚才看小山坡那块围了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亓东东笑道:“好事,这山坡晦气了这么多年,高董终于想要铲平了,好在都是山峰集团的资产,政府倒也管不到这里。”
“是准备建商业还是卖给别家?”
“那就不清楚了,一切都是高董在拿主意呢。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那块碑,移不移,怎么移,大家都有些犯愁。”
高塬淡淡应着,心里却在回忆少年时的往事。
高山本是落后省份的穷小子一个,来宁阳北漂搬砖时结识了身家丰厚的冯隅。
在高塬为数不多的珍贵记忆里,依然保留着四五岁时的一幕。
那天正好是冯隅的生日,高山在玉流湾放了一整夜的鞭炮,方墅的夜宴通宵达旦。
喝得醉醺醺的高山双膝跪地,亲吻着冯隅的脚尖,似是在感谢她的全力支持。后来,高塬才忆起,那一年山峰集团刚刚成立。
说完一番肉麻的话,高山又拍着胸脯保证,那个曾经和冯隅花前月下的小山坡是他的福地,只要他在,小山坡就会一直在。
那一晚,冯隅少有地准许兄妹玩起了炮竹。
直到现在,高塬才有些明白,那时冯隅在烟花中闪烁的泪眼,未必是因为快乐。
压下心头的种种,高塬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前。
高山的办公室可以一览无余地俯视大半个宁阳城。非常巧妙的是,他落地窗迎着的方向,正好避开了那一个小山坡。
办公室里,高山正翘着二郎腿打电话,手还在往对面的墙上扔飞镖。
“机构调研?当然没问题,不过啦,这段日子感兴趣的机构很多,像是什么月桐资本,汇天锦之类的,都买了我们的股票,好机构那么多,个个都来调研的话,我这个老家伙身体可能吃不消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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