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瞬息
他话还没说完,谢珠藏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玄玉韫吓得往后一仰,双手僵硬地悬在谢珠藏腰际。
谢珠藏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玄玉韫。她抱得那样紧,玄玉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你你你……”
玄玉韫满面通红,手足无措。他迟疑了半晌,手才缓缓地环在她的腰间,还不敢碰她的腰,只敢在腰外环一圈。他心跳如鼓噪,忍不住怀疑谢珠藏是不是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可这样的心悸,却在他脖颈间触及谢珠藏的泪水时猛地一滞——谢珠藏素来内向,笑不放语,哭不高声,何曾如今日这般失态。
“韫……哥哥……”谢珠藏反复地念着这三个字,从初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缓慢,到说快时的结巴,再到后来越来越顺,她的哭声也随之越来越大。
谢珠藏嚎啕大哭。
她如何能不哭啊。
人间八苦遍尝,如今才知重回人世、失而复得的大喜,亦如大悲一样,令人溃不成军。
玄玉韫哪知怀中的十三岁少女,灵魂已又度过了孤独的五年。他神色一凛,双手握着谢珠藏的肩,声音严厉而又肃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谢珠藏哭得打嗝,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摇头。玄玉韫抚着她的背,等她缓过来。谢珠藏撑着玄玉韫的胸口,又小心地避开他的右臂:“梦。”她站稳当了,擦掉自己眼中的泪。
玄玉韫大松一口气,整个人松缓下来,低头斥责她:“你胆子也太小了,一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
玄玉韫还想接着数落,可谢珠藏离他太近了。玄玉韫看着她眸中盈盈的泪光,如一汪清泉,里头能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一时哑然,撇过头去,语气也低缓下来:“梦里都是假的。”
谢珠藏又想哭了。
她方醒来时,也以为这是假的。可她看到房中绣架上,《春日宴》才刚绣出垂柳,才惊觉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玄玉韫为逼她开口说话,让她受惊摔倒。他为了护她,跟她一起摔倒。玄玉韫手上划伤,却不肯说。以致夜半发了烧,两天才渐渐好起来。
她承蒙苍天垂怜,定要把前世的误会与苦难一一消解,酿成可与春共的醇酒。
玄玉韫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拿了汗巾子遮住了她的脸。汗巾子下的谢珠藏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就听玄玉韫如释重负地道:“你不想在御花园开口,也行。孤还有个好地方,咱们去那儿练。”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3节
想用哭来逃避练习?
门都没有!
第3章 有所期
尽管玄玉韫信誓旦旦,但他也不是时时都能盯着谢珠藏练习的。
玄汉国崇文,太子得五岁启蒙,十岁入文华殿进学。太子太傅讲史,十五个太子少傅分别教授四书、五经、六艺。待到十八及冠,于三公九卿部下流转任职。
玄玉韫十岁骤然成了太子,匆匆去文华殿进学,每日功课繁重。他好不容易才挑了个稍稍松缓些的日子,跟谢珠藏约在了申时放学后。
谢珠藏由阿梨陪着,在贞顺门前落轿,然后跟着玄玉韫的贴身宫侍入墨,顺着一条清寂而狭长的宫道往前走。一面走,谢珠藏一面打量这条陌生的宫道。
这条宫道不似骄阳常照的东长街,青石板上已见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宫苑的门常落着沾染铜锈的锁,有的宫门连朱漆落了也未曾补。宫墙上趴附着小虫儿卧草,已枯黄了大片,显见是久未沾人气了。
“到了到了。”入墨看见不远处的牌匾,略有些迟疑地道:“殿下吩咐小的把姑娘带到这儿来,让姑娘先练着等一等,他一会儿放了学就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冷清……”阿梨拢了拢自己的衣袖,顺着入墨的视线看向面前的牌匾,登时大惊失色:“荼蘼阁!?”
“啊?”谢珠藏茫然地看向阿梨。阿梨吓得连忙挽着谢珠藏的手,让她背对着那牌匾:“姑娘,这地方好,人少。没人……对,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很是斩钉截铁。
“啊。”谢珠藏回过神来。
荼蘼阁,不受宠的妃子多亡于此。通常,迁入荼蘼阁也是罪妃被没入永巷冷宫的前兆。
入墨自知理亏,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要不,姑娘读一读《声律启蒙》?您一篇没读完,殿下没准就到了。”
入墨话音刚落,一阵秋风起,穿过枝叶,发出萧索的呜咽声。又卷起摇摇欲坠的小虫儿卧草,扑在入墨的身上。入墨一惊,一下蹦了起来。
阿梨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别了别了。咱们就三个人,别说话惊着了什么——”阿梨生怕吓着谢珠藏,话锋一转道:“奴婢是说,这儿清净久了,我们也得安静些。”
“不……碍事。”谢珠藏伸手截住秋风吹来的一片叶子,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松开手,由它落在地上:“念……念书吧。”
阿梨嘴巴微张,惊愕地看着谢珠藏——这是谢珠藏第一次主动说要念书。入墨也惊着了,他结结巴巴地道:“真……真要念……念书啊?”
他们提过很多次这样的建议,可这是头一回,真正的获得了谢珠藏的首肯。
谢珠藏点点头,阿梨慌忙在自己背着的书箱里翻找《声律启蒙》,还没找到呢,就听一旁的谢珠藏轻声地道:“……云……对……雨……”
阿梨握着书的手一顿。
谢珠藏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她的声音还是在发颤,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字之间的停顿还是那么漫长。她时不时的会突然一噎,嘴唇颤抖,好像怎么也发不出这个字的音节来。
这时,阿梨和入墨都不由自主地提起心。直到谢珠藏深吸两口气后,又继续努力。这个发不出的音突然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好像眼前枯黄的秋色,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亦是落日余晖于天际的一跃。
这条宫道渐暗下来,可始终不见玄玉韫的踪影。
谢珠藏艰难地背完第一篇,轻轻地喘着气。阿梨悄悄地抹了一把泪,低着头,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铺在石阶上:“姑娘坐下来背吧,别站着太累了。”
入墨看了阿梨一眼,把她的斗篷捡起来,把自己的斗篷放了上去:“小的穿得厚,入夜风大。”他低着头道。
谢珠藏坐下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右两侧。阿梨和入墨俱是一愣,慌忙摆手,口中道:“奴婢/奴才站着就好。”
阿梨生怕谢珠藏还要他们坐下来,连忙翻着《声律启蒙》:“姑娘读完了第一篇,要婢子给您念第二篇吗?”
谢珠藏坐下来,摇了摇头:“我会。”她简单地道。
但是,谢珠藏没有再念下去,她抬头看向宫道的尽头——天际残阳如血,银红色笼罩着这条寂寥的宫道。然后,夕阳一点点地沉下来,直至没入无边的夜色。
玄玉韫还没有来。
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夜里,虫鸣与猫叫,也逐渐清晰起来。
月色有时被黑压压的云遮蔽,树影幢幢,形同鬼魅。凹进去的宫门就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兽,门上的朱漆摸上了暗色,像干涸的血。风里影里,那些索命的鬼魅之事变得格外的清晰,好像风拂过脖颈,都像是人冰冷的呼吸。
明明天气不冷,可谢珠藏无端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双手环抱着自己——前世,玄玉韫也约她来过荼蘼阁。可她等到入夜,玄玉韫也没来。她实在太怕了,哭着回了毓庆宫,噩梦连连大病一场。后来,她就再也没来过。
今生,她还是怕。
谢珠藏把自己的头埋在手臂里,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敢去想,如果她能死而复生,这荼蘼阁里的那么多不甘的鬼魂,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正在她的身边游荡?
就连胆大的阿梨也只盯着亮光处看,摩擦着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的斗篷裹紧了点。
一片叶子飘落到谢珠藏身上,谢珠藏一声惊叫,慌忙地把叶子甩了出去,又好笑地盯着那片叶子,大松一口气。
入墨都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如今天色晚了,殿下……”他没忍心说下去。
阿梨轻声地接下去:“殿下不会来了。”
阿梨弯下腰,伸手去搀扶谢珠“姑娘,咱们回去吧。软轿就在贞顺门的值守嬷嬷那儿,趁着月色明朗,咱们没有宫灯也能走出这条宫道。”
谢珠藏推开了阿梨的手。
她再一次摇了摇头。
“等。”谢珠藏牙齿打着颤,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春,春春春对夏,秋秋秋对冬……”谢珠藏磕磕绊绊的声音再一次在荼蘼阁前响起。
这一次,她语速更快,结结巴巴、不管不顾地往下背:“……战士邀,邀功,必借干戈成,成勇武;逸民适志,须凭诗酒养,养疏慵……”
阿梨震惊地张大了嘴,和入墨面面相觑——当谢珠藏将一切抛之脑后,只想着借背书来驱散恐惧时,她竟背得越来越顺畅!
等谢珠藏把《二冬》背完,阿梨喜不自胜地道:“姑娘!您刚刚背得好顺!”
谢珠藏一愣:“是吗?”
阿梨和入墨都用力地点头,月光洒在他们脸上,显见那发自内心的喜悦。
谢珠藏试着把最后一句话再背一遍,努力地想更平顺些:“……战战战士邀,邀邀功……必,必……必借干,干干戈成,成勇武……”
她只背这半句话,便知阿梨和入墨的喜悦如梦幻泡影,已消散得了无踪迹。阿梨和入墨的脸色如这天色,一道沉郁下来。
“怎么会这样……”阿梨失望地喃喃道。
这样的失望,谢珠藏经历过太多次。她反倒没有那么失落,还伸手拍了拍阿梨的手背,安慰她:“没关系。”
与所爱隔生死相比,这样的失望已太过微小。
“继……继续吧。”谢珠藏平静地道。
“可是这儿没地方饮水,您一直这样背下去,万一口干了怎么办?”阿梨有些急:“姑娘,我们不要等了,先回去吧。槐嬷嬷虽然知道我们会晚些,但殿下没准一早回去了,槐嬷嬷还在念叨我们为什么还不见人影呢!”
槐嬷嬷是毓庆宫的掌事嬷嬷。
谢珠藏摇了摇头:“要等。”
阿梨快要急哭了:“姑娘,这早就过了殿下放学的时辰了。若是殿下会来,他早该来了!”
入墨也轻声劝道:“宫门快要落锁了,少傅们都该出宫了。”
“韫哥哥……他说过。”谢珠藏缓慢地说道:“他……会……”
“阿藏!阿藏!”
谢珠藏话还没说完,就有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着急忙慌地在这条宫道上猝然响起,像肃杀秋日里一支缀着春花的箭,劈空而来,格外突兀。
“……来的。”谢珠藏怔怔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抬首去看。
她的韫哥哥,踏着满地的星光,向她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高考结束!!
*
【引“云对雨”/“春对夏,秋对冬”/“战士邀功,必借干戈成勇武;逸民适志,须凭诗酒养疏慵。”《声律启蒙》车万育】
*
第4章 傻娘子
玄玉韫看到谢珠藏呆呆地坐在石阶上抬头看着自己,抹了一把眼睛,气急败坏地道:“谢珠藏,你怎么这么傻呀!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知道自己回宫呢!”
他说着,又慌乱地招呼身后差点跑断气的人:“愣着干什么,快拿灯来啊!”
玄玉韫身后没有伺候他起居的宫婢侍从,只有一个还背着书箱的笔墨宫侍松烟。松烟跑得差点儿翻了白眼,递灯的手还是抖的。
“谢珠藏,你是不是吓傻了呀?”玄玉韫焦虑地提着灯仔细看谢珠藏的脸。她白玉一样的小脸上满是怔忡,眼角还有淡淡的水痕。
那水痕让玄玉韫脑子“轰”地一声,只觉得连心都揪了起来。他蹲在谢珠藏身前:“你上来,孤背你走。”
谢珠藏没有说话,却真的趴到了玄玉韫的背上。少年的背削瘦,还显得单薄。不像后来,宽厚稳重,有蓬勃的张力。
松烟张了张口,最后跟阿梨和入墨对视一眼,默默地走在了一旁,替两位主子照亮回宫的路。
谢珠藏趴在玄玉韫的背上,眼角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上,像一滴滚烫的沸水。
玄玉韫脚步一滞,过了会儿,他低下了头,才又开始往前走。
“阿藏,韩少傅留了堂……”
“我知道。”
玄玉韫脚步又是一顿,用追问掩饰自己的懊恼:“你等孤那么久,怎么不知道在天黑前回宫?”
“韫哥哥说过……”谢珠藏声音很轻,却有擂鼓的重量:“一定……会来的。”
“要是孤不来了呢?”
“一直,等呀。”谢珠藏软软地道。她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大不了等到槐嬷嬷提灯来接她。
玄玉韫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忽地问道:“你就不怕吗?”
谢珠藏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过去,可她摇完头,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怕。”
她把玄玉韫抱得更紧些。
她是当真怕,怕这荼蘼阁的鬼魅,却更怕她真的等不到玄玉韫。
玄玉韫扭过头去,声音低哑道:“别怕。有孤在呢。”他顿了顿,低声道:“阿藏,孤不是为了吓你,才叫你来的。”
“这里人少,花还开得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孤来看过了,其他地方太规整了,这儿开得乱糟糟但是很好玩。你不喜欢在御花园背书,没准会喜欢这里。”玄玉韫闷闷地解释道。
“我喜欢。”她的脸颊贴着玄玉韫的脸颊,像一只小猫儿。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4节
“你都没有进去。”玄玉韫的脚步一下子又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道:“阿藏,孤若是有事,下次会提前让松烟来跟你说一声的。孤以为……”他没说下去。
他也以为她不会等,却还是一离开文华殿,就急匆匆地赶来荼蘼阁。
“嗯!”谢珠藏毫不迟疑地应下,又向他邀功,逗他高兴:“我……背书了!”
“是吗!”玄玉韫果然高兴起来:“孤今天也总算从韩少傅那儿拿到了亲蚕大礼的祭文。孤求他提前写,他脸拉得有鞋拔子那么长。”玄玉韫撇撇嘴,忿忿不平。
谢珠藏愣住了。
亲蚕大礼,是在三年后。
玄玉韫为了她,求韩少傅提前三年写好了祭文。
前世,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玄玉韫不知她心中翻涌惊涛骇浪,他在贞顺门把她放下来,叮嘱她:“孤好不容易求来的祭文,你明天一早就赶紧誊一遍背下来。”
玄玉韫在灯火下板起脸,严肃地教育她:“一定要背下来,一定要读顺。不许跟父皇说你不想背,不许跟父皇说你读不顺,听到没?”
谢珠藏茫然地点头。亲蚕祭文确实本该由她读,可前世她读不下来,便由礼官代劳。
玄玉韫大松一口气:“你不是喜欢这儿吗?孤以后就陪你来这儿读亲蚕祭文!”
谢珠藏一僵。
她记得亲蚕祭文,辞藻繁缛,就没一句正常人会说的话。而她现在连五岁小孩读的《声律启蒙》都念不顺……
玄玉韫扶着她,明显感受到了她肢体的僵硬。玄玉韫脸一板,警告道:“谢珠藏,不许说不行。”
谢珠藏在软轿上正襟危坐,用力点头。
玄玉韫松了口气,他回想起先前玄汉帝对他说的话,眸色一暗,声音低沉:“对,你一定能做到。”
*
为了确保谢珠藏一定能做到,翌日,玄玉韫一放学,就从文华殿奔回毓庆宫,来接谢珠藏去荼蘼阁。
好在他们同住毓庆宫的第四进院,分别住在前东殿和前西殿,中间只隔着面阔两间的穿廊,往来倒也方便。
阿梨听到东殿的传话,匆匆拾小书箱,忍不住嘟囔:“姑娘,这祭文这么难,您这才背了一日啊。”阿梨也识文断字,但她这一天才把祭文读顺,背了个开头呢。
“多……多练。”谢珠藏手中拿着自己誊写好的祭文,边看着祭文,边轻声道:“就好了。”
阿梨讶然地看向谢珠藏,喃喃道:“姑娘,您好像不大一样了。”
谢珠藏愣了一下:“啊?”
阿梨“啪”地合上书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姑娘更好看了!”
阿梨才不是想说这个,她惊讶的分明是自家姑娘居然肯开口练说话了——谢珠藏了然,她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玄玉韫刚撩开门帘,就看到了谢珠藏脸上的笑容。他一愣,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放下门帘。
谢珠藏正对着门口,有些懵地唤道:“韫哥哥?”
“咳。”玄玉韫轻咳了一声,又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他眉头微蹙,语气严肃:“怎么这么慢?”
阿梨张大了嘴。她哪里慢了!
玄玉韫看到了阿梨眼中明晃晃的控诉,他手握成拳,又放在唇边清咳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看了谢珠藏一眼,淡漠地道:“准备好了就赶紧走。”玄玉韫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
谢珠藏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她心有戚戚,却还是一咬牙,追了上去:“韫哥哥!”
玄玉韫一怔,仓促地停下了脚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转过身去,就听到谢珠藏低声怯怯地道:“等等我……”
玄玉韫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身去:“这也值得你巴巴地跑过来?”
他还以为谢珠藏有什么要紧话要说呢!
“急什么。”玄玉韫没好气地道:“你慢慢来,孤在外头等着你。”
飞速准备完毕,匆忙跑出来的阿梨:“……”
行吧。
天底下就只有她阿梨得急。
*
通往荼蘼阁的宫道,曾经显得漫漫,此时却在夕阳下显现出了几缕宁静。
秋风又把落下的小虫儿卧草的叶子吹到了谢珠藏的面前,她伸手抓住,将叶子高高举起,遮住远处夕阳的云霞,细看红叶上的纹路。
玄玉韫看了她一眼:“不怕了?”
谢珠藏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有……韫哥哥,在。”她话说得还是慢,断断续续的,唯有“韫哥哥”三个字,说出来倒是顺畅无比。
“啧。这会子记得孤在的好,一会儿你可别哭。”玄玉韫撇过脸去,示意松烟去开荼蘼阁的锁——像这样空置的宫殿,虽无人守在殿外,但都是落了大铜锁的。
松烟麻利地打开荼蘼阁的门,萧索的秋意扑面而来。
“啊。”谢珠藏轻呼一声。
宫中绝大部分的宫殿,皆是枝繁叶茂、花树齐整、四季如春。唯有这荼蘼阁,花圃里皆是枯黄和苍青掺杂的杂草。桂花树生在墙角,枝丫间隐约可见蛛网。桂花瓣簌簌地落下来,也无人集。
玄玉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好看吗?”
谢珠藏哑然失声。饶是她再喜欢玄玉韫,面对眼前这寥落的景色,也说不出“好看”二字来。
谢珠藏老实地摇头:“不。”
玄玉韫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可谢珠藏话锋一转,又笃定地道:“我喜欢。”
玄玉韫笑容一滞。
“韫哥哥在。”谢珠藏低眉垂眸,声音微颤——世间风景自有它原本的迤逦,可那些不甚美的,却也因为有你在,也堪称绝色。
然而,她双手攥紧自己的衣袖,有些焦虑地摩擦着。她不知道会得到玄玉韫什么样的回应,可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而不要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像是日月历经了一个轮回那么长,又或许只是须臾之间——玄玉韫忽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这儿不好看。既然有孤在,总不能让你就看这么点破落景色。”
他的手干燥而削瘦,刚握上她手腕时是用力地一握,可肌肤相触的片刻之后,他又放松了些,只虚虚地握成一个圈。
谢珠藏一个趔趄,玄玉韫的步伐微顿,立刻就放缓了。他和着她的步调,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谢珠藏静静地数着步子,忽地就松了一口气。她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轻快而笃定道:“我就……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么?”玄玉韫哼了一声,侧耳去听。
“韫哥哥……”谢珠藏很喜悦,从前那些她未曾留心的细节,如今她看得越来越清晰。
“嗯?”玄玉韫随口问道。
“……喜欢我!”谢珠藏高高兴兴地回道。
玄玉韫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门柱上。
第5章 断肠花
“谢珠藏!”玄玉韫站稳脚跟,色厉内荏地道:“不要以为你这么说就能不背祭文!”
“我……我我会背的。”谢珠藏小声嘟囔。
玄玉韫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圃:“喏,那儿就好看了。”
谢珠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朱红色的墙根下,有一个秋阳未曾照到的角落。重重的苍绿里,藏着娇小窈窕的花蕾。露在阳光底下的花恹恹的,在阴影之中的,却分外妖娆。或粉或白地掺杂在一块儿,一丛浅淡一丛浓,瞧上去没有章法,却极有生气,当真是别致又好看。
宫里其他地方从不种这种花。
玄玉韫见她看愣了,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如何?你没见过吧?”
谢珠藏抿了抿唇。
她见过。
前世,亲蚕大礼过后,玄汉帝让玄玉韫去行宫。玄玉韫临行前,就给她送了一盆这样的花。谢尔雅来宫中陪她小住,曾教过她——这花,叫秋海棠,别名“断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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