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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瞬息
谢珠藏以为,这是因为她没能读顺祭文,惹了玄玉韫不喜。
玄玉韫亦在她身边道:“这叫秋海棠。好看吧?”他左右挑了挑,伸手折了一枝粉白色的秋海棠。
谢珠藏不答,她心里有点难过,又有点气。她只伸手问阿梨要祭文:“祭文。”阿梨愣了一下,慌忙把祭文从小书箱里拿出来,递给谢珠藏。
玄玉韫半伸的手一僵,他微微启唇,却没有说话。他低眉敛目,将手背到身后去,然后“顺手”,扔了手中的秋海棠。
“嗯,你先对着读一遍。”玄玉韫冷静地道:“阿梨,松烟、入墨,你们几个都到外头去等着。”
玄玉韫吩咐完,看着认真读祭文的谢珠藏,声音放缓:“你……”
谢珠藏抬头看着他。玄玉韫咳了一声,沉声道:“这儿就你跟孤两人,你尽管读来。”
谢珠藏咬了一下唇,颤声开口——
“……宝宝宝晨、晨、辉嘉,散、散、没没没没霞……”
*
“……慰,慰此,哀哀哀忱。”
谢珠藏好不容易念完祭文的最后一句话,她长舒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天色早就暗了。玄玉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个灯笼,正高举在她的身边,供她看清祭文上的字。
在灯火明灭之间,谢珠藏看到了玄玉韫蹙如山峰的眉头。她张了张口,最终也只低下头去:“韫哥哥,我……我……读,读完了。”
“嗯,孤知道。”玄玉韫应了一声,把灯笼放下来:“今天就到这儿吧。”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恶来。
谢珠藏的心情有些沮丧。按照她读祭文的时间,都够别人读十次了。
“韫哥哥,我……我……”她低声喃喃,细如蚊呐。自卑如暗夜里的黑浪,呼啸着要将她卷到深不可测的海底。可她又固执,不肯将这“我能做到吗?”的自卑说出口,好像只要说出来,她就会输给自己。
“你饿了?”玄玉韫见她呆呆的不动,自然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腕:“那还呆站着作甚?走呀。槐嬷嬷温着御膳房的晚膳,明儿孤再来陪你练。”
谢珠藏没曾想他跟自己想得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玄玉韫却在低头看着她脚下的路:“小心点,地上有青苔,不要踩空了。”
“喔。”谢珠藏愣愣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踩到了一枝秋海棠。谢珠藏踌躇一阵,想了想,竟俯身将这枝秋海棠捡了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吗?”玄玉韫狐疑地看着她手上的秋海棠。毫无疑问,那就是他之前悄悄丢开的那枝。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5节
谢珠藏拢进袖子里,乖巧地道:“又……喜欢了。”
她目光如秋水,映着星辉与灯火,还倒影着一个玄玉韫。玄玉韫撇过头去,轻哼了一声:“善变。”
他说罢,又严肃地强调:“别的变就变了,你说好要把祭文读顺这件事,可不能变。”
谢珠藏看着他,乖巧地点头。
*
等用过晚膳,玄玉韫去后殿的继德堂温书,谢珠藏则把那枝秋海棠插在了青釉八棱瓶里,然后端给槐嬷嬷看:“嬷嬷,看。”
槐嬷嬷手中拿着香匙,一面舀小勺玉华香放进香炉里,一面端详着那枝秋海棠。她讶然地道:“姑娘怎么折了枝秋海棠回来?”
谢珠藏稍松一口气。槐嬷嬷喜欢调香,连带着对花草树木也颇有研究,果然一眼就认出这是秋海棠了。
“好看。”谢珠藏往瓶子里添水,又问:“嬷嬷,它……有,有,有别称吗?”
原本被踩了一脚,显得蔫蔫的秋海棠,在添上水后,好像又挺拔了些。只是谢珠藏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有呀。”槐嬷嬷盖上香炉盖,笑眯眯地问道:“是殿下送给姑娘的呀?”
“啊?”谢珠藏有些夷犹。前世,她自打知道秋海棠别名断肠花之后,都没敢让槐嬷嬷看见它——她太不想看到旁人眼中的同情了。可如今槐嬷嬷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觉得秋海棠叫“断肠花”啊……
槐嬷嬷老怀安慰:“这秋海棠啊,别名相思草。”
“啪——”
槐嬷嬷话音才落,就听一声闷响!
槐嬷嬷吓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只见谢珠藏呆呆地悬着手,谢珠藏手边的青釉八棱瓶被带翻,咕噜噜地在桌上滚了几滚,瓶中的水浇湿了谢珠藏的衣襟,秋海棠也掉进了她怀里。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阿梨吓得从外头赶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姑娘,婢子给您寻件换洗衣服来。”
谢珠藏却充耳不闻,她只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秋海棠,颤声问道:“那,断,断肠花呢?”
槐嬷嬷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哎哟我的好姑娘,相思方断肠呐……诶诶诶?姑娘,您去哪儿呢!?您五禽戏还没跳呢!”
“继德堂!”
谢珠藏已如一阵风,飞奔而去。
*
玄玉韫正在继德堂挑灯夜读,听人禀报谢珠藏来了,他还愣了一下。
玄玉韫亲自推开门,狐疑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谢珠藏,问道:“这时候,你不是该在跳五禽戏吗?”
玄玉韫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道:“你可别想让孤陪你一起跳。”
谢珠藏在父母双亡那年大病一场,先昭敬皇后将她接入宫中,又担心养不住,便让她学了五禽戏。只是五禽戏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所以谢珠藏都只在饭后晚上才跳。
谢珠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秋海棠!”谢珠藏把手中的秋海棠递给玄玉韫。
玄玉韫一头雾水地低头看着这朵蔫巴巴、花瓣几乎凋零殆尽的秋海棠:“秋海棠怎么了?”
玄玉韫这一问,就好像平地一声惊雷,让谢珠藏陡然清醒过来——是啊,此时的玄玉韫,还从未送给过她秋海棠。他现在也许只是随手折花,甚或,都不一定知道,秋海棠的别称是“相思草”。
就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谢珠藏神色低落,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玄玉韫狐疑地打量她一眼,目光倏地犀利起来:“没什么?那你衣襟怎么还是湿的?”他握着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拉进继德堂里来:“还站在门口?你嫌风太小吗!?”
玄玉韫反手一关门,快步从衣架上扯下大氅,披在了谢珠藏的身上。谢珠藏还没回过神来,她手中又被塞了杯温茶。
槐嬷嬷和阿梨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姑娘!”
谢珠藏眼看着玄玉韫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连忙指手画脚地解释道:“是我……是我想……想韫哥哥。”
她其实是想说“是我有事想来问韫哥哥,不怪她们”。但是她说话一急,很多音根本都发不出来。她只能囫囵把这句话抛出来,而全然顾不上听到这句话的玄玉韫一震。
但玄玉韫脸上的厉色舒缓,他嘟囔道:“一个时辰都不到。”又恶狠狠地警告谢珠“不管你为什么来,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谢珠藏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她站起身,因为身量娇小,玄玉韫的大氅直往下滑。玄玉韫一手提起大氅,顺手替她拢紧了大氅。
谢珠藏定定地抬头看着玄玉韫。
玄玉韫没有看她,他替她拢大氅时,神色十分专注。少年如玉,剑眉星目。灯火照亮了他的眸子——他的眼中都是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旁人的余地。
她渐渐明白了,有很多事,她从前不敢问,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一个好答案,便只能由着自己的心纠结于可能的苦果。可是,既然韫哥哥爱她,她为什么不敢问呢?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谢珠藏忽地伸手,抱住了玄玉韫的腰。
玄玉韫登时就懵了:“你……你你怎么了?”
玄玉韫的怀抱温暖,谢珠藏把头埋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加快的心跳。谢珠藏轻轻地,小心翼翼,而又如视死如归一般地问道:“韫哥哥,秋海棠,你……你知道……它的,别、别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评论好让我知道我这篇写成了什么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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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本文所有涉及《亲蚕大礼祭文》/《祭文》的语句,改编自徐元文《含经堂别集》之《孝懿皇后祭文》。
直接搜我文里的原句可能是搜不到的…但是确实是改编作品_(:3」∠)_改编包括词句重组+增添新句。
因为会涉及不少有关《亲蚕大礼祭文》的句子,之后的文里如果有忘记引用的,就参照此条引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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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勤为径
谢珠藏久没有听到玄玉韫的回答,就想从他怀里出来,看他的神色。谁曾想,谢珠藏才抬起头,就忽然又被按了下去。
谢珠藏埋在玄玉韫的胸口,一脸茫然——这是闹得哪一出??
只听玄玉韫凶巴巴地道:“作甚?不过就是个别称罢了,这算是什么大事?还值当你急匆匆地跑过来?不许来打扰孤了,孤课业还没做完呢。你赶紧回去,换好衣服,跳好五禽戏,早些就寝。”
玄玉韫快言快语地说了一大串话,在谢珠藏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把她推出了门外。
谢珠藏呆呆地站在门口,只见继德堂的门在她面前“啪”地一声关上,她还没回过神来。
“哎哟我的好姑娘,咱们快回去吧。”槐嬷嬷连忙护着谢珠藏往西殿走,谢珠藏步调迟滞地走上穿廊,才忽地道:“韫哥哥,脸红了?”
槐嬷嬷吓得赶紧去捂谢珠藏的嘴巴,她手都伸出去了,才意识到她们已经离继德堂有一段路了。槐嬷嬷大松一口气,放下手,搓了搓:“姑娘可千万别说了。”她又提心吊胆地问道:“姑娘该不会是去问殿下,秋海棠有什么别称了吧?”
谢珠藏点点头。
槐嬷嬷一拍脑袋,懊恼道:“哎哟我的好姑娘!殿下前儿也来问老奴了!”
“啊!”谢珠藏轻呼一声。
“我的好姑娘,您可千万别同殿下说,老奴同您说过这事儿啊。”槐嬷嬷小心地跟她打着商量:“老奴瞧着啊,秋日里的桂花枝,雅致又芳香,不比秋海棠好多了?”
谢珠藏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秋海棠——这枝花早就在方才的闹腾里掉光了花瓣,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有几片委屈巴巴的叶子。
谢珠藏笑了。
她将这枝秋海棠用力扔到花圃里,好像将从前那个不敢信爱的卑怯的自己,也一并奋力扔了出去。
然后,谢珠藏拍拍手,拢紧玄玉韫给的大氅,朝槐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嬷嬷说得对,桂花枝比秋海棠好多了。”
槐嬷嬷大喜过望:“嗨哟,果然是我的好姑娘!”
槐嬷嬷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冷不丁被阿梨拉住了衣袖。槐嬷嬷刚要埋怨几句,就听阿梨难以置信地道:“嬷嬷,嬷嬷,你听刚刚姑娘说话了吗!?”
“啊?”槐嬷嬷不满地道:“姑娘说的话,我自当……”
槐嬷嬷话没说完,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
“姑娘!!您不口吃了!!??”
*
那是不可能的。
翌日,就连槐嬷嬷都跟着去了荼蘼阁。谢珠藏在万众期待之下,依旧只能磕磕巴巴地念祭文:“……宝宝宝,宝晨,辉辉辉辉嘉……”
她才念了开头半句话,槐嬷嬷就大失所望地叹道:“怎么会这样?”
玄玉韫扫了槐嬷嬷一眼,沉声道:“那该当如何?”槐嬷嬷自知失言,轻拍了自己一嘴巴:“老奴净说浑话。我的好姑娘,这事儿急不得,您就慢慢来,老奴呢,就先回去盯着御膳房布晚膳。”
“嗯。”玄玉韫应了声,去看谢珠藏的脸色。谢珠藏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懊恼和怯意,她瞧上去很平静,就连槐嬷嬷落荒而逃都没能影响她的心情。
玄玉韫压下意外的神色:“继续?接下来是‘散没霞,悼华蕤之忽陨,悲音仪之渐哑。’”
“……散,没没没霞,悼……悼华蕤之,忽忽忽陨……”谢珠藏跟着玄玉韫的声音,再一次断断续续地开口。
*
事实证明,谢珠藏一口气说完的那句话,就好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突然闪烁的萤光,也就只能闪那么一下罢了。玄玉韫陪着她练了好几次祭文,她始终跟第一次一样,还是说不顺。
槐嬷嬷都已经麻木了,她挑了个玄玉韫晚归的时候,一面给玄玉韫布膳,一面婉转地道:“殿下,您还是别逼着姑娘念祭文了。大家闺秀,就该同姑娘这样文文静静的。亲蚕大礼的祭文,不是还能由礼官读么?姑娘这日日练着,老奴听了实在是心疼得很。”
“不行。”玄玉韫断然否决:“这是阿藏让你来跟孤说的?她人呢?又在房中刺绣?”
槐嬷嬷叹了口气:“若是姑娘让老奴说的就好了。姑娘这会子怕是还在荼蘼阁练着呢!”
玄玉韫错愕地问道:“今日韩少傅留堂,孤让入墨回来同她说了一声呀。她怎么自己去了荼蘼阁?”
槐嬷嬷点头:“可不是么。老奴也劝了,姑娘只说,不日进,则日退。”
玄玉韫将碗筷一推,站了起来。
槐嬷嬷舀汤的勺子一顿,她吃惊地问道:“殿下要去哪儿呀?”
“荼蘼阁。”
玄玉韫声随人远,翩然而去。
*
玄玉韫在贞顺门落轿,贞顺门的值守嬷嬷向他行过礼,欲言又止地接过松烟递来的毓庆宫东殿的牌符。
实话说,这年头三天两头往荼蘼阁跑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玄玉韫自然不会顾及旁人的眼光。他行事光明磊落,玄汉帝必然知道。玄汉帝没管,那就是默许了。
玄玉韫直奔荼蘼阁而去,荼蘼阁大门敞开,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里头时断时续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夙……协……珩……璜……之……则……”
玄玉韫的到来,让谢珠藏的声音戛然而止。谢珠藏意外又惊喜地从石凳上站起来,但她先吐出了几颗玉石,拿汗巾子包了,尔后才道:“韫哥哥!”
谢珠藏见玄玉韫看着自己的汗巾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汗巾子藏到身后,道:“太医……说说说说过的。”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6节
太医确实说过,口含玉石练习,可以治疗口吃。可以前的谢珠藏,是绝不肯口含玉石练习的——毕竟,这些被人把玩的东西,饶是它们是玉石,贵女闺秀也定会觉得不干净。
玄玉韫沉默地朝她颔首,扫了眼谢珠藏和阿梨,见她们手上都没拿着祭文,略诧异地道:“背下来了?”
谢珠藏点头:“嗯!”
玄玉韫坐在了石凳上,看着站在亭中的谢珠“那接着背吧,背完我们再回宫用膳。”
焦虑的阿梨张大了嘴:“但我们的……”阿梨想劝谢珠藏回去来着,毕竟这大半天,水已经喝完了。可谢珠藏却已欣然应下:“好!”
她从小盒中又拿出一块新的玉石,小心地擦了一遍,然后背着玄玉韫,含进了口中。等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看着玄玉韫,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玄玉韫的心口一痛,他低下头去,手放在袖中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他强迫自己沉着地道:“背吧,孤听着。”
谢珠藏略一想,又接着背了起来:“夜……安……寝……居……之……劳……”
*
这日过后,玄玉韫无论有没有被韩少傅留堂,一出文华殿,必然直奔荼蘼阁。即便为此,他得日日挑灯夜读,偶尔还要通宵达旦。但是,不论刮风下雨,谢珠藏一定会坐在荼蘼阁后院的亭子里,将亲蚕大礼的祭文反反复复地诵读。
对玄玉韫来说,这样就够了。
尽管谢珠藏读祭文依然没什么长进,可玄玉韫脸上从未有厌烦之色。他们还有三年,只要持之以恒,三年总够了。
然而,玄汉帝却并不满意。
“少傅说你近来疲惫,上课偶有走神,为何?”玄汉帝手中翻看着玄玉韫的策论,随意地问道。
“儿臣……”玄玉韫沉吟一会儿,还没等他说出一个理由来,玄汉帝就把策论扔在了他的脚边,厉声道:“且不论这策论写得如何,上头的‘汩汩细流’的‘汩’与‘汨没’的‘汨’,你竟也分不清?”
玄玉韫“噗通”跪了下来:“儿臣知错。”
“知错?”玄汉帝冷笑了一声:“你求韩少傅提前写祭文、带着阿藏去荼蘼阁练祭文,朕还当你开了窍,知道怎么做去堵士林的口,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却没想到,你宁肯自己通宵达旦地补课业,还真要让阿藏把这篇祭文练出来不成?”
“是。”玄玉韫毫无迟疑:“她是儿臣的太子妃。”
玄汉帝垮下脸:“荒谬!难道念不出来,她就不是太子妃了?”
玄汉帝苦口婆心地劝道:“更何况,这一月来,阿藏可曾念顺过一句话?韫儿,阿藏贞静贤淑、享着无限尊荣便够了。你好端端的,逼她做甚?凡礼仪节杖、宫中庶务,以后自有良娣接手。”
“这不一样。”玄玉韫低着头,声音沉沉的,像风雨欲来的天色。
玄汉帝哑然,憋了半晌才气道:“你给朕把‘汩’和‘汨’抄百遍来!”
玄汉帝拂袖而去。
玄玉韫跪着,直到看不见玄汉帝的身影,他才捡起自己的策论——玄汉帝只用朱笔圈出那个错把“汩”写成“汨”的字,对于策论的内容,无丝毫评价。玄玉韫沉默地站起来,将这本策论放进了自己的怀中。
但是,玄玉韫才出文华殿的门,就看到了本该随侍在谢珠藏左右的入墨。玄玉韫眉头一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殿下,姑娘让奴才候着殿下,她今儿没去荼蘼阁,要歇几日,得殿下白跑一趟。”入墨并不知道玄汉帝和玄玉韫的对话,毕恭毕敬地道。
“没去!?”玄玉韫的脸色倏地沉下来。他脑中原本密布的阴云,终于响起雷鸣滚滚,将他的心情撕裂:“连一个月都不到,她这就坚持不了!”
玄玉韫怒而甩袖:“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引《祭文》注释同第5章 作话。】
*
第7章 郎如铁
玄玉韫一进毓庆宫,直奔西殿而去。他眼见谢珠藏刚从绣架上站起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谢珠藏!”
“你为什么不去荼蘼阁?你就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吗!?”玄玉韫疾言厉色道:“孤陪你练了那么多天,你说不练就不练?你把孤置于何地!?”
“又蜷在宫里刺绣,你成日里绣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它们能帮你过了亲蚕礼这道坎吗!?它们能帮你获得父皇的认可吗!?”玄玉韫见谢珠藏呆而不语,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每吐出一个字,怀里的策论就像会长出一根尖刺,直到将他的胸口刺得千疮百孔。
他愿意为了谢珠藏挡下玄汉帝的不满与警示,也愿意为了谢珠藏去求少傅提前三年写一篇祭文,也愿意为了谢珠藏通宵达旦。
可谢珠藏好像被吓到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又或者,是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而生气。
玄玉韫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剪刀,他面沉如水,一步一步走向绣架——绣布上的莺飞燕舞、春风剪柳已初具雏形。
就因为这刺绣,阿藏常年自闭于宫室内,既不肯宴饮,也不肯说话。
只要他落下这把剪刀……
可他的手在发颤——
这是阿藏喜欢的东西啊。
玄玉韫一闭眼,手倏地下落——
“殿下!殿下您别毁了姑娘的心血!姑娘她说不出话了——姑娘不是不想练,姑娘她说不出话了啊殿下!!”
阿梨终于赶了回来,扑跪在玄玉韫的脚边,放声大哭。
*
如晴天霹雳,玄玉韫愕然道:“你说什么!?”
阿梨一把鼻涕一把泪:“姑娘昨晚上嗓子就有些哑了,今儿一起床,发现完全说不出话了。婢子方才就是去请华太医来的。”阿梨哭道:“殿下啊,姑娘是练到嗓子哑,姑娘没有为着刺绣偷懒,您——诶诶诶,您没落剪子啊!?”
阿梨瞪大了眼睛,看着落在绣架旁边桌上的剪刀。她下意识地抹了把自己的眼泪,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等看清了那剪刀离绣架还有十万八千里,而那绣架还是好好的春日景色,阿梨讪讪地道:“婢子方才太心急了,请殿下责罚!”
她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玄玉韫随手一挥,焦急地看着谢珠藏道:“你怎么不说呀?”然后又醒悟过来谢珠藏压根说不出话,更急了:“华太医呢!?”
跟着阿梨过来的华太医,默默地从角落里走了上来。
一直如雕塑一般杵着的谢珠藏,好像此时才重新活过来。她看了眼华太医,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先默默地伸手拉起了阿梨。然后她从桌上拿起了剪刀,走向绣架。
玄玉韫心下一惊,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拦,就见谢珠藏把剪刀放进针蒲篮里。玄玉韫尴尬地缩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谢珠藏把针蒲篮进柜子里,才把绣布从绣架上取下来,递给了阿梨。她指了指最上层的柜子,阿梨会意,站在小板凳上,把《春日宴》进了最上头的柜子里。谢珠藏指了指下头落了锁的柜子,阿梨便给最上头的柜子,也加了把小铜锁。
谢珠藏伸手问阿梨要钥匙。阿梨愣了一下,很快去翻箱倒柜:“姑娘,婢子给您找根红绳来串着。”阿梨找着一根编绳,把小铜锁的钥匙从钥匙串里取出来,然后串进红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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