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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瞬息
槐嬷嬷不忍心地挪开视线。
谢珠藏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的顾、顾虑,我明白。可是,若尽同我言,我本可以……救你们啊。”
“桃枝有错,错不至驱离,贬为三、三等宫婢,罚俸一年。莲雾……”谢珠藏悲悯地看着莲雾,她也深知,莲雾恐怕命不久矣:“我会命人,送你衣、衣冠回乡,接济你阿兄。”
“姑娘大善!”莲雾几乎挤压了胸中最后一口气,势必让自己的声音响彻整个毓庆宫:“若得来生,愿为姑娘车马踏石。”
“信女莲雾,叩求八路神仙,愿姑娘福泽绵长,安享万年!”
*
莲雾临终时的话,振聋发聩,毓庆宫听闻的宫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得明主而怜卑命,何其有幸!
东宫诸人,至此,皆奉谢珠藏为当之无愧的太子妃。
然而,谢珠藏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意。
玄玉韫回宫时,谢珠藏正双目无神地搅着一碗血燕窝,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玉韫轻声唤道:“阿藏?”
谢珠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韫哥哥。”
她的声音满是疲惫。
玄玉韫心中揪紧。他听说了今日白天的事,恨不能把扈昭仪戳出一个血窟窿来。为了压下心中的戾气,玄玉韫在毓庆宫外驻足了许久,才敢到西殿来。
玄玉韫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谢珠藏,只扯着些谢珠藏可能感兴趣的话题道:“今日,还好赵婕妤机敏,知道把父皇请来。”
谢珠藏提不起神来,只慢慢地搅着手边的血燕窝:“是她谨慎。与其与扈昭仪交、交锋,不如……请陛下来,主持公道。若是扈昭仪跋、跋扈,则陛下不喜。若是扈昭仪胜,赵婕妤……婉言两句,也有好声名。横竖,她也不会吃亏。”
玄玉韫见她说了那么多话,压下心中的高兴,轻声道:“父皇肯拔冗前去,也是赵婕妤的本事。”
确实,玄汉帝肯拨冗前来,是谢珠藏没有想到的。
“帝王之爱,扑朔迷离。”谢珠藏没什么神,没有思量这句话能不能说,甚至都没有仔细思量这句话可能把玄玉韫囊括了进去。
玄玉韫正色道:“胡说。”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42节
玄玉韫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孤对你的爱可一点儿都不含糊”,但是他及时把这句话咽了下去,瘪瘪嘴,休整旗鼓地道:“孤可不会纳别人给你气受,孤更不会让别人看你的热闹。”
玄玉韫这话,确实是一点儿错也没有。
扈昭仪明面上是备受宠爱,可这当真就是真相吗?
若是真相,前世玄汉帝为什么会同时赐谢尔雅和扈玉娇为太子良娣——这难道不是让她们二虎相争吗?今生,玄汉帝为何会因她用梅花玉版笺去求情而网开一面?又为何会让她和玄玉韫看到扈昭仪跪地替画舫撞船辩解?
玄玉韫连宫女对她的一声轻笑都忍不了,若是心爱之人,玄汉帝又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看到她下跪的狼狈模样!
可若是不爱,言语里的关切和维护,难道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若是平时的谢珠藏,此时不会先想玄汉帝对扈昭仪真正的感情,而是早就出声调侃,喜笑颜颜,势必要循循善诱,让玄玉韫不得不吐露心里话。
可她今日,只是低声应道:“是啊。”
玄玉韫泄了气。
看到谢珠藏偃旗息鼓的模样,他方知自己的心也会跟着,如同被人攥紧了一样疼。外头夜色愈发的沉郁,就像谢珠藏的心情一样,只直直地往下坠,怎么也好不起来。
然而,窗户外忽有灯火闪烁,晃了谢珠藏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灯火照耀处。
是宫人在点灯。
玄玉韫亦眼前一亮,玄玉韫怕惊着谢珠藏,声音都放得极低:“孤带你去见一样东西。”
若是平常的谢珠藏,许是会好奇又兴奋,但她此时只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略带困惑地问道:“是什么?”
玄玉韫伸手握住谢珠藏搅着血燕窝的手腕:“你随孤来。”
谢珠藏木愣愣地跟着玄玉韫走出祥旭门。
她刚刚跨出祥旭门,就缩回了脚,惊愕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第49章 报深恩
高高挂起的灯笼照亮了祥旭门两侧的青石板路——那儿摆着大小各异的竹编篮, 唯一有些共同之处的,是这些竹编篮里,堆了色泽各异的花。
宫中的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摘的, 谢珠藏困惑地走到祥旭门两侧去, 弯腰低头,仔细端详:“这些……是怎么回事?”
玄玉韫清咳了一声,跟着谢珠藏浏览两旁的竹编篮:“孤回来时就瞧见了, 不过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
他回来的时候, 也就只有一两个篮子,所以他也没第一时间在谢珠藏面前提起。而现在, 祥旭门两侧几乎要堆不下这些竹编篮,只能好几个叠在一块儿。间或有一两枝花从叠起的竹编篮中冒出头来,倒是色泽鲜艳, 瞧上去娇艳欲滴。
谢珠藏伸手想要取一枝,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这么多花, 是韫哥哥,给、给、给我的?”
她有些不确定。
玄玉韫仰着头, 佯装四处看了看:“孤可没这个闲情逸致。这些可不是御花园的花, 是绢花。”
“绢花?”谢珠藏讶然地伸手, 挑了一枝瞧上去最娇艳的牡丹。她小心地捏了捏花瓣, 果然是绢缎的触感。
“哪来这么多绢花……”谢珠藏更困惑了。
灯火摇摇曳曳, 亮光从这头照到那头, 笼罩在这些形色各异的绢花上。谢珠藏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些绢花有那妙绝伦的, 却也有简单大方的。有的上头缠了豆子大小的珍珠,还有的缠着细细的银丝。
分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姑娘万福金安。”早前轮班的值守嬷嬷匆匆赶过来,恭恭敬敬地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篮子献给谢珠藏。
谢珠藏接过来, 借灯火一瞧——里头皆是方方正正的帕子,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最上头的那一块,正用红线绣着一个“福”字。
“老奴值守的时候,正正好儿瞧见有人送篮子来,篮子里头是绢花,篮子的提手上,就系着帕子。老奴怕帕子飞咯,就给它拆下来,也理出了这么一篮子来。”值守嬷嬷跪下来给谢珠藏磕头。
“小宫女们面热,只放下篮子行了礼就跑,老奴逮不着几个问,却也知道,都是为着姑娘大恩大德。”值守嬷嬷与荣有焉地道。
“老奴僭越,报不得姑娘的宽仁,也添了朵绢花儿放了块绣着‘福’字的帕子。就是糙了些,比不得小娘子们的细。”值守嬷嬷脸上的褶子堆在一块儿,笑成了一朵花儿:“老奴已经跟槐嬷嬷说了,槐嬷嬷一会儿就会亲自来将这些绢花篮子拢,送到姑娘房里去。”
“处置得当,不错。”玄玉韫大感快慰:“赏。”
值守嬷嬷喜不自胜地谢恩。
玄玉韫本觉着这事儿能让谢珠藏高兴起来,但是,他扭头一看,却见谢珠藏的脸上有晶莹的泪痕。
玄玉韫唬了一跳,连忙握着谢珠藏的手腕,将她带到萱亭去。
“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玄玉韫小心地替谢珠藏拭泪。
“可是……”谢珠藏声音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来,便戛然而止。
可是,她早在首次出宫之时,就已经知道这宫规的严苛。却直到搭上了莲雾一条命,才改了这条宫规。
她只恨自己的卑怯懦弱,为什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坚强。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她就有横刀跃马的勇气呢!
篮子沉甸甸地坠在她的手里,重如千斤。
宫人的感念,她受之,何其有愧!
“可是什么?”玄玉韫伸手,将她的脸轻轻地托起来,正色道:“可是你明白得太晚,以至于折上了一个莲雾吗?”
谢珠藏被他说中心思,茫然无措地看着玄玉韫。
玄玉韫神情专注地给她拭去眼角的泪:“谢珠藏,你可真是个傻的。”
“莲雾身死,是幕后凶手害她。你分明是幕后凶手最后想要加害的人,阿藏,你是受害者啊。你觉得莲雾无辜,可你是否想过,你又何其无辜!你不想着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难道还要自怨自艾吗?”
玄玉韫的声音透着几分刚强和冷硬。
谢珠藏浑身一震:“可是,如果我早、早一些……”
“怎么,你把自己当成个无所不能的神仙吗?”玄玉韫牙痒痒地捏了捏谢珠藏脸颊上的肉,这时的谢珠藏愣神又乖顺,不会有一点儿反抗。
玄玉韫一开口,忍不住非得损她一句,可损完她,他的声音便变得极轻,是罕见的温柔和不加掩饰的深情:“阿藏,你只是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娘子啊。”
谢珠藏难过地摇了摇头。
可她不是啊,她已经重活了一世,焉能还把自己当成无知年少的小娘子?
玄玉韫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就算你早就及笄了,连母后终其一生都未能完成的事,你光是年长几岁又能如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真当你若是早些时日说出口,就能做得成这件事?”
玄玉韫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话,顿了顿,语气变得轻缓:“阿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所做的,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吗?”谢珠藏的眼里有了光,她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玄玉韫。
这是玄玉韫,第一次主动地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玄玉韫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是平和的,而又饱含深情的一吻。
“阿藏,你要给自己长大的时间。”
就像她会留给他长大的时间一样。
经过箭亭的事,玄玉韫又何尝不明白,他自己性子别扭,若换了他是谢珠藏,可能早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了。
但是谢珠藏,至始至终都在包容他的胡闹,宽允出他成熟的时间。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却让谢珠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玄玉韫的腰:“韫哥哥,你说得对!”
谢珠藏的眸光灼灼,与屋中的烛火交相辉映,将月色的寒凉一扫而光:“我总是……被动挨打,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暗中谋划这一切的人依然稳居高位,她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要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更主动地,往前走。
扈昭仪绝不会善罢甘休,及笄礼必生事端。
可谢珠藏也不会坐等祸事将来。
这一次,她才是主角。
*
谢珠藏睡了一个饱觉,一起来就招来槐嬷嬷问话:“来的帕子和绢、绢花,在哪儿呢?”
槐嬷嬷一脸甜蜜地为难:“我的好姑娘,老奴昨儿已经去拾了一波,没曾想,今儿一大清早的,还有人来送,两大口箱笼都装不下。东殿、西殿,就连那空着的后罩房,老奴都给花瓶安排上了,愣是没用完。还有那帕子,姑娘也用不上,老奴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谢珠藏想了想:“剩下的绢花缠、缠成花树吧,放在我房中。把那盆珊、珊瑚盆景……进库房。”
槐嬷嬷有点儿舍不得:“那珊瑚盆景怪好看的,致又富贵呢。”可她一边说着,一边却已经撩起袖子,叫宫女缠绢花,叫宫侍来把珊瑚盆景挪走了。
她已不再觉着自己年长,指望着用经验劝一劝她的好姑娘了。
谢珠藏笑了笑,这珊瑚盆景是怪好看的,可就是太好看了,绢花缠成的花树摆在它的旁边,一眼瞧上去难会落下风。
可谢珠藏不希望这样。
她很珍视宫人的心意。
“还有帕子……把它们绣、绣成一整幅,挂在我的床、床围上吧。”谢珠藏温声道。
槐嬷嬷当即就乐了,抚掌赞道:“我的好姑娘,您就是顶顶聪慧的人!”
槐嬷嬷立刻又吩咐了下去:“这事儿老奴得让阿梨这小丫头片子去做,她今儿就嚷着要来姑娘跟前伺候了,好不容易给她按住了。”
“让她休息一日。”谢珠藏笑了,她都能想象得出阿梨那憋气的模样:“之后,又要忙、忙及笄礼了。”
一提到及笄礼,谢珠藏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如果不出她所料,扈昭仪必然会在她的及笄礼上作妖。
谢珠藏稳了稳心神:“去把宫令女官,请来。”
*
宫令女官一听谢珠藏想问及笄礼,也不含糊,详细地替她解释。
“及笄礼上,有三加。初加发笄和罗帕,并素色的襦裙。二加发簪和深衣。三加钗冠与礼群。前两加是小加,只有姑娘亲近之人才会参与。而三加则是大加,姑娘须穿礼群见诸位命妇。”
宫令女官顿了顿:“姑娘的及笄礼,正从三品及以上的淑人、夫人都会来。不过,最紧要的还是姑娘的正宾,靖如大长公主。”
宫令女官并不赘述繁文缛节,而是提点谢珠藏该当注意的点:“靖如大长公主好礼佛,最是讲究福运。”
谢珠藏眸色一深。
她立刻就听出了宫令女官的言外之意——若是及笄礼出了差错,她少不得就会被靖如大长公主当成是“无福”之人。而靖如大长公主是玄汉帝仅存的姑姑,在皇室之中,素有名望。
“姑娘要防着及笄礼出现差错,头一条,是要选亲近可信的有司与赞者。有司不难寻,槐嬷嬷和阿梨均可。姑娘若是不嫌弃,老奴也可当之。但是赞者,必得是姑娘的闺中好友或同族姊妹。”
宫令女官的声音肃然:“姑娘若自个儿挑不出赞者,昭仪娘娘恐怕会给姑娘亲自挑一个。”
宫令女官知道谢珠藏向来深居简出,身边也没什么三五好友,她对于赞者的人选极为忧心。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43节
谢珠藏毫不怀疑,如果她自己挑不出一个好的人选来,扈昭仪就会把那个尚在家中“吃斋念佛”的扈玉娇,给推上前来。
到那时,这及笄礼会出什么幺蛾子,谢珠藏想都不敢想。
谢珠藏略一沉吟:“不妨,我可以回、回谢家一趟。”
第50章 家人面
谢家本就门生遍天下, 如今谢珠藏宽宥宫人,德行昭彰,还是承昭敬皇后的遗命, 士林恨不能把此事大书特书, 让玄汉帝在朝臣面前好好地涨了一大波脸面。
因而,谢珠藏借着乞巧节的机会,向玄汉帝请出宫, 玄汉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因为心情大好, 玄汉帝还允了玄玉韫一道回去,说让他顺便也跟谢家两兄弟切磋切磋。
谢珠藏和玄玉韫到时, 谢太傅、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亲自带着三个儿子并谢尔雅候在正门。
等行过礼,谢大夫人眸中含笑,对谢珠藏颔首道:“我们的阿藏, 当真是长大了。”
谢大夫人的话中,有不加掩饰的欣慰。谢二公子笑道:“阿娘, 这句话您这两月已经反复说了数十遍,儿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是您念一句, 阿藏便长一分, 她如今都能窜到天上去了。”
众人哄然一笑, 谢大夫人忍不住笑着瞪了谢二公子一眼:“你这泼皮, 就仗着你阿爷和阿爹今儿见着殿下和阿藏来, 心情甚好, 不然焉有你胡言乱语的份儿?好在陛下允殿下来同你们切磋学问,殿下才思敏捷, 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谢大夫人说罢,又慈爱地对谢珠藏道:“伯母给你备好了银钱和轿子,等用过了午膳, 你就跟尔雅去集庆街上逛一逛。天工坊新进了几匹云雾绡,裁做夏衣最合适。只记着要撑罗伞,得晒坏了。”
谢珠藏高兴地应下,又朝玄玉韫狡黠地眨眨眼。玄玉韫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就知道,父皇以“切磋学问”为名准许他来谢家,就会是现在的局面——他恐怕是出不得谢家的。
谢二公子跟玄玉韫有同样的心思:“阿娘,殿下也难得来一趟,怎能就许妹妹们出门玩儿,却把我们这几个小子拘在家里头呢?”
谢大夫人瞪了谢二公子一眼,温声恭敬地对玄玉韫道:“家中已在樊楼订下席位,等晚膳时,请殿下用樊楼时兴的‘芙蕖宴’。”
“有劳伯母。”玄玉韫有礼道。
谢大夫人微微欠身:“不敢当殿下的谢。”
玄玉韫为示亲近,跟随谢珠藏称呼谢家人,但是谢大夫人却万不敢真把自己放在了“太子伯母”的位置上。
谢太傅此时悠悠地开了口:“离午膳还有些时候,阿藏,你想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园子吗?”
谢珠藏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太傅。
近十年过去了,难道谢家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她的园子吗?
玄玉韫本来想直接替谢珠藏点头应下,但他点头之后,又立刻道:“孤随意,端看阿藏如何想。”
好险,差点儿又自作主张了。
玄玉韫虚抹了一把自己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谢大夫人心里还记着谢珠藏幼时见到父母的物什就会哭,她担心谢珠藏想拒绝又不好拒绝,便道:“家里荷花池的荷花也开了,凌波亭赏荷也是极好看的。阿藏也可先去赏荷。”
这荷花一赏,要花多少时间那都是谢珠藏说了算。
谢珠藏回过神来,朝谢太傅和谢大夫人行礼:“我想去看园子。”
谢大夫人一愣。
一直缄默不语的谢大老爷也忽地开口:“也好。园中正堂左数第三根柱子上一直刻着你小时候的身量,今日也可补上一道,全了父亲的挂念。”
谢太傅突然被儿子点出心思,一点儿也不害臊,他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阿藏比上回见是又长高了些,可惜了。”
可惜没有一年一刻,留下她长大的痕迹。
谢珠藏有些愣神,她本以为是跟五岁的自己对比,那她自然是长高了不少的。但她听谢太傅的意思,却好像是不久之前才见过她。
可祖父什么时候见过她?
还是玄玉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傅有时会跟孤同行一段路,悄声看你两眼便走,不让唤你。”
谢珠藏一听,心中微微泛酸。
她跟着谢大夫人走到她儿时住的园子,更是心下一酸。
园中依旧有人守着,没有落锁。
从月门走进去,是一条青石板路。石缝里未生青苔,踩上去也不觉湿滑。青石板路的两旁,是簇簇蔷薇。迎风而溢清香,花团锦簇,清馥可人。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一眼便能瞧见一个小池塘。小池塘正对着正厅,边上垂柳依依,是浓郁的暗绿。池塘里荷花亭亭玉立,却如落日般酣红。只是它外头围了一圈木栅栏,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阿藏,你以前还闹着要摘莲蓬,非得往小池塘里放一艘小舟,你还记得吗?”谢大夫人指着那一圈木栅栏,笑道:“你阿爹原本是想往里头放小舟,奈何实在是塞不下。又怕你不留神自个儿去摘,只好围了一圈栅栏。”
谢珠藏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你才那么点大,能记得点什么。”玄玉韫立刻道。
谢大夫人自知失言,怕是又勾起了谢珠藏的伤心。谢大夫人此时才恍然意识到,不知是因为历经的岁月已久,还是谢珠藏这几次处事让她刮目相看,谢大夫人心底里,竟不再觉得谢珠藏是幼时那个敏感又脆弱的小娘子,而她自己,竟好像也将亲人离世的苦痛,消散了大半。
不仅仅是谢珠藏,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除了谢太傅,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踏足过这个园子了。
“那秋千呢?”谢太傅慢悠悠地问:“阿藏还想的起来吗?”
谢珠藏摇了摇头。温言软语的母亲,和蔼宠爱的父亲,好像都是远如云烟的一场梦。
谢二公子立刻道:“阿藏,这你可就伤了大哥的心了。那秋千还是小叔求祖父亲手打的,大哥惦记好久了,阿爹偏不许他讨要。”
谢二公子是个伶俐人,说话轻松快意,让人一下就将心头的阴霾去了大半,笑出声来。
谢大公子比阿藏大上五岁,如今已经成家,闻言无奈地道:“二弟,难道你没惦记过?”
谢二公子讪笑地抱起一旁的谢持星:“我不惦念,我可跟着持星享了福。”
谢持星是谢大夫人的老来子,自然是备受宠爱,谢太傅也亲手给他做了架秋千。
谢持星手里正爱不释手地抱着谢珠藏的礼物——一辆小鸠车,正眼巴巴地等着众人停下来,好让他去地上跑一跑。冷不丁地被谢二公子抱起来,他还有点儿懵,抬首就把鸠车磕到了谢二公子的下巴。
谢持星心疼地抱着鸠车:“我的鸠车要磕坏了!”
众人哈哈大笑。
谢大夫人看着谢珠藏的眼神,又更柔和几分:“阿藏每次送回来的礼,持星都很喜欢。”
区别在于,以往是谢大夫人提点槐嬷嬷准备,而这一次,是谢珠藏让槐嬷嬷主动去问的。
谢珠藏欣然一笑:“喜欢,就好。”
玄玉韫却对秋千有些蠢蠢欲动。幼时宫中自然也有秋千,但是玄汉帝允许他的其他弟弟妹妹们坐,却偏不许他和哥哥坐。哥哥年长些,玩心没那么大,他可是盯着那秋千,垂涎三尺了很久。
谢太傅看到了玄玉韫的眼神,毕竟是师生,玄玉韫如今还远没修炼到不动声色的地步。
谢太傅捋了把胡子:“一会儿啊,大孙、二孙、尔雅,你们领着殿下和阿藏在园子里好好逛一逛。至于秋千……”谢太傅卖了个关子,见玄玉韫脊背微微绷紧,谢太傅慈爱地一笑:“秋千也坐得,只是不可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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