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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瞬息
谢珠藏摇了摇头,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瑞雪兆丰年,是好事。”她握拢手掌,又定定地望着那高大的朱红色的门:“等着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珠藏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话,阿梨等得有些焦急的心,竟渐渐地平静下来。
养心殿的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高福手中撑着伞,急匆匆地躬身递到了谢珠藏的头上:“谢姑娘,陛下召您进去呢。”
阿梨一喜,连忙搀扶着谢珠藏站了起来。
谢珠藏不及抚去肩上的雪,就问高福道:“请问高福公公,太子和诸位大臣……可还在养心殿中?”
高福低着头,只道:“扈昭仪在穿堂等着您。”?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谢珠藏紧抿着唇,不再发问,而是随着高福绕开养心殿的正殿,从侧面走入了穿堂。
这穿堂的东西两面是墙壁,南北两面连接着后寝殿与正殿,却都用重重的帷幕隔开。穿堂自成一体,望不见后寝殿和正殿的模样,也听不见两端的声音。
扈昭仪坐在铜炉旁,一见谢珠藏,立刻焦急担忧地道:“阿藏,你这时候怎么穿着这一身朝觐的礼服来了?你还是赶紧去劝劝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也不知跟陛下怄的哪门子气。陛下的病情耽搁不得,总得请天师作法,才好叫人安心呀!”
高福给谢珠藏搬了个绣凳来,谢珠藏挥手推拒了,让阿梨将绣凳上的软垫放在了地上,然后她面朝后寝殿径直跪了下来:“臣女浅薄,不敢妄议是否应当奉迎天师。”
扈昭仪好似唬了一跳,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你你……不敢妄议不议论便是了,好端端的,你跪着作甚呀?”
扈昭仪脸上的焦急、关切,仿若全是发自内心的一般,再真切不过。
然而,谢珠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声音清楚地道:“然,臣女叩请陛下,慎思韫哥哥的建议。”
扈昭仪眸中的嘲弄一闪而过,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珠“阿藏,你可别犯了糊涂。天师作法,自是保佑陛下长命百岁。太子殿下阻止天师作法,这……”
扈昭仪叹了口气:“陛下顾念父子之情,阿藏,你却也要明白为妻之道,可得好好地劝一劝太子殿下,便是国之贰储,也需得谨记孝道。”
扈昭仪在“孝道”上用力碾声,她的温言软语,每一个字都如淬毒的箭,透着置人于死地的冷光!
寒风不知从哪里漏进来,叫穿堂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珠藏挺直着脊背,没有抖动:“扈昭仪此话,臣女不明白。”谢珠藏在凛冽的寒风中,冷静地开口:“扈昭仪,韫哥哥哪有不孝之处?”
谢珠藏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扈昭仪——这一瞬,扈昭仪心底的窃喜漏了底。
扈昭仪跺了跺脚:“若是太子早日奉迎天师,替陛下扫除痛楚,自然是毫无不孝之处。”
“若是韫哥哥奉迎天师,才是大不孝。”谢珠藏斩钉截铁地道。
穿堂的气息好像一瞬间凝固了,一直垂首站在角落里的高福,都忍不住惊愕地看向谢珠藏。更不用提就坐在谢珠藏身边的扈昭仪,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扈昭仪开了口,立刻指责道:“谢姑娘,你可是才说过,你不敢妄议是否应当奉迎天师!”
“是啊。”谢珠藏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可臣女方才所议的,是韫哥哥纯孝与否,这难道不是扈昭仪抛出来的问题吗?您无端指责臣女不知为妻之道,这便罢了。您居然还暗指韫哥哥不知为子之道。若是臣女闻而不动,才是当真失了夫妻一体的本心。”
“你说话怎么这么顺……”扈昭仪没顾上回应谢珠藏的话,先惊骇地喃喃道。她早在玄汉帝病重刚起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直到谢珠藏此时顺畅无比地说出这一大段话来,扈昭仪才真正从心底透出寒气来。
“扈昭仪,臣女还当您一直顾念臣女,希望臣女早日口齿伶俐呢。”谢珠藏语带失望地回道。
扈昭仪心中一紧,梗直脖子道:“那是自然的。不过,阿藏可别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本宫何曾说过太子不孝?而你方才所说,奉迎天师才是不孝,那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扈昭仪不是韫哥哥,所以扈昭仪才觉得理当奉迎天师。”谢珠藏不再看着扈昭仪,重新面对着后寝殿的方向。
谢珠藏知道,后寝殿的玄汉帝一定在悉心听着她的话。而照高福那神态躲闪的模样来断,恐怕朝臣亦在她身后,静听着她的话。
她已了然自己在此事的角色。
谢珠藏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古来方士、天师,如过江之鲫,都号称自己长生不老,可能见谁百年?便是青史之上,也至多只有骂名。臣女不才,尚能得知一二,更何况韫哥哥仰赖陛下、文华殿悉心教导?若韫哥哥仰赖天师,才是有违陛下苦心。”
“此为其一。”
扈昭仪一听到这四个字,吓得一下子揪紧了自己身下的坐蓐——这不就意味着谢珠藏还得说出个四五六来吗!
谢珠藏当然不为扈昭仪所动,她继续道:“再说,陛下承天景命,若论全天下得天地福佑者,难道天师还能大过陛下不成?若韫哥哥奉迎天师,这是敬天师胜过敬陛下,这才是大不孝。此其二。”
扈昭仪哆哆嗦嗦地拿起杯子,想要喝口水将自己的惊骇压下去。
谢珠藏说的这两句话,她竟然无一句可以反驳!
“其三……”谢珠藏顿了顿,她静静地望着后寝殿与穿堂中间那白色的帷幕:“宫中也不是第一次奉迎天师。”
“啪”,扈昭仪的杯子脱手,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水花溅起,打湿了扈昭仪的衣裳。
“谢姑娘!”扈昭仪压根顾不上自己的衣服,登时厉声喝止:“你这是要剜陛下的心吗!?”
谢珠藏以头触地,深深地拜下去。她没有说话,只等着后寝殿深处的那声击磬。她知道,这声击磬一定会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沉闷的击磬声,终于响了起来。
扈昭仪哑然失色。
谢珠藏三叩首,她的声音依旧朗然清晰:“韫哥哥与兄弟,一向兄友弟恭。天师作法,带来的究竟是喜、是痛,天底下除了陛下,只有韫哥哥,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
谢珠藏慢慢地说着,眼中不由得噙了泪。她知道,这番话玄玉韫不可说,旁人不敢说,只有她,能替他将心声说出口。
“若深痛在心,却不思其痛,反而曲意逢迎,奉迎天师——如果韫哥哥是这样的人……韫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谢珠藏掷地有声地道。
“所谓孝,难道是眼见着前面的火坑,却也要逢迎父母,让他们坠入火坑而不顾吗?这算什么孝道!”谢珠藏的声音高了起来。
但她不再望着后寝殿,而是倏地扭头,将激烈的情绪对准僵在座位上的扈昭仪:“就连扈昭仪这样代掌凤印的宫妃、扈大将军这样声名远播的名将,都觉得奉迎天师是正道,韫哥哥难道不知道他拒绝天师作法,会受到多大的阻力吗?”
谢珠藏的声音又渐渐低缓:“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只有他这样做,才不会令他敬爱的父亲踏入这个火坑。哪怕是他以身扑灭之,又有何妨。”
“扈昭仪。”谢珠藏虽然仍旧跪在那儿,可她的声音竟好像幻化成了人影,声声向扈昭仪逼来:“您难道还觉得,韫哥哥是为不孝吗?”
明明是逼问,可她的声音却透着无限的悲意。那是为玄玉韫饱受误解而无法自辩的悲意——她是真正地,在感同身受玄玉韫心底的痛苦。
扈昭仪的肩一下垮了下来,她震惊地往后缩了缩,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用全新的目光,来打量眼前这个少女。
“可是……陛、陛下允了啊。”扈昭仪慌不择路地颤声问道。
一直竖着耳朵的高福一听扈昭仪这句话,立刻就重新低下了头——他知道,扈昭仪完了。
谢珠藏说了三条原因,却没有一条指责玄汉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扈昭仪,却将矛头直指了玄汉帝!
也就在此时,扈大将军的声音立刻在养心殿正殿响了起来:“谢姑娘大义,臣如当头棒喝。臣有失察之责,臣有罪!”
毫无疑问,扈大将军敏锐地意识到了扈昭仪的失误,立刻做出了弥补。
这声音如波浪涌过穿堂,又涌向后寝殿。在这波浪中,那把雕龙刻凤的椅子,再一次缓缓地踱过重重的帷幕,若隐若现,即将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玄玉韫的声音,却倏地在此时响起——
“扈大将军,你的罪状,可不止这一项吧?”
第73章 灭国蠹
玄玉韫这句话, 令那抬正缓步朝穿堂而来的椅子骤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扈昭仪看不见玄玉韫的身影,她又怨怼地看向了谢珠藏。谢珠藏亦倏地抬起了头,但又很快低下去, 只安静地跪着。
正殿里的诸位大臣, 却都惊骇地看向了玄玉韫。
扈大将军紧皱着眉头:“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永憙四年。阿兄病重,扈大将军荐天师入京。老赵监御史本欲随行上奏,却突然病重, 难以出行。而扈大将军也以边境未定为由, 驻守苗郡。”
扈大将军没想到玄玉韫竟然从永憙四年开始说起,顿时心中一咯噔:“太子殿下好记性。那时你年不过十岁, 难体会臣镇守边关和回京看望陛下的两难也就罢了,难道你现在还无法体会吗?”
玄玉韫没有接扈大将军的话,他只肃声继续道:“永憙五年。母后病逝, 天下大恸。老赵监御史亦于此期间与世长辞,他手中的奏本消失无踪。但因母后仙逝, 朝中的力都放在此事上,便无人追究老赵监御史究竟是因何而亡。”
扈大将军一直和蔼的面色也渐渐地冷凝, 他压低声音道:“臣听明白了, 太子殿下是在指责臣害死了老赵监御史啊!”
“臣兢兢业业、斩杀山贼乱民无数, 便是在应天城的士林之间, 也是有口皆碑。殿下竟要因这子虚乌有的事, 给臣扣上杀头的罪名吗!?”扈大将军厉声道, 声音里皆是愤慨。
“是啊,扈大将军的声名之盛, 孤也有所耳闻。”玄玉韫不接他最后一句喝问,而是只就着前半段话点了点头。
“永憙七年,扈大将军大捷, 朝野振奋。除却按扈大将军奏章中新增的军一百万两,父皇另赏扈大将军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白银一万两。朝野之中,无人不应,只说赏的少了。”
“永憙九年,也就是今年。扈大将军时隔两年,再次大捷,奏章中再求新增军一百万两。永憙七年前,苗郡原本的军已是两百万两。两次新增之后,每年苗郡的军为四百万两。”
玄玉韫扭过头去,看着丞相问道:“敢问丞相,曾曾祖父平定倭寇时,每年所用军为多少两?”
丞相已经六十有余,此时听玄玉韫这么一问,他拈了拈胡子:“二百四十万两。”
扈大将军脸色一沉:“苗郡蛮夷之地,山越难以自给自足,惯来烧杀抢掠,其悍勇比起倭寇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苗郡多山、多虫兽、多雾障,兵力损耗比起平定倭寇也不逞多让。而且,山越部族宗族意识极强,臣杀永憙七年杀辰溪一脉,就要防着雄溪一脉于永憙九年反扑。如此一来,增加军有何不妥?”
“扈大将军有没有听说过一本名为《溪蛮丛笑》的书?”玄玉韫仿佛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什么市井小书,臣不知。”扈大将军心中烦不胜烦,想都没想就甩出了一句话来。
谢太傅的眼神却倏地亮了。那日玄玉韫去而复返,向他求教苗郡军务。这本书,正是他在那时交给玄玉韫的。
“如果扈大将军看过这本书,恐怕就不会说出方才的话来。”玄玉韫冷冷地逐一回复道:“书中有载,苗郡虽然多山、多虫兽、多雾障,但百姓早知就地取药。药囊、熏药种种法子不一而足。”
“至于雄溪一脉为辰溪一脉报仇,更是无稽之谈!”玄玉韫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南蛮五溪,固守一条溪流,常因争夺可供耕种的土地而争强斗胜,根本就是世仇!孤览书尚能知晓,扈大将军难道会不知道吗?”
“父皇信重扈大将军,所求之事,无一不应。但敢问扈大将军,这些年这么高的军,您花到哪儿去了?”玄玉韫的声音陡然沉下来,他回过头,鹰视狼顾地看着扈大将军:“南疆的仗,真的打了这么多年吗?”
养心殿死一般的寂静。只闻徐徐来的秋风,吹得帘幕沙沙作响。
“您说的这些妾身一概不懂,妾身只知道,陛下卧病在床,太子殿下不思侍疾,竟然要在此时发难肱股之臣吗!?”扈昭仪歇斯底里地打破了这沉默——她知道,玄玉韫的质问,扈大将军不好答。
“扈昭仪怎么会不懂呢?”谢珠藏的声音亦横插进来,她声音淡淡,浑不似扈昭仪那样声嘶力竭。谢珠藏四两拨千斤地道:“永憙八年,臣女和殿下赴扈家的画舫赏灯前,亲眼见到贴身侍婢家中早食铺被人诬赖。”
既然扈大将军和玄玉韫都揭开了他们仍在正殿的事实,谢珠藏便不再以“韫哥哥”的家人间称呼,而改称“殿下”。
谢珠藏扭头直视着扈昭仪,一字一句地道:“诬告者,正是受扈家大管事的指使。扈家大管事往来苗郡和应天城之间,干的可也不只这一件事。”
“不可能!”扈昭仪断然否认道:“那诬告者明明未经受审,就已死于狱中!”
“扈昭仪怎么会知道?”谢珠藏讶然地道:“臣女因着此事与贴身侍婢有关,所以才一直关注着。翊坤宫与此事毫无干系,扈昭仪怎么知道那诬告者明明未经受审,就已死于狱中?”
扈昭仪“腾”地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瞪地直指着谢珠“你——你——”
谢珠藏在诓她!!
“扈昭仪以为阿藏在诓骗你?”玄玉韫因谢珠藏出声相帮而泛起的笑意一闪而过,重又换上了冷峻的神色:“周左监手中签字画押的口供,扈昭仪可想看一看?”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62节
扈昭仪眼前一黑,“啪”地一下又跌坐了回去,只能一手撑着严嬷嬷,再说不出话来。
玄玉韫接过话,继续对扈大将军道:“扈大将军先前不是也质问孤,说孤所说的事,乃是子虚乌有吗?”
“除了周左监审诬告者的证词,孤这儿还有与《溪蛮丛笑》相互印证的百姓之言;有赵监御史所载从永憙六年至今的军开支;更有证人证言,带着老赵监御史的奏本,直陈扈大将军指示扈家大管事暗害了老赵监御史。”
“扈大将军,你,想看吗?”玄玉韫声音冷冷。
扈大将军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又强自把心中的惊怒交加压下去:“仅凭殿下一张嘴,便要定臣下之罪吗?今朝广开言路,士林锐眼都看着呢!殿下就不怕史书工笔吗?!”
老赵监御史的奏本他亲眼烧的,军开支他早就核验过,一条条都对的上账。哪怕赵监御史手中另有暗本账册,他死盯着监御史府呢,还能让他送出来不成!?至于那证人证言,一句屈打成招,还怕脏水破不到玄玉韫身上?
再说了,哪怕玄玉韫都有这些证据,只要今日玄玉韫不能将他下诏狱,他手上焉能没有几个大臣的把柄——比如这堂上的太尉——金蝉脱壳还不是易如反掌?
“扈大将军是料定孤手上无证了。”玄玉韫转过头去,面朝正位:“儿臣恳请父皇,宣苗郡来使程拂入殿。”
击磬声没有立刻响起。
扈大将军趁机嘲弄地道:“程拂是什么人物?臣任苗郡郡守兼镇南大将军,在苗郡理事十数年,竟从未听过。”
“扈大将军贵人多忘事,自然记不起老赵监御史身边小小的家仆。”玄玉韫并不焦急:“不过,赵都尉许是知道的。毕竟他还常去程拂的酒楼,不是吗?”
赵都尉正是赵三。
击磬声如平底惊雷,在扈大将军脑中炸响:“被老赵监御史鞭笞革职的程大掌柜!”
“传程拂入殿。”宫侍尖细的声音一声声传到宫外,没过多久,程拂手中捧着盒子,身后跟着四个金甲卫,恭顺地踏入了养心殿。
程拂手中捧着一个桐木盒,四个金甲卫则抬着一个四方的大檀木箱子。
“罪人程拂,带着老赵监御史的奏本,面呈皇上!”程拂跪了下来,将手中的桐木盒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老赵监御史感时日无多,将奏本的拓本交于臣。臣隐忍五年,终于得以面奏天颜!”
金甲卫也将檀木箱子放下,其中一人打开了这个檀木箱——里头正是整整齐齐的一垒账册。
冷汗唰地一下从扈大将军的额头上流淌下来——他返回应天城时,松烟因为仓促赶路病倒在了客栈,所以没法随队回应天城。扈大将军多疑,换了三个大夫,说法如出一辙,这才放下心来。
可扈大将军万万没想到,松烟竟是一个为了令他放松警惕的幌子!
御史大夫率先打开了程拂手中的奏本,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啪”地一下合上奏本,撩起衣袍就跪了下来:“若如老赵监御史所书,实乃国之大蠹啊!臣恳请陛下明鉴详查!”
丞相一惊,缄默地接过奏本,又传阅给太尉和谢太傅。
阅毕,所有站着的朝臣都跪了下来:“望陛下明鉴详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真当为恶者能富贵延年吗!?”在这众口齐声中,玄玉韫厉声道:“拿下!”
两个金甲卫迅速地制住了扈大将军的双手,扈大将军膝盖一软,如果不是有金甲卫的辖制,竟眼看着就要委顿在地!
他以为玄玉韫孱弱,以为玄汉帝病重更当视他为左膀右臂,而三公九卿看重他的声名,他辅政该当是众望所归。
可如今这局面,就连一直站在他这一边的太尉,都只能齐声应和。扈大将军如何能不明白——从他踏入应天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入了玄玉韫设好的死局!
不,不止是玄玉韫,这恐怕,也是玄汉帝替他设好的死局。
但是,如果这个死局从他踏入应天城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玄玉韫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把他带来养心殿?玄汉帝又何必要多此一举,还要在他面前表演斥责玄玉韫的戏码?
扈大将军如醍醐灌顶。他浑身一震,立刻嚷道:“臣自问清白,太子殿下所陈诸事,臣听从廷尉署详查发落。但是——”
扈大将军抬头,已是泪流满面:“但是太子殿下啊,您发落臣,又何必要选在今日呢?陛下病重,头一件要紧的事,难道不是祈求陛下安康吗?您就算杀了臣,夺臣的军权,又有何意义啊!?”
一直低眉垂眸,脸上毫无表情的高望,倏地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扈大将军。高望比任何人都要先体会到扈大将军话语中的诛心之意。
如果此事玄汉帝没有与玄玉韫相商,那玄玉韫此举,往大了说,不就是趁机夺权吗!?
天家父子,是何其脆弱的父子啊!
谢珠藏下意识地看向那重重的帘幕,还有那帘幕之后,若隐若现的龙椅——她也明白了扈大将军话里藏的那把尖刀,而这正是她最忧心忡忡的地方。
她今日之所以披吉服大妆而来,正是为了弥合玄汉帝和玄玉韫父子之间的隔阂。她必须要让玄汉帝清楚地知道,玄玉韫做的事、做出的选择,不是在夺权,而是在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
哪怕玄玉韫的选择,与其他人背道而驰。
但是,拒天师一事可解,可玄玉韫紧抓这个时机,将扈大将军一举拿下——这件事,谢珠藏却无法解释。
这是必须要玄玉韫,自己来解的结。
玄玉韫也五体投地地叩首,声音镇定:“扈大将军,你手上哪有什么权呢?所有的权,都只在父皇一人手中。”
扈大将军一噎,登时也撕开伪善,冷笑道:“太子好口才,难道这样一句话,就能撇开你不顾念皇上,急着要将臣拉下水的本意了吗?太子殿下,若是怀慜太子在此,必会以皇上为先。”
玄玉韫眼神一厉,正色道:“父皇忧心家国,孤领父皇之命,就不会让父皇失望。国之蠹虫,处之而后快。哪怕因此受如扈大将军这等无端指责,孤虽百死其尤未悔。孤与阿兄行事手段不同,但其心,是一样的。”
玄玉韫又伸手撩起自己的袖管,对高望道:“高公公,孤曾寄言华太医,今日直陈国事后,太医署尽管在孤身上用古时的偏方。”
高望深深地看了玄玉韫一眼,对着玄玉韫跪了下去:“殿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玄玉韫沉声道:“古时偏方,以至亲之血肉为引,可救顽疾。华太医若遵照孤的旨意,该正侯在偏殿。高公公,请他来吧。”
“殿下!”众朝臣跪伏在地,齐齐唤了一声。
“孤意已决。”玄玉韫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如擂鼓一般掷地有声。
扈大将军震惊地看着玄玉韫的背影,此时此刻,就连他也说不出话来。他哪里能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怀揣着如此大的决心!
他们都知道,这时节,草药难医。当真从人身上生生地剜下一块血肉来,是死是活,恐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玄玉韫跨坐在骏马上睨视他的模样,再一次浮现在扈大将军的眼前——扈大将军刹那间好像苍老了十岁,颓然地低下了头。他终于知道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可谢珠藏眼中的泪,却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但她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出声。
玄玉韫心中如有所感,他的目光移到穿堂,好像要透过那重重的白,窥探到他心上人的影子。然而,他又极快地挪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道:“高公公,宣孤旨意,召华太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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