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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瞬息
他跟他们都不一样啊,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吗?
谢珠藏脸上的笑与灵动,也好像被这焰火惊着,从沉睡中悠悠地醒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飞扑到了玄玉韫的怀里朗声道:“喜欢!”
这两个字一出口,便将先前的犹疑、困顿都抛之脑后。谢珠藏垫着脚,用力地在玄玉韫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真正地高兴起来。
玄玉韫反而唬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一时又是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怎么这么……”他半晌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只好又顾左右而言他:“你下次不能这么扑过来了,雪天地滑,你得小心着点。”
“知道啦知道啦。”谢珠藏挽着玄玉韫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高处的焰火:“我喜欢韫哥哥送我的焰火嘛。”
“咳,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到。”玄玉韫将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那是她们沾了我的福,不是嘛?”谢珠藏摇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玄玉韫。
他被她摇得没法,只好低头看着她。可一看到她的眼睛,玄玉韫立刻就知道自己只能落荒而逃。除了低声说“是”,他说不出第二个答案来。
谢珠藏这才满意了。她靠着玄玉韫的肩膀,头上玄玉韫送的凤栖梧桐玉簪时不时地晃着玄玉韫的眼睛。
“韫哥哥,你以后……会纳良娣吗?”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她在心中千回百转了许多法子,知道自己若是学着扈昭仪以退为进,或许更能激起玄玉韫的同情。可她就是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她压抑迂回太久了,只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声。
她自小就跟玄玉韫一起长大,玄玉韫身边也从来没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她学不来那贤良大度,她一点儿都不希望玄玉韫纳妃。
玄玉韫正忍不住看看玉簪,又从玉簪处看着谢珠藏玉白的小脸,乍一听到谢珠藏的问题,他还没回过神来:“纳良娣是什么?”
玄玉韫说完就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道:“难怪孤刚回来的时候,你站在台阶上那么闷闷不乐,原来就为着这事儿啊?”
“这难道不是一件大事吗?今天赵婕妤都跟我说了,连大公主都跟着帮腔。韫哥哥都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谢珠藏歪着头,撇撇嘴,小声嘟囔。
“总算知道告状了?”玄玉韫笑着想把她的玉簪扶正,谁知手才碰到玉簪上呢,谢珠藏就警惕地捂着头护着发髻:“你是不是又要拔我的玉簪呀!”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这是孤送你的,怎么活像是孤不待见它似的。孤是想替你扶正玉簪!”玄玉韫瞪她一眼:“还有什么纳良娣的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了。父皇跟孤提过,孤早就驳了。”
“你那点难受的心思,也好好地好了。”玄玉韫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焰火,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一件令世人惊骇的事:“孤不会纳妃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谢珠藏一震。
是啊,前世之时,玄玉韫也是断然拒绝了玄汉帝逼他纳妾的旨意,甚至不惜跪在养心殿前抗旨,哪怕他明知这样会触怒玄汉帝。
“为什么呀……”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是前世的她在问,也是今生的她在问。
玄玉韫侧首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看着焰火:“想知道?”
谢珠藏用力地点头。
“那就等孤生辰那日,给孤备好礼物,孤满意了,就告诉你。”玄玉韫的眸子里透出无尽的笑意,是狡黠而又漾着脉脉深情的笑。
第76章 春日宴
玄玉韫的生辰, 是在仲春。
阿梨抱了几枝杏花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就见谢珠藏正在看装裱好的《春日宴》。
阿梨将杏花放进桌上的白釉五蝴蝶纹玉壶春瓶,又往上头淋了点露水, 然后才抱着玉壶春瓶, 好奇地问道:“姑娘打算把《春日宴》送给殿下吗?之前婢子从司宝司领了个长条的檀香木盒来,上头就雕着春景,正好能放姑娘的刺绣。”
谢珠藏瞥眼就看到阿梨手上抱着的玉壶春瓶, 她笑着伸手点了点杏花瓣:“这杏花可真娇呀。”
阿梨喜笑颜开:“萱椿亭旁边的杏花都开了, 亭子里也准备妥当了,姑娘一会儿去看看, 殿下一准喜欢。”阿梨将玉壶春瓶放下来:“姑娘,婢子给您去找那个檀木盒?”
谢珠藏点了点头:“也好,把《春日宴》装起来, 一会儿我去送给陛下。”
阿梨愣了一下,困惑地道:“姑娘, 您不是要送给殿下的吗?”
阿梨可是记得牢牢的,自打谢珠藏开始绣这幅《春日宴》, 谢珠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送给玄玉韫当生辰礼的。
谢珠藏将玉轴放在《春日宴》的边缘, 将它围绕着玉轴, 小心地卷了起来, 微微一笑:“不呀, 我要送给陛下。”
*
谢珠藏带着《春日宴》去养心殿, 高福弯腰点头出来迎:“谢姑娘,您来的不凑巧了, 陛下在里头正忙,恐怕是抽不出空来见您了。”
谢珠藏点了点头,让阿梨把装着《春日宴》刺绣的檀木盒递给高福:“里头是臣女刚刚绣好的《春日宴》, 有劳高福公公呈给陛下。”
高福弯着腰,双手接过檀木盒:“奴才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今儿太忙,恐怕午宴去不得毓庆宫,还请谢姑娘知会殿下一声。”
谢珠藏微微有些诧异,思及玄玉韫在除夕那日说的话,她抿了抿唇,应了声:“臣女明白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说罢,才朝着养心殿盈盈一拜,转身回毓庆宫。
高福直等到再也看不见谢珠藏的背影,这才转身回去。
养心殿内,并无其他朝臣。殿里站了一排宫侍,宫侍手上都拿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上除了容貌,右下角还写了名字、性格、喜好不一而足。高望则依次走过宫侍的面前,若是座上的玄汉帝没说话,他便将这画像换一张。
高福站在角落里,双手高举着檀木盒:“陛下,谢姑娘今儿是来给陛下献《春日宴》的,祝陛下龙体康健、万古长青。”
玄汉帝掀了眼皮,对高望挥了挥手,瞥了眼高福手上的檀木盒:“今儿是韫儿的生辰,她给朕送礼作甚。”
高望将拂尘搭在自己的左手上,温和地笑道:“谢姑娘兰心蕙质,又最是纯孝。许是刚绣好,就想给陛下看。殿下的生辰,她想来也备了礼。”
玄汉帝看了高望一眼:“你倒是知道她。”
高福心下一惊,这话就有些暗指高望替谢珠藏出头的意思了。高福赶紧将头低得更低了。
高望脸上依然松缓平和,他恭声道:“老奴愚钝,只是拾陛下牙慧。”
玄汉帝哈哈一笑,又叹声:“也是,确是朕夸她的话。”他对高福招招手:“把东西呈上来。”
高福连忙把檀木盒放到了玄汉帝的面前,高望小心地替玄汉帝打开了盒子。玄汉帝漫不经心地将卷轴从檀木盒里拿出来,高望便将檀木盒放到桌角去,给玄汉帝腾出桌子来将刺绣摆开。
玄汉帝徐徐展开《春日宴》。随着刺绣缓缓展开,玄汉帝脸上的漫不经意也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怔忡和慨然。
这幅《春日宴》的刺绣,与他珍藏在书房中的《春日宴》画卷几乎如出一辙。有所不同的是,谢珠藏所绣的《春日宴》上,还添上了她的父母。
《春日宴》上,绣着栖渊河畔最寻常的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最寻常的瓜果。亭外杨柳依依,垂柳随风而荡。他站在左侧,执着昭敬皇后的手,给她指衔泥筑巢的新燕。谢二老爷站在亭子外,撑着一把罗伞,低头看着身侧的夫人。
怀慜太子站在稍远处,手中拿着诗书,身体却微微地侧倾,看着在自己身侧玩耍的玄玉韫和谢珠藏。玄玉韫手中拿着罗网,谢珠藏牵着玄玉韫的手,正抬头指着花丛中的蝴蝶。
玄汉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自己手中《春日宴》的画拿了出来,也展开摆在了一旁:“她手中没有韬儿的画像,绣的倒是挺像的。”
“谢姑娘是个有心人。”高望站在玄汉帝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回道。
“他们兄弟相像,照着韫儿的来绣不就是了。”玄汉帝笑了声,手指轻轻地点着刺绣上的怀慜太子,慨然地道:“孤再遣画师给韬儿作画,不也只能参照长大的韫儿?”
“怀慜太子和太子殿下,到底是不一样的。”高望轻声道。
玄汉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道:“是啊。他们到底不一样。”
玄汉帝看向养心殿里一排排的仕女画像——这些都是他想替玄玉韫甄选的良家子。
“要是韬儿,早就应了选妃,哪会像韫儿这个臭小子。一说起选良娣,左一句要给朕侍疾,右一句学朕不贪酒色。”玄汉帝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臭小子。”
他不带什么厌恶地嘟囔了一句,可这一句嘟囔完,他的眉头却又慢慢地松开,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高望,你知道这两幅《春日宴》哪儿最像,又哪儿最不像吗?”
“谢姑娘的刺绣上,多了谢二老爷夫妇,这是最大的不像。若说哪儿最像,便是都画的《春日宴》?”高望故意挑了那显眼的,勾着玄汉帝说话。
果然,玄汉帝笑叱了一声:“高望啊高望,你怎么这时候愚钝起来。”
“老奴愚钝,还请陛下赐教。”高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就洗耳恭听。
“像,是春风和暖、琴瑟和谐、兄友弟恭。却都是昔人不再,盛景难追。”玄汉帝满心惆怅地说着,目光在两幅《春日宴》上挪移,最后,定格在了谢珠藏刺绣上的“谢珠藏”和“玄玉韫”身上。
玄汉帝慨然地叹了一口气:“不像的,只有韫儿和阿藏。”
高望凑过去看着,立刻就明白了玄汉帝的意思——在画上,谢珠藏和玄玉韫并没有手牵着手。谢珠藏在前,玄玉韫在后,他们中间只需轻轻一划,就能霍开一道大口子。但在刺绣上,他们确实手拉着手,密不可分的一对。
“陛下慧眼。”高望低着赞道。
“是吗?”玄汉帝反问了一句,但他显然并不期望得到回答,而是径直站起身来:“阿藏不是要给韫儿过生辰吗,咱们去毓庆宫看看。”
*
毓庆宫里,却一反常态的寂静无声。
“阿藏,你在捣什么鬼?”玄玉韫蒙着眼睛,被谢珠藏牵着手,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孤才从文华殿回来,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就被你蒙了眼睛。还有,这周围怎么这么安静,人都到哪儿去了?”
“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了。”谢珠藏声音里透着狡黠。
“啧。”玄玉韫哼了一声:“你这好像是庚子说的话。”月黑风高杀人夜,最适合说什么“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
谢珠藏撇撇嘴,悄悄地对玄玉韫吐了吐舌头。
玄玉韫又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在给孤做鬼脸?”
“我说没有你信吗?”谢珠藏嘟囔道:“韫哥哥最煞风景了!”
玄玉韫听她的小声抱怨,唇边却漾开了笑意。他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今日可是孤的生辰。”
“知道啦知道啦,抬腿,跨台阶。”谢珠藏随口道,心思却都放在小心扶他上台阶上。
玄玉韫知道这是萱椿亭,倒是如履平地地走上了台阶,然后就被谢珠藏拉着手,坐了下来。
玄玉韫刚要说话,就意识到一双灵巧的手移到了他的脑后。谢珠藏好像是从后面覆上来的,淡淡的甜香一下子扑面而来,让玄玉韫瞬间就顿住了。
蒙眼布被解了下来。谢珠藏欢快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好看吗?”
玄玉韫缓缓地睁开眼睛——萱椿亭下的几株杏树下,铺着一块浅粉色的绒毯。绒毯上铺了浅浅的一层杏花瓣,好像是春日下了一场沾惹浓香的雪。
“怎么?就想借杏花春雨的盛景,糊弄孤的生辰?”玄玉韫唇边含着笑,调侃地转过身来。





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第65节
这一转身,玄玉韫瞬时就愣住了。
眼前的谢珠藏,是他从未见过的娇艳——她穿着一袭云雾绡裁成的朱红色水袖长裙,如水一般的云雾绡贴合着她日渐长成的玲珑身段。她眉心贴着花钿,朱唇轻点口脂,展颜笑时,脸上小小的两个梨涡,融着天真烂漫与妩媚娇娆。
“你……”玄玉韫神色怔怔,喉结微动,低声喃喃。
谢珠藏狡黠地往玄玉韫跟前一凑,纤纤玉指在他鼻尖一点:“韫哥哥,看好啦。”
她如一阵风,从玄玉韫眼前拂过,只留下鼻尖一段淡香。眨眼间,她就跃入那块淡粉的绒毯,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
院子里可见的,只有玄玉韫和她两个人。但是随着谢珠藏的拍手声,悦耳的琴瑟,忽地周遭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谢珠藏的身形,也跟着动了起来。
红衣映着辽阔的碧空,缤翻的杏花从枝头从绒毯上飘起来,在她的旋转翻飞中忽忽地摇曳。
谢珠藏的舞姿当然比不上宫里那些长袖善舞的宫妃,灵动里还藏了几分笨拙。可偏是这样的一支舞,却让玄玉韫心中半是欣喜半是酸涩,一时五味杂陈。
这三年间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他是见证着以往文静乖怯的谢珠藏,渐渐地变得如此的坚韧而又自信。这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恐怕也并不为过。
随着琴音落,谢珠藏漂亮地尾。她也不等玄玉韫再欣赏一段时候,提着裙摆便兴冲冲地跑进萱椿亭来:“怎么样?很好看吧!”
她已经不是那个穿一身红裙,还会担心他觉得不好看的少女了。
“很好看。”玄玉韫伸出手,轻轻地抚去她脸颊的汗滴,真诚地又道:“是孤见过最好看的长袖舞。”
他也不是那个,在这样的小事上,还要吝啬夸奖的少年了。
谢珠藏微微昂首,略有些得意地道:“那是!我可是花了练五禽戏的时间,悄悄地练的这一支长袖舞呢!”
玄玉韫见她高兴,唇角更弯,将纷繁的心思放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又促狭地道:“光是这一支长袖舞,可不够孤欣赏的。俗话说,载歌载舞。舞有了,歌何在?”
谢珠藏狡黠地朝他眨眨眼:“我就知道韫哥哥会这么说!”
玄玉韫好笑又好奇地问道:“那你?”
谢珠藏将桌上的两杯盏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玄玉韫面前。然后,她拎起一旁装着冰雪酒的酒壶,倒满了两杯酒,清了清嗓子:“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玄汉帝就是踏着这歌声走进了毓庆宫。
他是第一次听见谢珠藏唱歌,脚步不由一顿。高望知道玄汉帝只想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早就给毓庆宫在外守着的槐嬷嬷打了招呼,叫不让人通禀。
玄汉帝没有走到萱椿亭去,只站在拐角处,静静地听着谢珠藏干净的歌声。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谢珠藏举起酒杯,跟玄玉韫一碰。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空的酒杯,像是表了践行三愿的决心。
谢珠藏放下酒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玄玉韫:“韫哥哥,你现在能回答我除夕夜问你的问题了吧?”
玄玉韫就知道,这丫头真是记得牢牢的。他故作沉思状,还没来得及逗她,谢珠藏就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韫哥哥~”
玄玉韫这下知道了,原来不仅是谢珠藏的哭他招架不住,她撒娇,他一样招架不住。
“咳。”玄玉韫清咳了一声:“你问孤为什么不想纳良娣啊?”
拐角处的玄汉帝心神一凛。
下一瞬,他就听玄玉韫一本正经地道:“孤所求者,无非家平国宁。妻妾者众,图惹是非,哪有什么必要?”
谢珠藏失望地撇撇嘴:“只是这样?”
她的失望摆在了脸上。玄玉韫看着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你也信?”
玄汉帝抿了抿唇,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但玄玉韫接下来的话,却让玄汉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引1《长命女·春日宴》冯延已】
第77章 情所钟
“家平国宁, 听起来那么正儿八经的理由,我干嘛不信?”谢珠藏撇撇嘴,有点儿委屈地嘟囔道:“再说了, 韫哥哥说的哪句话我不信呢?”
玄玉韫哈哈一笑:“你还真是长进了。一牙尖嘴利起来, 就露出了小狐狸尾巴。”玄玉韫调笑地望着谢珠藏,眼里藏了化不开的温柔。
谢珠藏眼睛一亮,拽着玄玉韫的袖子, 好奇地问道:“那韫哥哥, 到底是为什么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好的事, 可不能反悔。”
玄玉韫笑了笑,给她的杯子满上冰雪酒:“因为‘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玄玉韫说罢, 将杯盏端到谢珠藏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他此时的神色不见玩笑, 严肃而又端正。
玄汉帝远远地听出了玄玉韫说此话时的认真与严肃,他这时才皱起了眉头——他全然不知玄玉韫将这句话重复一遍有什么意义。玄玉韫和谢珠藏都住在毓庆宫, 他们本来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什么好期望“常相见”的?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然而, 谢珠藏双手接过杯子, 轻轻地叹了口气。
玄玉韫肃穆的眼神渐渐地融化了:“孤就知道, 你明白的。”玄玉韫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淡:“也是啊, 你自五岁入宫,就跟母后住在一块儿。你怎么会不知道坤宁宫什么时候亮灯,又什么时候熄灯呢?”
槐嬷嬷适时地呛了灰, 咳嗽了起来。虽然她只咳了一会儿,却足以让谢珠藏和玄玉韫双双看向了拐角处——那儿自然空无一人。
但是,谢珠藏沉默地看了一眼拐角——如果她所料不错,玄汉帝此时该来了毓庆宫,只是无人通禀——她今早去送那幅《春日宴》,本来就是打的这个目的。她只希望玄汉帝能看在他们两小无猜的份上,不要急着往他们身边塞人,给她多留出一点时间。
玄玉韫也顺着谢珠藏的目光看向了拐角,他了然地笑了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巳时到辰时到卯时,越来越早。”
“韫哥哥……”谢珠藏迟疑地开口,想要打断玄玉韫的话。昭敬皇后是玄汉帝心中的痛楚,他们都知道。她不知道玄玉韫若无其事地提及,究竟有没有领会到,玄汉帝来了。
却没想到,玄玉韫看了看她,然后伸手沾了沾茶杯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父”字。
他伸手拂去桌上的字,镇定自若地看着谢珠“阿藏,你知道坤宁宫和养心殿之间有多远吗?”
谢珠藏哑然失声地看着玄玉韫,她已了然玄玉韫的意图。他想借此机会,在玄汉帝面前迂回地剖白心迹。
可她本以为,玄玉韫会不露声色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那句“家平国宁”,其实说的就很好。可玄玉韫如今这话要说下去,或许该落得个“石破天惊”。
坤宁宫和养心殿之间有多远?不过一条宫道分东西,两道宫墙之隔罢了。
然而,“至近至远东西。”谢珠藏看着玄玉韫,缓缓地吐露出了这六个字。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玄玉韫没有说错,她太明白坤宁宫是如何一点点地改变了熄灯之时的。从殷切期望,到漠然以对,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瞬间。这一段短短的宫道,令夫妻生而不得见,又隔了生死。
哪怕玄汉帝宠爱扈昭仪是想拿扈昭仪当幌子,可后宫三千佳丽,难道都是幌子吗?
“是啊。”玄玉韫知道谢珠藏明白了,他的目光越来越沉静,原本心中对于思及往事的百味杂陈,此时也都淡了:“世人都说那样很好,或许吧。”
“可我不想。”玄玉韫连敬称也不用,看着谢珠藏的眼睛,认真地道:“阿藏,我不想。我只想要一盏,无论我何时走、何时归、往何处去,都会替我点燃的灯火。”
“三千灯火耀耀,那都是假的。一朝虎落平阳,她们全都会灭,谁也不会纡尊降贵地燃着。全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不论我是什么身份、遇何等处境、受何等褒贬,都只视我为‘韫哥哥’。”
不是二皇子,不是太子,不是怀慜太子的弟弟。只是玄玉韫,只是他自己而已。
不论在什么时候,谢珠藏的心思从来没有变过。
而不论在什么时候,玄玉韫永远珍视这样的心思。如那张放在荷包里小心珍藏的荷包,贴身的放在最妥帖的地方,日日戴着。
泪水顺着谢珠藏的眼角,静静地流淌了下来。
玄玉韫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你还真是个傻的,这有什么好哭的。母后去世前,不是拉着你跟我的手说,要让我一辈子对你好吗?我今日说的话,你不早就该知道了吗?”
谢珠藏用力地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她手中的酒杯摇晃,杯中的酒都快要洒出来。玄玉韫点了点谢珠藏手中的这杯酒,替她压着:“哪儿不一样?”
“一辈子对我好,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谢珠藏紧握着那杯酒,坚定地看着玄玉韫:“韫哥哥,你从来没说过你心悦我。”
谢珠藏执拗地看着玄玉韫。玄玉韫的脸一下就红了。他眼神不由得游移到了萱椿亭外的杏树上,在思索怎么样才能更好地顾左右而言他。
可谢珠藏却一口抿了杯中酒,一抹嘴唇,就好像要借着这绝不醉人的冰雪酒壮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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