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梦若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灵阮
他想以大局為重,卻敵不過內心不忍,咬咬牙,決意相助。
氣喘吁吁,體力耗盡,本以為將命喪於此,然而……
鬼王卻並未如他所料般的追了上來。
他在林中搜尋很久,還特意散發自己氣息,卻都未見鬼王蹤跡。
他怕鬼王重傷藏匿,於是還是決定去尋衛襲,看他是否願意與自己合力消滅它。
然而…………
他犯下了,無可饒恕之錯。
他找衛襲,找了一年有餘,翻遍千山,踏盡江河。
雪頂之上,冰洞之內,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他的心。
冰床上躺著的女子渾身覆滿冰雪,即便如此,依舊模糊可見其破相面容,叫人心痛。
衛襲……
在床邊坐著,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一動不動。
兩具身軀皆鍍上了一層冰雪,而他們銜接之處竟毫無破隙。
難道衛襲帶沈菲傾來到雪山冰封之後,這一年多來,就從未動彈過?……
他懊惱、愧疚、自恨、痛苦……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竟讓他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以除此感。
他將自我沉眠的衛襲喚醒後,衛襲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殺了他。
一開始,他希望可以讓衛襲冷靜下來,好好想辦法救下沈沈。
因為他探過,沈沈被冰封之前,氣息尚存。
只是,從衛襲發狂的言語之中判斷得知……
花子蓉不僅偽造了他的書函,更是哄騙了沈沈。
恰時羅刹鬼王尋他蹤跡來到蓮宮,將沈沈手背的金印誤作是他的氣息。
而她,則信了花子蓉的話,為了保護衛襲,吞服了元丹,以至無法承受,五臟具碎。
在他愣神的一瞬,被衛襲狠狠地打倒在雪上。
衛襲已不同了。
他本就繼承了一半九尾狐妖血脈,加之瘋魔發狂,能力覺醒,九尾生出。
若不是身負餘傷,若不是初初蘇醒,剛才毫釐之間,他已被衛襲奪去性命。
在衛襲抬起利爪的那一刻,他歎了口氣,閉上眼,“若殺了我能救回沈沈,我無怨言。”
衛襲的那一爪,終究是沒有落下。
他睜開眼時,見衛襲臉上的淚痕凝結成冰。
那一瞬,他理解了衛襲為何要將自己也一併冰封。
因為心裡太痛了,痛得無以承受了。
若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或許倒不如在她離世之前,伴她永世長眠。
狐梦若莲 六十七、玉箫凤(二)
或是他伪善,但他实在不想解开卫袭心中误会。
与其说是怕卫袭去莲国掀起腥风血雨,倒不如说,如今卫袭活得这般生不如死,若是要恨,恨他一个,那便也足够了吧。
“卫袭。”他蹲在卫袭跟前,轻声说道,“趁沈沈如今不感痛楚,我为她剔骨成妖吧。”
卫袭抬脸看他,眸中冷冽不输高山万年寒冰。
“此法失传已久,但我会。”他说着,只求赎罪。
卫袭没有理会,缓缓转头看着她,只是那样看着、看着……
天寒地冻,呼气成霜,不消多久,卫袭的脸上便覆上了一层薄冰。
“教我。”许久之后,卫袭如此说着,掌心隔着凝结的空气,抚着她满是伤痕的脸庞。
化人为妖。
妖,取之灵力所现,尽输人体,可脱人之胎骨,使其化为半妖之身;半妖为寄,妖为宿,半妖食妖之灵气以为生;妖气竭,半妖同亡。
闻言,他轻轻一叹,“你如今本体受损,施法伤身,对你和沈沈都不好。”
卫袭不语。
“卫袭……”他劝道,“若你担心灵气之事,我可取出——”
“我再也不要。”卫袭说,“将倾的性命,交予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
“……”他握了握拳,无可奈何,“……好……”
卫袭极为聪慧,饶他已活千年,也少见谁可一教就会、一点便明。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也模糊记起,许多年前花高政的来信里,字字句句皆是对卫袭的赞许。
解冻沈沈,是他最为煎熬的过程。
冰水混着鲜血融化,眼前,正是她两年前被冰封前的模样,原本一张好看又灵动的小脸,被划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而这,都是他所铸成的大错。
他以狐火温暖了洞穴,见卫袭解着她浸着血水的衣裳,他背过身去。
卫袭施法时,他紧张万分。
此法将耗尽妖物的九成灵气,虽只要恢复得当,都不成问题,但是……
最大的担忧应验了,沈沈醒来,因五脏破裂,喊叫一声,随后七窍涌血,卫袭分神,岔了一道咒法。
他赶紧上前,在卫袭身后施法稳固。
但稳固终究是稳固,补救也最终是补救,到底还是乱了。
化人为妖的咒法之所以失传,大多都是如此下场。
所爱之人承受痛楚,又有哪个多情的妖物可以冷静得置若罔闻。
就哪怕是换作了他,亦不可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
这,便是此咒法无情之处。
无情之人不用,有情之人却无法将之控制。
他那时会提起,是因为活够了;他现在会提起,是救下沈沈的唯一办法。
但或许他愚钝,总是想错,更拗不过卫袭一往情深的坚持。
虽暂时不知差错有何影响,好事是沈沈活了下来。
她肌肤嫩得如同初生婴童,银发赛雪,呼吸沉稳。
卫袭用他从山下小屋拿来的衣裳裹着她,搂在怀里看着,他眼眸里的柔情,就如同人类看着自己的孩儿般,闪得像能拧出水来。
只是卫袭,他自己却快不行了。
沈沈在卫袭身边的每一刻,都在吸食着卫袭残存的灵气。
“卫袭。”他劝道,“等不到沈沈睁眼,你们便会一同死去。”
他劝服了卫袭,将尚未苏醒的沈沈带下了雪山,并每日上山为卫袭输入灵气。
只是新疾旧患,加之沈沈日夜在山下侵蚀着卫袭的灵气,得少于失,终归无解。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将自己所有灵力输给卫袭。
只是卫袭发现后,将他的咒法强行阻断,尔后怒道,“我们不要你的施舍!”
他蹙眉,“我不是……”却无从辩解。
半晌,卫袭开口道,“我的元丹,不是你给倾的,你为何不说?”
他一愣,尴尬的别过脸去。
“呵。”卫袭冷笑一声,“人类口中的‘圣人’,大抵都长你这样吧。”
他沉叹,“事到如今,我如何能不管……”
半晌无声,他抬头,发现卫袭一脸倦容,撑头靠在一旁。
他赶紧上前扶着。
卫袭喘出的气息,在严寒之中薄如无物。
他握着卫袭的手,咬咬牙,说道,“无论你肯或不肯,都必须接受。”说罢,将他摁住,输着灵气。
期间,卫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等恢复了些力气,对他轻声说道,“将我冰封吧。”
他蹙眉,“别做声。”
“虽我虚弱,亦知自己灵气不断流逝,只靠寒意根本无法阻隔。”
“……”
“玉箫凤,你是老了,也活够了,即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但我和倾,却是用你性命换来的苟且时日,你可曾问过,我们又要不要?”
“……”
他将卫袭冰封后,每日上山为卫袭输入灵气,下山为沈沈擦擦脸,擦擦手,梳梳发。
除去这些的所有时间,他都在静心修炼。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日过去,已经长得他记不真切了。
那一天,他刚从山上回来,听见小木屋里有痛苦的吟声,心中一震,赶紧冲了进去。
沈沈还未睁眼,满脸痛苦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襟,像是喘不过气来。
他将她抱起,顺着她的后背,心怜心痛的同时,竟有终于熬出头的感叹。
沈沈睁眼,一双黑瞳深邃又明亮,像极了人形的卫袭,好看得过分。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水雾蒙眼,哇的一声,抱着他痛哭失声。
他心疼的轻叹,抱着她安抚,说一切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我是谁……”沈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愣了半晌,想来自己竟不知她全名,顿了顿,说道,“你是沈沈。”
她努力地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第二句话问道,“你又是谁?”
他看着她,心中掀起惊涛,但怕真如自己所想,镇定地回道,“我是玉箫凤。”片刻,继而说道,“你小的时候,我们便见过了。”
她呆住了。
他深深沉叹,尔后笑道,“或许你睡了太久,不着急,慢慢地想。”
她一脸惶恐和悲切,垂下眼,再点了点头。
再次上山,是这三日以后,因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向卫袭交待,即便他依旧被冰封着。
给卫袭输完了灵气,他在冰床边坐了会,于心有愧,说道,“卫袭,待沈沈忆起,我便将你解封。”
这一回,他必然会给卫袭一个交待,不再让他独自承受苦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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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他偽善,但他實在不想解開衛襲心中誤會。
與其說是怕衛襲去蓮國掀起腥風血雨,倒不如說,如今衛襲活得這般生不如死,若是要恨,恨他一個,那便也足夠了吧。
“衛襲。”他蹲在衛襲跟前,輕聲說道,“趁沈沈如今不感痛楚,我為她剔骨成妖吧。”
衛襲抬臉看他,眸中冷冽不輸高山萬年寒冰。
“此法失傳已久,但我會。”他說著,只求贖罪。
衛襲沒有理會,緩緩轉頭看著她,只是那樣看著、看著……
天寒地凍,呼氣成霜,不消多久,衛襲的臉上便覆上了一層薄冰。
“教我。”許久之後,衛襲如此說著,掌心隔著凝結的空氣,撫著她滿是傷痕的臉龐。
化人為妖。
妖,取之靈力所現,盡輸人體,可脫人之胎骨,使其化為半妖之身;半妖為寄,妖為宿,半妖食妖之靈氣以為生;妖氣竭,半妖同亡。
聞言,他輕輕一歎,“你如今本體受損,施法傷身,對你和沈沈都不好。”
衛襲不語。
“衛襲……”他勸道,“若你擔心靈氣之事,我可取出——”
“我再也不要。”衛襲說,“將傾的性命,交予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
“……”他握了握拳,無可奈何,“……好……”
衛襲極為聰慧,饒他已活千年,也少見誰可一教就會、一點便明。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也模糊記起,許多年前花高政的來信裡,字字句句皆是對衛襲的贊許。
解凍沈沈,是他最為煎熬的過程。
冰水混著鮮血融化,眼前,正是她兩年前被冰封前的模樣,原本一張好看又靈動的小臉,被劃得皮開肉綻,面目全非。
而這,都是他所鑄成的大錯。
他以狐火溫暖了洞穴,見衛襲解著她浸著血水的衣裳,他背過身去。
衛襲施法時,他緊張萬分。
此法將耗盡妖物的九成靈氣,雖只要恢復得當,都不成問題,但是……
最大的擔憂應驗了,沈沈醒來,因五臟破裂,喊叫一聲,隨後七竅湧血,衛襲分神,岔了一道咒法。
他趕緊上前,在衛襲身後施法穩固。
但穩固終究是穩固,補救也最終是補救,到底還是亂了。
化人為妖的咒法之所以失傳,大多都是如此下場。
所愛之人承受痛楚,又有哪個多情的妖物可以冷靜得置若罔聞。
就哪怕是換作了他,亦不可能做到心中毫無波瀾。
這,便是此咒法無情之處。
無情之人不用,有情之人卻無法將之控制。
他那時會提起,是因為活夠了;他現在會提起,是救下沈沈的唯一辦法。
但或許他愚鈍,總是想錯,更拗不過衛襲一往情深的堅持。
雖暫時不知差錯有何影響,好事是沈沈活了下來。
她肌膚嫩得如同初生嬰童,銀髮賽雪,呼吸沉穩。
衛襲用他從山下小屋拿來的衣裳裹著她,摟在懷裡看著,他眼眸裡的柔情,就如同人類看著自己的孩兒般,閃得像能擰出水來。
只是衛襲,他自己卻快不行了。
沈沈在衛襲身邊的每一刻,都在吸食著衛襲殘存的靈氣。
“衛襲。”他勸道,“等不到沈沈睜眼,你們便會一同死去。”
他勸服了衛襲,將尚未蘇醒的沈沈帶下了雪山,並每日上山為衛襲輸入靈氣。
只是新疾舊患,加之沈沈日夜在山下侵蝕著衛襲的靈氣,得少於失,終歸無解。
他想了又想,最終決定將自己所有靈力輸給衛襲。
只是衛襲發現後,將他的咒法強行阻斷,爾後怒道,“我們不要你的施捨!”
他蹙眉,“我不是……”卻無從辯解。
半晌,衛襲開口道,“我的元丹,不是你給傾的,你為何不說?”
他一愣,尷尬的別過臉去。
“呵。”衛襲冷笑一聲,“人類口中的‘聖人’,大抵都長你這樣吧。”
他沉歎,“事到如今,我如何能不管……”
半晌無聲,他抬頭,發現衛襲一臉倦容,撐頭靠在一旁。
他趕緊上前扶著。
衛襲喘出的氣息,在嚴寒之中薄如無物。
他握著衛襲的手,咬咬牙,說道,“無論你肯或不肯,都必須接受。”說罷,將他摁住,輸著靈氣。
期間,衛襲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等恢復了些力氣,對他輕聲說道,“將我冰封吧。”
他蹙眉,“別做聲。”
“雖我虛弱,亦知自己靈氣不斷流逝,只靠寒意根本無法阻隔。”
“……”
“玉簫鳳,你是老了,也活夠了,即便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但我和傾,卻是用你性命換來的苟且時日,你可曾問過,我們又要不要?”
“……”
他將衛襲冰封後,每日上山為衛襲輸入靈氣,下山為沈沈擦擦臉,擦擦手,梳梳發。
除去這些的所有時間,他都在靜心修煉。
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日過去,已經長得他記不真切了。
那一天,他剛從山上回來,聽見小木屋裡有痛苦的吟聲,心中一震,趕緊沖了進去。
沈沈還未睜眼,滿臉痛苦的拉扯著自己的衣襟,像是喘不過氣來。
他將她抱起,順著她的後背,心憐心痛的同時,竟有終於熬出頭的感歎。
沈沈睜眼,一雙黑瞳深邃又明亮,像極了人形的衛襲,好看得過分。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會,水霧蒙眼,哇的一聲,抱著他痛哭失聲。
他心疼的輕歎,抱著她安撫,說一切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我是誰……”沈沈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他愣了半晌,想來自己竟不知她全名,頓了頓,說道,“你是沈沈。”
她努力地思考了一陣,點了點頭,第二句話問道,“你又是誰?”
他看著她,心中掀起驚濤,但怕真如自己所想,鎮定地回道,“我是玉簫鳳。”片刻,繼而說道,“你小的時候,我們便見過了。”
她呆住了。
他深深沉歎,爾後笑道,“或許你睡了太久,不著急,慢慢地想。”
她一臉惶恐和悲切,垂下眼,再點了點頭。
再次上山,是這三日以後,因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向衛襲交待,即便他依舊被冰封著。
給衛襲輸完了靈氣,他在冰床邊坐了會,於心有愧,說道,“衛襲,待沈沈憶起,我便將你解封。”
這一回,他必然會給衛襲一個交待,不再讓他獨自承受苦楚了。
狐梦若莲 六十八、玉箫凤(三)
除了必需之物,这木屋里其他的一切他从未碰过。
沈沈醒后,他便打算与她一同拾一番,这时才发现,所有的箱子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从箱子里每拿出一样东西,他都会问她,记得么?
刚开始,沈沈总是模样苦恼地思索着,到后来,她生气了,扔下东西怒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慢慢地去想?”
没想到她生气的样子这样可爱,让他忍不住轻笑。
只是……
沈沈好像,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有时候会提起她小时候住过的村庄,有时候会说起她在莲宫的生活,还有他们一起搭的那个秋千。
她问他,能不能把从前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都告诉她。
他又何尝不想,只是除去自己可以提起的那些,他所知道的,都是她曾经伤痛的往事。
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向她提起,只好说让他好好整理下思绪,待想好了再告诉她。
实则那些他所造成的恶果,他还是希望等沈沈自己想起再向她赎罪。
他在逃避……
他有这个自觉。
沈沈问,自己从前是怎么唤他的?
他说,她叫他玉哥哥。
她皱皱鼻子,有些嫌弃的模样,“那你是我哥哥么?”
他摇摇头。
她有些苦恼的想了想,“那我叫你箫凤可以吗?”
他笑笑,“你欢喜怎么叫我,便怎么叫我罢。”
她直直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笑问。
“箫凤……”她认真地唤道。
他心跳了跳,与世隔绝了这样久,都忘了该如何同人去相处了,“……嗯?”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委屈的低下头,“你……不会丢下我吧?……”
心头一痛,他赶紧接道,“自然是不会的!”
她仰起头,冲他笑。
他笑着一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乖巧的看着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般。
沈沈时常会陷入沉思,想着什么就出了神。
他这时都会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回神会问,想起什么了吗?
她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夜里做梦,时常会梦见一个人。
他追问,看清楚是谁么?
她摇头,好看的眉总是拧得紧紧的。
虽然泄气,但他又觉得,或许她梦见的就是卫袭,或许很快她就会记起。
这样想着,时日便过去了,他好像也渐渐地惯了如此,习惯了扮演着和沈沈两个,在这山林里相依为命着的日子。
沈沈很爱生气。
有时是气他雨天忘记好木柴,害她煮饭时呛得脸都黑了;有时是气他没有及时修补菜园的围栏,让兔子啃了她的萝卜;有时是气他从雪山回来时,衣裳被雪融湿了也没有在意。
然而更多的时候她是气他,明明答应过要告诉她以前的事,到了最后却总是没了着落。
她很爱生气,但也气得不久,一朵野花,一只草编蚂蚱,她到,便又是高兴了。
沈沈很爱撒娇。
春日捕鱼,溪边潮湿,她滑了一跤,非要坐在地上等他去拉;夏夜电闪雷鸣,她总会抱着枕头过来找他,说被蚊子咬了包,要他帮她涂药,实际他知道,她只是害怕,想让他哄她睡觉;秋日摘果囤粮,她总爱指着最高的那个,笑嘻嘻的看他狼狈的爬树,然后晃下一地金叶;冬日她畏寒,说吃萝卜可以御寒,实则每月那时吃完就会肚子疼,拽着他衣服扁嘴,他轻叹,一边帮她揉肚子一边说,下回不要再吃了。
有时他会想,现在的沈沈和从前的沈沈,性子似乎不大一样。
又或者是说,沈沈以前便是如此,只不过她的这一面从不在他的面前表露罢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种淡淡的忧愁。
一日从山上回来,见沈沈坐在竹台上擦发,此时正逢转秋,山风清凉,她却穿得单薄。
他叹息,去屋里取了件披风挂在她肩上。
她笑着向后倒在他怀里,一双水灵灵的笑眼笑得弯弯的,“箫凤帮我擦。”
他笑笑,拿过她手里的巾子为她拭去发的水。
她舒服得叹了声,鼻尖下的嘴角柔柔地向上扬起。
他俯着脸,盯着她的唇,心中的蠢动让他一惊,停下了动作。
“嗯?”她睁眼看他,呼出的气息离他这样的近。
他直起身,对她轻轻一笑,继续擦着。
只是心头酸涩萦绕舌尖,变成了苦味。
第二日再上雪山,他在卫袭身旁坐了好久,久到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忘了施法暖身,而他的鼻下已挂上了一层晶莹的冰碎。
他一边伸手擦去,一边嘲笑着自己,摇了摇头,伸手去探卫袭脉息。
只是做了这么许多,卫袭的情况依旧没有半分好转,一如以往,他的灵气不断流逝着。
为了供养沈沈的性命,而不断流逝着……
一个咒法,困住了卫袭,束缚了沈沈。
这样下去……
他怕就连自己,也再都无法抽身了。
因这样想着,他解封了卫袭。
卫袭被冰封了太久,显得有些迟钝,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才缓缓开了口,“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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