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兔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樱沾墨
老人年纪已大,早已看淡了生死,说‘下去’时就好像去个该去的地方,他给该嘱托的人都嘱托过,想见谁,等他死了,就带着活人的念想去捎句话,而至于能不能带到,不过是个寄托罢了。
图柏弯弯唇角,“好。”
寒暄几句二人离开,藏于闹市中的一间客栈中,有一双眼睛默然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眼睛的主人抱着一只冰裂纹黑釉坛也站起身消失在了车水马龙中。
他们沿街走到香香家的铺子前,栗子糕的香味还隐隐从门板缝隙钻出来,香味落在苍白的花圈和满地白花花的冥钱上,有种莫名的发苦和苍凉。
意料之中,铺子不会开门,图柏盯着门板上粗糙的木质纹路看了片刻,眼前浮现大雨里躲在门板后送他们栗子糕的小丫头,微不可见叹口气,“你觉得尸毒和香香有关吗?”
图柏不等他回答,又继续道,“血墙后面究竟有几只鬼,它们要做什么?我总觉得有哪些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带着千梵绕过栗子糕点铺,穿过一条窄窄的巷子,跟着路上飘飞的冥钱走,最后站在了一家四方的小院前。
院外铺天盖地都是冥钱,离得近的树上还挂着两条惨白的丧幡,图柏敲了敲门,没人开。
旁边的邻居倒是开门了,见到图柏身上的官袍,先是楞了下,往回缩了缩脑袋,又看见他身后文静端庄的僧人,犹豫着探出半个身子,合十手掌施礼,“阿弥陀佛,大师,您二位是来给香香超度吗?”
千梵回礼,垂眸敛目,慈悲如佛。
邻居道,“香香是死的可怜,他爹又杀了人,估计也活不长了,大师若是做法超度可以去城西,那里有他家的祖坟。”
地上的冥钱被风吹的贴在裤脚,图柏低头看了眼,问,“我们想见见李氏。”
李氏是香香娘亲,做的一手栗子糕,在街上很出名。
听到这个名字,邻居的脸变了下,眼神飘忽,唇角向下抿起,似乎不愿提起,但看着脚边惨白色冥钱,才又低声说,“李氏好像疯了,夜里总能听见她哭着叫香香,一声比一声惨,我家离的近,有时候还能听到她自言自语。”
他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学道,“‘娘就知道你会回来,娘看到你了,乖,娘去给你做栗子糕。’‘你别乱跑,娘来喂你吃,慢点吃。’”
他神态和柔声说话的语气都极像贤良淑德初为人母的女子,可映着满地的冥钱,惨白好像染到他脸上了,总觉得莫名诡异。
“她点灯了?”图柏问。
邻居道,“没有,黑咕隆咚,有一点光都显眼,我家离的近,门缝里就能看见,还能听到她切糕揉面倒水的声音,糕香飘到屋里,我家那小崽子半夜非要吃栗子糕。我想着白天去问她买,扒着门缝一看,她家屋里哪里都看不见蒸好的栗子糕。”他忽然表情一紧,玄乎道,“那李氏到底见鬼了吗?如果没见,她做的栗子糕哪去了啊?”
地上的冥钱被风吹得满地飘,倒在门栏上的花圈簌簌作响,图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李氏不在家中,在小丫头的墓前?”
“应该吧,她男人入狱了,唯一的闺女也没了,成天要么在祖坟那儿,要么就在家里。”
图柏听罢,道了谢,与千梵去城西,想见见香香的墓,临走前,邻居在千梵面前恭恭敬敬拜了好几拜,还将自家尚在吃奶的小崽抱出来,祈求佛祖保佑他家娃平安。
“大人,是鬼还是人您可千万要查出来,夜里不敢点灯,娃想吃点热汤都不敢烧火,这恶鬼也忒厉害了,敢在灯影下害人…”
他抱怨着将婴儿抱了回去,图柏听到他最后一句,骤然一怔,眉尖微挑,说,“我知道哪里怪了,鬼应该都怕光,为什么这只反而要往光下凑?”
西城郊外,方圆十里稻苗青青,农田陇上的瘠地土坡鼓起大大小小的坟包,有的家里人多钱多,就将这块荒田圈起来当成祖坟,埋着百十年来的亲人骸骨。
一道青烟在天边袅袅,随风刮来些纸屑的焦味儿。
千梵回头看了眼,和身后不知何时跟来的几只灰突突的野兔子对上了眼。野兔子前肢抬起,两只尖尖的耳朵竖的笔直,身后的圆尾巴扫来扫去。他往前走,身后的野兔就跟着蹦。
“施主。”
图柏转过身,前襟兜了四五根水灵的胡萝卜,是刚刚路过菜园子时顺手跟菜农买的,鲜艳的胡萝卜被他叼在唇边,汁水浸湿双唇,在上面留下一道光泽,图柏下意识舔了一下,满唇果香。
千梵下意识将那句‘这几只兔子可能想吃施主怀中之物’咽了下去,垂眼望着野兔巴巴瞅着他们的样子,眼下四扫,寻找起还能给兔子吃的东西。
好像看出他的意思,图柏把手里的胡萝卜梗飞了出去,几只野兔见此纷纷跑过去争来争去,满眼尽是灰白的长耳朵和毛球似的圆尾。
“它们才不会饿着呢,你放心。”
千梵嗯下,又好奇道,“施主是贫僧所见之人中兔缘最好的。”
兔类天性胆小,从不主动接触人和其他动物,但他却不止一次见到那些软软的小东西亲昵围着图柏。
图柏的剑眉几乎要横入鬓角,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道,“禅师也是我见过最有兔缘的。”
“此话何解?”
图柏把兜里的胡萝卜解决掉,拍着袍上的灰尘,“就是这个意思,以后你就…”
话音戛然而止,图柏看着远处,笑意从脸上迅速凝结成寒冰,下颌自眼尾绷成一条刀削般的线。
第20章鬼说(十)
那里有一只很小的新坟包,坟前竖着一面光洁的石碑,阳光照在碑壁上,折射出一道石质特有的冷光。
碑旁坐卧着一个瘦小的女人,身上的衣裙沾满了杂草和黄土,还有不知是什么的褐色污渍一块一块干结在袍角,女人蓬头垢面,微垂着头,双唇干裂,茫然的盯着脚边,听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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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她抬起头,眼里刹那间涌出喜色,在看清楚来人后,光芒又极快的黯淡下去,变得毫无生气。
图柏走过去,扫了眼碑上的字许生香,小丫头的大名,而这女人就是香香的娘亲李氏,图柏曾与李氏有过一面之缘,记得这是个能干聪慧的女子。家中突生事变,压垮了她细瘦的脊梁,将从前的温柔和体面也压的荡然无存,只余下一具温热的行尸走肉。
走的近,图柏才看出来她袍角大块污渍是干涸了的血。她曾从沉重的车轮下抱出来自己血肉模糊的女儿,香香的血水染了她满身,像毒瘤长到她的骨子里,不想洗也再也洗不掉了。
李氏对他们的到来充耳不闻,絮絮碎碎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图柏单膝蹲下来看着小坟包,就像每一次他弯腰听小丫头笑盈盈唤住他一般,从怀中摸出美人图香膏放在了墓碑前。
李氏茫然的扫过,浑身一震,然后握着香膏盒大哭起来,“香香…香香…”
哭声徘徊在新坟旧坟之间,尤显得凄凉。
听见哭声,从这一大片相连的墓园中小跑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身披麻布头上戴白,女人快步走过去抱住李氏,男人挡在身前警惕道,“二位大人是?”
图柏道,“我是洛安城衙门中的捕快图柏,这位是山月禅师,我等奉杜大人之命,前来调查城中遇鬼之事。”他目光在男人脸上转过,说,“何强,何磊的墓也埋在这里吗?”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何强愣了愣,眼中浮出强忍的痛楚,被晒的发黑的脸皮竟隐隐惨白,他嘴唇颤了颤,“是,原来你就是小石头说的图哥哥。”他恍惚盯着图柏,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他和我说以后也要和图哥哥一样,学武功,抓坏人。”
一声压抑的哭泣从他身后响了起来,小石头的娘亲努力捂住唇,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哭声像针般扎的图柏心里不是滋味,安抚几句,低声说,“我去见见小石头。”他扭头看千梵,“正好你也可以为他超度安魂。”
他说完这句话,女人压抑的哭声突然顿了一下,图柏疑惑看去,却只见到何强转身拽住了她,将何氏瘦小的身体挡了个严严实实,背对着图柏说,“不劳大人和高僧了,我们和小石头说了一上午的话,他该累了,您就让他睡吧。”
图柏愣了下,李氏的疯言疯语从何强夫妇身后传来,他默默看着将李氏护在身后夫妻,目光扫过两人憔悴悲痛的神情,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重的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何强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扭开了头,似乎无法接受这句话。
图柏站在他的另一侧没看见何强的表情,静静站在一旁的千梵却注意到了,这个骤然丧子的壮年男人在转头的瞬间,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有悲痛,有懊悔,还有一丝隐晦莫测。
城西处可见翻飞的灵幡和冥钱,风从土壑之间抚过,发出呜呜沙沙的声音,无话可说,图柏和千梵往回走,没走几步,他突然转身,看着正低声安慰李氏的何家夫妇,说,“直到如今,你们还能将她视若邻里护着,实属难得。”
说起来,两家也是身怀杀子之仇,仇家见面竟没杀红了眼….图柏有点意外,目光像刀子,在这对夫妇身上一寸一寸扫过。
何强顶着他的目光,肩膀绷的像一尊石像,过了会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暗地里又放松了下来,垂着眼没说话,脸上却挂起了受害人痛苦无助、愤怒不甘的表情。
何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伸手搭在疯癫神叨的李氏肩头,“杀我儿的是她男人,和她无关,说到底,我和她都只是丧子的可怜女人。”
图柏不置可否,还想问什么,低头看见裤脚贴上一张被风吹来的冥钱,止住了喉中的话,与千梵一同回到了洛安城中。
他们前脚没走多远,城西外荒芜凄凉的墓园里,原本善解人意哭泣的何氏泪水顿时一,低头看着身旁疯癫的妇人,搭在肩膀的手猛地抓起,滑到李氏的脖子,在她神经般的喃喃声中恨声道,“还我儿性命,还我儿性命。”
她使劲摇晃这个和她一样痛失独子的女人,撕心裂肺哭起来。
何强盯着图柏离开的方向,将妻子抱进怀里,低声说,“会好的,会好的,小石头会回来的。”
洛安城里,午后才刚过,街上还有从酒楼客栈隐隐飘出的饭菜香。千梵望着沉默一路的青年,想从他绷起的侧脸上看出来些什么,无意间靠的近了,身上的檀香飘上图柏的鼻尖下,那人眉间一动,回过了神。
“饿了吧,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些跑神,都快到客栈了,我们吃完饭再回去,我知道有家饭庄做的素斋最好吃,我们去尝尝,不带杜云云玩。”
一说话,图柏就好像瞬间上了颜色的画,眉眼都活灵活现有生气来,千梵被他感染,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静静听他说着那家饭庄的素菜是怎么的好吃。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吃饭的人不多,饭庄中难得的清净,二人刚踏进客栈后没多久,弯曲狭窄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有人默默回了视线,悄无声息贴墙根溜没影了。
图柏寻了处靠窗的位置,点了三五道素菜后就靠着窗户若有所思想着什么,手指抵在唇边,布着青筋的手腕修长有力,轻轻摩擦着淡色的薄唇。
千梵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他指尖扯下来,低眉敛目默念佛经。
“蜡烛和鬼,杀子之仇和可怜人。”图柏念了一句,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两盏茶,一杯推到千梵眼前,另一杯握在手心,垂眼看着里面粗糙的茶叶在水中沉浮,自言自语道,“有关系吗?”
“有。”桌对面传来沉静温润的回答。
图柏一撩眼皮,“怎么说?”
千梵拨着佛珠,“鬼怕光,蜡烛生光,蜡烛和鬼是对立,所以不该是点烛见鬼。而杀子之仇和可怜人既可以是因果,也可以内情。”
“内情?”图柏将质地光滑的茶盏抵在唇边,清茶的热气冒出来,染湿了他的唇,他将最后两个字在唇间转了三转,忽然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千梵看着缠在手腕上的红檀木佛珠,低声说,“又或者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图柏眉梢动了动,“你看见了吧,何强的表情。他听到我说去为小石头超度时整个人刹那间都绷了起来,好像在害怕,虽然很快被掩盖了过去,但我想我应该没看错,他是受害者,为何要怕我?”他眨了下眼,直勾勾看着千梵,“又或者他在怕你?”
对面的僧侣身披素青色的裟衣,眉目如画,气质温文儒雅,从哪里看都不该是被害怕的对象,图柏看着小二送来的寡淡清新的素斋,心想,“千梵和这盘凉拌胡萝卜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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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无害,让兔喜欢。”
“也许他怕的不是我们,而是你我背后的身份。”图柏指出。
衙门暂时留宿的客栈里,杜云正在看一本奏折,他一目十行,却看得慢条斯理,“杨家坡种了三年树就这么让李年给伐了建宅院,老天爷都看不上他,前脚砍,后脚就来了场山洪,幸好这回杨家坡无人伤亡,否则,李年那一身肥肉再长二十斤也不够本官砍。”
孙晓和师爷解决完临封县山洪的事,刚从那里回来,师爷揣着手,干巴巴道,“李年当官这几年没出过大的差错,大人看着处理就行。”
杜云冷哼一声,“本官知道,不然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在临封县的衙门里养膘。”
见他对李知县满身白花花的横肉很不忿,孙晓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从包袱里摸出了一只不小的油纸包,里外裹了三层,他剥开一层,一股又鲜又辣的香味飘了出来。
杜云当时眼就直了,孙晓道,“这是临封县的特产,李大人要我带回来犒劳兄弟,大人,这不算受贿吧?”
“不算不算,本官吃了也是该怎么罚他就怎么罚他,没屁用,快让我看看这是什么玩意,馋死我了。”杜云脸皮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那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给什么都照,了以后该不给面子照样不给,独特的油盐不进,久而久之五县十镇的官员也懒得给他送礼打点了。
孙晓为难的用手指掐着油纸包,大眼睛乱飘,“图哥不在吧?”
杜云好像从小都缺肉吃,一见肉腥眼就发绿,“管他在不在,他在了他又不吃。”
躲过要快扑上来的杜云,孙晓和他中间隔个桌子来回绕,“他去哪了?”
杜云,“谁知道勾搭哪个小姑娘去了,甭管他。”
孙晓扣着油纸包,清秀的两挑眉毛打了结似的,犹豫的跟个裹了脚的老太太,“算了算了,还是别吃了,我拿去丢掉。”
说着就往后院的泔水池子走去。
杜云快馋死了,见到嘴的肥肉就要飞,脸色一沉,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谁教你浪食物的。”
孙晓被他吓了一蹦,哭丧着脸将油纸包丢到桌子上,“可我们背着图哥吃真的行吗?”
油纸包在桌上滚了两圈,外面的油纸保不住了,摇晃几下,露出了一大包滋着红油撒了芝麻和花椒沫的麻辣兔头。
杜云,“……”
三个人和桌上的麻辣兔头面面相窥,吃还是不吃这真是个问题,屋里一时无人说话,兔肉的麻辣香味很快便蔓延了房间,半晌,杜云咽了咽口水,转身将房门合上,三人不约而同迅速围桌而坐,杜云低声道,“总不能浪吧。”
余下两人齐刷刷点头,杜云用毛巾把手擦干净,轮着递一圈,最后丢进面盆里,认真举起一枚冒着红油的兔头,严肃说,“我们是不想吃的,我们只是怕浪。”
“没错,图哥会理解我们的。”“嗯。”
言罢,三人对视一眼,如同暴风卷残云般冲向了桌上的临封县特产。
图柏迈进客栈了一步就顿住了,千梵侧头,“怎么?”
图柏深吸一口气,望向二楼,英挺的鼻子皱了皱,“好香啊。”顺着香味一路上了楼梯,站在杜云房门前,看了眼身旁的僧人,用了个颇为潇洒的高抬腿,一脚踹开了屋门。
屋门‘砰’的打开的瞬间,杜云迅雷不及掩耳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自己怀里。
图柏晃悠悠进去,修长的手指扫过桌上的一滩红油,“拿出来。”
“什么都没。”杜云鼓着脸含糊说。
图柏拾个干净的位置,让千梵坐下,站到杜云跟前,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腮帮子,杜大人那脸白白嫩嫩,一捏就一个红印,当下就‘嗷’的一声吐出来了半块没唆干净的骨头。
“丢人不,有点当官的样子…”图柏说着蹲下来,看清楚那块骨头后下僵了下,然后缓缓道,“不就是个兔头吗,吃就吃了呗。”
孙晓捏着草纸,忙道,“那不是图哥你”
图柏猛地抬头,目光含着一丝隐藏的深沉和探究,“我怎么了?”
孙晓喏喏不说话了。
“不就因为你不吃肉吗,还能因为什么,过一边去,本官腮帮子疼死了。”杜云大咧咧插话进来,将兔子头盖骨踢到一旁,在图柏追究的目光下淡定自若将怀里的兔肉拿出来,啃了一口,舔了舔手指,“要来一口吗?”
见他吃的很自然,图柏这才回了目光,往一旁的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心想,“就凭杜云云的尿性,若是知道我是只兔妖,怎么会不让我给他变个金山银山,或者变个美人来玩?”他瞅着杜云沾满辣椒的手指头,“骇兔听闻,我居然也想尝尝。”
杜云舔净手指,余光见孙晓和师爷都不吃了,暗呸一下对面的畜生,拉展衣裳,问,“禅师也同老图去见李氏了?有何获?”
这才想起来身旁的美人,图柏重新拾起架子,端端正正坐好,回头向身侧的千梵俊美一笑,笑容还没褪去,声音早已变冷了,“重新去审那名车夫,问清楚出事时马是怎么惊的,香香的爹还在牢中吧,先不动他,小孙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我记得他不是本地人,大人,再找两个兄弟跟着何强夫妇。”
杜云惊讶,“你怀疑香香不是意外?”
图柏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的动了下,目光落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麻辣兔头骨头,眼角和眼睑连城一条笔直的线,不笑的时候总是无端的锋利,他正儿八百没坐半刻钟,就又得了软骨病,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似一柄待入剑鞘的剑,像是自言自语,“我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千梵从这副懒散的皮囊下看到了他白皙手背上青筋正隐隐跳动。
*
杜云吩咐下去,按图柏所说行事,众人各司其职,领命离开了房间。
桌上的麻辣兔头还有两个正滚在辣滋滋的红油中,杜云看了一眼对面如花似玉的畜生,觉得自己还没丧心病狂到在这人面前啃兔头,暗中偷摸将兔头包了包,干咳两声,“本官口渴要去厕所,就不留了。”
说完在图柏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质问他的目光中冲出了客房。
图柏嫌弃,心想,“不就是个兔子脑袋吗,有那么好吃?”想完觉得脖后凉飕飕的,莫名有点怕。
下午的日光昏昏沉沉的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换了一间面朝闹市的客房,千梵站在窗边,顺着那道缝往下看了眼。
“先晾着,看看是做什么的。”图柏好像发旋上长了眼,头也不抬,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意思,他把手里的橘子剥好,细心捏着上面的白色筋络,间或打两三个哈欠。
“贫僧来吧。”千梵要去接下他手里的橘子给他剥。
图柏唇角含笑躲开,将剥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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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的橘子放到他手心,“吃吧,吃完睡一会儿,等到了晚上,还想请你帮个忙。”他说着走到了门边,“我就不在这碍你的清净啦。”也离开了房间。
斜阳落在橘肉上,饱满的汁水晶莹跳跃着,千梵默默看着手心里的橘子,莹润如玉的俊颜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色。
没休息多久,天就黑了下来,黑幕铺天盖地遮住洛安城,不见一丁点星火。
图柏还没来得及问千梵怎么连这种降妖除魔的事也会,就见那僧人手里的佛珠已经分别射入了房间的天干地支符阵中。
他起好奇,低声说,“逼出那只鬼手。”
豆大的烛火在屋中摇摇晃晃亮了起来,立在黄木桌的中央,将周围的桌椅板凳照的影影憧憧。
没多久,一股浓郁的腥味在房中氲了出来,紧接着满眼猩红像潮水般爬上地面、桌角、墙根。千梵低声默念,阵中的佛珠上快速流转过鎏金般的纹路,屋中忽的狂风大作,地动山摇,他眉梢微凝,低喝一声‘’,锐利凄惨的嘶鸣声刹那间在屋中回荡起来,凄厉的让人耳膜顿时涨起尖锐发疼。
地上的黑血被阴风吹卷起来,先是一点点,而后凭空忽然撩起一人高的血墙向他们扑来。
又是同样的手段,图柏这回更熟练,一把扯过旁边青色的床帏将两人裹了进去,挡住兜头浇下来的血水。
外面血呼啦乱喷溅,里面亲近无距离,图柏咧着嘴和千梵肩挨着肩,发出一串揶揄的‘啧’声。
床帏下光线暗淡,组成一个独立狭小的空间,一说话,气息就能喷到对方脸上,上次还没发现,这次尤为明显,千梵脸上发红,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某畜生给撩的。
“看出来了吗?”图柏问,这种情况下还端着温柔贴己,给对面的人理了理裟衣。
千梵红着脸点点头,在罩在头上的床帏上画下反符咒,等符咒起效与符阵同时回笼住漫天腥恶的血水时,一根极细的红绳也随即飞了出来,像长了眼般缠住源源不断汩起的血墙后的那只枯手。
屋中的凄厉声突然拔高,那只枯手被迫探出血墙,化作狰狞白骨爪疯狂凌乱的向他们一通乱抓,图柏挑起一边的眉头,盯着那只像是忽然被逼入绝境不得章法的枯手,笑道,“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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