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绣诩]江山此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曹不
想到这里,他索性闭起了眼将头转到一边。
“先生……”对方却急了。“……先生?先生你回话啊?是不是哪里痛?现在可千万不能晕过去!!”猝不及防之下肩膀被按住,然后这个着急的笨蛋死命摇起他的肩膀来。“撤……撤手!我没事。”颠得七晕八素后又被摇得晕头转向,贾诩差点吐出来,赶紧按住张绣的胳膊。眼见张绣还是一脸不放心,连忙补充一句:“我真的没事。”
“是吗……那就好。”张绣终于放下心来。清晨甚寒,他从马背上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抖开给贾诩披上。
两个人都微妙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同时开口:
“先生……”
“你怎么会来大帐?”
贾诩一怔,随后笑了笑:“将军先说吧。”
“……”张绣盯着他看了半晌,沉声道:“大营会遭袭的消息,我们乃是从细作口中得知。但先生是否知情,如何应对,我半点也没底。因为……我失去先生的消息很久了。”张绣缓缓道来。贾诩不由抬头,与他眼神一触,却立刻又避了开去。
“入了许昌之后,我去找过先生几次,你总是有事外出。或者身体不适……下朝的时候先生总是走得很匆忙。我完全找你不到。”
“将军……”迟疑了半晌,贾诩终于开口,对方却忽然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打断道:“先生怎么不叫我阿绣了?”这次的力道出奇的大,贾诩不禁微微皱眉。张绣虽然以前就喜欢跟他挨挨碰碰却还是玩闹性质的居多,极少使用力道。“先生,到底发生何事?你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贾诩抬头对上张绣的眼神。有些无辜有些委屈,让贾诩心里微微一震。这个表情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此有点没辙。
张绣却忽然发出一声痛呼,手臂也垂了下来。贾诩一下子想起来,之前的确有一支长矛扎中了张绣的右臂,眼下依然有血滴从铠甲的缝隙里滑出。
紧张的时候尚且撑得住,一旦放松下来,伤口的疼痛几倍的席卷过来,让这个戎马生涯的将领也开始龇牙咧嘴。贾诩眉头一皱,拽住张绣另一只胳膊:“我们去那边歇歇。”
狂奔了一夜,两个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身在何方之感。此处靠着一座山丘,贾诩把马牵了,边照顾着张绣的速度朝前走边观察周围的景致。
晨风缓缓吹过。借着越发明亮的晨光,逐渐可以清楚的看见山脚下坐落着一些农舍,还有几亩薄田;有溪水从田间淙淙流过,清澈见底。
两人在田间小路上找了个休息的位置。贾诩打来了水,熟练的卸下张绣肩上的铠甲,细细擦拭了血污,又撕下衣襟给他包扎起来。
贾诩包扎的动作十分娴熟。力道掌握得正好,布片的缠绕也相当细致服帖,而且正好避开伤者的疼痛点。
他想起他们还在宛城的时候,张绣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公。练武也好狩猎也罢,弄伤自己是家常便饭,大伤没有小伤却不断。偏偏包扎技术又不好,经常就那样放着不管。每到这个时候贾诩就会一边数落他一边给他包扎,有时顺便笑话张绣一下除了头发什么都不会扎。张绣则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扎头发还是为了给先生梳头特地练过的呢,不然连头发也扎不了。
终于给作为绷带的布条打好了结。也许,是到了跟过去有个彻底了结的时候了。张绣为人单纯,也许那种程度的暗示无法让他明白两人当下的立场;他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与在宛城时一般。那么,就趁这个躲无可躲的机会,把话说清楚对彼此都好。
“……将军。”贾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张绣望着自己前军师的脸,屏住了呼吸。
“将军上次托人送到府上的猴头菇,诩感谢万分。只是在此必须致个歉,其实诩……不见将军,并非是因为身体不适。”
贾诩顿了顿,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句子,这次终于不再避开,直直对上张绣的眼。
张绣的眼神是少见的复杂,至少这样的神色不是贾诩所熟悉的。若以往少年眼中的热度是燃烧的火焰,现在就是一些燃尽的飞灰。
然后贾诩发现风中真的飘散着一些奇异的灰烬,柳絮一般飘飘悠悠荡在空中。
“这是……”感觉到了异常,贾诩捻了一些,放在眼前观察。
张绣也看见了,他迅速起身审视了一下四周。
“先生你看那边!”随着张绣手指的方向,贾诩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印着一些黑色的痕迹。两人连忙走上前去,只见田间小道上,稀稀疏疏散落了不少灰烬,证明曾经有小股部队在此下寨。
旁边还扔着一些没有烧完的火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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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军用的那种。”贾诩捏起其中一个仔细看了看道,声音里也带上了喜色。这说明曹军的斥候在此有过停留,也许不远处就有军团驻扎。当务之急,没有什么比现在去跟他们会合更能保证安全。
曹军为了识别友军的位置便于机动作战,规定每个将领所率领的兵团都对火折子有特殊的折法,底部还加了暗记,以便识别附近有哪些友军。
贾诩从暗记分辨出,这是于禁的兵团之前被曹操任命负责保护粮道,援护各处进攻以及伤员的救治。
“是于禁的兵团标记!他们就驻扎在燕县!既是斥候在此下过寨,我们现在可离燕县不远了按我们过来的方向,往西南一直走,不出大半日就能到。”
“将军你的任务……应该是驻扎陈留,与燕县的于禁军互呈掎角之势以防敌军深入吧。”
张绣点点头道:“与于禁军互呈掎角之势,是为了固守住阳武到陈留一带的战线。当然,这样就也有了应援大营的任务。”这是当初任务分配之时,他主动请命的。
虽说如此,但大营的位置距离敌阵和陈留相当,遭劫后就算火速求援也不可能来得及。
贾诩忍不住道:“你又如何知晓大营会遭劫?”
“……”张绣望了望贾诩,终于道:“因为就在两天前,我们抓了袁军的细作按细作的说法文丑的骑兵有在长垣一带活动,乐进和臧霸都认为他们有突袭陈留的打算,所以连夜挖壕布防呢。”
“……而文丑与沮授的目标,并不在陈留。”
“我知道。”
见贾诩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惊讶,张绣不由自主挺起了胸:
“先生教我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跟着先生这么久,我多少也学到了点。他们只怕对陈留没有兴趣,孤军深入毕竟是兵家大忌,他们目标是白马以南先生的大帐还差不多。可是陈留诸将都不相信我,”张绣愤愤说道,但转眼愤懑之色又消失殆尽,“果然给我猜中了,幸好及时救下了先生。”
有人对贾诩不利就得冲过去救,这是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还在宛城时就认下的死理。
“……可是,他们既不信你,应该也不会调配兵力给你才是。”
“他们只同意我先来探探情报,有了确切的消息才肯发兵。可是哪里等得了这么久!所以我便带了几十个弟兄过来。”张绣沉声道,“原本是想保住大营的……可惜对方军力强我太多。以我的力量,能做到的只有扰乱敌军而已。万幸的是,总算救到了先生。”
张绣的西凉铁骑,在投了曹操之后,绝大多数都有编入曹操的直属部队虎豹骑,留在陈留的只有极少数一点。
“……所以,你就带了区区数十骑,对抗文丑的三千骑兵?”贾诩直直盯着张绣看,就算只以扰乱为目的,情势也极其凶险。其实贾诩远比张绣对危险有更敏锐的感知,这次留在营中算是各种阴错阳差。只差一点点,别说救他,张绣自己便再也出不来。
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无形的重压,以往立即认错的张绣居然别过了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于公,他理应护卫大营;于私,他何尝不更是为了贾诩平安。
“万一我不在营中你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张绣并非没想过会扑一个空。
先生如此聪明,远比他更懂自保之道,也许轮不到自己来担心。
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心安。许是关心则乱;许是他怕贾诩对敌人算无遗策却防不住背后的冷箭。尽管贾诩做人面面俱到,也不会得罪什么人,但他不会得罪的是被他当成人的人而面对自己不屑的人和事,贾诩往往半分力和怜悯也不愿施舍。
多少英雄因此死在了莫名其妙的原因上。
他不如贾诩懂人心,却比其他人懂贾诩。
任何一个人比常人多投入好几倍的目光在某人身上,总是会变得更了解那人的。
只是那个人不知,不懂,也不在意。
“那又怎样!”张绣忽然便大声道,“先生什么也不愿与我说,你身在何方如何布置我怎料得到?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白白担心,倒不如杀过来战个痛快。”
“……简直鲁莽。此次脱身极为凶险,若棋差一招,或是阵型未破,你我岂不都是死无全尸?”
“那便与先生死一块罢!”
贾诩怔了一怔。对方说出的话从来不经算计,毫无犹豫,反而让一向于言辞辩论的他无言以对。
僵持半晌,贾诩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脸。他似乎不想让张绣看到自己的表情,而他的声音里,已带了温柔之意。
“你我……都不会死的。”他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表现得很勇敢。你成长了,也变得更可靠了呢。”
张绣顿时愣住。思索了半晌贾诩的话,意识到了对方在夸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先、先生说什么呢!先生不是也、也帮了我很多吗!”张绣的话变得磕磕巴巴的:“若非先生,我或许早已葬身乱世。从来都这么想的,能得先生之助,一直……一直是我此生幸事……先生一直都待我很好的……先生才是很厉害的……是很好很好的。”
贾诩身躯微微一震。他重新望向张绣,对方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眼神坦诚而灼热。他垂眸,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张绣受伤的胳膊上,绷带还在隐隐渗出血水。
贾诩只觉得自己那颗已沉寂在阴暗处的心仿佛又痛了一下。
“……先生?”过了良久,张绣出声唤他。
“……怎么?”
“说起来。”张绣踟蹰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先生之前……是要告诉我什么?”
贾诩犹豫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
“没什么。迟些再说。我们先赶路吧。”
四
虽然暂时避开了追兵,只怕依然有人在穷追不舍,眼下还是不要在一个地方久呆得好。
两人从绑在马腹上的皮袋里取出一些干粮吃了,重新上马,朝曹军兵团的所在地行去。天已大亮,朝阳的光辉洒遍了整个山脚的村落。林间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清风拂面,要不是现在两人都一身狼狈疲倦不堪,比起逃亡,倒更像身在宛城之时某次公事结束后的骑马远乘。
路上陷入了微妙的沉默。马匹持续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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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贾诩在后,看不见张绣的正脸,只见他每隔一小会就回头瞥自己。贾诩故意只作不见,果然不出一会,张绣率先憋不住了开始说话了。
他絮絮叨叨的跟贾诩扯着来到曹营后的各种所见所闻。与贾诩不同,张绣似乎跟其他人相处的都更融洽;尽管曹操吸纳和提拔人才向来不拘一格,也依然存在着亲属与外姓将领之别,更别提还有资历问题。刚献降不久的将领,就算不是恨不得在其他人面前把自己埋起来,也是尽可能低调行事的。但这一套在张绣身上似乎并不通用,他这种自来熟和被排斥时也满不在乎(也许是根本没发现被排斥)的个性,让他倒是迅速的跟其他将领打成一片。
“乐进连着几天都拜托我帮他喂马呢。”他得意洋洋的说,“一定是看我很靠得住。”
不,人家只是打发新来的去做事而已……
“结果他的枣红马不认他了,只认我喂的料子,他一接近就又踢又咬……明明就是他平时照顾不周,居然怪起我来?”
“然后呢?”听着张绣愤愤的声音,贾诩忍不住问,“他为难你了?”
“为什么我得受这种指责,他说我的不是还想动手,我就不客气的跟那家伙打了一架。”张绣满不在乎道,“别说,曹营中了不得的家伙还真不少,跟他干了一架光淤青痛了我几天……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胳膊都脱臼了。后来他跟我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能打’,还介绍我跟李典于禁他们认识呢。”
“……是吗。”傻人果然有傻福,贾诩提了的心也放下了点。军营中原本严禁私斗,但合作伙伴之间的磨合交互和彼此信赖也很重要,所以若是没有酿成恶劣后果,主君一般睁只眼闭只眼。
“说起来这次陈留的驻军全做原本全布防之用,还是乐进帮忙,总算抽调出几十骑给我,此行才有获。先生记得事后跟他道个谢。”
“好。”去说才怪。为了不让张绣继续追问,贾诩立刻换了个话题。
贾诩知道曹操阵营中向来论功行赏,以张绣的勇武又取得了诸将的信任,假以时日要有所成就并不困难。
比起割据一方自立为王,也许现在这样更适合他也说不定。
贾诩想起当年被迎入宛城之后,他几乎立刻就断定这里不可能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宛城,无论是所处位置还是地势都难以成为扩张的据点,更重要的是张绣其人。
他只花了半个时辰就了解了他即将服侍的主公祖宗八代。勇武有余却不擅长治理和权谋;知足常乐,重情重义,是这个人的优点更是缺点。
而像贾诩自己,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又如何,不曾拥有城池土地的布衣在乱世中如浮萍一般,只有仗着这身才依附一块能让自己生根的土壤才能生存。
若是太平盛世张绣或许可以当个官宦子弟镇守一方,但身逢乱世,被他人吞并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贾诩并不想随着一块注定要沦陷的土壤毁灭。他还想辅佐明君,定江山,霸天下,纵然不名垂青史也不想湮没在历史的烟尘里。
有时他会从窗外望向东北方,那里是兖州支配者曹操的所在地。他们投过一次又背叛过的人。
彼时天下大势混沌未明,曹操也没完全脱去早年任侠放荡,不务正业之气。一个会闯进大户人家里抢新娘的人,强占人家婶子他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心里还略微嘲笑了曹操一下,就算觉得麾下某些将领无足轻重,其家人想占便占,至少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是生怕后院不起火么?如此短视,终难成事。而就在这个时候,张绣气急败坏的来找他商量,要反曹操。
那时候他们名义上还都是曹操部署,虽说不是自己的归宿,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他也没有义务回应前任主公。他也许该找个理由回绝张绣,比如张绣某次也回绝过他的请求,或者某次待他不够厚道。
但他一次也没能找出来。
一次也没能。
那一战他们让曹操体会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不但折了典韦还死了一直侍奉其左右的长子。
接下来的事却让贾诩对曹操有些另眼相看。
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痛定思痛,重整军势,从之后其部署作战的方式来看,也冷静持重了不少。看来其也是痛下决心,挽回这次败势所造成的损失,且永不再犯同样的错。
曹操之后又数次攻伐宛城,皆被他设计挡回无功而返。而曹操在其他几处战场却连连得利,数年之内先击袁术再破吕布,使得中原的局势变得比较明朗。传言中,曹操一敛早期作态,变得兢兢业业,气度广阔,礼贤下士,使人甘愿为他肝脑涂地;这时候他对其简直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众诸侯眼中,袁绍和曹操都具备了夺取天下的实力。
如果自己要另谋出路,是该重选阵营了。
曹袁两军对峙与官渡之时,他分析思索了良久。双方主公何者为明君,何者能一统江山。曹操势弱兵少,但郭嘉,荀,荀攸等都是可定天下的智谋之士,更兼挟天子以令侯。袁绍虽虎踞四州之地,带甲过百万,但其刚愎智短,其下又将相失和,若双方开战,只怕还是曹操胜算更大。
而这个时候若再去投曹,成为曹操的助力,不但可前嫌尽释还会在其麾下颇具身价;至于之后曹营中可能会出现的“弑主背信,反复无常”的嘀咕声,又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此时投曹时若带着城池和部队,必然会成为身价最高的人物,更何况还是化后患为后援,兼击破袁绍必不可少的骑兵队。这比他单独前去效果好得多。
那么接着,唯一的障碍就是说服某个笨蛋了。
笨蛋就坐在房间的另一侧,擦拭着朝凤银枪,浑然不知自家军师已经把里里外外算计了个遍。那么怎么处置这个笨蛋好呢?无论是蒸是煮他都不会防着,就算直接绑了送给曹操,好像也不难做到的样子。想到这里,贾诩望着张绣的表情也带了一抹阴笑。
笨蛋见他朝自己望来立刻露出个“先生今天也很玉树临风”的花痴微笑,让贾诩的阴笑僵在了脸上。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拿来给人卖的。
五
直说自然是行不通的,张绣本就不喜欢曹操,别说两人之间还有的那些旧恨新仇。张绣固然平时对他言听计从,但遇上真正反感的事也不会轻易妥协,犟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动。他必须换一套特殊的,更有效的说服方式。
数日后,贾诩慢悠悠的将绘制的军旅图在张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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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张绣瞪大了眼。
“这是……?”
“这是探报打听到的,曹操现下的军力布置。”
感受到了此次谈话气氛的不同,张绣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需要注意的部分都做好了标记。贾诩不疾不徐的分析了现在袁曹两强相争,一方打败了公孙瓒支配了河北一方挟持汉帝压制了中原,而天下诸侯均屏息以观动向却鲜少有人注意到,曹操军力大抵集中在濮阳一带,许昌极其空虚;刘备这类的则是注意到了也鞭长莫及。
“宛城四战之地,夹在东边的曹操西边的马腾南面的刘表之间,哪一方的实力都数倍优于我军。”他凑近张绣,低声道,“我方需要另一个攻守自如,物资充裕的据点,许昌最是合适。而此刻若是此时从宛城发动奇袭。”他的指尖指向的城市印记鲜红如血,“兖州一朝可定。”
意料之中,张绣显得惊疑不定,显然没料到贾诩竟会如此进言。
“先生……你说真的?”他试探着再次问道。
贾诩颌首。“阿绣,该发兵了。”
“先生以前,似乎并未做过类似提议”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等势单力薄,兼之曹操各处的守备都无懈可击,时辰未到罢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进军已刻不容缓。”
张绣不由将目光移向别处。在他的印象中,贾诩极少劝他夺取他人地盘。许是早就知道他不喜与人相争;出于军师的义务,贾诩也曾轻描淡写得问过张绣是否有夺取天下之念,张绣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后他也没再勉强。
“阿绣。”贾诩再度出声,“别的不说,你忘了他强夺邹夫人之恨?”
邹夫人自宛城之战后便不知去向,至今遍寻不着。
“婶婶我自会去寻。而曹操……他的大公子,也被我斩了啊。”
张绣还记得攻袭曹操的那个血腥之夜,寨门已被他堵住,除了李典乐进几个驻守他处,张绣从未见过的将领,无论是齐射三连的箭阵还是勇猛突袭的铁骑都能让曹操及在身侧的部将插翅难飞。
对方的部队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自顾奔逃,相互践踏。突围中的曹操刚被他一箭射中坐骑给掀了下了马来。张绣正待补上一箭,却见失去坐骑任人宰割的曹操竟然又跨上了另一匹马,也不知是谁让给他的。与此同时,一杆长枪朝面门刺到让他不得不回枪架住。刀戟碰撞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跟自己年纪差不太多的年轻面庞,正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对方又是一枪,几乎是使尽浑身气力的袭来,其同归于尽的气势让张绣咬了咬牙,举枪迎上。枪尖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传来,却未觉得疼痛。是自己手中的枪尖贯穿了曹昂的胸膛,而曹昂的手中却空空如也。他往曹操方向望去,曹昂方才拼着全力将枪掷出,让一个正欲在曹操身后偷袭的骑兵惨呼声中毙了命。曹操的坐骑受惊,离弦的箭一般远远飞奔了去,主人凄厉的声音却穿透了厮杀声在夜空中回响:“子”
张绣回过头,大寨的火光中,被自己贯穿了胸膛的年轻人脸色已然苍白,血液不断从他胸膛和口中涌出,手却紧紧拽着张绣的衣襟,不肯放他去追人。他盯着张绣,随后唇角浮现出的,却是悲哀又满足的笑容。
是因为终于救了重要的人吗。仿佛是被震撼住了一般,他一时竟忘了追击,待回过神,曹操及其坐骑早已不知去向。
“那也是曹公有错在先。”贾诩的声音又严厉了两分,“何况结下如此深仇,不趁隙反扑日后他如何容下你?”
张绣既迷茫还有些委屈,尽管知道贾诩说得对,乱世中夺人土地也再平常不过,不吞并他人便被他人所吞,心中那道坎却不是轻易越得过。而贾诩这次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被逼得狠了,张绣终于通红着脸憋出一句:
“我与曹操已经两不相欠,攻曹之事还是罢了吧。”
贾诩闻言,表情更显阴沉了。
半晌,他缓缓道:
“当下,早已过了可以平静度日的年月了。既不愿战,该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掂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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