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逸青之青
封逸远皱起眉头表示他没有听懂。
唇角的弧度加深,信祁揉了揉对方的头“其实在两个小时以前我还没有全好,不过现在我觉得开心多了。”
仿佛山重水复之际忽见柳暗花明,幽深曲折外骤现豁然天光。
“姑且信你。”千言万语变成这四个字。
信祁轻笑,又说:“我的事我解释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家?”
封逸远没立刻答,而是探臂抱住了他:“我现在大致清楚你说的‘空气’是什么意思了。”
“嗯?”
他将自己看到的那篇文章大致讲述一遍:“当时就想到了你,本来只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没事,谁成想你居然不接。”
信祁手指一顿:“不会再有下次了,因为是最后一次咨询,不想被打扰。”
封逸远点点头,又抱了他一会儿,脸贴着他的肚皮,鼻端嗅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一直站着,忙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逸远,”信祁忽然有些犹豫,将十指交叉,“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最近……好像越来越想海洛因了,你有办法缓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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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再次相接,封逸远满眼都是惊诧,同时心里某块石头一沉,激起些悔意:“想到什么程度?身体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就是心里痒痒。”
封逸远垂下眼,眉心耸出了两道褶。他蓦地体会到信祁也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人,海洛因带来的欣快感可以暂时抵消抑郁产生的消沉,也难怪他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可戒断时的痛苦又会加重病情,他怀疑是信祁戒美沙酮的时候让隐匿多年的病症重新现了形。
要是再让他沾,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问过大夫了吗?他怎么说?”
“他说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自己克制。让我多做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多去散心。我照做了,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封逸远想了半天,才道:“如果你只是想寻求快感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我跟你上床?”
他瞬间变得很尴尬,本是认真地提出这个想法,结果一说出来又变得不三不四,好像他多饥渴似的。轻咳一声:“不,你别误会,我是从科学角度讲的,人产生快感不就是因为那个多……多巴胺?嗑药会有,做`爱也一样会有,出去跑步还会有呢,可惜你不能跑就是了。”
信祁挑起眉:“那能等同?”
“呃……那估计悬,不过有点是点呗。”
“试试?”
“哈?”
封逸远只觉自己这一天受到的惊吓比以往二十六年还多,忍不住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试试。”信祁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起一本小说,“去做饭吧,今晚想吃意面。”
“哦……”
待对方走了,他才摸起自己的手机,把模式调回声音。
封逸远满脑子都想着某人的“今晚试试”,做饭时心不在焉,险些切了自己的手。心说他还真说风就是雨,自己就随口一提,根本没指望他能答应。
悄咪地扭头偷瞧了一眼,发现他正拿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嘴角始终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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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微笑。手指滑动了几下,竟还轻轻地掩住了唇。
他今天心情好像真的不错,虽然抑郁症这种东西完全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能开心起来,就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笑起来杀伤力可真他妈的大。”封逸远低声喃喃,“以后多对我笑笑行不行啊?”
“逸远。”信祁忽然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吓得他赶紧闭了嘴,还以为刚才自言自语被他听去了。结果对方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你看张照片。”
他举得太近,封逸远往后缩了一下脖子。那张照片是从某个相册里拍下来的,里面两个小孩,一个一两岁,另一个大概刚满月。抓拍的照片,家长正在给刚满月的孩子换尿不湿,孩子身上光着,小丁丁都露在外面。大点的孩子嘬着手指在一边看。
封逸远一愣,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谁?”
“你啊,你跟你姐。”
“……他妈这种东西你到底从哪搞来的?!”
信祁又笑起来:“前些天拾屋子拾出一本相册,好像是以前我从封叔那要的,里面全是你小时候的照片。”手指往右一划,“还有你穿开裆裤的……”
“行了行了行了,”封逸远拿胳膊肘怼开他,“相册呢?”
“那可是限量珍藏版,当然不能告诉你藏在哪。”
被他看穿小九九,封逸远瞬间吃了瘪。没忍住又瞄了一眼手机屏,小男孩歪歪扭扭地在家里跑,笑得像个傻子。
照片里木地板的花纹他记得清楚,那绝对就是他家。可惜又往后翻了几张,也没看到父母露面,只偶尔有大人的手或脚入镜。强压下内心的酸楚,没敢表现在明面上,他甩了信祁一个白眼:“暗恋我你就直说,就会天天偷摸地集我照片。”
“我暗恋你,”信祁忽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极认真,“十二年了。”
封逸远怔在原地,半晌闪躲地低头:“说出来就不叫暗恋了。”
“那就是明恋。”
“十二年……你弯得可真早。”
“只对你一个人弯。”
封逸远手一抖,耳根开始发红,打岔道:“你心理医生谁啊?给个联系方式我找他聊聊,看病就看病怎么还带教情话的呢。”
信祁没答他的话,却伸手扳过他的脸,同时凑上唇。封逸远没反应过来这个骤然而至的吻,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不会主动亲自己的。
这回不是恶作剧,也不是报复式的啃咬,而是个真正缠绵的吻了。他不敢说信祁吻技怎么样,至少把他搞得头脑发热,差点现在就往床上扑。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咳……”
轻咳不知是谁发出的,两人面露窘色地分开,信祁拿过案板上的西兰花放到水龙头底下冲:“先吃饭。”
搞定了不争气的肚子,饭后消食完毕封逸远便钻进浴室洗澡。这个澡洗得无比磨叽,信祁差点坐在床上睡着。
封逸远出来看到他阖着眼,还以为今晚的行动又要泡汤,刚想穿衣服,忽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跌进对方怀里。
上次不小心坐到他腿上被吼滚的阴影现在还在,他连忙试图起身,结果被对方更大力地扣住。又是一连串的亲吻,信祁翻个身把他压住。
看到他褪了衣物,余光瞄到他小腿上的疤,脑子一抽又煞风景地来了一句:“你跪得住吗?要不你躺着,我来动?”
信祁啧一声:“闭嘴。”
“哦。”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越让他闭嘴他这嘴还就越闭不上。信祁那边开润滑液的一点儿功夫,他又说:“你真的行吗?你别搞到一半哮喘发作,我还得给你送医院去。”
信祁满脸的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是你主动要我在上,现在又质疑我不行?”
“呃……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胳膊往前一撑,找了个姿势趴好,“您上。”
信祁很想找个东西把他嘴堵住,就这么几句话真是一句比一句能让他萎。最后也不知是从哪擦着的欲`火,浇也浇不灭地蔓延了全身。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其实十分陌生,好像这么多年也没有过类似的需求。正常的生理反应还是会有,但那远远达不到欲`望的程度。此刻某个他从未涉足的领域解封,禁制破除,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钻入大脑,占据了那块儿今天才刚格式化的存盘。
跟海洛因带来的快感又不太一样,他形容不上来,但确确实实捕捉到了愉悦的信号。
一切愉悦的东西都有几率让他上瘾。
“……操。”封逸远趴在床上喘气,两腿岔得大开,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扭头瞄了一眼某人,他正滚在一边拿手挡去头顶刺眼的灯光。
本来还以为他不行,都做好了中途换车的准备,结果居然一干到底。虽然活儿有点生疏,但没让他失望。
不但没失望,还超出了预期。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腿有些软,导致步子有点晃。光着身子便上了阳台,初夏的夜晚还透着凉,不过他现在浑身火热,点上根烟,餍足地眯眼吞吐。
好在是晚上,他要大白天地上阳台裸奔,非要被邻居告流氓不可。
烟没敢多抽,半颗就掐掉。他早已经是半戒状态,散了散烟味才返回屋内,问道:“爽了吗?”
“凑合吧。”
“……只是凑合?”
信祁瞧他一瞧:“不然你想怎样?比起海洛因还是差得远了。”
“要不……下回咱俩反一下?我觉得我可能要比你爽。”
“真假?”
封逸远关了灯,躺到他身边:“真的啊,不骗你。”
“那改天试试。”信祁打了个哈欠,“今天累了,睡觉吧。”
封逸远其实想说他还能再来一发,借着月光看到对方已经闭上了眼,也不敢再压榨他的体力。一扯被子发现他竟难得地裸睡了,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把自己的脚偷偷探进了对方被子里。
信祁还没睡熟,被他惊扰皱起眉头:“别闹。”
封逸远又犯了皮,不但没听他话,还得寸进尺地把整个人都塞了进去。信祁许是困得狠了,竟然没把他推出去,只按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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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不让他乱动。
手不动他还有脚,拿脚趾慢慢摩擦着对方腿上凸起的疤。信祁缩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也由他去了。
感觉到对方睡着,封逸远也闭上眼,探臂够过自己那床被子堵住了漏风的后背。
“明天该换双人被了。”低声的喃喃,不知是清醒还是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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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迟到了迟到了!”
封逸远从睡梦中惊醒,一翻身骨碌下床,抄起衣服就要往身上套。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五十,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彰示着今天是个明朗的好天气。
“妈的我明明定表了,为什么没响啊!”
信祁睁眼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扑腾,差点把手机碰到地上,又险些在床脚绊倒。终于颤了颤眉毛,懒洋洋地开口:“你要去哪儿?”
“上班啊!去哪儿!”
眼瞅着他就要冲出卧室门,信祁的视线追在他身上,在他后脚迈出门前说:“今天周六。”
封逸远的脚步生生顿住,身体被重新扯回房间,嘴角牵出个哭笑不得的弧度:“哈哈,是啊。”
“再睡会儿吧。”信祁打了个哈欠。
封逸远白他一眼,心说瞌睡虫早吓得扑扇翅膀飞了,还能睡着才怪。慢吞吞坐回床边,不知身上这衣服是该换回来还是不该,正犹豫间,手机突然响起,却不是他那迟到的闹铃,而且一通来电。
来电显示上依然备注的“姜音”。
他微怔之后迅速接起,还没说上两句,便蓦然站起一声大喊:“你在机场?!”
信祁也彻底醒了,正对上他错愕的神情,随即他嘴唇颤抖,声音几近哽咽地说:“我……我马上过去!”
来不及阻拦,封逸远已经从面前消失,只留下一阵风,眨眼也散个干净。
信祁表情凝重地起了身,寥寥数语他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忽泛起些酸楚,却不是为自己难过。
套上宽松的睡衣,动作间总显得那么懒散而缺了点气神。拖鞋踢踏着驻进卫生间,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微微一偏头,又勾了勾唇角。
随即为自己毫无意义的举动感到无奈,默默叹了口气,敛去那个只浮于表面的微笑,用冷水洗了漱,再摸摸下巴没有摸到胡茬,才拐进客厅,从冰箱里寻觅早饭。
等封逸远回来再吃似乎不大现实,看他走时急匆匆的样子,想必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伸手够出袋面包又拿了瓶果酱,最后以一盒牛奶了尾。
家里这种甜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少,他只庆幸除了巧克力酱还能翻出些别的。
草草垫了个底,握着手机也不知该不该给对方打电话。从九点一直等到十点半,只怕姜音的飞机都已经跨越了两个省,封逸远还是没有回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耐不住内心的忧虑,电话拨通后响了八声,才终于被接起。
“你在哪儿?”
“机场。”些微的嘈杂声通过听筒传递过来。
“没见到你姐吗?”
回答他的只有不断重复的登机广播,许久他听到封逸远的抽气声:“见到了,她跟信宁一起上了飞机。”
信祁并不意外于这个答案,却觉他那语气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心脏顿时被猛地一揪,声音也沉下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这次封逸远倒很快接了话,“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别来。”
信祁没答,对方又重复:“我这就回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
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他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内心的焦急随着时间流逝而直线上升。电话里封逸远的声音很奇怪,嗓子是哑的,鼻音也重,似乎是哭过。
正想着等他回来要怎样安慰,该换电池的门铃忽然响了,拖长变调的铃声跟按它的人一样有气无力。开门便看到封逸远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原本奕奕的眼睛里丢了那份神采,眼球里挂着血丝,眼尾也揉着红。
肩膀在门框上一撞,手里的车钥匙就这么掉了,金属与金属相碰发出震耳的噪音。封逸远却全然未觉,步子直愣愣地迈向沙发,又不知让什么一绊,整个人矮了下去。
“逸远!”
信祁才关门堵住外面争先恐后涌进来的风,回头看到玻璃茶几都被撞得错开一大截,心脏仿佛挨了一攥,多泵了一柱血。他箭步冲上前捞住对方的背,大声询问:“没伤到吧?!”
封逸远压根没觉出疼,甚至不知自己跌了一跤,叉着腿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跟他走了。上飞机前半小时才通知我,是故意不想让我拦吗?”
没在他身上找到伤口,信祁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桌角,试图将瘫坐的人扶起。封逸远不肯动,明明长腿一撑便能站起,却像失了身体的操控权,怎么拽也离不开地板。他双眼通红地看向信祁:“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信宁?”
“为什么偏偏是信宁?”不等对方答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埋头将十指深深地插进发间,“两年……两年内不会回来,两年以后他们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我可以忍受信博仁活着,也可以忍受她留在天信,甚至可以忍受她跟信宁在一起,可是……可如果他们真的结了婚,真的有了孩子,那岂不是……”
“也许他们根本没有那个打算。”信祁试图让他停止想下去。
“不,不会的。她临上飞机前我问了,她说她要给封家留一点香火,哪怕这个孩子不姓封。”十指开始用力地揪住头发,“我真的理解不了,信祁,我接受不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小到大我从来都理解不了她,最恨信博仁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他嘶喊着抬起头来,悲愤的情绪已全部化为实质从眼底涌出:“我真的感觉我这五年做的一切毫无意义,我就像个白痴。如果信博仁已经死了那也就罢了,可他总有一天要出来的!到时候怎么办?我们还要喊他……爸?孩子还要喊他‘爷爷’?我……我真的搞不明白,我不想干涉他们的感情,我愿意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可我……我……”
他说到最后已全然语无伦次,不停地喘气抽噎,好像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信祁找不出词语来宽慰他,只能慢慢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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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远,”思忖许久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可你不觉得,她跟信宁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吗?现在天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跟信博仁的关系也早已人尽皆知。信宁能不计前嫌不计后果地跟她在一起,说明他是真的下了那份决心。这对于你姐……是个好的归宿,不是吗?”
“我知道。”封逸远闭眼趴在他膝盖上,神态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信宁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接受不了。我姐说他们在外国留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后来她不告而别,信宁还找了她好几年。”
轻嗤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谁:“那又怎么样呢,信宁到底是信博仁的儿子。他们要是真的结婚,我姐到底要喊他一声‘爸’。”
“如果……我也是信博仁的儿子,那你……”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封逸远抬了头,眼神变得不容置疑,“不论我有多爱你,我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除非你亲手杀了他。我可以等你三十年,却绝不会叫他一声‘爸’。”
信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能说出口,垂眼苦笑道:“那我倒该庆幸自己的身世了。”轻抽口气,“可你姐不是你,她既然已经决定,已经上了飞机,就说明连你也阻拦不了她。我可以冒昧地猜一句,她对你父母的感情,并不像你那样深,对吗?”
封逸远忽然攥紧五指,信祁被他攥得极痛,却未动声色。
“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她已经很累,偏偏这个时候信宁给了她一个很像家的归宿,你觉得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封逸远没有接话,再次阖上了眼。
信祁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其实那次我去探监,跟信博仁面对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他。你现在对他的恨,也许只是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如果若干年后他真的重新站在你面前,你未必会像现在一样,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
“一切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去交给时间吧。或许你姐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确实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她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想回避跟你可能发生的冲突,选择了最平和的解决方式,你说是吗?”
他低头看着封逸远,封逸远却只把头埋进他膝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微不可闻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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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音一走,封逸远就像丢了魂儿。
周一他还照常去上班,可平常那些信手拈来的工作现在在他脑子里好比一堆乱码,一个简单的表格出了无数错,被秋凌退回来重改,改得还不如第一回强。
秋凌忍无可忍地给他下了通牒,说再犯一次错立马滚去回炉重造,封逸远嗯啊应着,结果没撑过俩钟头,就在一干同事怜悯的注目下被轰出了办公室。
他挠了挠早上懒于打理的乱发,没什么表情地将双手插进裤袋,双目平视前方,直接错过数个迎面而来的问好,岌岌可危地踩着台阶边缘下楼离开了公司。
车也开得七扭八歪,后方的鸣笛声陪了他一路,效果堪比车载音响,好几个脾气暴躁的司机都差点啃了他车屁股。
信祁要是知道他这样,估计头天给他灌安眠药也不会让他出门。
他回家的时候信祁正坐在书房,塞着耳机听音乐,因而忽略了那颓废的开门声和有气无力的“我回来了”。直到他走得近了,肩膀没留神在门框上一撞,信祁才梦中惊醒般蓦地回头,一拽耳机露出个惊讶的神情:“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封逸远已经仗着腿长的优势两步迈到他跟前,一弯腰从背后抱住了他。
信祁脸上的惊讶顿时变作惶恐,意识到对方情绪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
同时余光一看表,还远没到他下班的时候,而且他平常中午也不回家。
封逸远没接话,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好像很疲倦似的闭上了眼。这角度信祁实在看不见他的正脸,只好继续用胳膊搭着桌子,好让他能安稳地靠着自己。
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干净,因为凑得极近,封逸远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轻嗅了几下,大脑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抬起眼皮便看到书桌上写了一半的红双线信纸,墨蓝色的字迹断在那儿,标准的握笔姿势握着根眼熟的旧钢笔。
“在写什么?”懒得思考,索性直接索要答案。
“这个月的思想报告。”信祁自知再写不下去,便轻轻盖起笔帽,“今天不上班了?”
一声没什么力气的“嗯”从鼻端滑出:“被轰回来了,让我歇一个礼拜冷静了再去。”
“……早说了让你缓两天。”信祁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又是一声嗯,封逸远重心落得更低了些,信祁及时阻止他往地上滑,手臂一捞将他揽到自己腿上。后者略怔,低头瞄了瞄,有些不敢把体重全落下:“你腿不疼?”
“大腿,不疼。”顿了顿又问,“既然信宁走了,那天信?”
“应该是交接完了吧。”封逸远在他身上靠稳了,眼皮垂着,不知是睁是闭,“好像这几天就要搬家,搬到天信总部去。”
其实夏风规模也不小,但跟天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夏风公司的大楼位置比较偏,而天信在市中心,正占着个好地方。夏东升之前把夏风接到手也没多余资金修缮大楼,楼毕竟有些年头,前些天一个侧门的玻璃让风刮碎了,差点伤着人,索性打定了主意,把总部搬到天信去。
夏风这回吞了个瘦死的骆驼,也不知能不能消化得了。信祁感慨夏东升有些胆识的时候,心里也联想到什么,最近八成有个绝佳的机会等着自己,只怕封逸远不同意,所以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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