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胡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闻冬
“来人啊!沈家庄的庄主沈富向官差行贿,竟然妄图劫狱!立刻将这沈家庄给我抄了!”
其身后的县尹和主簿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苦笑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二人平时也没少收沈富的好处,虽然想帮他,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感叹沈家实在太过倒霉,竟摊上了这么一位目无王法的贪官酷吏。
得了达鲁花赤的吩咐,打头的两名士兵立即冲上去,猛砸院门。
看门的庄丁揉着惺忪睡眼推开了院门,不耐烦地道:“谁呀天还没亮就来……”
待打开了门缝,看到这满街的火光后,壮丁顿时清醒了几分,结巴着道:“这……这是……怎……怎么了”
“滚开!”元兵搡开了他,将院门一脚踹开。
接着拽住了壮丁的衣领问道:“说!沈富呢!”
壮丁哪见过这等场面,惊恐地答道:“我家庄主外出办事,还没回来……”
“没回来”达鲁花赤眉毛一吊,“那就先将他的家眷都抓起来!”
“庄主的家眷昨夜便都走了,除了庄主以外,庄内只有些下人和杂役。”庄丁不敢撒谎,如实答道。
“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听管家沈伯说是到外省去探亲了。”
“那管家何在”
“管家也跟着走了。”
“什么敢情这沈家庄里如今倒没有一个姓沈的”达鲁花赤冷哼了一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给我搜!这沈家庄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其身旁的亲卫立即明白了大人的意思——将庄内所有值钱的物件都一网打尽!
官兵抄家如同闹了蝗灾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多时便将沈家庄内剩余的下人和杂役都给聚集到了院中,所有值钱的摆件、装饰、用品也全都翻腾了出来。
可尽管如此,竟还是没有翻到半张地契、半张银票……因为沈伯和盛文郁早已将沈家庄变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
达鲁花赤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越想越是不对劲,回身问道:“典史和巡检呢他们两个去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县尹和主簿均是摇头,表示已经许久未见其人影。
“混账!这二人关键时刻倒没了人影!”达鲁花赤气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随手在旁边捡起了一个花瓶将其摔得粉碎。
正心烦着,院门外又跑来一名报信的元兵,离老远就开始喊:“不好了!不好了!”
第七十一章 湖州赴约
文瑄与沈富一路向南,直到出了归安县才停下来。
天已开始蒙蒙变亮,路旁的草叶上也已经滋养出一颗又一颗亮晶晶的露珠。
沈富已然有些力竭,将巡检的尸体放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歇了半晌才喘匀了气。
“文公子,咱们背着他们的尸首到底是要去哪啊如果再这么慢腾腾地走下去,元兵可就要追上来了。”
文瑄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估算了一下距离后说道:“这里就差不多了。”然后将两具尸体都拖到了路中央。
“这是做什么”沈富忍不住问道。
文瑄解释道:“虽然你的家眷先行走了一两个时辰,但毕竟都是老幼妇孺,若元兵骑马追赶恐怕会有危险,好在元兵的人手并不充足,估计只能勉强凑够马匹往一个方向深追。”
“原来如此。”沈富立刻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情,再次向文瑄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难怪要将尸首特意搬到城南,待元兵搜寻到了两名衙役的尸体后一定会据此判断大家往城南逃了,这样一来便引着元兵向反方向追赶,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文瑄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先找地方藏一会,等元兵从这追过去后,再想办法绕路往北去湖州路。”
沈富自然点头答应。
半刻钟后,果然有一小队元兵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带队的正是县尹。
“大人快看!那有两具尸体!”跑在最前面的元兵大声喊道。
满头大汗的县尹急忙跟了过来,见到典史和巡检的尸体后一惊,“是他们两个来人,快去通知达鲁花赤大人!沈富他们杀了两名衙役,向南逃了!”
说完后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扶着腰缓缓地坐到了地上,看向两名衙役的目光有些厌恶,指着他们的尸体骂道:“都怪你们两个贪财的东西,害得老子忙活了一夜!平日里占些小便宜也就罢了,敢跟沈富那个笑面虎合伙做掉头的买卖,活该你们送命!”
就在不远处躲着的文瑄听到这句话后险些笑出声来,沈富则连连苦笑,这次要不是有文瑄出手相助,自己还真就着了这两人的道。
见到元兵已经中计,文瑄也就不再继续停留,与沈富悄无声息地绕了一圈,走偏僻的小路往北面赶去。
归安县本就是湖州路的管辖之地,两者相距也不算太远,二人不过半日的时间便已赶到。
为防元兵追捕,二人进城后先找裁缝铺换了身衣服,然后便开始找人打听箕火坛的所在——一个名为“半日闲”的茶楼。
似乎是由于这个茶楼过于偏僻,二人费尽唇舌打听了好一会才寻到。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沈富见到茶楼‘半日闲’的牌匾后轻声背读了首诗,道出了其名字的出处。
眼前的茶楼有两层,门脸规模看上去都不差,可却异常冷清,连个在门口张罗生意的小二都没有。
“看名字倒确与这无人问津的模样相符。”文瑄跟着轻笑了一声,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在坐在靠门位置的沐冲三人。
“怎么这么慢”铁牛明显等得有些急了。
“以防万一,带着元兵兜了大个圈子,所以来晚了些。”文瑄微笑着作答,旋即问道:“事情办的可顺利”
沐冲点了点头,“如你所料,那群元兵果然倾巢出动去了沈家庄,县衙的牢狱只剩下几名昏昏欲睡的元兵在把守,我们三人不费吹飞之力便将人救了
第七十二章 鼎力相助
陆氏家主名叫陆德源,已逾古稀之年,出身于汾湖名门,在家族雄厚财力的支持下,于经商一道天赋异禀的陆德源很快就在平江路一带崭露头角,打下一片家业。
几十年过去了,陆家在他的带领下愈发昌盛,俨然成了江左一带极富盛名的望族。
可偏偏天意弄人,陆德源纳了十几房的小妾也没诞下个一儿半女,偌大的家业无人承继,眼看着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上。
见多了风雨的陆德源也逐渐生出了退隐之意,本想着到归安县拜祭一下自己的老友,没成想竟无端惹上了这等杀身之祸。
沈富敲开门后,见到陆德源纳头便拜,“是沈富无能,害陆伯父受苦了。”
陆德源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加之其膝下没有儿女,因而每次见到沈富这个后辈都倍感亲切,是以在沈富从商之后对他多有照顾提携。
此番遭难,本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派人向他求助,没想到他竟然能甘愿赌上全家老小的性命来搭救自己,所以见到沈富之后老人家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好贤侄,快起来说话。”陆德源声泪俱下地道:“我陆德源一生都未曾求人,怎料到这把年岁了竟然因为这身老骨头害得你无家可归。”
沈富抽了抽鼻子,啜泣着道:“陆伯父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沈家能有今天没少得了您的帮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为了来祭奠我父亲才遭此横祸,沈富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万不能让这群杀千刀的贼人伤到您老!”
“好!好!好!”沈富的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让陆德源更加感动,心下直将沈富看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止住泪水后感慨道:“你爹于经商一道不及我万分之一,可在生儿子上面真是让陆某望尘莫及啊!”
老人家的这句玩笑话让沈富和文瑄忍俊不禁,场中氛围也逐渐缓和起来,不再是一片悲戚之状。
“这位小友是……”陆德源将目光看向文瑄。
沈富这才神秘兮兮地道:“陆伯父,这位文公子的来头可是不小。”
“哦”陆德源顿时来了兴致,敢在他面前说来头不小,想必一定是名门之后。
“晚辈文瑄,见过陆家主。”文瑄不等沈富介绍便主动拱手行了一礼。
文瑄文家……陆德源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这个较为特殊的姓氏,片刻后便睁大了眼睛,惊声道:“莫非你是文丞相的后人”
文瑄淡然一笑,拱手称是。
沈富道:“伯父有所不知,这次能顺利地救您出来也是多亏了文公子出手相助,不但劫牢反狱,更是使巧计摆脱追兵,否则我们两家皆难逃毒手。”
陆德源喟然叹道:“文丞相,擎天捧日者也!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承蒙他的后辈相救,陆某真是三生有幸。”
文瑄见陆德源这番赞美如此真诚,面色不变,心中却不免有些讶异,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但也只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将其看作是一份自己该尽到的责任而已。
可在下山见到沈富和陆德源这些入世之人对文家的向往与尊敬以后,文瑄的心里多了些不可言状的感触,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德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激动,希冀,甚至是……骄傲和自豪。
“陆家主过誉了,沈庄主既是我的朋友,他有难处我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文瑄客气地回道。
“如此
第七十三章 萧墙之祸
“在下多谢前辈厚爱。”文瑄再次拱手施礼,没想到这次解救陆家家主竟还有意外收获,得了陆氏的万贯家财作为支持,他和沈富的布局无疑可以更快地展开。
沈富虽然心里欣喜,但还是有些担心归安县的元兵,不安地问道:“只怕归安县的那群贼兵不会轻易罢休……”
提到那群元兵,陆德源冷哼了一声道:“放心,老夫在江左经营多年,只要你的家眷到了平江路,保准那些贼兵再不敢肆意妄为,只是难为贤侄你暂时不能抛头露面了。”
听到陆德源如此自信,沈富这才放下悬着的心,经历了此事他也不认为名声太大是件好事,隐姓埋名暗中积蓄实力才能自保于乱世。
“陆前辈连夜奔波想必已经甚是乏累,此处足够安全,可以放心地这里歇息一晚,其他的劳心事等明日再说。”文瑄见陆德源神色有些困顿,便拉着沈富告退。
陆德源心事已了,笑眯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二人出了卧房,那十名去打探消息的戒律堂弟子也已经如数返回,在盛文郁的指示下又前往城里的几处据点想办法重新召集老一辈的教众。
“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盛文郁皱着眉点了点头,沉声道:“明教在江浙的情况与我们在山里收到的消息相差甚远。”
文瑄对此倒没有感到意外,仅从归安县一处便足以看出青龙堂的水有多深。
“平江路和杭州路的两处分坛近期可有异动”
“都有些古怪。”
“说说看。”
“我曾与平江路的氐土坛坛主打过交道,他对于箕火坛和亢金坛的争斗历来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从未带着氐土坛参与其中,可他就在三日前却突然遇害。”
“遇害”文瑄也逐渐皱起了眉头。
“他能在平江路经营多年,自有其过人之处,就算再大意,也总归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被元兵给抓住吧这样的事未免太不符合常理。”
文瑄不禁想起了那些箕火坛弟子的供述,徐农及一众箕火坛的精锐也是被突然到来的元兵所擒,看来这两者都不是巧合……
盛文郁见文瑄不出声便接着道:“坛主被抓,统领大局的堂主职位又空缺已久,氐土坛已经开始大乱,各处据点被元兵逐一剿杀,估计很快就要变成下一个箕火坛了。”说罢无奈地叹了口气。
文瑄冷笑起来,自己坐在江浙的凳子还没捂热,便已有两处分坛被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那杭州路呢亢金坛有什么动静”
盛文郁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亢金坛怪就怪在没有什么动静,在箕火坛和氐土坛都已遭难的关口,这个亢金坛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亢金坛的规模是青龙堂七处分坛中最大的,也历来承担青龙堂与总舵传报消息的要务,我们在山里收到的消息有误,毫无疑问跟亢金坛脱不了干系!”
“如此说来,这个亢金坛的确有鬼。”沐冲等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有何难咱们既是总舵派来整顿青龙堂的,直接到杭州城去找那亢金坛的坛主问个清楚不就行了。”铁牛提了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文瑄摇了摇头道:“此时断然没有这么简单,万不可轻举妄动。”
盛文郁叹了口气,“箕火坛还没等重建,氐土坛又告急,亢金坛的情况也毫无头绪,早知道真该多带点人手出来。”
“大
第七十四章 寻求真相
铁牛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徐叔父的事难道是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文瑄点了点头,吩咐铁牛将其他人也叫来,一起解释此事。
文瑄对于四人自然是极其信任的,所以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心中对于亢金坛的怀疑理由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徽州路的角木坛在山下一战中奋勇当先,元气大伤。
湖州路的箕火坛和平江路的氐土坛先后惨遭元兵毒手,离奇被破。
台州路的尾水坛和温州路的心月坛大多叛教入海,劫持元廷漕运过活。
福州路的房日坛又相对独立,与其他分坛相距甚远。
所以无论是徐农所说的有人勾结元兵,还是盛文郁所讲的亢金坛向山里传递伪报,抑或是其过分安静的近况,种种矛头都指向了杭州路的亢金坛!
“盛兄,将我们掌握到的真实情况传进山里……不,想办法传给我爹,他自会亲自面见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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