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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臂熊猫
他说完这话,身份转换极其娴熟地朝向蒋母,歪着嘴巴坏笑:“妈妈,我的生日礼物呢?”蒋母示意保姆拿服装册子来,她要拿着,桃太郎抓过去抱在怀里给蒋十安展示:“奶奶说给爸爸买新衣服呢!”蒋母让桃太郎翻到自己选好的几页,挨个指过去:“入冬了,给你和小张买点新衣服,你看看喜欢吗?”
其实衣服这种东西只能算是日常开销,算什么生日礼物,蒋十安噘着嘴不满,正要找出个合适在儿子面前朝蒋母撒气的词语,蒋母却笑眯眯地说:“都给你们买的情侣装呢。”蒋十安露出个满意的微笑,得意地指挥儿子把书抱得近些,嘴上不依不饶:“你可不能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傻宝宝,爸爸妈妈的都是你的,”蒋母停顿片刻,改口说,“都是你们一家三口的。我跟你爸爸说了,我们宝宝今年不在家过生日,自己在北京办生日会吧。”蒋十安还要问划了多少钱,想想他饮露过活的亲娘应该也不知道,于是挂了电话。
他翻出短信挨个查看,破口大骂:“小气鬼!”
蒋十安从床上蹦起来,蹲在床垫上就要打电话给他爸兴师问罪,忽然发现手机屏幕上,赫然7点四十,立刻连滚带爬飞奔到浴室洗漱。张茂开始实习了,每天早晨九点半打卡,他提前一小时多送张茂去,才不会塞车塞到狂骂。
昨晚睡得实在是少,饶是蒋十安也不能俗地长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配上他到了冬天就恢复白色的皮肤,简直吸毒人员一般。蒋十安只好穿的鲜亮点,给自己套上一件亮橙色卫衣,才好歹装点地像个人样。昨晚张茂在寝室睡觉,他从冰箱里抓出来面包牛奶,踢踏地下楼开车去学校。
接张茂上班他挺快乐的,反正也没事干,他还能和张茂聊聊天。唯独有个坏处就是偶尔张茂那个舍友小眼镜,四眼田鸡也要来蹭他的车。蒋十安前天小气吧啦地暗示张茂让他自己坐车去,倒被张茂好一顿冷淡。这可就得不偿失了,蒋十安开着小车到寝室楼下,伸长脖子寻找张茂熟悉的身影,以及祈祷着没有那个小眼镜。
老生常谈了,上天眷顾蒋十安,今天楼下等着的只有张茂一个人。他还穿着一件和自己身上这件情侣装的黑色卫衣。蒋十安顿时眉飞色舞,刷得在张茂面前停下。张茂开门坐上副驾,蒋十安伸长胳膊把放在后座的牛奶和面包递给他,又殷勤地扑上去帮他扣安全带,顺便撅起嘴唇在他嘴上大力亲了一口。
“你室友呢?”蒋十安故意犯贱。
“他昨天在朋友家,离公司近,我们分开上班。”张茂用吸管捅开牛奶吸吮,随意地说。
蒋十安一扫早晨起床抽筋的不爽,噌得踩下油门。
今天出门有些晚,路上渐渐地堵车,越快到海淀就越堵,满街都是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有些还开着电动车摩托车自行车横冲直撞。蒋十安自持开车多年不算路怒族,但前头的无序和身边张茂不断看手表的沉默动作,都令他怒发冲冠。
好容易挤出学校门口的重灾区,眼看着就能驶过路口,绿灯忽然变红灯,蒋十安急刹车,张茂手上的面包掉在了裤子上。幸好不是奶油面包,不然裤子就毁了,然而蒋十安还是气得发作,在方向盘上狠狠捶了几下。
“操!今天怎么这么背!”
张茂把面包从裤子上捡起来,放回塑料包装里继续吃,拿着纸巾缓缓擦留下的一点面包渣,反而主动劝蒋十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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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蒋十安郁闷得无法,这路口的红绿灯时间最长,等的人简直要和车子长在一起,他在驾驶座抖脚发泄。张茂捏着纸巾团成团塞进口袋里,继续啃面包,仿佛刚才语出惊人主动安慰蒋十安的人根本不是他。蒋十安低头看看手表,放松胸腔大大叹了口气,确实还不算晚。他无非是每日都过的顺心,今天早晨起来就不顺利让他觉得憋屈的慌罢了。蒋十安抖着厚卫衣,调侃张茂:“你今天跟我穿情侣装哦。”张茂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也发现了这个事实,立刻别过头去不说话。
蒋十安被他逗乐,呱呱笑,青蛙似的。笑了没几声能走了,他立刻又开出去,边看着车镜边忽然想到重要事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张茂扣着安全带反问:“什么日子?”蒋十安被他问的一个趔趄,好歹一起过过几次生日了,他把张茂的生日记得清清楚楚,张茂却不记得他的。居然还敢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瞬间就想像个被老公遗忘了结婚纪念日晚餐只吃了泡面的怨妇似的跺脚,可惜是在车里,跺脚恐怕要出车祸。蒋十安抑制住抬高声音八十度的冲动,尽量平和地回答:“今天是我生日啊。”张茂刷的转过头来,踌躇着说:“但我没有买……”蒋十安抓住机会即刻反击,大声撒娇:“那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去生日趴,不然就给我小心点。”
他用这词用的熟练,语气准,一瞬间高中时候霸王的样子跃然脸上。张茂在他朝着张茂虚空挥出几小拳之后点头答应。蒋十安涎着脸要求:“你连我生日都记不住,晚上回家了我要惩罚你。”
他的惩罚当然就是那些淫邪的勾当,蒋十安自持十分了解自己,也有自信张茂比他还了解自己。他侧过点头看看张茂,他没回答,只是抿着嘴不知想什么,小娘们似的。张茂长得并不女相,反而非要说起来比他在面相上更像个标准的男人,只有蒋十安知道那个隐秘器官也并未让他显出雌性相貌。瘦弱的男人也还是男人,就像张茂永远强调的那样。
不过被操多了,张茂的一举一动在蒋十安的眼中就生出股别样的诱惑来。从前他也觉得张茂诱惑力十足,但最早在他高中时,这种绝美的诱惑力九成来源于他脑海中“斜眼怪有个逼”的认知。仿佛有了逼就是骚的,不管穿多厚的衣服,但凡有个逼,路上行人淫邪的目光必要穿透其外衣,猥亵其内里。现在大不相同了,现在张茂对他的诱惑来源于张茂本身。在大脑里模拟出需要发出“张”字时那个咬紧牙齿再放开的动作,奇异灵敏的酥麻就会蔓延到蒋十安的全身。
他称之为“爱情的躁动”。
否则说不清楚,往日张茂对他的吸引力来源于他对张茂性别的模糊和误解,而在多年的近乎于婚姻生活的同居后,在仔仔细细看过他的胡茬、喉结,有骨节的手,一丁点青筋的白色手臂,以及和自己一样同样会勃起射的阴茎后,蒋十安彻底认知到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如假包换。
他放下张茂,目送他走进办公大楼,头也不回的,掉个头开走。
生日会操办开始的是有些晚,不过不碍事。
蒋十安找了个附近的星巴克安顿下来,拿出手机准备在班级群里宣传自己的生日会。谁知道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今天过生日,早上匆匆忙忙没开微博,打开之后私信评论转发艾特一团乱哄哄,全是各个协会社团学长学姐学弟学妹高中同学给他发的生日祝福。蒋十安微博粉丝不多,但各个可都是真粉,他统共两千多粉丝,生日祝福加起来了快一千条。蒋十安不禁洋洋得意。
他喝一口咖啡,烫的呲牙咧嘴,一面在屏幕上打字发到班级群,其他的群他可懒得再发。他发了没两句,班级群就炸锅似的挨个回复要去要去。蒋十安发了个“流程待定”,转头又弄晚餐和ktv包房买酒之类的事儿。一切搞妥当,他终于也把手里这杯烫的他魂飞魄散的咖啡喝的差不多,赶紧出去买最要紧的东西。
四年前他从家里来学校看张茂,给张茂心布置的玫瑰花香槟都被他扫了兴,说来说去也是怪他自己冲动。现在他二十多岁了,怎么说都算个成熟男人,比以前强得多。这次蒋十安决计好好操办,他在花店挑选着玫瑰花,指甲敲着嘴唇也不知张茂会不会喜欢这种玫瑰花做成的熊。他挑着挑着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自己过生日,张茂还忘记,怎么要自己挑选东西布置酒店房间呢。
不过他要是这么多年了,还要幼稚地跟张茂纠结这些,那他也过于小肚鸡肠,不配做张茂的男人。蒋十安挠着下巴,这动作他是被张茂传染的,从前不爱做,生活到一起老是看到张茂思索的时候挠下巴,他也就学会。他最终决定都买了。外加一瓶粉红香槟。
一切都按照四年前一样的模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开套房,冰香槟,揪花瓣,撒花瓣。蒋十安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摆弄蓝色的玫瑰花瓣,他犹记得上次是红色,张茂并不喜欢。他忆起张茂雪白的皮肤融化在红色玫瑰中的样子,心猿意马。然而他也记得张茂把床上的玫瑰全扫到地上,才展开被子睡觉。是否红色令他觉得自己是女人?蒋十安猜测大概是这样。
所以他这次就换蓝色,蓝色稳重安全,算是safeplay。
反正时间还早,也不必慌张烦躁,张茂五点半下班,他还有数个小时用来布置。蒋十安双膝跪地,心想如果这是求婚,他要是个女的得感动的热泪盈眶,哗哗流泪流鼻涕。他低垂着头,手部女工似的重复机械动作,不知时间流逝。
蒋十安把花瓣摆成一个蓝色的心,再一路一片一片铺整齐到门口去,他往日绝不可能如此耐心,今天心中却平和,然而平和中透出点哐哐响的跃跃欲试。心头跳的欢快酥麻,蒋十安迷信地想早晨他十分倒霉,是不是“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老天暗示今天是个什么好机会。到底是什么好机会,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但很恐惧,害怕说出来要遭天打雷劈。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注重于眼前的工作。
他再站起来时,同上次一样,初冬季节太阳落山早,屋里已经有些暗了。蒋十安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膝盖艾艾叫苦。可惜也没人听见,只能叫给自己听。他把宽松的裤子掀上去,发现膝盖上一片地毯纹路,顿时大笑。笑完也不觉得痛了。
他换上刚才在商场拿来的蒋母预订保存的新衣服,照照镜子,疲惫一扫而空。
蒋十安开车才上了主干道,就接到张茂短信,言简意赅:“加班,晚上回来。”
蒋十安即刻明白,今天果真仍是倒霉。
他却还要做好人,忍着怒气靠边回复:“没事,我晚上在ktv办趴,你下班了就来嘛。地址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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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只回复个:“ok”就没了动静。蒋十安气得把手机甩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叉腰思索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简直不想办了,可是同学已经在班群陆陆续续发消息说自己到了餐厅,他不得不去。
往回开的路上,蒋十安开导自己张茂才刚实习,加班说明老板看重他,张茂很注重别人对他专业能力的认可,所以张茂现在应该并不难受,正在快乐加班。
前头又堵车了,蒋十安掐仇人脖子似的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旁边不断蹦出新消息,可就是没有张茂信息的手机,终于受不了地爆出一声:“操你妈!要不要这么倒霉啊!真是操了!”
第55章一点妄想(下)
直到傍晚,张茂都没有回复过一次蒋十安的短信微信,他打过去,张茂已经关机了。公司里不会没有充电线,张茂是真的忙吧。
也许他就是不想接你的电话呢,一个声音从大脑中响起来,蒋十安猛地灌进一杯酒压制下去。
“蒋十安,我们送你的礼物。”
蒋十安在餐桌前坐着,他脸色看上去不错,因为酒的浸润甚至还带着红光。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在长桌前坐下,大部分都挺局促的样子。蒋十安从来打心底瞧不起那些家境普通的人,总觉得他们和自己交朋友是存着什么占便宜的心思,就像那些出去聚餐时候,他说要结账,跟他抢着结但实际上从来不把钱包从怀里摸出来的学长们。他遗忘了张茂也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甚至活的比在座的同学都要捉襟见肘,高中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上辈子的事情,他有时候连校服领带是什么颜色都要忘记。
蒋十安接过几个学长送的礼物,晃了晃盒子空荡荡,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发人的鬼东西。他其实不计较这些东西,他只是瞧不起一切人而已。平常张茂在,张茂总能把他拉到现实世界中,现实世界中的人是吃手抓饼,买几百块钱衣服就会开心的。这些在他上大学之前都颇为陌生,张茂是他看世界的门窗,是打开他偏见的那把小小钥匙。然而今天这把钥匙不在,他的门窗便全数闭锁,偏见的魔盒也全数涌出。
说白了,他和这些人交朋友,尤其是张茂的那几个室友,不过是出于他对张茂的体谅。今天张茂不在,他的恶毒和不可一世便从胸腔里喷发,毒液似的喷在盘子桌子上发出嘶嘶响声。不过他的脸上还维持着那种社交时候的假笑,他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就饮酒,脸颊上飞起两片红晕,看上去平添一丝可爱。谁能知道他心里其实在想着什么恶毒的事情呢。
他一杯杯喝着酒,有人来了就下他们的礼物再假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张茂寝室的人除了张茂和翟利都来了,他们凑钱送了他一台小游戏机。蒋十安终于露出一点真实的表情,问:“我弟弟也出钱了?他可是个抠门的。”“对啊!”汪新元大嗓门地回答,“他出了钱了,本来我不想让他平摊,让他自己个给你买。完了他还是跟我们平摊的,你说抠不抠吧。哈哈哈。”他说完之后觉得这件事好像是个什么好玩的玩笑似的笑个不停,还是白文行看出来蒋十安脸色不虞,拽着他走开他才消停。
蒋十安从听到那个东西是张茂凑钱买的有一丝开心,因为他之前顺嘴和张茂说过这个游戏机不错,但忙得很忘记买。他还以为是张茂主动提出来给他买的,谁知道他只是为了省钱。蒋十安心里不痛快极了,但他仍竭力安慰着自己,张茂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高中时候为了二十块钱宁愿挨揍的家伙。
空腹喝酒极容易醉,人才堪堪来齐,蒋十安竟然已经把开的其中一瓶金色香槟灌下肚子一半。往日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可今天因为他没吃饭,心情又极差,当下就晕晕乎乎的了。他晃了晃脑袋,又给张茂发了一条微信。他的眼睛有点花,按在屏幕上很缓慢,半天才打了一条微信:“你还加班呢?”他低头盯着那条信息,第一次恨微信没有已读功能,那样的话张茂读过不回便无所遁形。
过了许久,侍者弯下腰在他身边轻轻地问:“蒋先生可以开餐了吗?”
“嗯?”蒋十安捏着太阳穴抬头,对上侍者胸前的餐巾,他用手掌按了一下额头,说,“开吧。”
听到他说开餐,坐在他旁边的季嘉丰四下环顾,奇怪地问:“你弟弟没来?”
“嗯,他加班,”蒋十安竭力露出个平淡的表情,就像他真的在说的是自己的表弟一样,“他等会第二摊就来了。”他也不知道是说给季嘉丰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菜一道道上来,蒋十安订的是法式。菜单他下午细细选过,因为他父亲是这里的vvip,所以临时从其他酒店调了食材过来,拼出他所认知的张茂最喜欢的一套菜。气泡酒两种,葡萄酒三种,苹果酱鹅肝,草莓雪花蟹爪肉沙拉,带子汤;主菜是张茂最喜欢的神户和牛生煎牛扒,只有三指宽食指长,入口即化,张茂喜欢三分熟他特意叮嘱三分熟;汤是特地从隔壁粤菜餐厅买来的大鲍翅,配海椒是张茂的最爱;甜点是分子水蜜桃拉糖和淡味马卡龙。他今天只做了这点事情,只为着给张茂吃一顿每一道都是他喜欢的生日大餐。尽管是他自己的生日。
他以为每个细节都能让张茂高兴了,也许张茂吃完饭能对他有好脸色。以前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只要吃到好东西,就会对他和颜悦色些许。他准备了一切,宛如招兵买马再操练数十载,意气奋发上了战场,却发现敌军早已鸣金兵,解甲归田。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意义,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不顺眼。
蒋十安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的同学,学长学姐吃着那些根本不知道主宾是谁的菜,他想挨个把他们抓过来,狠狠地揍他们的肚子让他们全吐出来。不许吃!不许吃!蒋十安混乱地在心里咆哮。我准备这些东西不是给你们吃的!
甚至都不是给他自己吃的。
一道菜上来,下面坐着的同学都忙着拍照夸奖,蒋十安只随便拿一把叉子捅进盘子里,把摆盘良的东西搅和成泥,塞进嘴里。他从来注重礼节,张茂在外头吃西餐乱用叉子勺子,他都要骂骂咧咧地教育他。他自己今天却用一把吃前菜的叉子吃完了整顿饭。
他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香槟,没人发现他的异常,他一直酒量奇佳,从未在同学聚餐时醉过。他也的确没醉,他只是胃痛,吸饱了酒又被塞进去一堆乱七八糟食糜的胃部蜷缩着抗议,他痛的脸上因为醉酒而生出的红晕全数褪尽。这时候不该在吃了,在家里吃饭的话,张茂偶尔会叫停他,不让他吃三支棒冰,这是张茂对他仅有的关心。蒋十安的眼睛盯着包间的门口,正是上甜点的时候,服务生挨个端着冒白气的盘子走进来,一个两个三个,进来几




斯德哥尔摩(H) 分卷阅读150
个蒋十安就喝几口酒。他渴望在那些穿着白衬衫红黑马甲的服务生后头,张茂能风尘仆仆地奔进来,然后发觉桌上只剩下甜点后露出微弱的失望表情。
然而没有,然而什么都没有。
水蜜桃拉糖的外壳在桌子上挨个被敲破,咔擦的响声和照相录像配有的惊呼声交替着在桌上响起,蒋十安放下双手让服务生在他面前敲开。里头的桃子酱和冰淇淋便流出来,他点这道菜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叫桃太郎。
他把冰淇淋和糖壳舀进自己嘴里,糖的外壳是跳跳糖做的,在他舌尖跳动刺痒。蒋十安并不喜欢这道菜,他小时候就在日本吃过,偏孩子的东西罢了。他吃了一口就觉得胃部难受,泛着恶心,于是把勺子放下继续喝酒。
蒋十安翻起手机看,点开微信,和张茂对话的那栏,唯有他绿色的对话框显眼的存在。他拉着两人的对话往上翻,所有的记录他都保存着,从他第一次加张茂新号码的微信开始。蒋十安换了数个手机,但每一次他都会把和张茂的对话全部转移到新的手机中,时不时翻回去看。有什么可看的呢,他快速滑动屏幕,绿色的对话框连成一条粗长的绿色方块,在他眼前跳动。证明着张茂从来很少回复他,永远都是他在自言自语,长篇大论。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四年多快五年了,蒋十安从不考虑自己在奔命的路上有什么得失,潜意识中也知道唯有“失”,没有“得”。只是他行在追逐的小道上,光是躲避随时落下的石块,或是暴雨和地震都让他筋疲力尽,哪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他也应该理解张茂,早上他们也还好好的,可他忽然就是觉得好累好累。
大概是报应吧。
蒋十安的脑子里忽然出现这样一句话,他握着杯子恍惚,眼前是几个同学站在屏幕前唱歌的画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ktv,而手机还在他的手中攥着,紧紧的,表面一层黏糊的汗水。他仍在喝酒。一定是了,蒋十安狠狠闭上眼睛又张开,一定是这样了。全部都是报应。他殴打张茂,侮辱他,强奸他,所有的过往画面,那些他回避的东西,他以为他忘记了,但没有,因为酒的作用他们全部出现了。混搅成一团脏污,细看去是一团巨大的头发丝,从下水道里掏出来的,任何人看到都要甩手尖叫呕吐。他的脑袋痛的快要炸开,胃也在腹腔里旋转搅动,蒋十安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忽然想到马上就要毕业,张茂已经找到工作,他翅膀硬了,一定不会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对不对。酒好凉,冒着泡,啊,喝进去顺着食道它们在冒泡,很痒,很麻。像张茂抚摸他后脖颈时候,那种指腹的指纹滑动在汗毛上的触感。好吵,谁在唱歌,真的太吵了。他的脑袋真的太痛了,蒋十安举起拳头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敲着。
有几双手伸过来拉他,他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却抓着那几双手来回的摸,不是张茂,都不是。他的手很细,比他自己的手细一大圈,他每天都摸他知道,他知道。都不是,这些都不是。他熟悉张茂的手,是男人的手,他认可了,他之前总说他的手像女人似的小,但是他现在认证了。可是张茂没有伸手出来拉他,没有。他不在,对对对,他不在,他在加班。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不喜欢伸手来拉我的手了。
蒋十安抱着脑袋整个蜷缩在沙发上,耳朵边嗡嗡响,一会是没有人唱歌的ktv旋律声,一会是张茂那几个讨人厌的室友在他耳边讲话的声音,苍蝇一样。他想挥拳把他们都打死,但是他的头好痛他要抱住,勒的紧紧的,等待张茂来解救他。他的十指在头顶交汇,十指相握,让他想到有一天晚上他趁张茂睡着了他偷偷去伸手拽他的手。在黑暗里面张茂终于肯和他牵手了,他原来当时也是在自欺欺人,他蒋十安就是个傻逼,就是个胆小鬼,傻逼,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敢牵心爱的人的手。
他牵起他的手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蒋十安的眉头皱起,竭力思索,对,他把他们的手举起来放在夜灯下看,他想起来一个电视剧,女主角躺在男主角的怀里,他们的手一起举起来放在夜空下交叠。通过他们的指缝,是无限的夜空,他们的指尖露出星星闪烁的光芒,男主角对女主角说:
“我知道你的手指尺寸,以后就能给你买结婚戒指。”
对对对对,对!对!
蒋十安在心里无声的大吼,他的牙关咬得死紧,他还记得不能说话,说出来别人就知道了,这是他答应过张茂的,不要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他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他知道做什么了。他要想让张茂及时回复他的微信,对他主动说话,对他笑,他要想让张茂永远和他在一起,唯有这条路。
蒋十安从酒店的房间里抱出他买的玫瑰花熊,还有那堆蜡烛,他跳上出租车,嘶吼着让司机开到学校去。他顾不上一切了,他没有戒指,他忽然想到,没关系没关系,蒋十安想,只要他答应了,他可以给张茂拍卖世界上能拍卖到的最大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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