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爪南宫
说罢两个人都笑起来,窗外冷雨淅淅沥沥的下,江采衣靠在小榻头的红木雕漆镶板上,抱着小小的暖手炉看着嘉宁在烛火中异常柔和的眉目,仿佛依稀看到了儿时娘亲在烛火中细细递针缝线的模样。
到了用午膳的时分,江采衣被小太监奉旨接到御书房暖阁去了,嘉宁做了一会儿针线,才记起还要给大婚准备一把红伞。
大婚,只有皇后能用红伞,“伞”的正体字里有五个人字,象征着多子多孙,伞面儿张开后形成一个完美的圆,有祝福新人生活美满圆满的寓意。
最近内务府忙的气都喘不上来,嘉宁觉得这红伞还是由她亲手来做才足够细腻。大婚红伞做起来破功夫,伞骨为竹,竹报平安,寓意节节高升。竹骨一定要选挺拔油滑的,要截形,要刷桐油……嘉宁想了想,决定去皇宫的会同馆里瞧瞧有没有上好的竹骨。
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绕了回来,小宫女们正在拾江采衣用过的小檀木桌,桌上摆着几个绞丝银的小花螺纹金碟,里面盛着红糖腌渍的各色果子。
嘉宁挡住小宫女的手,皱起眉头端起一个小盘子,“奇怪,娘娘最喜欢吃这个桂花奶皮,怎么一口都没动过?”
小宫女看了一眼,笑道,“娘娘最近不爱吃这个,嫌太甜腻,桌上的腌梅子,她吃了不少呢!”
嘉宁微微一怔,看向装着腌青梅的琉璃罐,青梅被吃的干干净净,一颗也不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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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地湿漉漉的,嘉宁小心翼翼打着伞,慢慢行走在雨里,冷风湿津津的贴在脸上。因为有风,油纸伞根本挡不住斜着刮过来的小雨珠,不一会儿,嘉宁脖子上一侧的狐毛就被打湿了。
她停下来呵了一口气,绕过太液池的抄手游廊,加快脚步从万贞门穿出来,才算从内廷绕到了外宫。外宫的会同馆里面多的是贡品等杂物,要找最好的竹骨,就去那里寻。
皇宫整体分为内廷和外宫,内廷里全是太监和女眷,外宫则时常会有大臣和侍卫走动。一般宫女嫔妃是禁止来外宫的,得生出秽乱宫闱的事儿来。但嘉宁不同,她是宸妃跟前最得脸的姑姑,宸妃常常被皇帝召来外宫,她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也有了一块自由行走的腰牌。
嘉宁边走路边寻思……娘娘最近很爱睡觉,动不动就叫唤犯懒,吃东西也总是捡酸的……
嘉宁身上有点冷,心里却很高兴,皇嗣八九不离十就在娘娘肚子里了!她盘算着什么时候请崔太医来给娘娘诊一诊脉,如果有了皇子,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嘉宁正高兴呢,身边“哧溜”跑过去一个小羽林卫,他边跑还边笑眯眯的伸脖子冲她喊了一声,“将军夫人,今天来外宫啦?”
……嘉宁额角青筋微微一抽。
外宫有一大批羽林军驻扎着,鬼知道怎么回事,她每次来外宫,这些羽林卫们就跟集体约好了似的,一口一个“将军夫人”的叫她。
“将军夫人,出去啊?最近见将军了没?”
“将军夫人,咱都是羽林军的人,有啥需要尽管开口哈!”
“将军夫人,您今儿气色不错啊!”
“将军夫人,啥时候过门,请兄弟们喝酒啊!”
“将军夫人,军里这么多光棍,就您这模样儿的宫女,也帮我们淘换两个呗!”
谁、是、你、家、将、军、夫、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嘉宁在肚子里咆哮,若不是教养良好,她早就连手里的伞和东西统统砸过去了!你们羽林卫一个个都是瞎子吗?!能别乱认亲戚好吗?!再让他们这么污蔑下去,她是不是可以直接给羽林将军雷宇晨煮饭生孩子了!?
满肚子火还没撒出来,一个五品带刀羽林卫碰巧带队经过游廊,看到嘉宁的沉重竹骨,立刻狗颠儿热情的跑来帮忙。
“哟,将军夫人,要帮忙不?”小伙子嘴上问着,实际上已经抱起那捆竹骨扛上肩,笑的特别热情开朗,“将军夫人,需要帮忙就喊人呐,您跟我们客气啥?这种粗活累活怎么能夫人你干,万一压坏了身子骨,我家将军要心疼的!”
……你家将军我不熟,能别这么套磁吗!嘉宁跳脚,咬牙切齿的绷着脸,可惜,羽林卫这些大老爷们儿似乎都和他们的老大雷宇晨一样粗狂到脑袋缺线,从来都看不懂人脸色的!
热情如火的小伙儿歪头瞄一眼嘉宁手上的绣鞋样子,立刻笑成一朵大花花,“将军夫人,您在缝鞋呐?是缝给我们将军的?”
……最好你家将军穿的下五凤凰软底绣鞋!嘉宁额头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我说了好几遍,我不是你家将军夫人!”
小伙子惊愕住,停下脚瞪她,“你,你居然看不上我们将军?”
“不是看不上……”嘉宁气得脸都红了,“关键,我不是你们将军夫人!把我的竹骨放下来,我不要承你们羽林卫的情!”
“不是看不上,那就是看得上喽?那还有什么说?您不迟早是我们将军夫人嘛!跟我客气什么!”小伙子嘿嘿一笑,大手潇洒一挥,大踏步继续扛着竹骨往前走,害的嘉宁跟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喘着跑,“咱羽林卫呐,和您都是一家人!”
简直鸡同鸭讲!嘉宁抱头呻吟,这些羽林卫在外宫天天这么嚷嚷,简直就是败坏宫女的名声!她该怎么办?绕皇宫一大圈挨个跟人解释吗?哦,逢人就拉住说,别听羽林卫那帮大嘴巴,我和雷宇晨没有任何关系!
会不会被误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雷宇晨!你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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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但是其实,雷宇晨真没有使啥手段,他就是嗓门大而已。雷宇晨管着羽林军,军里满都粗老爷们儿,说话荤素不忌的。雷宇晨藏不住话,有空就宣扬,“瞧着!宸妃娘娘身边的嘉宁姑姑,是我未来的媳妇儿!”
雷宇晨热情可亲,和手下的军官士兵们打成火热一片,他一个人追姑娘娶媳妇儿,整得跟全军一齐追姑娘娶媳妇儿似的。现在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全军都认准嘉宁使他们的将军夫人了!
嘉宁都绝望了,她一张嘴,怎么拼得过羽林卫十万张嘴?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啊!
心里恨得正想把雷宇晨五马分尸,游廊尽头就出现了她恨不得生吃掉的这个人。
……
雷宇晨肩上扛了三张金钱豹皮,一串鹿角,穿着生铁铠甲。细雨顺着头发淋在铁甲上,洗的如同明镜一般,一股子生铁味道。细碎的冰碴子落在他的鬓发上,不一会儿就化去,雷宇晨个子高,头几乎顶到了游廊的梁枋。
嘉宁见了他就想绕道,哪知道身边的羽林卫开开心心的招手,扯开嗓门,“将军!嘉宁姑姑在这里!”
嘉宁立刻转过身狠狠瞪他这会儿不叫将军夫人了?!!你小子不傻啊!!!
小羽林卫裂开嘴露齿一笑,放下肩上的竹骨,一溜烟跑了。
雷宇晨没想到在这能碰到嘉宁,惊喜极了,大踏步几脚就到了她跟前,“嘉宁!”
嘉宁不咸不淡的瞄他一眼,行了个万福,脸上绝对能刮下二两霜。
可惜,雷宇晨这人,你给他摆脸子根本就没有用,倒不是他脸皮厚,而是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察言观色,那神经粗的,剪子都绞不断。
见嘉宁冷冷的不吭声,雷宇晨搜肠刮肚的找话题,“嘉宁,真巧,我也正想去找你……”
“请将军离奴婢远一点!”摆了半天臭脸,雷宇晨这货却没有反应,嘉宁心里早就默默吐了几升血,只好不顾脸面挑明了说话,“将军!奴婢是宸妃娘娘身边的侍女,不是随随便便供人调戏的戏伶!外宫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御史路过,万一被人看见宫女和大臣勾搭,成个什么样子?将军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奴婢却是个要脸面的人。”
雷宇晨皱起眉头,脸一黑,“哪个御史不长眼?!你放心,我喜欢你,连皇上都是同意的。”
皇上同意,不代表我同意好吗?嘉宁强自压下胸口的火气,冷冷笑到,“将军喜欢人的方式,奴婢理解不了。”
他喜欢人的方式有什么理解不了的?雷宇晨不理解。他将肩上的金钱豹皮一股脑讨好的送去嘉宁怀里,“喏,看看!这是我大猎打来的猎物,整张豹子剥了皮,刚刚晒好,马上就给你拿来了!豹眼珠子里头我给镶嵌了黑曜石,看上去像活的一样,你拿去使,冬天正暖和!”
再递上鹿角,“还有鹿角,拿去锯成片儿泡酒喝,大补。对了,我那儿还有今年刚下的熊胆……”
嘉宁举手制止住他,把满把毛茸茸的皮子塞回去他手里,“将军,我不需要。我是女孩子家,女孩子家只喜欢手帕,锦缎,丝线之类的玩意儿,这种皮货鹿角,将军拿回去。”
雷宇晨哦了一声,见她塞回来也就只好接了,“真不需要啊?那好吧……”
没说完就听到“噗嗤”一声,有人在游廊边儿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嘉宁红着脸扭头一看,吏部尚书闫子航抱着双臂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
见到闫子航,雷宇晨惊喜的伸过手臂去,“尔敏!”
闫子航闪身避开他,反倒是对嘉宁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嘉宁姑姑,久闻大名,雷宇晨在下官耳朵边念叨过您好久了。”
面对清俊儒雅的吏部尚书,嘉宁也没法跳脚,只好躬身还礼。
闫子航一脸笑面虎模样,又把雷宇晨手上的豹皮鹿角重新推到嘉宁手上,“雷将军在猎场上表现勇猛,皇上封了冠军侯,嘉宁姑姑,这些东西虽然粗陋,但好歹是雷将军的一片心意,鲜花赠美人,皮货也一样可以赠美人的,对不对?”
吹捧了一番后,闫子航弯起漆黑的眼眸,柔声和气的不给嘉宁插话的机会,“姑姑有所不知,雷将军很喜欢这几张皮子呢!方才在御书房里,皇上开口要留一件,将军都没有给,说是心仪嘉宁姑姑,请皇上把这些皮子、鹿角作为封赏送来给您。您看,这些东西也算是皇上的赏赐,姑姑若是推拒了,不单单驳我们将军的面子,还驳了皇上的面子不是?”
嘉宁差点要碎了牙齿。好你个闫子航,真会拉大旗作虎皮啊!见过送礼的,没见过这么送礼的!编,你接着编啊!几张豹子皮,皇上能亲口去封赏才见鬼了!
可问题是,她真的没办法推拒,因为闫子航说,这是御赐。如果坚决推辞,闫子航恐怕就会直接给她定抗旨的罪了!至少也是个藐视圣躬的罪名!她哪里扛得起?!虽然明知道闫子航一口鬼话,可她是什么身份?她有那个能耐去向皇上求证吗?
嘉宁头顶冒烟,一把抢过豹皮鹿角,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个万福,“奴婢叩谢皇上赏赐,二位大人,再见!”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雷宇晨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看向闫子航,“尔敏,你编那些瞎话干嘛?”
闫子航微微摇头,掩唇轻笑,“小雷啊小雷,给姑娘送礼,人家不要,你就真的不送了?”
“她都不要我干嘛还送?”
活该娶不上老婆……闫子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拍拍羽林将军的大头,“以后有什么东西想送就送,耍赖也要送。”
“……哦。”
“还有,听没听见人家姑娘方才说喜欢‘手帕,锦缎,丝线’之类的玩意儿?回头买上几打,托人送给她,这表示她的话你都是记在心里的。”
“……哦,好。”
闫子航斜里递过来一张单子,“你单单在她跟前使劲儿,用处不大。这张纸拿着,上头写着嘉宁家的门户住址。她家在京郊的庄子上,家里有个弟弟还未满十岁。她爹死得早,剩她娘和她祖母苦撑着。家里有些地,虽然吃饭不愁,但终究没有男人容易受欺负。你得空就去她家帮帮忙,顺便把她弟弟弄进帝都最好的学堂,搞定这一家三口,你才有底气在姑娘跟前求亲。”
雷宇晨惊呆了,恨不得当即抱住闫子航的大腿,“尔敏……尔敏!这些你都是怎么查到的!?”
“我有心,而且我是吏部尚书。”
“你这种人,为什么居然会没有娶到老婆!!?”单身到现在,岂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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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
“……滚,要你管。”
作家的话:
尔敏你是中国好基友!^^
☆、翔五 微h
立后诏书还没有下,不过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内廷早就已经拟好了旨、盖好了大印,为了图个喜庆,暂时定在万寿节的当天放诏书告天下。因此,这个月宫里的事务特别多,除了一个月后腊八的大婚典礼外,还有近在眼前的万寿节。万寿节是皇帝千秋,虽然比不上大婚隆重,但一样是要大办的。
慕容千凤在太子驿馆里头拾东西,准备回皇宫一趟。她即是太子侧妃,也是北周的公主,甭管这公主是怎么封的,她都必须进宫去恭贺一趟。
自从嫁给宇文靖做了侧妃,她一直住在驿馆里头,除了第一天圆房之外,她鲜少见到自己的夫君。宇文靖并不宠爱她,作为南楚的太子殿下,他身边女人如同过江之鲫。不说原先南楚太子东宫里面的五六个侧妃和十来位庶妃,光是平头正脸的通房丫头就数不过来。
慕容千凤清点着要送进宫的礼单,旁边几位侍女寥寥散散的伺候着。侍女们都是南楚人,对这位北周公主算不上多么衷心和恭敬,除了慕容千凤自己带来的奶嬷嬷,她竟连一个能说贴心话的人也没有了。
奶嬷嬷在一边看着慕容千凤憔悴的脸色,心疼的不成样子。这孩子是她从小拉拨大的,比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疼。慕容家规矩多,哪怕是亲生的娘也都没把心思放在闺女身上,别看慕容千凤金尊玉贵的长大,来自爹娘的嘘寒问暖几乎没有。
造孽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凤凰,前呼后拥的送到北周后宫里头,冲着中宫皇后的位子去的,结果居然被转手摞给了宇文靖做侧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慕容千凤狠狠哭了几个晚上之后,也就接受了这安排。
可哪里知道,宇文靖的心思竟然一星半点儿也没有放在自家小姐身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宇文靖前几日从宫里面回来,就似换了一个人,对家里的侍妾、宠婢开始统统不待见起来,倒是夜夜跟一个侍奉茶水的小丫头贪欢,荒唐透了顶的!
那小丫头奶嬷嬷见过,十四五岁的水灵年纪,细眉眼小嘴巴,也不是多么出挑。但就是入了宇文靖的眼,这会儿宠的狠了,连对侧妃都敢甩脸子。
慕容千凤也不是不想拾这丫头,但宇文靖并不是一个容易左右的男人,她是北周的公主,宇文靖心里防着她,自然也不会多和她亲近。她连在他身边扎下根都难,更别提争宠了,何况,她还不是太子正妃……
可是,无论如何,宇文靖是她委了身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流连在别的女人身上,慕容千凤也只能自己吞苦汁子,和嬷嬷抱怨一番罢了。
正在难过,夹道里头骤然一阵脚步声,一个侍女急喘着跑来,“侧妃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慕容千凤心里一跳,手上的礼单都轻飘飘落到了桌上。她登的一下跌在铜镜前的绣凳上茫茫然呆住了。
外头冬日的天阴蒙蒙的一片,花草都委顿着,蔫巴巴的提不起一丝朝气来。她住的地方偏冷,窗户都严严实实闭着,似是闷得人透不过气。
奶嬷嬷猛地跳起来,抓过铜镜台上的扭银螺丝的脂粉盒子,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跟前,“我的好姐儿,没听见么?太子殿下来了!您平常多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临到跟前就成纸糊的了?时间紧,赶快上些胭脂,留住太子殿下啊!”
话音还没落,宇文靖的前脚就已经踏进了房门,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打开的胭脂盒子,表情凉薄的很。
太子身后跟着的,是最近极为受宠的那小侍女。她这几日被男人滋润的厉害,颇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味,轻灵灵的露齿一笑,“侧妃娘娘,等不及梳妆呐?”
慕容千凤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捏着胭脂盒子的手指都蜷曲起来这贱婢!说得她为了留住男人多么急色一样!她哪里受过这样的难堪,越是着急,额头上的细汗就越是密密的一层。
宇文靖自在的坐在红漆藤椅上,看一眼这个才娶了不久的侧妃,心里掂量了些许。唔,美丽倒是挺美丽的,可惜通身的贵族气派、矜持高傲,像个压不下去头的孔雀胚子,这种调调的女人他宫里遍地都是,早就不稀罕了。
同样都是嫁了人,可区别怎么那样大呢?宇文靖一想起来那日宫里的惊鸿一瞥,就心底发痒。
也不知道是不是北周皇宫里面的水土特别养人的缘故,那个宸妃歪头一笑,衣襟上的掐金领子就滑了一滑,露出段柔腻的肌骨,鲜明若画,和白瓷都融成了一色。她侧身斜着窝在秋千上,双手抓着铁链,薄薄春绸贴着细腰和丰圆的翘臀,随着秋千小幅度摇动着……娇柔温润的模样儿,怪不得受沉络宠爱。
其实一开始,宇文靖压根不认为沉络会宠爱什么嫔妃。北周皇帝艳惊天下,除了苏倾容找不到第二个,那美的深度和广度决然不是江采衣之流能相比,宇文靖至今见了都会心有悸悸然,哪个嫔妃站在他跟前不黯然失色的?
直到遇见江采衣,宇文靖才骤然品出了味儿。淡极始知花更艳,女人的最高境界便是细腻,那江采衣最勾男人的地方就在于此。想想,一个细腻柔软的小女人揉在手心儿,就像揉一块儿通体无暇的白玉胚子,仿佛磨玉一样,越摩挲就越光润,越磨越趁手……无需任何多余的雕琢,整天被盘弄滋润着,便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找不出丁点儿瑕疵,看了她再看别的女人,总觉得粗糙。
想着想着,裤裆里隐隐就热了起来,宇文靖拉了拉襟口的衣领,咳嗽一声遮掩着不自在的想象,然而身体虽然兴奋,他却不打算去睡一睡慕容千凤或者身后的小侍女……反正,睡了也解不了那份渴。
“这是要进宫去?”宇文靖喝茶压了一压心头的燥热,淡淡问道。
慕容千凤点了点头,万寿节和皇帝大婚,南楚一定是要送礼的。大宗的礼物还在路上,她这里也只能清点一些手头的东西献上去。
“让孤看看你都打算送宸妃娘娘什么东西?”宇文靖看了一眼礼单,随即哼笑一声撇下,“云母屏风?大冬天你也不嫌给人添冷!金镶红宝的累丝双簪?不够俗的!还有你选的这些布帛锦缎你是打算给孤丢脸还是怎么着,北周皇宫里能少了这些?宸妃娘娘那样小的年岁,你送些酱黄、老绿的颜色去膈应谁?”
越看越搓火,宇文靖一把揉烂了厚厚礼单,朝房门外一挥手,“拿进来!”
一队侍女弓着腰背,捧起一只只红漆雕花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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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子小碎步的走进房门,在慕容千凤跟前站了整整一排。
“要送,就送北周没有的东西。”宇文靖低头挑拣,顺手打开几个盒子。
盒子都不大,合起来也只有巴掌的大小,可是雕刻的极为致。南楚的雕工匠人举世闻名,檀木盒子四壁上细刻着高山流水,楼阙走虎,每一处景致都刻得纤毫毕现。盒子里垫着厚厚的纯白绸缎,上头躺着的细首饰让慕容千凤和小侍女都倒吸了一口气。
有耳坠,有镯子,也有分心和掠鬓。东西都不复杂,但刀工生动,线条在光线下柔和绕转,转着湛湛流光。宇文靖挑起一对儿玉兔捣药的羊脂玉耳坠,放在手心细细摩挲了一会儿。
小侍女馋的眼睛都值了,想着太子殿下最近的宠爱,她不由得放腻了声音,拽住宇文靖的袖子,“太子殿下,这样巧的东西,让奴婢也试试吧?”
可惜宇文靖连头也没有回,只把那对耳坠子拎起来,对着光线琢磨。玉兔是用羊脂玉雕成,抱着鸽子血色泽的宝石药杵,浓艳的红仿佛要从两只小爪子里滴下来一样。
宇文靖一样一样的看,倒是没有停止了想象。宸妃的模样五官在他心里头模糊不清,然而那柔腻白嫩的颈子和耳垂他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对耳垂下应该缀些什么颜色的坠子好看?深绿、宝蓝、粉晶还是葡萄紫?
越想,就越仿佛陷了进去。
慕容千凤被晾在一边,背后藤椅的冷硬雕花顶着她的背,一阵寒冷湿腻,她看着宇文靖游移而异样的神色,不知怎的竟然从心肺里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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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暖阁。
天光的颜色很淡,窗外还有淅淅沥沥的冬雨,斜斜照在台阶上的白玉上,笼起一层淡淡的烟光。暖阁前的榻上铺着一整张藏羚羊皮,褐金色毛纹,柔密水滑的绒仿佛波浪,映着光从榻上一直流泻委地。
窗外时不时有寒气透进来,带着初雪的清冽味道。外头花都谢了,唯独青竹还亭亭耸立着,竹管水洗过一般通体碧透,窗上的绿纱随风鼓了一鼓。
小榻上摆了一架香榧木棋盘,江采衣对面儿坐着悠然慵懒的皇帝。她贪凉,踢了鞋缩脚在羚羊绒毛里面,脚丫露出裙角,穿着枚红色的缎面儿春袜。
看着棋盘,江采衣几乎伤透了脑筋,这棋……该怎么下啊?
没人知道,江采衣的棋瘾很大。北周人好棋,哪怕小老百姓都能来上几手,她小时候在旭阳,买不起名贵的云子,就从河里头捡黑白小石子儿来磨。玉儿也最喜欢玩这个,总是蹲在地上看她满头大汗的用砂纸搓光一个一个小棋子儿。
小时候有玉儿作为狗头军师,江采衣勉强也算得上是打遍村中无敌手,可没想到拉着沉络杀一盘的时候,立刻就被他虐的落花流水。她呆呆的瞪着棋盘,像是被人打懵了,半响还回不过神来。
沉络好整以暇的靠坐在棋盘另一边,就著窗口的光捏玩漆黑的棋子。皇宫的棋子自然是用最好的玛瑙和琥珀制成,将籽料投入坩埚烧炼,沙磨去光以防下棋时眩目,洗尽后涂抹薄薄一层油脂,捏在指头尖上润滑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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