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爪南宫
“真的是血口喷人吗?叶大人?”闫子航站在苏倾容身侧,笑吟吟的语调半含嘲讽,“前年万寿节(皇帝生辰),你上给陛下的贺礼是一座紫琥珀青龙踏金雕,至少值两万两银子。去年万寿节、上元节,叶大人置办的贺礼都是首屈一指的,怎么算也不下五万两银子。请问,叶大人你俸禄有限,哪来的这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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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仑脸皮发绿。
官做到了这个地步,说不清道不明的银子肯定数不清,这是朝中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是皇帝默许的。只要私底下做的不要太难看,皇上是不会要求这些三品大员们个个都清水衙门的。
当初上贺礼是为了讨好皇帝,给女儿进宫打好底子,他自然抓住一切能示好的机会表现。上贺礼的时候,叶兆仑大出风头,皇帝也笑吟吟的下并且回赐嘉奖了。然而叶兆仑却丝毫想不到,万一一旦哪天皇帝翻脸,或是有人清算弹核,他那些贺礼,就是铁证如山的罪证!
礼部侍郎之后,还紧跟著几个大臣纷纷出列────“禀告陛下!臣弹核叶兆仑僭越狂悖!属下在市集上找到了几件刻著大内御印的珍宝,皆是陛下曾经赏赐予叶大人的,他居然将御赐珍宝拿去集市倒卖……”
再一人出列,“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伪造妖言,与僧道谋为不轨……”
又一人,“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见他人诗词文章语多狂悖不行……”
“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
一时间,整个大帐简直变成了是三法司审案的诏狱,声浪滚滚!甚至有不少地方上的官员作为人证被带了上来!
御史台、兵部、地方的弹核奏章一部部抬上来,摺子几乎堆了一地,各种罪名连篇累牍,书记官必须奋笔疾书才能跟得上弹核的速度。
僭越、狂悖、欺罔、专擅、贪渎重墨……甚至连叛国都罗织了出来一两条!其中十几条是足够夷三族的死罪,还有十几条,连诛九族都不够杀……以叶兆仑的官位,就算这些罪名都是假的,他也不可能活著回家去了。
叶兆仑在一片混乱中十足无措,只得伸手去抓慕容尚河。慕容尚河顾不得叶兆仑,他脑子如同被铁锤砸过一般混乱,却侧过身避开了叶兆仑的抓握,这种时候,无论下一步怎么走,避开被叶兆仑牵连才是正理!
大帐似乎变成了闹市,人声一声叠著一声,帐纱在风中呼啦啦作响。
帐内奏摺搬动的声音,侍卫们刀戟响动的声音,弹核启奏的声音,交错起来如同沸水面再添一把油,火药味四溅。
慕容家的官员显然还没能消化的了这件事,木头人一样万分震惊的站在原地────什么时候,这些中立的派系们全都投靠向苏倾容了?
叶兆仑孤零零的站在中央,文武百官左右各有发言,然而竟然发现没有一人出手替叶兆仑开脱,慕容尚河一脸难以抑制的震惊。
苏倾容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拢这么多官员,只能说,这些官员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要将叶兆仑置于死地!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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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相府。
苏倾容好静,除非是极亲近的心腹,否则一般官员,连相府的台阶都别想爬上去坐一坐。
然而,肃贪开始几日后,苏倾容居然命人打开了相府的大门,不再拒绝官员拜访。
心发毛的官员们正愁没有门路去苏倾容面前求情,眼见相府开门,个个喜不自胜纷纷上门拜访。
其中最勤快的几个就是傅纶、张明山这几个被叶兆仑弹核过,正在待罪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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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罪名还未定,可是傅纶知道,如果就这么乾等著,杀头这是迟早的事。
叶兆仑弹核那日,是苏倾容在朝堂上出手,阻挡了叶兆仑将他们直接拖下诏狱的势头,替他们保了个暂时待罪的缓刑。于是,傅纶就明白,丞相,是唯一可以救他们的人。
“丞相!”傅纶趴在苏倾容脚边,只差没有泪涕横流,头磕的邦邦作响,“还请丞相救救下官!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啊……”
“救你?”苏倾容淡淡含笑,手上托著龙泉窑梅子青釉莲瓣纹盖钵。粉青色的光泽翠润欲滴,是被形容为“雨过天青云破处,梅子流酸泛青时”的绝品,薄薄香韵水汽在指尖转饶。
美丽的丞相大人漆黑睫毛下在肌肤上刻下细长的阴影,表情不甚在意,颦轻笑浅,随口说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傅纶汗津津的。他知道,丞相既然命人开了大门,肯定就是允许他们来求情。
然而,这情该怎么求也是个问题。
如果筹码不足以让苏倾容动心,丞相就不可能为了他们去和世族们撕破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这,丞相大人能对什么东西动心?
傅纶声音带著哭腔,“下官,下官不才,家尚有五六百万两存银……”
苏倾容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傅纶蛮有趣的,端起茶杯,意思很明确,送客。
盈盈清水漫上他优雅柔软的嘴唇,青色衣衫蝶翼般搭在脚底,玉石砖地仿佛镜面,倒映著他的身影。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苏倾容翡翠发簪碧油的颜色和著乌的润泽,一同上闪烁著光泽,似在玉上一朵盛极之花。
桌上的白蜡轻轻炸开一声烛火,苏倾容的面容在烛火中瞬间明灭,傅纶一眼就看到了他白皙额头上的那颗朱砂,犹如某种妖娆鸩毒,让他绝世美貌的容颜浮现出微妙的妩媚。
傅纶一个激灵,吓得四肢并用,紧紧贴在地上不敢起身,脑子飞速运转。他自己起身走人简单,可是出了相府大门,势必就要面临脑袋搬家、连累三族一起陪葬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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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苏倾容,最好第一时间掏底牌!
“丞相大人!朝中像下官这样,不出身世家,却还有点小权的官员还很多,平日关系都很不错。如今慕容尚河和叶兆仑欺我们没有靠山,说弹核就弹核……下官待罪,只怕这些官员也都心有戚戚焉。如果,如果丞相能救下官一命,下官定说服这些人一起,唯丞相马首是瞻!”
见苏倾容不语,傅纶如同竹筒倒豆一般将所有人名都报出来,这些人涉面相很广,就是所谓的中立派系,当初,个个如同头草一般,在慕容尚河和苏倾容之间摇摆,两边都不投靠。
苏倾容笑而不语,这些人都是谁他很清楚,现在耐心听著,不过是和心底的名单核对罢了。
傅纶不敢藏私,为了自己的性命,知道什么就统统说出来。
“这些人,你有多大把握说服他们投靠本相?”末了,苏倾容淡淡问一句。
傅纶眼看救命有望,激动的满面红光,“丞相大人,不用我说,这些人也早就希望投来丞相门下……毕竟,毕竟大家谁手没有说不清楚的银子?只要丞相能刹住肃贪的风头……”
“不可能。”苏倾容淡淡的瞟了傅纶一眼,“肃贪绝对不能停。至于你,只要能说服中立派系投靠本相,本相自会保你。”
“可……可……”傅纶张大嘴,脸上什么颜色都有,“丞相,肃贪一事已经举朝沸沸扬扬,叶兆仑也确实抓到了下官的证据,如果肃贪继续下去,定会形成举朝大行之势……丞相,丞相要怎么保下官……”
肃贪,牵扯到吏部,三司,还有慕容家。在这些人眼皮下,光天化日的保一个已经证据确凿的贪官,即使是一手遮天的苏倾容,也没办法做到吧?
“这和你无关,”苏倾容起身送客。
傅纶虽然担心,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追问,心不满,却也不敢多言,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傅纶前脚才走,闫子航后脚就踏上门槛,扭头笑语,“丞相,你怎么欺负傅纶大人了,求完人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懒得花功夫和他解释而已。”苏倾容淡淡的拢起袖口,白皙指尖透出梅子青色的袖口,仿佛几根雪线似得灼人。
闫子航扬起眉,这就是丞相的一贯风格。他虽然点头同意保住傅纶,但是太蠢的家伙,苏倾容是没那个心思去点拨的。如果傅纶放心不下,战战兢兢的把自己给吓死了,丞相也只会当他是自己蠢死的。
“丞相,学生不明白,你为什么答应要保住傅纶?那人和废物差不多。”闫子航问。他听著,傅纶似乎给苏倾容也带不来什么绝大的好处,中立派系,能有多大用?管这事干嘛?
苏倾容拖著下巴,手肘抵在清凉的桃花木田黄石桌上,招呼闫子航坐在对面,头一歪,将一头乌枕在衣袖上,蜿蜒一桌细丝一般幽凉的黑。
相府的梨花开的好,雪白的花朵间还有一颗一颗累累珠子般的骨朵,紧紧攥成一团,花开半夏,如诗如画。
美惊人的丞相大人淡淡嗤笑,“他自然是废物,可惜有些人的价值,从来就不在这个人本身。”
“嗯?”闫子航非常虚心求教。
“现在举朝被肃贪弄得人心惶惶。慕容尚河也罢,其他人也罢,都恨不得离傅纶远远的,害怕被牵连。现在是否人人都认为,傅纶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下来的?”
“自然。”
“那么,如此难保的人,却被我保下来了,朝廷百官会如何看我?又会如何看慕容尚河?不惜千金买马骨,为的自然不是马骨本身。”
闫子航恍然大悟,“叶兆仑和慕容尚河弹核傅纶,丞相却保下他。那么日后,所有非世族派系的官员自然会对慕容尚河心灰意冷,一心一意投靠丞相。这自然是极好的,然而,不停止肃贪,傅纶怎么保得住?”
苏倾容微微睁开半垂的眼睫,春水流光一滑而过,眉间朱砂红的惊心,半幅青丝蜿蜒在脸侧,清中混合著莫可明说的妩媚,就混合成一种凌厉尖锐的风情,“肃贪已经开始,压是压不住的。傅纶么,根本就不用我去保他,只要把肃贪这件事闹大,傅纶自然能保住。”
闫子航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丞相的意思是,肃贪的事儿闹大了,所有世族官员们都会帮著一起遮掩,不会多追究傅纶等人?”
苏倾容颔首,“自古以来,小事要大办,大事要小办。叶兆仑一开始弹核傅纶,是为了给自己立功。但是一旦肃贪这件事闹大,所有世族都会牵涉其中。待影响到了全国的时候,自然会自上而下刹住。杀一两个贪官,天下人会拍手称道,然而,如果闹得朝廷人头滚滚,天下人不仅不会称,反而会痛朝廷藏污纳垢,腐败透顶,一哄而起动摇国本。再往上闹的话,对谁都没好处。到时候,先从世族的属地闹起来,你且看,最急的就是他们。”
“傅纶虽有罪证,但陛下只要压著他的案子,不定罪也不释放,让三司一直慢慢调查,挨到事情过去,也就随陛下处置了,傅纶自然可以活命。” 苏倾容淡淡笑看著闫子航,“尔敏,肃贪这件事,是为了给陛下北伐凑齐必须的银两,这些人贪墨的银两,我不但要回,还要让他们自动交上来。”
“自动交上来?”
美丽的丞相大人耐心解释,“我保住傅纶,所有人都会看在眼。那么,这些人自然也会来求我保他们的命,届时,别说贪墨的银子,只怕所有家财,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奉上。”
“……丞相,你这也是受贿!!!”肃贪的却受贿,还有比这更没逻辑的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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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苏倾容微微扬起睫毛。
“……”闫子航默默住嘴。算了丞相大人,反正你手下的黑事儿也不止这一桩……
傅纶就是一个风标,给予这场肃贪风暴中,急遽渴望保命的官员们指明了方向────丞相。丞相可以保住他们的命!
这对满朝在世族和丞相间迎风摇摆的头草官员而言,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一旦苏倾容保了他们,这种割不断的牵就算拉紧了,中立派系也好,清流也好,只要手不乾,都必须依附苏倾容,变成丞相派系的外党,硬著头皮和慕容尚河作对下去。
“肃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三司做他们的事,我们等著看热闹就是了。”苏倾容淡淡微笑,弯起漆黑的美眸,“事情闹大的时候,不杀几个人是没法交代的。那么,深受肃贪影响的大臣们,一怒之下会推谁出去做替罪羊?”
闫子航苦笑,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犯了众怒的叶兆仑啊……
这一次,只怕所有官员,无论是中立的,清流派,还是世族派,不约而同的,要找叶兆仑麻烦了吧?
薄薄水汽拂上唇瓣,苏倾容微微举起青釉茶盏抵住轻笑的唇齿,懒洋洋的,“这世上传的最快的,就是消息。”
窗外梨花如同白雨,一层一层在风中落。
香软的雨,一片片,堆积在屋,在窗,在丞相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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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大帐,苏倾容一语成谶。
百官几乎将所有的愤怒全部发到了叶兆仑身上,有证据的拿证据,没证据的捏造证据,似乎只要叶兆仑死了,其他人就安全了。
为了防止民间动,朝廷不能多杀人,可也不能不杀人,因此,没人顾得上搭理傅纶等人是不是下狱了,世族们也顾不上,最重要的是推出一个替罪羊保护他们自己,于是,叶兆仑当庭承受了无比可怕的攻讦。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捏造如此之多的罪名,显然百官已经集体狂热了,针对叶兆仑露出一张尖锐可怕的僚牙,恨不得就在皇帝面前扯裂了叶兆仑。
然而,最让慕容尚河觉得可怕的是,这些事,他居然事先毫不知情!
这么多人来猎场,不是来跟随他反对江采衣封辰妃的,而是来弹核叶兆仑的!────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这些官员,甚至包括自己派系这些大臣们,居然不在此事上请示他,而是瞒著他集体选在今日对叶兆仑发难!
一时间,慕容尚河的目光带著一丝惊恐的意味定在苏倾容身上,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叶兆仑在无声无息间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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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仑是慕容尚河最倚重的看门狗,非到不得已的地步,慕容尚河是绝对不愿意放弃他断尾求生的,可是如今情势,他似乎不得不妥协!
那一摞摞的弹核摺子堆在中央,慕容尚河看著只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整个帐子明明是门窗洞开,可是他仍然觉得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他的消息一向灵通,这是他头一次品尝到毫无把握,当头一棒的感觉。
叶兆仑……遭受如此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是保不住了。
礼部侍郎和乌泱泱的一群官员站在苏倾容一边,指责叶兆仑,“叶大人,身正则影正,你自己有大罪七十八条,居然还弹核傅纶等几位大人贪渎,真是自乱朝堂!贻笑大方!”
话音一落顿时风行草偃,人影一行行的跪下去,除了慕容尚河和不知情的官员们还在发愣之外,刑部提刑官范行止已经带人上来,索拿了叶兆仑。
摘掉鱼符,扔掉牙笏,手臂粗的铁从前到后结结实实捆牢了,叶兆仑张著嘴目光呆滞,似乎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呆呆的任人拉扯,踉踉跄跄的被刀戟逼著。
慕容尚河的心房被狠狠击,死死盯著叶兆仑。
叶兆仑一声不吭就被扯走,走前路过他的面前,那木然的神色从他的老脸上一划而过,却似痴儿一般,嘴唇张阖了一下,就被士兵一个推搡了出去。
叶兆仑,被朝臣们全体遗弃了。
慕容尚河这会儿什么都反应过来了,可惜已经晚了。
苏倾容利用叶兆仑掀起这场风波,再操纵百官抛弃他,不但在朝堂上给自己立了威,更藉由肃贪大肆插手各部,最后将叶兆仑推出去做替死鬼。
顺便,吏部从此少了这个侍郎,尚书闫子航自然可以一把全抓吏部大权。
从此,慕容家在吏部,算是一根暗桩都没了。
慕容尚河心脏急跳,神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御座上的皇帝指尖顶著指尖,露出一个似乎是惋惜万分的笑意,“叶兆仑罪大恶极,真是枉了朕多年的信任。”
沉络换了一个姿势,靠向御座的另一边,一副青丝散散半挽,凤冠霞帔、龙衣玉带。白皙指头按著身侧的龙首,鲜的唇边笑容妩媚的难以形容,衣上的华贵纹理烧的如同鲜丽火焰,混吨成一片无比无际。
“如此,工部司郎中一职,叶兆仑就不能胜任了,”沉络突然转头看向江烨,黑密纤长睫毛下的目光凉水一样,让江烨浑身发抖,“不如,由江爱卿来兼任?”
江烨膝盖要跪不跪,暗暗叫苦。工部司郎中虽然是个肥差,可惜皇帝这会儿提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叶兆仑刚刚落罪,慕容尚河心情尚未平复,还在激愤之中。因为江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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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宠一事,慕容尚河对江烨的信任本来就岌岌可危,现在,皇帝居然提起把他放入工部,简直就是让慕容尚河对他疑上加疑!
果然,慕容尚河猛然转头,厉喝,“陛下,不可!”慕容尚河不完全相信江烨,他绝不能让江烨进入重要的工部!
沉络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慕容卿是工部老臣,你说江卿不合适,那朕也不强求。”
微微上挑的凤眸转了过来,长长睫毛下勾动一袭春水惊动,江烨只觉得皇帝的笑容似乎在眸中深浓的雾面,让人心乱如麻。
还没等慕容尚河想出来第二个合适人选,沉络已经重新开口,这一次,居然是指名让江烨进北伐军,做威武上将军!
满堂抽息,────威武上将军!?
“江爱卿在旭阳上有不凡战绩,”沉络的声音比银丝滑过丝绸还柔软。只是最后“不凡战绩”那几个字怎么听,怎么讽刺,“大战在即,江爱卿若能在北伐立功,朕就立刻加封你一品国公,也给朕的辰妃长点脸面,如何?”
江烨浑身僵麻。皇上又故意在慕容尚河的面前提起江采衣!
江采衣可是慕容尚河心头一根刺啊!雍合殿一番腥风血雨后,慕容尚河简直把江采衣恨到了骨头,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
现在皇上话话外的意思是,如果不让他做工部司郎中,那就去做威武上将军,反正怎么看,都是皇上看在江采衣的面子上对他大肆关照提拔。江烨简直瓜田李下,浑身上下都说不清楚!
慕容尚河眼底的狐疑更重了,即刻扭过头去,老眼冷冷的看了江烨一眼,瞳仁面的阴云怎么都散不去,看的江烨一阵一阵发凉。
终究,慕容尚河对他的猜忌更重了!
慕容尚河看似平稳,实际上衣袖下的手指在微微发颤:江烨,绝对不能放去北伐军!他本来就是军人出身,一旦入军,将在外,只会失控。慕容尚河已经越来越不信任江烨的忠心,放江烨去军部,远远不如朝堂上容易控制!
慕容尚河想起皇帝赐死叶子衿的那一晚,叶兆仑红著眼站在慕容府的大堂,冲他大声嘶吼────“慕容老!你想想!江采衣人在宫,江采茗以后也要进宫!江烨送一个女儿进宫,还要再送第二个女儿,他怎么会衷心于您?他是皇帝的岳父!他自然一心向著皇帝!”
慕容尚河当时知道叶兆仑是在为叶子衿之死而撒气,便将他劝了回去。但是,那番话依旧在他心底刻下极深的痕迹,所以他才会连夜召来江烨,提出了将江采茗聘娶为慕容家嫡孙的贵妾的意思。
一个贵妾位置,是试探江烨忠心的手段。
皇帝,怕是不会召江采茗进宫了。然而,江采茗又被御手钦点过,现在被嫌弃而不能入宫,无论如何是不能娶来做慕容家嫡孙的正室的。何况从骨子,慕容尚河作为老牌贵族,也是不可能点头同意孙子迎娶一个旭阳贱民的女儿作为正室的。
江烨给慕容尚河的回复是,“承蒙慕容大人厚爱,下官回去就和小女商定。”
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慕容尚河越发狐疑。
因此,北伐军,绝对不能让江烨进!与其让他立功,不如将慕容家和其他世家的才俊送去!那才是他的嫡系!
想毕,慕容尚河盯了江烨一眼,然后猛然转身跪下,“陛下,老臣思忖来回,工部事务繁杂,工部司郎中一职……还是由江大人来兼任较好。江大人作为户部尚书,能力有目共睹,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与其让江烨去兵部,还是把江烨放到工部,更让慕容尚河放心一点,如此,工部怎么也算是牢牢控制在世族手。
江烨也连忙跪下,请辞入兵部,同时表示愿意接手工部司郎中。
沉络点头应允。
慕容尚河咬牙,心各种想法来回击。皇上显然就是意在把江烨塞进工部,甚至不惜以北伐军的威武上将军一职为代价,逼他妥协────这个江烨,到底是哪边的人!皇帝那么宠爱江采衣,难道江烨真的是皇帝的人……?
这等毫无道理的猜测怎么也抹不乾了,慕容尚河暂且放下,咽下喉头的苦味。
叶兆仑落罪,是他措手不及,这一损失已经无可挽回。
那么,在侧封辰妃一事上,他一定要将沉络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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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肃贪一事上,诸位大人们选择了众口一词,干掉叶兆仑,但轮到辰妃一事,大家的立场马上就分道扬镳了。
干掉叶兆仑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立江采衣为辰妃可不一样。这个时候,世族还是团结的,丞相还是沉默的,中立派则各有各的道理。
眼看一场激烈的争谏不可避。慕容尚河铁了心,要和皇帝拉锯撕扯到底。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皇帝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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