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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谁知不过转眼,她就跳河,死了。
因为那件事情,曾经高傲猖狂的梁清如今虔诚了不少,否则,也不可能跟同样傲气的郭嘉做朋友。
僧院中古槐遮天,蝉鸣聒噪,梁清疾步跟着郭嘉往外走着,道:“听说你跟皇上讨了假,要回甘州祭拜先人,青城县主也想要跟你一起去,你看是不是要带上她?”
不过一句普通的话,郭嘉显然很生气:“她是你们的县主,又不是郭某的县主,与郭某何干?”
身为中书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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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又是皇帝亲目,便住在寺中,御赐的侍卫也随时值于回廊上。郭嘉一伸手,立刻便有人递了马缏过来,他接过马缏,转身便走。
第52章
普宁寺外,停放香客们马匹与车辆的拴马桩旁,站着个年方双十的妇人,穿着兰色窄袖上衣,一脸苦色,身边跟着个小丫头,跟她的主子一般,亦是一脸的苦相。
俩人站在匹套好鞍的深青色骏马旁,正在眼儿巴巴的张望着寺门。
这便是曾经的郭莲,如今的青城郡主和她的丫头双儿。
“只怕郭侍郎又从后门走了吧。”双儿暗惴惴的担心:“要是那样,咱们还是见不着,只怕回去,王妃又要给您给脸子呢。”
郭莲岂能不担心,指着自己腊黄的脸,窄巴巴的衣服问双儿:“你瞧我容样儿如何,看着可怜否?”
双儿不好说寒碜,转着弯子道:“是有些小家子气,但您既是来见郭侍郎的,不是该好好打扮打扮?”
郭莲手中捏着绢帕,低低叹了一声,道:“如今只怕唯有这样,他才肯看我一眼呢。”
远远瞧着郭嘉出来了,白面冷峻,紫袍熠熠,他立在寺门上,青松一般冷冷的立着,一众御前侍卫冲过来牵马,随即将郭莲和双儿给挡开了去。
郭莲已在寺外等了多回,回回都叫这些皇帝的亲信们搡开,连郭嘉的面都见不得。
今天她是受了晋王妃孔氏的托付而来,见不到郭嘉不敢回去,情急之下遂大声叫道:“哥哥,六畜哥,我替嫂子置了几件东西,回去的时候正好焚在她坟前,咱们一起去看她吧。”
听到嫂子两个字,郭嘉倒是停了停。
策马折了回来,他上下打量了郭莲一番,见她身为县主,身上居然只穿着件兰色的窄袖小袄儿,便身边的丫头都穿的比她体面些,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遂道:“你也知道自己这个县主是假的,真要听话,就从晋王府出来,自己找个人嫁了,这也是你嫂子的意思。”
郭莲这个县主,说来也是一波三折。
当初,郭莲拿着一方肚兜儿,说是吴氏临死前给自己的。当时恰好晋王李燕贞在侧,一见肚兜,便怀疑她是自己佚失于甘州的女儿。这时候,郭莲又称吴氏说她姐姐吴梅可替自己作证,李燕贞于是又把吴梅和陈雁翎从牢里提了出来。
原本,有吴梅的证词,这事儿就算板上钉钉了。
但郭嘉一口咬定,称自己小的时候,还能记得郭莲满炕爬来爬去的样子,而且水乡镇的人又没有死绝,随便问一个,都知道郭莲是一出娘胎就在水乡镇的,所以,她肯定不是三岁到的水乡镇,只怕李昙年另有其人,而非郭莲。
这时候,吴梅又说,吴氏曾经是有过一个奶娃娃的女儿,但那个在三岁的时候病了,抱到金城医病的时候没了,而现在的郭莲,是吴氏没了孩子之后,在金城人贩子那儿买得的。此事办的密,几乎无人知晓。
说来说去,她一口咬定郭莲就是李燕贞真正的女儿。
李燕贞当时并未多说什么,也未替郭莲改姓名,但是入了府中,对外只说这是自己的养女,所以,如今她虽是县主,但依旧叫郭莲,也未归到李氏皇族之中。
不过好在王妃孔氏待郭莲还不错,所以郭莲如今其实过的不错。
不过晋王李燕贞因为性子刚直,在回长安后当朝顶撞皇帝,被皇帝以踞功自重之名,给发派到鹘州去守边了,孔王妃心中焦急,所以才会叫郭莲一番又一番的来找郭嘉,就是想让郭嘉在皇帝面前美言,把李燕贞给调回来。
郭莲一看拿死了的夏晚说话能叫郭嘉止步,心中一喜,暗猜自己是踏对点儿了,遂又道:“嫂子是溺死在河中的,河水那样冰冷,她在地府想必也很冷,所以我多替她糊了几件棉衣,等到了水乡镇,咱们一起烧给她。”
其实郭嘉都不相信夏晚已经死了,毕竟于黄河岸边打捞了多少回,就没有捞到过她的尸体。但徜若她真的死了,于那冰冷的河水之中,只穿着件肚兜儿,他这么些年却连件棉衣都未替她烧过,那她得有多冷?
徜若是沉在冰冷的河床上连浮起来见天日的机会都没有,她对他的怪怨,便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开解吧。
郭嘉于马上提了提缰绳,容颜晦涩,良久,薄唇一裂:“那就一起去。”
郭莲喜的眉开眼笑,趁势又道:“母亲请你过府去吃顿饭,要不咱们一起回去?”
“不去。”郭嘉一缏子抽在马背上,转身便走。
虽说没能请得动郭嘉到晋王府去吃饭,但至少,他答应跟她一起回甘州了。
远远目送着郭嘉离去,郭莲大松了一口气,回头将手递给双儿:“回府吧,准备拾东西,咱们要风风光光儿的回甘州祭祖了。”
原本,郭嘉回乡是不肯带郭莲的,可郭莲早给吴梅的信里放了话说自己要回乡,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还是找到法子让郭嘉带她回甘州了。
皋兰书院。
终于轮到甜瓜了,谁知他刚要进门,便有个胖乎乎的妇人上前一把将他搡开,挤进了山正的书房。
吴梅见女儿不中用,亲自上阵,把个陈宝推在前面,笑的格外谄媚:“陈山正,当初,我那外甥郭六畜就是由您一手教导出来的,您瞧瞧,这孩子是郭六畜的儿子,你再考校几句,就他为生,如何?”
陈贤旺身为山正,一年顶多也就带二十个学生,今天来求学的至少不下数百,想走后门拉关系的也不在少处,他学生格外挑剔,听说是郭嘉的儿子,抬头多看了一眼。
面前并列两个孩子,一个高高瘦瘦,两道秀眉,双手交握于腹,周周正正的站着。
另有一个肥头大耳紫红色的脸,鼓腹,嘴里还在嚼巴着什么,陈贤旺自然以为瘦的那个才是郭嘉的儿子,遂问道:“叫什么名字?”
甜瓜先抱拳,行礼,再道:“学生名叫郭添。”
就有那么一种孩子,于父母面前顽皮的没有章法,但到了外人面前,行事举止俨然大人一般。陈贤旺一眼瞧过去,这孩子果真肖似郭嘉,父子之间骨子里抹不去的那种相像,虽说年幼,一幅老而在在的神情。
他道:“只看面相便知道不是个傻的,读过什么书?”
郭添道:“《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皆已熟读,但于经义尚不甚懂,所以想拜在先生门下,时时学习。”
分明稚子,口齿朗朗嚼字清晰,陈贤旺一眼就瞧上了,在纸上添了几笔,道:“只剩最后一个名额,就你了,八月直接进书院读书即可。”
说罢,陈贤旺又吩咐身边的夫子:“若外面还有报学的,告诉他们,名额已满,我再不学生了。”
夏晚终究不放心,和孙喜荷两个就在门外看着,一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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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自己面前也是小赖皮一样的儿子答起话来有礼有节,而且陈贤旺竟然一口就答应要他为生,喜的什么一样,便见陈雁西那儿子陈宝忽而于暗中伸手,推了郭添一把,将他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吴梅近而上前,就把个陈宝推到了陈贤旺面前:“山正怕是看错了,那是个不知名的寒家孩子,这才是我家六畜的儿子,名叫郭宝。您要取的,是他。”为了能叫陈贤旺录取,吴梅连自家大孙子的姓都是说改就改。
儿子没有乱认的,陈贤旺盯着胖鼓鼓的陈宝看了片刻,道:“这孩子生的可真富态。”
陈宝要只伸那一下手也就罢了,见郭添又走了过来,抱拳是想要跟山正告别的样子,背着的一只手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对着甜瓜的后背就是一划。
甜瓜抱拳对着山正行了一礼,转身要走,便听那陈宝怪笑道:“哟,这位同学是拉了屎在身上,居然没擦干净?”
吴梅也是为老不尊,侧首见甜瓜后背上一道淡褐色酱汁样的东西,果真像粪便一样,捂着鼻子道:“郭添也六七岁的孩子了,还连屎都擦不干净,居然也来上学堂?真是,啧啧。”
一时间,连陈贤旺都愣住了,甜瓜虽说个子高,但面稚,瞧着就是个小孩子,要真的上完茅房连屁股都不会擦,那还上什么学?
夏晚和孙喜荷俩个就在他们身后,瞧了个一清二楚,夏晚还未动,孙嘉荷怒了,上前一把抓起陈宝方才抹过甜瓜的手,见他手上还沾着一道子的酱汁,拉过他的手来嗅了嗅,是拿丁香、藿香、零陵香等捏成的香口蜜丸,这孩子嚼碎了之后,抹在甜瓜衣服上的。
她是个胖妇人,到底力气比陈宝个小孩子大,扭过他的手,对着吴梅身上那件锦衣狠狠抹了一把,笑道:“老亲家,方才分明是陈宝身上沾了满手的屎,偷空儿摸在我家甜瓜身上的,您该不会眼瞎吧?”
说着,她就把陈宝那只手给展到了陈贤旺面前。满手酱褐色的东西,闻着倒也不臭,但明明白白,是陈宝欺负了郭添。
一看自家孩子被抓了个现形,吴梅作势嗅了嗅,道:“不过蜜丸而已,这还是我家六畜从长安捎回来,给我家宝儿香口用的,孩子大约不小心抹在你家孩子身上,老亲家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孙喜荷的性子,欺她可以,欺她的孩子不行。况且,分明郭嘉曾是她的女婿,如今吴梅一口一个我家六畜,她又焉能不气。
“让你家这小胖子给我的宝贝大孙子道歉,否则我真拉他到茅坑里去吃屎。”
孙喜荷是乡间妇人,话太粗俗,陈贤旺一听这话,脸都变了。世人总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陈贤旺却不这么认识,他觉得,孩子幼时多一半的时间都和母亲,乳母生活在一起,一个孩子长时间在言语粗俗的妇人身边生活,便天姿聪颖性善,也得给教坏了不可。
所以因为孙喜荷这粗俗的一句话,他忽而觉得,郭添这孩子怕是不可取。
吴梅早看出来陈贤旺的犹豫,推过自家陈宝道:“方才山正都说了,要取我家宝儿为生,因为宝儿是咱们甘州古往今来头一个状元,郭嘉的儿子,郭嘉的儿子还能差到哪儿去?将来,他就是咱们甘州第二个状元。”
夏晚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娘怕是听错了,方才山正取的,分明是我儿子郭添。”
“分明是我家宝儿。”吴梅辩道。
陈贤旺犹豫不绝。瞧面相郭添更聪明,但他的乳母是个泼妇。郭嘉的儿子面相丑,但万一是个内秀了?
夏晚就在门上,堵着吴梅的去路,天蓝面绣着绿萼梅的纱巾勾勒着她悬挺的鼻子,一双如黛的眼睛露在外面,深黑色的瞳仁明亮的仿似水洗过的宝石一般:“陈夫子,虽然人说虎父无犬子,将门无懦夫,但刘玄德生出阿斗来,赵奢一代名将,还生出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郭嘉能考状元,不一定他的儿子也能考状元,但我儿子天姿聪颖,勤奋爱学,只要我耐心督教,再有山正教导,假以时日,他肯定会在学业上有所进。”
这时候陈贤旺才注意到门外这包头巾的妇人,一眼看过去,似乎是个夷族女子,但如今的世道,便汉家妇人们都少读书,难得有个妇人,嗓音醇柔,引经据典,不疾不徐,一番话居然立刻就改变了他的看法。
对于有德有才的人,那怕是妇人,读书人都愿意尊重。所以陈贤旺立刻站了起来,抱拳道:“您是郭添的母亲?”
天蓝面的纱巾极好的勾勒着面庞,唯一双眼睛在外,但那双眼睛格外有神,叫人想要揭开她的面纱,看一眼她的脸,是否也如这双眼睛一般明媚照人。她的目光投过来,叫人如沐春风。
妇人欠腰一福,却是汉家礼节:“正是。”
陈贤旺道:“那就定了,取郭添。至于郭六畜的儿子,就请夫人带着另投别家吧。”
第53章
出得书院大门,吴梅家四人抬的大轿子就在门外,一众家丁环绕。
而夏晚和甜瓜几个,就只有郭旺在外面等着。
郭旺一件青布面的直裰,远远瞧见小甜瓜便伸出了手,甜瓜也是冲着他就飞奔了过去,叫了声小叔,立刻投入他怀中。
这厢的轿子里,吴梅和陈雁翎,并那胖乎乎的陈宝,仨人的脑袋凑在一处。吴梅气的咬牙切齿:“居然叫个野种抢了宝儿的名额,真真是气死我了。”
陈雁翎都二十二了,容圆的脸儿,肤白貌腻,但因为老爹是个叛国贼,虽说因为仗着郭嘉和郭莲的关系,在金城开当铺书斋挣了很多银子,但始终就嫁不出去。
郭旺性情温和沉雅,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天生一双桃花眼,又擅长经商,如今是金城第一大富翁。
她看中了郭旺,几番自荐,郭旺都是断然拒绝。此时在车上一看郭旺抱着小甜瓜,再看郭旺瞧那蒙面妇人的眼神,眉眼笑的弯弯,高大的身躯替那妇人遮挡着夕阳,亦步亦趋替她撩车帘,显然,一颗心都在那妇人身上,气的咬着帕子道:“我听六道巷里的婆子们说过,那个阿昙长了一脸烂疮,也不知郭旺兄弟图个什么,居然就一直养着她。
娘,你说天黑了,郭旺兄弟不会换着跟她睡吧,否则的话,那是郭兴家的娘子,怎么郭旺这些年也不娶亲。”
吴梅的心和陈雁翎一样恶毒,揽过陈雁翎,手抚上她那张圆嫩娇媚的脸,“她那烂脸我见过,血肉模糊的,是个男人都睡不下去,否则郭兴兄弟养着她,怎么不娶她。
你放心,我是旺儿姨母,就不怕她能翻过天去,皋兰书院宝儿一定要进。至于旺儿,有郭嘉那个哥哥呢,长兄如父,只要郭嘉发话,旺儿必定会娶你的,哼。”
那一侧,郭旺已经上了马,甜瓜就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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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马缰绳交给甜瓜,低眉笑了一脸的醇和,便由着小甜瓜自己策马。
转眼便入了八月,也就该到甜瓜开学,到皋兰书院去读书的时候了。就在这时候,他居然又犯病了,疼的满头大汗,在床上直打滚儿。
这孩子懂事,发病了之后,怕母亲着急,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睡着,直到夏晚忙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在侧间洗澡,洗到中途问了几遍儿子不吭气才跑出来,这时候甜瓜的脸都变青了。
“我想让娘高高兴兴过个中秋的。”甜瓜埋头在枕头上,咬着牙道。
正是中秋夜,明月挂于高槐,夏晚从一只白瓷盒子里拈了又拈,将最后一点灵猫香全扣了出来,仔细在甜瓜肚脐上涂抹着。
“这是最后一盒灵猫香,兴儿要再不回来,可怎么办?”夏晚回头,一张素白的脸,眸中盈盈的泪花儿,问窗外的郭旺。
窗子半掩,郭旺单负着一只手,就站在窗外。
夏晚自来少解头巾,放出那一头乌发来,方才本是在沐浴的,因为急着来看儿子,只披了件真丝质的睡衣就出来了。
自打血斑退了之后,夏晚一身肌肤白似皎月,明如暖玉。虽说生过一个孩子,却是天生的少女身材,睡衣下朦胧的胸房依旧翘挺,纤腰一弯,屈跪在甜瓜身边,身姿自有一段曼妙,瞧那犹还带着稚嫩的面容,与甜瓜不像母子,倒似姐弟。
不过转眼的功夫,郭旺已经拾好了行事:“我带上三万两银子,亲自去鹘州找灵猫香去,这回,我给咱们甜瓜多多的买一点回来。”
正说着,门外孙喜荷叫道:“兴儿,兴儿,你可回来了。”
脚步沉沉,一个满身臭汗,脸色黝黑,身似铁塔似的男子疾步走了进来,将沉沉的行囊往地上一扔,直接就进了西厢夏晚的卧室。
扑到床沿上一坐,他黑铁似的肌肤与夏晚明媚细嫩的白肤是鲜明的反比。一只粗荔黝黑的手在甜瓜颊侧偎了偎,这浓眉阔眼的男人伸手,在夏晚悬挺的鼻梁上轻点了点,于怀里掏着,一只白瓷盒子,淡淡的麝香味,那是灵猫香,小小一盒要五百两银子,能给甜瓜救命的东西。
郭旺在窗外,轻轻叫了声二哥。
“爹。”甜瓜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郭兴将甜瓜抱起来,一身的臭汗气息在他鼻尖儿上吻着,轻声问道:“这些日子乖不乖,可有惹你娘生气?”
“我考进皋兰书院了,山正陈贤旺的师下哦。”甜瓜脸色渐渐变的红润,声音犹还轻颤着:“不比大伯差吧。”
他这话一出口,屋里屋外,四个大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唯独郭兴显得格外高兴:“你大伯进皋兰书院的时候都已经八岁了,你六岁便考到陈贤旺师下,确实比他厉害。”
父亲的认可于孩子来说,总是最骄傲的,所以甜瓜苍白虚弱的脸上,因发烧而过度红的小嘴一咧便笑了起来。
等小甜瓜终于睡稳了,四个大人便转身出来,坐到了外间。
夏晚已经穿好了衣服,见这一回只有两只盒子,心中便有些着急:“兴儿,怎的这一回才买了一盒,是银子不够用的原因,还是?”
郭兴这些年在夏晚和孙喜荷俩母女的调/教之下斯文了很多,回家来先冲了个澡,身上那汗腥气才算淡了点。
他一坐下,竹椅咯吱咯吱作响。
“往后怕是买不到鹘州产的灵猫香了。”他道。
“为何?”夏晚和郭旺,还有孙喜荷三个同时就惊了。须知,别的地方的灵猫香不管用,因为别的地方的灵猫都是小灵猫,唯独鹘州山里有大灵猫,虽属猫科,状如老虎一般大小,产出来的灵脂麝味浓郁,清香醒脑,能安神镇痛,于甜瓜来说最管用。
郭兴容颜晦涩,过了良久,才道:“据说皇上得了个昏澹的病,每日要服两粒安神保心丸,那丸药就得拿大灵猫产的猫香配出来才管用,所以,这几个月呼延天忠和太子亲赴鹘州,搜遍山野,把鹘州的大灵猫全捕入长安,送到宫里制药去了。”
孙喜荷气的骂道:“为了给皇帝救命,就不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了这是?”她又道:“咱们不过平头百姓,要大灵猫真给皇帝捕完,往后孩子的药可怎么办?”
郭兴揉着脑袋,仰头叹起了气:“什么太子呀御医的皆是大人物,咱们一家子,只怕也就郭六畜才能攀得上,我一个戌边将军是连他们的脚都够不着的,怎么办?”
夏晚不语,默了片刻,起身回屋了。
郭旺捏了捏拳头,道:“既知道有这样的人就好办了,什么太子御医的,只要有银子总能结交到,我给咱们想办法。
再闲聊了会子,该到睡觉的时候了。郭旺率先站了起来:“二哥,一屋睡去,我还有生意上的事儿要和你聊会儿。”
往昔每每郭兴回来,都是和郭旺一屋睡的。原本,夏晚和孙喜荷也就各自回屋了。今夜夏晚却忽而发声:“兴儿,你进来。”
七尺高的俩兄弟同时僵了僵,郭兴快速的看了眼郭旺,应了一声,进了西厢。
郭旺直挺挺在回廊上站着,站了许久,信步出院子,大约是往当铺里去了。
屋子里,暖烛淡淡,夏晚自掖下松开衣带,先解了身上那件牙白面的纱裳,下面便是暖藕色的丝质睡衣,无袖,两只纤细圆润的臂膀露在外头,她坐到妆台旁便开始梳头。
他们都成亲五年了,虽说郭兴时常征战在外,但彼此间因为孩子,因为磨难,如今也是老夫老妻一般。
郭兴道:“郭六畜后日就到金城了,你曾经那么爱他的,若你还想……你如今这个样子,不是我说,整个金城没有比你生的更美的女子,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是郭六畜的发妻,他便再娶什么县主郡主的,都不及你,你是结发妻室,只要你想,我明儿带你去见他。”
夏晚侧眸,见老娘孙喜荷也在窗外,显然是在偷听他们俩个谈话。
郭嘉考中状元,于整个甘州来说,都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两年之后,他要归乡祭祖,曾经教授过他的夫子,水乡镇的同乡们,就连如今的甘州知府呼延天忠脸上都格外有光。
身为他的发妻,此时夏晚只要说自己还在人世,他在什么样的位置,她的自然跑不了。所以孙喜荷虽说嘴里在骂郭嘉,但总还是希望夏晚和郭嘉两个能破镜重圆的。
夏晚高语重心长道:“爱和过日子是两码事儿,夏晚已经死了,我是郭兴的妻子阿昙,甜瓜的娘,是个满脸血疮的妇人,你们若还报着让我和郭嘉相认的希望,那这七年的苦我就白捱了。”
拿身子帮一个男人解毒,并为他而跳河寻死,整整五年的时间,便在甜瓜面前都很少敢解下头巾,就因为怕自己的相貌要吓到孩子,每夜坐在铜镜前,往脸上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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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夏晚不曾悔过,但这辈子也不想再见郭嘉那个人。
郭兴搓了半晌的双手,走到床边,压的夏晚那张竹床咯吱响了一声,犹豫良久,终于直挺挺的躺到了上头。
夏晚梳好了头发,转身关上窗子,从另一侧绕到了床上。
次日一早,是甜瓜要去书院上学的头一日。
夏晚早早儿起来,孙喜荷照料着他吃过了饭,便开始替他着衣。
本黑色的四方巾,粗布面的大袖直裰,腰束深青色布带,一张鹅蛋面的脸儿,秀眉秀眼红唇白齿,小甜瓜穿上学生服,娇嫩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等孙喜荷把甜瓜打扮好,夏晚自己也拾好了。她挑了块银白色罗纱面的头巾,先梳好了发髻,再将脸一包,独露两只眼睛在外面,罩上件银纱面的开襟长袄,素带拦腰一束,远远望去,一段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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