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江空月堕
换一个未知的未来。你真的决定要冒这个险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决定吗。
江遥寄动了一刻的杀心。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杀了景衣,就丧失了与宇国谈判的条件。
自己有多久没有陷入这种被动的境地了?
“正好,我们也有亲人在宇国,顺道去看看。”江遥寄笑着说道,伸手搀扶景衣站起来。
马只有两匹,士兵一个人就占了一匹马,景衣只能和江遥寄挤一挤。江遥寄把马鞍稍稍修了修,好让两个人都能乘上。
日照初斜时,三人已从另一侧下山奔骋出去很远,马蹄后黄沙纷扬。
镜鹄山呈南北走向,山的西侧是鹄国和镜国,东侧是偌大的宇国。三人下山后赶路到晚间,便已经遥遥看到宇国的边境小镇。
紧赶着投了店,三人好好梳洗一番,都换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夜深了才拾掇完毕,重新聚在一起吃饭。
士兵此时与景衣熟络了,喝几杯酒便开怀大笑,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家乡的故事。
士兵口无遮拦,开口没几句便让景衣听出是鹄国人,江遥寄也拦不住,偷偷瞄一眼景衣,景衣默默地喝粥,目光带着笑意落在士兵身上,时不时也同他一起笑。
江遥寄忍不住出言:“公子故里,不知是否也有如此趁酒的故事?”
景衣这才赏了他一个眼神,话未出口,眼神似乎在说:“我的故事是怎样,你还不知道吗?”
这样的眼神只是一瞬,景衣放下盛粥的碗,踌躇了一下开口:“我家里是经商的,总在跑商队,很少见到父母。有两个哥哥,他们也不常在。不过他们每次回来都会抽时间陪我,尤其是二哥,无论去哪里,总要给我捎些吃食玩具。”
士兵又喝了口酒,醉醺醺地说:“你们兄弟这么好,不分嫡庶的吗?”
景衣的神色带了些许得意,眉眼弯弯,垂眸掩笑:“嫡庶早已天定,不如就听天由命,好好处着手足之情。”
江遥寄拿了酒杯在手中打转,摩挲许久,此时开口:“若你兄弟三人,皆为皇子,如何?”
景衣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一个眼里含着戏谑,一个眼里藏着笑话。
“若我三人为皇子。大哥自然日后要继承皇位,而他才能胜任,有何不可。二哥有征战之能,他也喜欢在军队里混着,自然要去镇守国土。而我,十五岁随第一上将外出戍边,自认有一二谋略,当在大哥身边为他治国平天下。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井然有序。汝意如何?”
无争皇位,清心寡欲,这不只是景衣的性格,也是镜国三个皇子共同的想法。大皇子景坚,在镜国南方治理郡县,所治之域可称大同之界;二皇子景介,爱舞刀弄剑,现在随军驻扎镜与鹄之间第二道关口三龙关;三皇子景衣,有经天纬地之才,因镜鹄战事吃紧驻守镜关,突遭反叛而沦落至此。
酒杯在江遥寄手心转了三转,最后落在桌面发出脆响。
“登临皇位,天下听令。你一介凡人,如何做的出圣人之举?趁早回去歇息,醒醒酒气罢。”
宇国
那一晚那个身影,背对着他在熊熊火光中的人,手执火把,满身是他的家人的血,任他撕心裂肺哭喊至昏厥,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冲天、灼热的火。在他眼前吞噬了一切。
那个身影是镜国第一大将南瑜瑾,幕后主使是镜国三皇子景衣。
江遥寄重重关上房门,两扇门碰撞在一起发出乱糟糟的声音,好久才平息。
月光从窗户投进来,四周一下子安静了。江遥寄忽然一阵恍惚,眼前又浮现出景衣说那些话时的颜色,是那么神往、那么暗含笑意。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江遥寄踱了几步,合衣躺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又盯着月亮,脑子变得混沌。不大一会儿有人叫他,他睁开眼,居然已经天亮。
士兵夜里给他盖了被子,他没有着凉。起来问了时辰,已经不早。三人匆匆吃了早饭便奔赴宇国国都。
此时距离镜关战役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三人全然不知战事如何。趁着午时赶到,三人上了家茶楼,临窗慢慢喝茶吃饭,一边留心四处消息。
忽的听楼下一阵响动,三人探身去看,见是许多官兵在清道。同时遥遥看见军队集结到道路两旁,这条直通城门的大道一时间无比宽敞。
城门处聚了许多官兵,乱了一阵子才归于平静,城门徐徐打开,却见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押送一口棺材进城来。队伍前头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遥远望去,景衣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茶楼里凑到窗户这边的人里有眼尖的,一眼看到了,小声说:“那不是鹄国最近挺牛的将军郑钧成吗?怎么押着棺材来这儿了?”
又有一人接口道:“你这都不知道?前几天就有消息,说镜关战役点名要的镜国三皇子没送到,郑钧成就破了三龙关,杀了守关大将,送过来抵替那个三皇子的。”
一早开口那人又问:“守三龙关的是谁?”
接口的人犹豫一下,含糊道:“呀……不清楚,好像也和朝廷沾亲带故。”
一旁的景衣早已如同五雷轰顶,彻体冰冷。江遥寄一早发现他不对,伸手扶他一把,景衣身子一晃,闭上了眼睛。
三龙关守关的是谁?哪个大将能用来抵替他景衣?
除了镜国二皇子景介,还能有谁?
景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江遥寄扶着他,他无意识地抓紧江遥寄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骨头也捏碎。
他没有哭,再大的悲伤也不能让他落泪,比起哭泣他更应该思索此时没有了二哥哥,他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只是悲痛之大,让他将所有的力都放在了抵抗悲痛上。
等景衣再睁开眼睛,人已经散了大半,人马早已经过茶楼直入宫中。
景衣坐在椅子上,好半天回过了神,眨一眨眼睛,仍有些茫然,复闭上,睁开,便是往常毫无波澜的双眸。
只是,以往他的眼眸,是平静如水,而现在则是一汪死水。
江遥寄暗自有些心寒。
“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景衣开口,声音极度沙哑。
士兵看一眼江遥寄,说道:“你不是要去找你的亲戚吗?我们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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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衣将脸转向江遥寄,用那一汪死水望着他:“你们回去吧。我们战场上见。”
士兵很是惊讶,连退两步:“你知道我们是谁?”
景衣只是盯着江遥寄,江遥寄负手而立,冷眼相向。
他们一路到此,从来没有吐露过自己的名字。景衣对他们的身份有过猜测,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
“你姓江。”景衣说。
两处闲愁
金銮殿宇,香炉久燃。御书千卷,朱笔一杆。
虞鹤刚斥退了郑钧成。景介虽然也是个威胁,可比起景衣,这个威胁是可以万马一踏解决掉的。
而且现在已经解决了。
李公公进了御书房,来到虞鹤身边,耳语道:“镜国景衣求见。”
另一边景衣由人领着也来到御书房,进来意思意思打一个揖,也不细看虞鹤,站着垂眸问道:“刚刚,可是我二哥?”
“是。”
景衣深吸一口气,稳了身形,又作一揖。“臣请休战。”
虞鹤放了御笔,笑道:“我何得也?”
景衣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像是熟读成诵的文章,虞鹤问了上句,他便自然地去答下一句:“得臣智谋。”
虞鹤说了一个字:“然。”
此时景衣才直起身子去看虞鹤,黄袍玉观,清秀俊逸,倒也是君王样子,三十余岁,野心勃勃。
李公公那边递上来帘子般大的地图,铺在地上。虞鹤走下来绕着地图走到景衣身边,睥睨着地图,沉声:“得鹄国,北归我,南归镜。如何?”
帝王气息就在身边,但景衣仿佛感受不到,视线在地图上微微一动,道:“好。”
虞鹤眼里露出略显贪婪的光,嘴角笑意甚浓。忽听景衣问了句:“战役必起于镜鹄山,宇国难以掌控前线情报。去的将军是谁?”
“公孙京、罗义枉。”虞鹤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军师,一个是将军。
景衣知道这两个人,那次把宇国打个全军覆灭,就是对上这两个人。
“悬。”景衣绕着地图走了半圈,下了定论。
悬。不知胜负。言下之意是,他需要随军出征。
虞鹤眯起眼睛,打量着山川相间、沟壑纵横。末了,抬眼一笑:“景公子累坏了吧?先去歇息吧。”
景衣被安置在宫里,一间拾妥当的华丽屋子中。锦衣玉食伺候,要什么给什么。
一如镜国。
窗外起了风。
宫外。自景衣与江遥寄针锋相对后离开茶楼,一切事情的节奏都被调快。江遥寄亲自去见了郑钧成,歇息一晚便急急奔赴三龙关撤军。
五天后,这一晚,三龙关火光影动,军队人马被分成小队,迅速撤离三龙关。
江遥寄见不得火,又需随郑钧成留在三龙关,早早回了军帐休息。郑钧成带了几个将士指挥着撤离,这些与他都不相干了。
夜色、明月、火影、人声。无一不勾起他那日的回忆。
他强迫自己去想别的,慢慢盘算着这样撤军能顶多久。虞鹤暂时没有声张什么,但江遥寄知道景衣就在他手上。这一次江遥寄原想借着什么机会阻止景衣入见虞鹤,可等到了茶楼,撕破脸皮表明身份,一切都不由他控制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景衣的脸一晃,他又慌忙睁开,只看见月色一阵浮动,月华渐渐清晰起来。
万里共清辉,此时景衣在宇国宫中软禁,夜深难眠,也侧卧床榻,思绪回到五年前。
他记得很清楚,五年前那一晚他急切地赶路,夜深时入了小镇的城门,却闻到空气中不安的气味,然后,东北角的那幢高楼,开始发出光亮。
南瑜瑾回马禀报:“江家起火。”
他那时脑子嗡的一声。
他睁开眼睛,窗外下起大雨,日色浅薄。原先的闷躁消去大半,夏末独有的温度从窗户渗进来。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的觉得手臂冰冷,缩回被子里捂暖和,口中不知觉念起景介曾经教给他的诗句:“清辉玉臂寒。”
念完又摇头,这句子好像是形容女子的。
灭宇(一)
南瑜瑾挑起他的马车的软帘,略一侧身挡住刺眼的夕阳,笑眯眯地问:“歇一歇吧,已经离城不远,明日午时就到了。”
景衣坐在轿里,闻言无奈地笑道:“要不是我前几日伤了腿,早就一骑绝尘赶到了,何必拖到现在?”
“话是如此,你还是下来吧。”南瑜瑾说着就要绕到前面去扶他,景衣小嘴一撇,坐得稳稳当当,嚷道:“啊啊,什么话!既然快到了,就赶一赶,我急得很。”
“你都念叨了一年,急在一时吗?”南瑜瑾不满道,但也改变了方向,走向自己的马,翻身上去。
“三皇子有令,继续前进。”
这一小队将士们虽然累,但也都想见见那个被三皇子惦记了一年的旷世奇才。原以为明日才见到了,听此令才知三皇子比他们还急。
有多嘴的,悄声道:“三皇子从来没这么任性过,这对待那小孩儿,又是力辩群雄,又是心心念念,又是连夜赶路,活脱脱一个接媳妇儿。”
景衣隔帐子听到了,眉眼一弯,挑帘打诨道:“接媳妇儿都没这么上心。好了,噤声。”
眼前金光一晃,景衣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虞鹤派来的小侍女刚打开窗户,晨光透进来刺眼。
景衣恍惚了一阵,才明白自己是梦到那天了。闭了闭眼睛,攒一口力气,坐了起来。
小侍女见他醒了,忽的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在一旁站好。景衣揉着太阳穴,道:“不必伺候我,你下去吧。”
小侍女慌慌张张要出去,小碎步挪了些距离又猛地站住,结结巴巴开口:“景……景公子,陛下要你醒了便去御书房……”
“他终于想通了。”景衣一笑,下床整整衣服,侍女又去给他打水洗漱。
到辰时景衣才拾好,慢悠悠来到御书房。虞鹤正翻看一本奏折,见他来了便合上。
他们二人说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
“不可出帐。”虞鹤道。
景衣垂着眸子点点头。虞鹤又道:“不想乘马就坐轿,不必急。”
景衣又点一点头。虞鹤又要开口,忖度再没什么可交代的,改口轻声:“去吧。”
景衣便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虞鹤忽然叫住他:“等等。”
景衣回身抬眼,目光相接,虞鹤的眼前恍惚了一瞬。
“无事,去吧。”不过是想你看我一眼。
公孙京候在御书房外。他本就在国都,得了旨便拾妥当过来接景衣。公孙京身体不好,乘不得马,硬拉着景衣一起坐了马车。
景衣坐在车里,看他一眼,自始至终没什么可说的。
下过雨的空气极其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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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驰道虽然空气好了些,路却泥泞不堪。景衣挑帘看一看外面,很快又回手。公孙京问他在看什么,他只摇头。
他看到的全是泥泞的路。触目所及,都是泥泞。
早有人马从这条路走过了,九成九的把握,是江遥寄和郑钧成的部队。进献了景介的尸体,然后从这条路回赴三龙关。
时间开始走向节点。
公孙京与罗义枉在镜宇山口碰面。镜宇山是镜国和宇国的东部共有山脉,与镜鹄山形成一个欲合不合的山口。宇国军队驻扎在此地,原意是阻拦镜国,现在成了从后方包围鹄国军队的绝佳位置。
公孙京随罗义枉前线作战,景衣留守大后方。实际上还是在软禁。
景衣绕着地上铺开的地图,心中暗暗布下一道网。
罗义枉动身开始包围鹄军的那个晚上,鹄军已经撤走了小一半。
灭宇(二)
正黄昏,斜阳外,一点寒山。
一连几日的奔波,江遥寄今天才稍稍恢复了神。说到底,他是个正经的军师,很不适合在外面征战。不过比起体弱的景衣,他算得上健壮。
此时夕阳西下,他从军帐里出来,郑钧成在外面同将士喝酒,他走过去。郑钧成看他一眼,醒了些酒气,道:“什么事?”
“有点不好的预感。”江遥寄说。
郑钧成摸摸不存在的长胡子,道:“知道了。”转身依旧划酒行令。
江遥寄摇摇头,回了帐子。
日头又隐了一半在山里,江遥寄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极其的不安。
他半坐起来,动作到一半忽然止住,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江遥寄立时双目圆睁,神经绷紧,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声音。
突然间,只听大营后方很远的地方响起一声穿云裂石的号角声!
开战。
宇军从后方包抄过来,已经围了后退之路。但鹄军也不是毫无防备,大军在镜关周围的开阔战场交战,死防严守,不给宇军一点抓破绽的机会。
江遥寄当然一早就明白景衣的意思,他一回到军队就让郑钧成开始布置,现在他们所在的大营,在这场战争中是在大后方的。前线与宇军交战,是郑钧成手下其余的大将。
江遥寄只需要运筹帷幄,郑钧成只需要坐渔利。
前方的消息不断传来,快马一匹接一匹。江遥寄的脑子里渐渐描绘出前线的战况。左锋,右翼,圈套,追击……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宇军的战法为何如此奔放?自己在镜鹄山的埋伏与他们对上,便直接在山里开战,其余的宇军几乎是一股脑堵在山口与镜关,非要把鹄军堵死在这里不可。
这不是景衣的风格,可这场战争又一定有他参与。
江遥寄犹豫了一下,下了个命令:“之前撤走埋伏的那些士兵,可以打回来了。”
之前撤军,不过是掩饰。现在鹄军分成两拨,反倒把宇军包围了。
公孙京在宇军阵内,身上还没有见血,双眼飞快地扫过尘土飞扬的战场,四处茫茫皆不见。
天黑了。
公孙京策马奔到罗义枉身边,道:“将军!”
罗义枉会意,长刀一挥,还在阵内的士兵纷纷从背后取出两根火把,然后十字交叉绑起来,点燃。
江遥寄到的信息便是宇军人数忽然翻倍,鹄军士气大减。
“花招。”江遥寄冷哼,将纸拍在案上,“放火箭,冲着火把放。”
一时间无数箭镞点起了火,雨一般落入宇军阵内。
天色即将黑透,宇军已经腹背受敌,现在头顶又遭横祸。
即便是这样打压,宇军仍在稳步推进,眼看要越过镜关直击大营。
江遥寄思索着出路,一座座山头、一块块草地、一条条河流,难道再没有出路了吗?
灵光一现,他将刚刚飞笔写过的纸张找出来细看,找到自己想要的记录,勾唇一笑。
“退到镜关,留三分之二守,三分之一从镜鹄山东侧突进去。”
指令飞速传达,鹄军迅速后撤,罗义枉大喜,毫不犹豫地追击。
江遥寄知道自己在赌,赌景衣的布局。
镜鹄山东侧的守关大将是陈扩谈,这个人很厉害,但正是他的厉害,与罗义枉水火不容。
那里,必定十分薄弱。
陈扩谈手下的兵都很强悍,以一当十。
所以本该有五千人守这第二道山口,他只有五百人。
江遥寄和郑钧成率领大营与后方的四千人,先趁黑伏击了镜鹄山口第一道关口,剩余三千人,留下一千人守关,最后的两千人直奔陈扩谈。
镜关的战场已经被他们抛弃,再往里打就有镜国被动地防守。
陈扩谈上马,一杆长刀立在辕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灭宇(三)
天色完全黑了。
景衣在帐中打盹儿。帐子里居然和之前在鹄军阵里一样的陈设,一方矮桌、一席床褥。
还有一根幽幽的蜡烛。
景衣脑袋一沉,清醒过来,舒舒服服打个呵欠伸伸懒腰,这才算起时辰。
啊,差不多了。
景衣站起来,走了两步,腿有点儿麻,又走了几步,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摔倒。
完了完了,这一觉睡的。景衣摇头叹气,强撑着去拿了烛台,挪到帐子边,举起手臂,先用烛火远远暖和了帐布,又凑近些用火焰去点。
噼噼啪啪。
守帐的士兵回过头,看到那柔弱的三皇子,白皙的皮肤映在火光里,手里拿着一块着火的布料。
景衣抿唇一笑,眉眼弯弯,手上的布料便抛了出去。
……
江遥寄抹去脸上的血,一骑当先,飞快追赶前方仓皇策马的余兵。郑钧成几次想拉弓都被制止。
江遥寄心里清楚的很,这就是景衣的把戏。藏这么一个空关口,让自己来闯,自己留下这么几个逃兵,就可以找到他们的大营。
景衣一定在那边也闹起来了。
队伍里,混着马蹄声,有人高喊一声:“将军!”
众人抬眼,看到前方的黑暗里,有一道火舌冲天。
江遥寄神情恍惚了一下,立刻从回忆回到现实,毫不犹豫地抽紧马鞭。
转过一座小丘,浓烟并没有扩散,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群宇军列队在辕门,大营的火仍在烧。
江遥寄赶到近前,勒马高声:“交出景衣。”
宇军根本不听话语,抄刀来砍,随即赶到的鹄军一刀挡下,很快又是混战。
江遥寄绕营半周,逮了空,从火海里飞马奔驰,深入到火海中央,果然在一堆散架的军帐后面看到昏倒的景衣。顾不得什么大火,马儿冲过去,江遥寄一手勒紧缰绳,猛地探下身子,几乎全身下马,硬是把景衣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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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好在这马不是个性急的,嚼子勒得他连连惨叫也没有甩他们下来,江遥寄把景衣抱在怀里,调转方向重新逃出火光。
辕门那边郑钧成已经结束战斗,鹄军还剩五百人。
郑钧成扔了刀,坐下来撩了衣袍慢慢擦拭手上、脸上、刀上的血。抬头时远远看见江遥寄横抱着景衣走过来。
热浪滚滚,却已经没有人胸怀热血。
江遥寄也坐下来,用自己的袖子,捡一块干净的地方帮景衣擦掉脸上的灰。动作很轻,可景衣还是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盯着江遥寄看了很久才闭上。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遥寄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有些冰冷。
景衣喘了口气,重新积些力气,道:“鹄国……带我见胡纪……”
鹄国国君,胡纪。
“你都快死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江遥寄低声说。
景衣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是:“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小孩儿脾气。”江遥寄嘟囔一句。声音轻到微不可闻,又有噼噼啪啪的火声掩盖。景衣窝在他怀里,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不可查的笑。
灭宇(四)
景衣的伤并不重,出于不可言的心思,江遥寄要了马车一路送他。景衣清醒一些后便折腾着要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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