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江空月堕
“骑什么马,就你这个身子骨还骑马?”前面驾马车的人回头顶了一句。
景衣不屑于和他争论,撩起帘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声音传到队伍前面,有人立即勒马过来,正是江遥寄。
“这是往哪去?”景衣问他。
江遥寄似乎心情不好,眉峰一挑:“你想往哪去?”
“去鹄国,我要见胡纪。”景衣直截了当地回答。
“正在路上,再有几日就到。你消停点养身子,不然给卧底捅到你父亲那边,又要折腾了。”江遥寄说着又转马回去,景衣赶紧又拍着马车发出声音拦他:“你等等!这样太慢了,残兵回报宇国,虞鹤加强防范,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必须比他们还快!”
江遥寄放慢了马,随着马车慢慢行着,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两人都没有出声,忽然都沉默了,只能听见马蹄踏着黄土和车轮碾出辙印的声音。
江遥寄叹了口气,放弃了沉思,下令停了马车,然后自己勒马跃下。景衣莞尔,躬身下了车,二人交换了交通工具。
郑钧成让几个副将随军,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跟着景衣先一步快马加鞭赶回了鹄国。
与国君商议事情,江遥寄没有身份参加,他慢也就慢了。景衣先到鹄国便急急入见胡纪,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胡纪沉思了一下,召了些文官武将朝议。
这个时间,江遥寄还在路上,景衣、郑钧成和一班文武大臣聚在御书房。
这里有一个人必须要提,是一个有些年纪的武官,叫邱允。这个人早年职位也不高,跟郑钧成一道,两个人交集很多。
当年的事,这个人知道全部。
胡纪慵懒地窝在龙椅里,指节敲击着鎏金把手,不紧不慢地开口:“景三太子的意思,是联合我国,共击宇国?”
“正是。”
胡纪一手撑着脸颊,转头对郑钧成说:“有几成把握?”
郑钧成忖度一下,自己身后有江遥寄,如果能联合景衣,宇国差不多是囊中之物,于是很有信心地点头道:“十成十。”
邱允在座下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转到他身上,他本人却没有什么不妥的神情,一语不发,垂眼盯着屋子角落。
郑钧成的眼神比刀子还锋利,狠狠剜了邱允一刀。
景衣静静看着这两人闹脾气,心里明镜似的。
座上胡纪开口了:“既然这么有把握,就去做吧。不过得宇国后,如何分?”
景衣盘算一下宇国疆域与国力,道:“对半。”
“不妥。”胡纪摇摇头,居高临下睨着景衣眼眸流转。景衣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碰撞,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群臣都不敢开口,这个节骨眼也只有邱允不怕死开口:“三七。镜国主战,自然要多分。”
郑钧成跟他对着干,一句好话也不留,张口就道:“这话不对。景三皇子只身在这堂上,势单力薄,如何分配好处自然由我们定。难到还有给自己分少利的道理吗?”
邱允当即怒火冲顶,猛地转头狠狠盯着郑钧成,眼看这两个人就要爆发,胡纪用力一拍龙椅,瞬间万籁俱寂。
胡纪慢慢坐直了身子,半眯眼睛,整理了半□□襟,这才说道:“无论如何,现在镜国很被动。三七分的话,我要七分西北沃土。你若答应,我即刻发兵助你攻宇。不答应也好办,不过你不会拒绝的。”
七分西北沃土。宇国境内,西北的土地气候最好,而东南部则水涝频繁,难以自足。
既要镜国打头阵,又要镜国不与自己争利。鹄国的打算□□而恶心。
然而景衣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旦拒绝,时间被拖延,宇国完全可以一怒之下踏平镜国。到时说什么都晚了。
这样被动的局面,景衣许久没有遇到过了。
出逃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一切事务安定下来时,已经是灭宇三个月后。
这一日,南瑜瑾在镜关巡防,登上城墙眺望战场遗迹,忍不住唏嘘那走马灯一般迅速又绚烂的战争。
身旁的将士纷纷点头,闲聊些逸事。
忽的南瑜瑾眼眸一动,盯住远处飞驰的五匹马。是五个人骑马朝镜关奔骋。
“怎么回事?最近没听说有人来?”城墙上的士兵一时无措地看向南瑜瑾,南瑜瑾略微踌躇,随即下令先搭上弓,自己下了几级台阶。
马匹到了近处,南瑜瑾认出来是鹄国的人。江遥寄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其余四人紧跟在他后面,郑钧成也在列,已搭上了弓,却是在借力瞄准前方的江遥寄,瞄了两下,被旁边一人劝阻。
马跑的太快太用力,黄沙一道纷纷扬扬,看上去很壮观。南瑜瑾双手撑着城墙灰硬的石砖,十分犹豫。
终于,郑钧成忍不住了,直起上身再次搭弓,不及瞄准便送出一箭。箭镞破空,江遥寄猛地一矮身子躲过,但这动作牵扯到了马,马儿身形一晃,速度稍减,好在没有停下或摔倒。这便足以让郑钧成缩短许多距离。
眼看就要追上,郑钧成弓换刀,明晃晃的大刀擒在手里,时刻会斩下江遥寄的头颅。
不行了不行了,事关江遥寄的性命这就怠慢不得了!南瑜瑾心里一慌,抬手大喊:“放箭!”
一时间箭雨纷纷,尽数投向郑钧成四人,一两支箭镞划破马匹,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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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坠马,十有八九是死了。郑钧成带另两人立即转向,绕了一大圈,等安全下来再去寻找,正看见镜关城门开了一条缝,放江遥寄进去了。
郑钧成破口大骂,其余人也是脸色不善。
镜关内,城门闭合,江遥寄好不容易才勒住马,跃下来,沾了地才觉得双腿发软,惊魂未定。
一群将士不明所以,围上来嘘寒问暖,江遥寄大口喘息根本顾不上回答他们。不一会儿南瑜瑾从城墙下来,拨开人群把他救出来,带到军帐里休息,还给他温了酒。
江遥寄脸色铁青,几口温酒下肚才缓和了些。南瑜瑾驱走好奇的将士,回到军帐,见这人脸上有了血色,没有那么狼狈了,于是开口:“你小子哪来的?”
江遥寄匀了匀气息,瞥他一眼:“鹄国来。”
“来干嘛?”
“见景衣。”
“滚吧你。”
这一句险些噎得江遥寄把刚入口的酒吐出来,好容易忍住了,道:“我要见景衣。你让他来镜关,或者我去皇城找他。”
南瑜瑾呸了一声:“你当这是鹄国呢?我私自放你进来就不错了,你还当自己是天王老子?景三皇子是你说见就见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城墙上扔过去,让你被郑钧成逮住往死里剁。”
南瑜瑾说这话是一点没开玩笑。他对江遥寄的态度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在正是低谷。本身他开城门就是看在江遥寄和景衣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然他一定会在城墙上拉起条幅给郑钧成加油助威。
江遥寄按捺下急躁的心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再睁开眼睛时黑眸深邃清明,透出一股子坚定。
“我要景衣亲口告诉我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疯狂(一)
南瑜瑾听完就笑了:“你现在要查那件事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吃屎去了?”
江遥寄自动忽略掉一些肮脏的词汇,回答:“郑钧成背着我除掉了邱允,但是做的不干净。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的信息,指向五年前那件事。我想查。”
这已经算是江遥寄对自己唐突举止的道歉,不过正常人都听不出来这话里有道歉的意味,反而更像为自己开脱。南瑜瑾听出这么点不令人愉快的情绪,怒火一下子被勾起来,说道:“你不用解释,我就当你这么多年屎吃够了终于愿意洗心革面。”
江遥寄蹙起眉,欲言又止。南瑜瑾起身在帐子里走了两圈,怒火消了些便道:“近日朝廷忙着治理灭宇后划分来的疆域,三皇子忙得焦头烂额。他没有时间见你。”
江遥寄抬头对来回走动的南瑜瑾说:“那你让他给我一些权力,我去江家遗址查。”
南瑜瑾啧了一声,又走了两圈,最后似乎放弃了,一屁股坐下来,道:“你这么执着干什么?我跟你说,人要懂得放下,放下过去,立地成佛,四大皆空。过过隐居的生活也不错,是吧,云游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多美的意境。唉说起隐居,我知道一个地儿特清幽……”
“南将军。”江遥寄黑着脸打断了南瑜瑾的尬聊。
南瑜瑾抓抓头发,罢了一拍桌子:“三皇子五年前就给我下了封口令,这事儿天知地知他知我知,你放弃吧!”
江遥寄手捧一碗温酒,指头慢慢摩挲碗沿,心生一计。抬头道:“有什么不可知的,他做的那些龌龊事,还需要掩藏吗?”
南瑜瑾性子是很谨慎的,唯独触及景衣时脾气会变得易燃易爆,而且智商为零。闻言当即唰地回头盯着江遥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再说一遍?”
江遥寄也很听话地又说了一遍:“我说,他做的那些龌龊事,我早就知道了,还当是什么秘密吗?”
“你说什么龌龊?”南瑜瑾的眼睛瞪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几乎要把眼珠也爆出来,很愤怒地拍着桌子骂,“你说谁龌龊你再说一遍?娘的,当年三皇子一听说江家古镇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一天到晚能念叨你八百回!后宫的鹦鹉都认得你!”
江遥寄很无语这事怎么能扯到后宫的鹦鹉,但随即意识到这段话的重点。“念叨我?念叨我什么?心心念念想除掉我,好稳固他经纬天地之才的地位吗?”
南瑜瑾原本极其舒展的面目一下子聚合成一团,仍是愤怒的情绪:“稳固地位?他的地位还需要稳固吗?唐唐三皇子需要跟你个平民争地位?再说了你以为你的地位有多高?还不都是三皇子力排众议把你提起来的!什么叫忘恩负义,什么叫白眼狼,娘的看看你就懂了!”
江遥寄原本心态挺好,听他这么一说就绷不住了,瞪着眼睛说:“你放什么屁?他不是怕我日后压他的风头,又为什么要纵火杀我全家?”
南瑜瑾情绪更加激动,差点没把桌子拍碎,高声痛骂:“全是鬼扯!那火根本不是他放的!我们连夜赶到江家古镇,刚进城门就见你家起火,三皇子当时腿伤很严重,听说出事的是你家,二话不说跳上马就往你家赶!最后呢?最后呢?尸骨那么多,全是江家的人!三皇子仰天长啸,之后一病不起,险些没救回来!你说他龌龊,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这句话!”
江遥寄说不出来了。
疯狂(二)
江遥寄的思维陷入混乱,当年的场景一遍一遍在脑中回放。他那时被压在柱子下,无力地挣扎、哭喊,昏过去前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跪倒在二楼,怀里紧紧抱着自己刚送给她的剑,脚下的地板发出可怕的开裂声音。热浪滚滚,他看不清妹妹的表情。然后一个人举着火把来到他面前,转过身望着二楼,背对他,他看不到那人的脸,火光摇曳出那人地狱修罗一般的背影。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的,是你,是你南瑜瑾纵的火。”
江遥寄死死盯着南瑜瑾,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南瑜瑾毫不示弱地对上这视线,道:“你就这么顽冥不化?好,我告诉你,放火的不是我们,是鹄国,是郑钧成!他们听说江家出了个神童,害怕日后景衣联合你去讨伐鹄国,才想先下手除掉你。你没死,你没死是因为我和三皇子救了你,可你当时昏过去人事不省,我们兵力不够根本无法阻止郑钧成带走你!你活在他为你编织的骗局里,过的好不舒心!”
字字关情,句句诛心。江遥寄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掀了桌案,烛台碗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南瑜瑾住了口,稍稍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把景衣的封口令忘的一干二净。
眼前,江遥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仍是死死地盯着南瑜瑾,眼神里却一片雾气迷蒙。“你胡说……你……你骗我……你只是在给景衣开脱,你只是在掩盖罪行……我亲眼所见不可能出错,就是你,就是景衣指使你去纵火……”
南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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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突然冷静下来。
眼前这个人,江遥寄,已经疯了。
“快来人!把他关到禁闭室!”
几个将士早就听到动静不对,候在军帐外,此时几步冲进来押下江遥寄。
去禁闭室的路上,江遥寄仍旧没有回过神,双眼空洞地垂着,任由那些将士把自己推进阴冷的屋子,再重重关上大门。
凉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这才让他敛些心思。
一股莫大的绝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从他出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接近当年的真相,也做好了准备去接受这个真相。他做了无数的猜测和计划,想着如何能查清真正的真相。
他要找景衣,是因为他自认为和景衣站在同一个位面上,只有景衣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也只有景衣明白他的心思,愿意给他权力去查明真相。其他的除了景衣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欺骗自己。
他现在认定南瑜瑾是在胡说八道,可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接受这个出乎意料的真相。
是自己错了吗?这么多年,不仅在为仇人卖命,还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恩人,这还是自己吗?
身形一点点佝偻,最后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空旷的房间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他转了转头,房间墙上开了扇小窗,昏黄的光亮透进来投在桌案,案上摆着一面圆镜。
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可笑至极。
遥思往事,忆即书之
渐黄昏,斜阳外,一点寒山。
郡守的远房亲戚在朝里做大官,这几天郡守去看望,回来时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直接拉到江家。
江岱愣愣地看着从不登门的郡守拉来这么多华贵东西,憋了半天也没敢问。
吃的、穿的、用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全运到江家大堂胡乱堆着。江家外面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七嘴八舌讨论是怎么回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郡守带了些人,此时正轰围观的群众。
十四岁的江遥寄躲在屏风后面,和他父亲一样一头雾水。
待东西搬完了,郡守亲自拎了两件东西来,郑重其事地交给江岱。江岱没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郡守四下看看,江岱于是屏退仆从,关了大堂的门,只留下郡守和江岱。
郡守把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桌案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笑眯眯道:“江家主,你是交好运了呀!朝廷里有贵人知道你家大儿子天资聪颖,特意送了这么两件东西让我带来。”
江岱把油纸盒子什么的打开,才看到这最宝贝的两样礼物是一块玉佩和一匹上好布料。
“这是……贵人送的?”
郡守连连点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这两样东西,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可是,这好像并不值钱……”江岱犹犹豫豫地说,忽的灵光一闪,紧张地看向郡守,“不会那贵人大有来头吧?”
“你以为那贵人是谁?路边卖肉的?”郡守翻了个白眼,然后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偷偷告诉你,那贵人是景三皇子!皇上最宝贝的儿子!”
江岱一愣,郡守没理他,继续说下去:“我和我那远房表哥正吃饭呢,突然就传景三皇子到,把我吓了一跳,正要回避,人家传话的说就是找我的。我还寻思皇子找我有什么事。三皇子一进屋来,笑眯眯俊生生的,真是少年英气。问了你家好多事,尤其关注你那大儿子。问完了,说要给江遥寄送点小礼物,就从腰上解了块玉佩,又让人去取了这匹布,说是前些天正清王送的,可是顶级的布料!”
这一席话听得江岱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回过神又指着身后堆满大堂的东西,问:“这也是三皇子给的?”
“不是,”郡守翻了个白眼,“这是一路上地方官为了巴结你儿子送的,也是好东西,不过比不得三皇子亲身戴着的玉佩。”
江岱愣愣地点头,郡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道:“这事儿三皇子不让说出去,我都瞒了一路,你也别告诉你儿子。”
江岱还是满脑袋浆糊:“这是为何?”
郡守压低声音道:“咱这地方太靠近边境,万一传出去让鹄国和宇国知道,怕生事端。”
江岱连连点头,保证谁也不告诉。
事情到江遥寄耳朵里,便只听说是郡守从皇城顺道给江家带的小礼。
江遥寄一直不知道,自己少年时最喜欢的玉佩是景衣送的。后来玉佩在那场大火里遗失了。
……
江遥寄其实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是飞黄腾达。
到礼物后没几个月,一日江岱把他叫到大堂。他去了,见父亲端坐在堂上,旁边置一架屏风,屏风上模糊地映出一个端坐的人影。
江岱问了他一些古经典籍,他对答如流;又问兵法经纬,他也颇有见地;再问时务策,他也句句到位。
江岱还要再问,忽听屏风后一声轻响。似是指节敲在椅子的声音,江岱便不再问,让江遥寄下去了。
此后一年,平平静静。
在整一年的时候,那个夜晚,成了江遥寄一切痛苦的根源。
得知(一)
时间浑浑噩噩地过去。江遥寄已经忘记自己在禁闭室待了多久。饭菜每天准时送来,又丰盛又可口,但他每次吃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从清醒过来开始计算,第三天时南瑜瑾把他带去另一间禁闭室,那里有温暖的床褥,陈设一如他在江家时的房间。桌案上摆了一面镜子,他仍旧能看到自己的嘴脸。
第四天给他送了些书籍纸笔,供他消磨时间。
第五天他问来送饭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送饭的将士说:“他正在路上。”
第十四天。江遥寄正坐在桌案边撑着头打盹儿,忽然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吱呀地被推开。他想着还未到吃饭的时候,回过头睁开眼。
来人一身风尘,面色平静,眼眉间透出掩不住的疲倦与憔悴。没看错的话,鬓边还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江遥寄喉头一动,终究忍住了要脱口的话。
景衣回身关了门,再转过来后并没有走动,原地立着,望向他的眼神淡淡的毫无波澜,开口说道:“南瑜瑾冲动起来什么都不顾,言语粗鄙,你不要见怪。”
江遥寄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很久,他抬眼对上景衣的视线,道:“我想去查那晚的事。”
“你查不出来。”景衣道,“我自始至终,瞒了很多人。南瑜瑾知道的最多,他既然已经告诉你了,你不信,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相信你们的信口雌黄?”江遥寄忽的火起,压着怒意低喝,“凭什么?你就连一点点证据也拿不出来吗?”
景衣无法回答他,闭口
星芒尽 分卷阅读10
不言,安静地看着眼前怒意升腾的人。
他不说话,反而像是自认理亏。江遥寄原本情绪就不稳定,这几天一个人独处,几乎活在回忆里,神情恍惚。此时怒火上头,一瞬间就迷了心智。
“你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这是在认错吗?我早该揭穿你了,你生性薄情,根本不会在意如蝼蚁的平民。你纵火,不就是怕我日后成了气候,威胁你与太子争夺皇位吗?可惜你失算了,我没死,我活的很好,并且日日夜夜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你。”
景衣眉峰忽蹙,低声辩解:“我没有……”
“不必狡辩!”江遥寄打断他的话,手撑桌案摇摇晃晃起身,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具体,“我什么都知道。你明明那么阴险,那么肮脏,那么下作。什么样的事情你做不出来?现在站在我面前,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让我相信你的谎言?用你的命吗!”
话音未落,江遥寄猛地抄起桌案上的圆镜,往桌沿一磕!镜子应声碎落,江遥寄手持一块尖锐的残片,几步冲到景衣身前,抬手就要刺下!
此时就听咣当一声,一人踹开大门,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向江遥寄。他手中的镜片无法按照原定的轨道将景衣撕裂,却仍在景衣胸前划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抢救的人是南瑜瑾,他冲进来后紧跟着又进来几个将士,夺了凶器,将江遥寄押着跪倒。南瑜瑾慌忙起身去查看景衣的伤,景衣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胸口衣服上已经透出血迹,并仍在疯狂蔓延,嘴边也渗出些血丝。
南瑜瑾几乎要疯了,转身就要发作,景衣抬手拦住他,他只得又回身搀扶景衣。
江遥寄低着头一言不发,思绪乱糟糟的,只听得头顶传来景衣虚弱的声音:“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歇息两日吧,我带你去皇城。”
得知(二)
亲手杀死景衣,这是江遥寄多年来做梦都想做的事。可等他真的看到血从景衣身上流出来,他满脑子只剩下慌乱。
怎么办,我伤了他。印象里好像下手很重。
江遥寄偷偷撩了马车帘子,从里往外寻找另一辆马车,但无奈相距太远,找不到。
惶惶不安着,马车行了许多日才到皇城。期间他们一路住在驿站,南瑜瑾派了心腹手下韩护送景衣,每逢休息韩就扶着景衣回房,不让江遥寄见面。不过看上一眼两眼,都看到景衣佝偻着身子,脸色苍白,垂着眸子透出难掩的疲倦。江遥寄觉得自己当时杀心蒙心,下手确实重了。
进入皇城,江遥寄识趣地没有撩帘子。马车行过许多街巷,窗外从一开始的喧闹渐渐平息,最后只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和婉转的莺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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