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月照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郝成
梦瓷把钱装进钱包,讷讷道:“可是、可是多给他一点,总对他有所帮助呀。”
聪山道:“你所谓的帮助只是让他多吃两天好饭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梦瓷没有再说话。她虽感觉他说得有问题,但她又怎忍心违背他的意志?
这时两个高大威猛的保安一路小跑过来。他俩还没到乞丐面前,乞丐就已蹲在地上,抱住了头,身体如寒风中的秋叶般直颤。
他们走到乞丐身前,拉起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拖他出去。
聪山正想拦阻,让他们对乞丐尊重些,梦瓷突然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不要多管闲事,他们如果打你可怎么办呢?”
聪山笑道:“我们是客人,他们怎会为了这点小事打我呢。”
他说着把梦瓷的手拿开,不料梦瓷却拉得更紧了。她焦急地说:“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你能不能也听我一次呢?”
聪山这才意识到梦瓷是个极其胆小的女人,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才会这样做。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柔声道:“乖,我不去了。”
梦瓷这才放心,重又拿起筷子,慢慢吃桌上的菜。她垂着头,吃得极慢。过了一会,她突然哽咽道:“你还不走?月楼肯定已着急了。”
聪山怔了一怔,他没有想到梦瓷竟这么善良。他其实也想过走,可又怎忍心撇下她?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陪她一晚。
“今晚我不走了”。聪山道。
梦瓷倏而抬起头,眼神乞怜道:“你真的不走了吗?”
“自然是真的”。聪山微笑着说。
梦瓷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扑进聪山怀里,一边擦泪一边道:“我还以为我在你心中一点分量也没有,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可以被随时拿起,随时抛下,没想到……”
聪山看着她脖子上方细细的绒毛,截口道:“你是个美丽、善良,单纯的女人,无论配哪个男人都配得起。”
梦瓷眼里虽有泪,但也充满笑意:“是吗?配不配得上其他男人我倒不在乎,但你,我却要定了。”
饭菜并没有吃掉多少,梦瓷已抚摸着肚子,尴尬地说:“我吃不下了。”
聪山奇道:“你不是说很饿吗?怎么才吃了这么点?”
梦瓷瞧着聪山皱眉道:“一个女人就算快要饿死也吃不了多少的。倘若女人吃得比猪还肥,男人还敢要啊?”
聪山的肚子都几乎笑破了:“好!你说的对,那我们走吧!”
“走”?梦瓷惊讶道,“饭菜剩这么多,我们怎能走呢?”
“不走又能怎样?你难道想坐在这里吃到明天吗?”
“笨蛋,我们可以打包带回去呀”!梦瓷嘻嘻笑道,“既使我像你一样有钱,也一定会把吃剩的食物带回家。食物毕竟是辛苦得来的么。”
聪山突然怔住了。若是从前,不用梦瓷说他已把吃剩的食物带回家了。而现在,现在他似乎已忘记了‘吃剩的食物必须带回家’。好一会儿,他才静下心来,喊道:“服务员!把这些菜分类打包起来吧!”
梦瓷夹了块芒果放在嘴里,边吃边道:“这才乖么!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我们可不能做‘可耻’的人哟!”
菜、甜食,酒足足装了一大包。服务员本想把袋子递给聪山,不料梦瓷却接了过去。
聪山看了眼袋子,又看着梦瓷,忍不住伸出手道:“让我提吧?”
梦瓷叫道:“谁要你提!你还是乖乖陪在我身边吧!”
聪山道:“你看袋子都比你的大腿长,又何必逞强呢?”
“谁逞强啦?你可真讨厌哪!刚才明明都没有想到吃剩的食物该带回家。”
聪山低下了头,深深低下了头。对于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极大的侮辱。
梦瓷见聪山不再说话,转首一看,只见他脸色铁青,手掌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她心里忽痛,顺手揽住他的腰,缓缓走出了餐馆。
那个酒保艳羡道:“他们可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啊!我以后和妻子如果有他们这么恩爱,可就太好了!”
听到酒保的话,梦瓷微将头枕于聪山手臂上道:“原来我们像恩爱的夫妻呢!”
“当然像啦”!聪山不知为何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梦瓷的肚子上,道,“要不然你怎么会依偎得这么紧?”
梦瓷眨了眨眼道:“那是不是我再依偎紧些你就真的会娶我呢?”
聪山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句话。梦瓷见他不回答,咬了下他的脸,娇嗔道:“哼!你不娶我也没有什么。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岂非已经足够?”
愿月照君 70 视如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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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楼进门后,林夫人发现她眉头微蹙,眼圈也有些发黑,关心地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连觉都没有睡好?”
红杏转眼一瞧,也发现小姐果真憔悴不少,嗔道:“一定是聪山那个死鬼欺负小姐了,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呢?”
月楼眉头蹙得更紧,语声发颤道:“别胡说,这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还说没关系呢!他一定是做贼心虚,才连饭都不敢来吃。”
月楼道:“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
林夫人怒道:“没有回来?你都快临盆了,他竟没有回来?”
红杏冷笑道:“哼!我昨天嘲笑他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了,他一定是气得发疯才没有回来的。”
林夫人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也该考虑考虑聪山的感受呀!”
月楼啐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惯他?他可是我的丈夫,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们正聊着天,聪山突然回来了。只见他眼睛红肿,萎靡不振,甚至连脸都没有洗。
月楼连忙迎上去,扶他坐下,关切地问:“你昨晚干什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聪山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昨晚去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和他喝了酒,聊到深夜。我今早起来一看表才发现已七点了,来不及洗脸就赶了回来。”
月楼看见聪山的衣领很乱,帮他整了整,轻啐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以后如果晚上不回来就记得打个电话,省得人家担心。”
她忽然闻见聪山身上有股淡淡的哈密瓜味。她觉得这并不是真的哈密瓜味,而更像是哈密瓜味的香水。她忍不住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股香水味?”
“香水味”?聪山闻了闻自己的领口。他也闻见了淡淡的哈密瓜味。他知道这是梦瓷的香水,心里虽七上八下,面上仍强笑道:“这哪里是香水,明明是哈密瓜味么!他在新疆混了几年,没想到变得这么爱吃哈密瓜。昨晚我买了三颗,他全吃完了呢!”
月楼仍是不信。她清楚地记得这种味道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林夫人笑道:“你就别怀疑聪山了。他这么爱你,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
红杏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道:“男人都是贱货,谁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月楼拍了一下红杏的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有本事以后别找男人。”
“切!谁稀罕那些臭男人呢!”
不过是两个牛肉饼和一碗粥而已,但月楼却吃得很慢很慢。她虽感觉非常恶心,但还是把食物一点点往肚子里塞。聪山、林母,红杏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都难受不已。
红杏咬着嘴唇问道:“夫人,你为什么不劝小姐吃药呢?”
林夫人怜惜地看着女儿,缓缓道:“我的女儿我很清楚。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算撞到南墙也绝不会回头。我多说又有何用?”
母亲的眼里充满了解与关爱,月楼看得入神,竟将滚烫的粥喝到了嘴里。
她张开嘴让粥流入碗中,焦急地对聪山道:“水!快给我倒杯凉水!”
其实她不用说的,因为聪山早已起身,把晾好的水端了过来。月楼‘咕噜咕噜’喝光水,娇笑道:“你真是个好男人,总不忘记给我准备温水呢!”
聪山的脸飞也似地红了。他垂下头,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林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十分好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月楼嘟起嘴,不情愿地道:“谁说他扭捏?他明明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么!”
管家老刘表情凝重,看到主人们在说笑,仍硬着头皮走到聪山身旁,俯身道:“外面有五个自称是被国民*追捕的共产党人听说您是民主人士,想要躲进咱家,不知道可不可以?”
聪山道:“带我去看看。”
月楼也道:“我和你一起去。”
门外停地是一辆与绿皮吉普外形相似的民国时期的普通轿车。这五个人胖瘦不一,衣着神态也相差甚巨。分站两旁的两人明显更加稳健,文化素质也更高。左边一人穿着黑色中山装,戴着相配的黑色帽子,眉目中透出阴郁沉重之气;右边那人身着军装,脸型宽大,眼中含笑,神采飞扬;中间三人却是客商、脚夫,小贩打扮。
身着中山装的男人递给聪山一本证件,道:“我们是共产党人,负责收集递出信息,暗杀国民*高层。不知是谁告得密,致使我们的同志被杀害大半。我五人想暂借贵处躲避风波,不知道可以吗?”
聪山仔细翻阅证件。只见证件上拓着镰刀斧头之旗,写着他的名字、入党时间和介绍人等信息。他看完后又将证件递给月楼,想征求她的意见。
月楼也看得甚是仔细。她把证件递给那男人,对聪山耳语道:“我瞧他们的确是共产党人。他们要在西安窃取机密,自然需打扮成不同模样。我们不如收留他们吧?”
聪山仍有些犹疑,思忖良久才道:“你们跟我进来。”
这五人见聪山同意收留,一齐鞠了个躬,跟着他走进了大门。
聪山对月楼道:“公司还有些事情要我处理,你辛苦一下,把他们安排到园子西边那个最偏僻的院落吧!”
月楼道:“好的。”
他又转头郑重其事地对管家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吗?”
管家老刘捋着他那绺山羊胡,连连点头道:“老爷放心,我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月楼走了不到三分钟就已喘息不止。那神采飞扬的汉子似有怜香惜玉之情,扶住她道:“你快要生了吧?”
月楼微微笑道:“是啊,医生说我这个月就会生的。”
汉子奇道:“这个月?那你怎么还不住院呢?”
月楼皱眉道:“生孩子又不是得了癌症,为什么要住院呢?”
这汉子怔了一怔,他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名门闺秀会对陌生人说出这种话来,不由道:“你说这话可真让人无言以对啊!”
月楼抬起头,笑靥如花道:“说话原本就该出自本心,何必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呢?”
汉子思忖半晌,道:“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自然要考虑是否会损害自己的利益,是否会让别人厌恶,怎么可能随心而说呢?”
月楼朗声说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感到心与身体仿佛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鲜花与和平,再无其它。
他们穿林过院,约摸走了半小时。
管家老刘见月楼的脸红彤彤的,不停用手帕擦着汗珠,焦急道:“您还是回去吧!我送他们就可以了。”
身着中山装的男人也道:“对,您赶快回去,您身体这样还送我们,真叫我们于心不安哪!”
另三人附和道:“您回去歇息,我们不用您送。”
月楼一手撑柱,一手捂肚,虽在剧烈的喘息,但面上的表情看来却很是愉快:“你们都是为了国家才会逃亡的,我怎能不亲自送你们呢?”
神采飞扬的男人并没有劝月楼。他开玩笑道:“这别墅怎么这么大?,该不会还要走半小时吧?”
“是我父亲设计的”。月楼勉强忍住喘息道,“他喜欢阔大宏伟的园林,便将园子设计得这么大。这座园子里有一百九十九间房屋、五十九架桥、二十九个小湖,九十九亭。”
“我的天哪!你们家到底是有多有钱哪!”
身着中山装的男人酸溜溜地说:“人家是陕西首富,坐拥千万巨资,就算建比这个大十倍的园子也是能建起的。除了这样的人,谁还享受得起这么奢靡的生活呢?”
月楼笑而不语,仍领着他们一步一步向西边行去。
这边恰好有五间房屋,房屋散落在假山、小湖,绿树之间。月楼将这五人带到了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里。房屋虽偏僻,但里边的陈设亦有序雅致:轮台胡杨木的书桌、祖母绿的砚台、苏绣的屏风、法国进口的西洋镜,汝窑的茶壶……
汉子扶着近乎瘫软的月楼稳稳坐在了椅子上。月楼喘息着道:“老刘,赶快给他们倒杯茶,我实在走不动了。”
管家老刘小声嘟囔道:“让你不要送你偏送,现在难受了吧?”
月楼笑道:“多走走挺好,医生也说孕妇倘若整天躺在床上是会难产的。”
汉子看着月楼美艳的脸,心就像将要喷发的火山一般蠢蠢欲动:“会难产的是胖女人,是丑女人,像你这样又美又瘦的怎可能难产呢?”
月楼拍了下桌子,笑道:“你可真会说话。”
汉子眼光温柔,缓缓道:“我不会说话,只会说实话。你原本就极美极瘦。”
他们在这边说说笑笑,着中山装的男人却在屋子里打转。他胸中似有丘壑,仔细欣赏着房间里的各种珍物。月楼的笑容极美,但他的眼里却只有如火的愤怒和妒意。
月楼笑得像一株盛开的向阳花,道:“你们要吃什么呢?”
脚夫模样的男人低下头讷讷道:“俺,俺只要一大碗牛肉泡馍”。他说着还用手比划,比划的碗足有尺余。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笑了,但月楼却没有笑。月楼看着他残缺的耳朵道:“好,那其他人要吃什么?”
小贩模样的男人半眯着眼睛,咧开嘴,笑容贪婪做作:“我是湖南人,来东安鸡金鱼戏莲永州血鸭腊味合蒸姊妹团子吉首酸肉牛肉粉也就勉强够了。”
他要得虽多,月楼却不觉得讨厌。她认为像他们这样为国为家的人总是可亲可敬的。她又问了另外三人,便去给他们准备饮食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月楼已领着红杏和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把食物送了过来。这五人看见月楼她们,连忙将食物接过,摆在了桌上。
饭菜摆了满满一桌,甚至有些菜还摞在了其它菜上边。最先动筷子的是神采飞扬的汉子。他一动筷,其他人也都开吃了。
月楼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吃相。他们的吃相都很不雅,甚至连那个身着中山装的斯文儒雅的男人的吃相也很放纵。最令月楼觉得好笑的是脚夫和小贩。脚夫只吃他的牛肉泡馍,其它菜他绝不吃一口,就好像牛肉泡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一样,而小贩抱着自己最爱的姊妹丸子不让别人吃一口。他还把桌上的菜尝了个遍,把自己喜欢的全都端到了自己面前。
倘在平时,月楼早就站起来破口大骂了。可现在她却笑得很和蔼,就像在看自己的亲人吃饭一般。
他们吃饭的速度就好像勇士杀敌般迅速。脚夫见他们放下了筷子,把桌上的残羹剩饭也都收拾干净了。
月楼道:“各位既然吃饱了就去歇息吧。这边恰好有五间房屋,你们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着中山装的男人皱眉道:“这是你家,我们随意走动不好吧?”
月楼笑道:“不用客气,各位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神采飞扬的汉子猛拍大腿,朗声笑道:“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月楼诚恳地说道:“你们是站在前边替我们挡风挡浪的人,原本就不需要客气。”
着中山装的男人看见月楼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就觉恶心,但因为是在她家,他还是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愿月照君 71 失去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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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山把大衣挂好,温柔地说:“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月楼笑着道。
聪山坐到床上,环住月楼的腰,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背上,道:“孩子还没生下,你怎么就给她织这么大的毛衣呢?”
“保存好,她三四岁的时候不就可以穿了吗?”
聪山把毛衣放在床上道:“买不就好了吗?你怎么还自己织呢?”
“买来的毛衣怎比得上母亲一针一线挑出的”?月楼眼里的慈祥如同麦田里的春水般溢了出来。
聪山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是不是亲自把他们送到那边的?”
“是啊!不过你是怎么猜中的”?月楼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还不好猜?以你的脾气,怎么可能不亲自送他们呢?”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挺着大肚子,怎放心走那么远的路送他们呢?”
聪山将月楼整个人都搂在怀里,温柔地说:“人看起来好像会随着环境改变,但一个人的本心却是很难改变的。你本质上是一个善良、勇敢、果断,正义的女人。”
月楼侧转身,把脸贴在丈夫心口上,声音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嗯,你说得对”。她顿了顿,又道:“我们不如去和他们聊聊天吧?我们的信息都是靠新闻、报纸,流言得来的,也许都不准确。和他们聊天,咱们可以更准确地了解当前的形势,更准确地预测这个国家和我们的未来。”
聪山沉吟道:“也是,有了最新最正确的战争态势,我们才可以为最坏的结局提前做打算”。他的声音很低很悲伤,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月楼仰起脸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聪山遮遮掩掩地说道。
“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该跟我说。我们是夫妻,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明白吗?”
“明白,自然明白”。他虽这样说,但眼睛深处却似乎埋藏着许多许多隐秘与悲伤。
月楼和聪山刚爬上坡,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她家里既无电灯又无煤油灯,可安排那五人的一所房子里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月楼大惊失色,指着那所房子道:“那边是着火了吗?”
聪山瞧了一眼便道:“不是,着火的话光应该是闪烁不定的,而且还会有黑烟。”
月楼道:“那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他们快步走过去,推开门,更因看到的景象所惊呆了:屋子里满是燃着的蜡烛,甚至连屏风顶上都摆着十来根;地板上残红遍地,着西装的男人仍在把月楼辛苦培育的月季花剪落到地上。他看见月楼聪山,吓得剪刀都从手里滑了下来。
月楼强忍住怒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盯着月楼聪山,脸上的肌肉在不停抽动:“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假仁假义,贪赃枉法的商人!”
聪山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那种贪赃枉法,假仁假义的商人?倘若我们真是那种人,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让你们住进来?”
男人的眼里迸射着怒火,道:“不贪赃枉法的人怎可能有钱?更何况是你们这样的巨商。”
听着他的话,月楼确信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这样说话就太偏激了,我们的钱也是一点一滴赚来的呀!你如果真的有本事,也去赚大钱,又何必这么嫉妒呢?”
男人仍盯着他俩,眼里的怒火更加强烈。
月楼微微笑道:“你过来坐下,我俩有话问你。”
男人心道:“坐下就坐下,我堂堂男子汉,还会怕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人?”
桌上放着一本书,月楼很好奇这样一个人会看什么书?一看封面,她惊愕地发现这竟是一位日本作家的书。
书是三岛由纪夫的《春雪》。聪山知道看《春雪》的定然是个寂寞、悲伤的人,定然有段极为痛苦的经历。
月楼扔下书,轻蔑地瞧着他道:“现在战事吃紧,你看日本的书是什么意思?”
男人道:“看日本的书有什么?反正中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日本的。”
月楼怒道:“放屁!你还算不算中国人!”
男人冷笑道:“我当然算中国人,而且是为数不多的极明智的中国人。”
“你如果明智的话就不会说日本会赢了。日本是发动战争的一方,打地是不正义的战争,怎么可能赢呢?”
男人反问道:“如果只有正义的战争才能打胜,那波斯、马其顿怎会建立起横跨亚欧非的大帝国?罗马怎会拿下地中海周围的各个国家,使地中海成了它的内湖?匈奴怎会一路向西挺进,战无不胜,甚至还敢攻打罗马帝国,他们的后代还在东欧建立了匈牙利?十字军怎会在东欧得到好几个殖民地?秦人、蒙古人这样的游牧民族怎会打下整个中国?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国家怎会在世界各地持有那么多殖民地,甚至还控制了整个美洲大陆?”
月楼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国家都有压倒性的军事优势吗?”
男人读过很多书,但却没有想到这些国家取胜的本质原因是什么。现在被月楼一点,他忽然有种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之感。
他仔细想了想,道:“日本岂非就有这种‘压倒性的军事优势’?日本的工业化程度雄踞亚洲各国之首,甚至可以与英美等世界强国相提并论;政治上它现在是由法西斯分子当政,施行地是军国政治;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废除了佛教的‘国教’地位,创造了一种与传统神道截然不同的以‘天皇崇拜’为核心的‘国家神道’。日本还有根深蒂固的提倡忠君、献身的‘武士道精神’,有五轮书、‘国粹主义’,‘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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