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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月照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郝成
她蹲在惜蝶两米远的地方,摇动着拨浪鼓。惜蝶听见鼓声,笑着向母亲爬了过去。只见她奋力用手支起上身,只爬了一步,就‘咚’的一声趴在了地毯上。
月楼笑着鼓励道:“坚强点!”
惜蝶重又爬起,这时她已累得满脸通红。她爬了三步就又跌倒了。
月楼拍掌笑道:“再来一次!”
惜蝶手臂剧烈颤抖着,只爬了一步,便晃晃悠悠地朝侧面倒。
月楼连忙抱起女儿,使劲亲着她的脸:“你好坚强呢!”
“进门脱鞋。”
聪山读着门上贴的字,皱眉忖道:“她又干了什么。”
推开门,他看见了印有粉色牡丹的地毯。走上地毯,聪山的眉缓缓舒展了开来,感觉就像漫步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惜蝶竟在地上爬!聪山眉头重又紧锁。
他质问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头发的月楼:“你怎么能让孩子在地上玩呢?”
月楼透过铜镜瞧着丈夫,眨眼道:“谁说孩子在地上?不是有地毯吗?”
聪山皱眉道:“你见过谁家的孩子在地毯上玩?”
月楼微笑道:“别人的孩子不是咱的孩子,别家的地毯也不是咱的地毯。你难道就不觉得这块地毯很舒服吗?”
聪山坐下抱惜蝶在怀里,道:“地毯就是地毯。”
月楼跪着抱住丈夫道:“不听不听!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聪山默然良久:“你给孩子洗澡了吗?”
“还没有”。月楼指着床,门槛,“你看,我和红杏不光铺了地毯,还包了这些棱角。下午我还给花浇了水,给鱼喂了食。”
她顿了顿,嘟起嘴道:“是所有的花!所有的鱼!我的骨头都快累散了!”
从聪山进门到现在,月楼一直仔细观察他表情的变化。
可悲的是他的面上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椭圆形的木盆被放在了桌上。聪山将水兑到合适的温度。月楼撸起袖子,双手托着惜蝶。这时的惜蝶正如一只落在月楼掌心的脆弱而美丽的蝴蝶。
聪山仔细洗着惜蝶的耳朵、腋窝、小腿,脚丫缝,仔细程度都让月楼有些不耐烦了。
“谢天谢地!他仍像从前一样爱孩子呢!”
当夫妻关系变坏的时候,一个母亲所期望的岂非只是丈夫对孩子仍如旧?
他擦干孩子的身体,剪了她的指甲。
月楼抱熟睡的惜蝶于婴儿车,吻着丈夫,轻轻道:“我想做爱。”
聪山没有反应,但月楼还是开始解他的纽扣,脱他的内衣。终于,聪山的眼神变得缓和,轻轻抱起妻子,脱去她的鞋子。
她的脚如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白皙,脚背,足踝的曲线亦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柔美。
他伏在妻子身上,吮着她的耳垂,心里却在忖度:“到底是谁变了?”
或许只因为谁都没有改变,所以一切才会改变。
感同身受这句话本身就是放屁,谁也无法了解谁的心情,体谅谁的痛苦。
人世间所有的悲哀岂非正是因为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愿月照君 40 隆冬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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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楼拉开厚厚的红绒窗帘朝屋外看。
寒雪初霁,朝阳初升。初阳把厚厚的积雪染成一片橘黄色。
虽然有雪,可看到点缀在寒雪上的点点阳光,谁也不会感到寒冷。
“好美啊”!月楼微笑着说。
聪山即将走出大门,月楼推开窗子喊道:“下班了早点回来,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呢!”
聪山本不准备回头的,可听到‘我和孩子都在等你’,便转过了身,温柔地看着妻子,轻轻挥了挥手。
月楼挥手笑道:“再见,照顾好自己!”
“嗯”。聪山微笑道。
聪山走后,月楼踩实了门口到大门的积雪,因为这样方便自己和仆人出入。
“妈妈抱”。惜蝶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张开双臂说。
“不抱”。月楼立在床头,忍住笑道。
“妈妈抱”!惜蝶的声音急切起来。
“不抱。”
“好”!惜蝶垂下头,揪起了床单。
月楼瞧着惜蝶赌气的模样,抱起她道:“今天咱们去小雁塔,我让你看样东西。”
惜蝶疑惑地咬着嘴唇,道:“好!”
她现在只会说‘妈妈抱’和‘好’,不过这两个词还是挺有用的。
月楼给惜蝶穿了件红色皮裘,把她渐渐长长的头发整齐地放在裘领上。
她穿的是白色皮裘,和雪一样白的白色皮裘。
她的脸比雪还白,还素净。
马车缓步而行。因为有阳光,月楼拉开了两边的窗帘。她轻托惜蝶的腋窝,让她爬在了窗框上。
惜蝶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好奇地扫视着雪中的世界。
银装素裹的山谷,冷风吹动枯枝时飘下的雪花……
行人摘下帽子,掸落也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冰雪;女人扫帚上的雪点落下时,打上阳光的一瞬的美好……
“这一切的一切洒落在惜蝶心田里,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一定是最明朗,最美丽的向日葵。”
月楼想。
自月楼居住的秦岭山麓到荐福寺有很长很长的路,惜蝶却似不知疲倦,不停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可苦了月楼,她的手臂酸楚难耐,疼痛难忍。
到荐福寺外时,车夫停下了车。月楼微一鞠躬,提着送给男孩的礼物进入了寺院。
月楼在正殿,偏殿,禅房,后院转了一圈,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她甚至连男厕所都去了。
她当然是捂着鼻子出来的,和尚的厕所岂非也很臭?
松林后还有一扇半掩的小门,隐隐有诵经声自里面传出。因为它过于隐秘,月楼没有贸然闯入。正当她从那片松林经过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月楼走过去,看见了一个清瘦的年轻和尚。
她指着小门问道:“你们都在后面吗?”
“是的”。和尚道。
“哦?在干嘛呢?”
“后面是塔林,主持死了,我们都在祈求冥福呢。”
“那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清心小和尚吗?”
和尚搔着头皮,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
月楼嫣然道:“和尚都是秃顶,衣服也都一样,少一个谁也不会注意呀!”
和尚一直在偷偷瞄着月楼的脸。她笑时,他的心春雪般忽然化了:“好,我这就给你叫。”
月楼思忖道:“和尚好像也不过如此。”
他连小门都忘记关了。
月楼望向门里,便看见了隐在松树间的幢幢墓塔。
荐福寺有将近1300年的历史,墓塔并不比少林寺墓塔少。
墓塔是砖砌的,历经风雨侵蚀,大都残败不堪。有三层的、五层的,七层的,还有东南亚佛塔形的。
和尚们离得较远,月楼分辨不出哪个是清心。
等了几分钟,清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过来。瞧见他这幅模样,月楼掏出绣着凤凰的红色手帕给他揩起脸来。过了好一会,清心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他拉起月楼的左手,努力笑道:“姐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月楼笑道:“我倒觉得自己来得恰到好处。一个人悲伤时岂非更需要别人安慰?”
她说着把清心揽在怀里。清心又在月楼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听见清心的悲哭,月楼不禁埋怨世事的无常。
清心抱过惜蝶,道:“孩子会走了吗?”
“不会”。月楼道,“还要一两个月。”
“她眼睛可真大啊!长得也很漂亮。”
“这句话你本不该说的”。月楼眨着眼道,“漂亮的父母生下的孩子总是不会太差。”
“哈!姐姐羞不羞啊!”
“不羞,实话有时也很好听。”
“姐姐给你带了些礼物”。月楼递过袋子道。
“巴旦木、柿饼、葡萄干,薄皮核桃。姐姐拿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是的”。月楼微笑道。
“陪我去看我和聪山绑在树上的心愿条,好吗?”
“当然好了!”
到绑着无数红丝带的树不过几十步,清心却不知说了多少句话。月楼仔细听着,仔细回答。
他说得当然是一些极琐碎的事,比如昨天被师父罚抄《坛经》啦。
“我宁愿抄二十遍《心经》,也不愿抄一遍《坛经》。”
他师兄老让他倒垃圾啦。
“他在师父面前总是表现得恭敬知礼,可一回到卧房就开始肆无忌惮。”
再比如扫院子里的雪时看见一条蛇啦。
“蛇不是在冬眠吗?怎么会出来?”
“它说不定是个蛇精,晚上会变成妖冶的女人,专门勾引和尚,然后吃掉。”
他不停抱怨,引得月楼不时发笑。无论他提出多么奇怪的问题,月楼总是能找到最有趣,最富有哲理的答案。
月楼记得自己把心愿条绑在了最下层的树枝上,可找了半天仍没有找到。清心抱着惜蝶站在她身旁,微笑着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
“哪里去了”!月楼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清心眨着眼说:“说不定被谁摘去了呢!”
月楼道:“怎么可能?树上有这么多丝带,谁会只摘我的?”
清心坏笑道:“说不定你绑丝带时,就有哪个和尚在看哦!”
“是吗”?月楼笑了,“交出来。”
清心做出不解的样子,眉梢却已在不由自主地微笑:“什么?”
“丝带。”
清心把惜蝶的手拿到前边,讶然道:“原来是她拿着呀!”
丝带装在塑料袋里,虽已经年但还像新的一样。
“惜蝶看,这张纸条是妈妈写的”。月楼弯下腰,给惜蝶看纸条,“‘女儿一生都要幸福快乐’。”
“另一张是爸爸写的,写的是‘愿家庭和谐,妻儿幸福’。”
她看着丈夫清秀的字迹,也不知看了多久,竟已泪眼模糊。惜蝶温暖的手擦着母亲的泪水,表情说不出的认真。
清心道:“姐姐怎么哭了?”
月楼拭泪道:“因为聪山越来越讨厌我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入室内,照得卧室如白昼般明亮。
惜蝶抱着母亲丰满的胸膛酣然入睡。月楼瞧了很久,放下她的的手,转身看着丈夫。
他也已沉沉睡去,但却不愿跟自己睡一块被。
月楼坐起身,将丈夫的被子叠好放在脚下,然后把自己和女儿的被子也给他盖上。
这块被子是她亲手缝的,缝来就是为了盖住一家人。
她紧紧抱住他,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长长呼出口气。
月楼朦胧中感觉惜蝶的身体火炭般滚烫,一摸她的额头,立刻吓得手足冰冷。
她燃起灯迅速地穿内衣,推着丈夫道:“赶快去医院!惜蝶发烧了。”
“发烧”?聪山探出手去摸惜蝶。这一摸吓得他立刻从床上窜了起来,“该有四十度吧?”
“可能比四十度还高”。月楼哽咽道,“我今天不该带她去荐福寺的。”
“什么?你带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虽然下了大雪,可太阳不是出来了吗?我也就感觉没什么。”
聪山生气道:“你感觉?这就是你感觉的结果。”
月光下只闻得月楼的低泣和惜蝶粗重的呼吸声。聪山走得很快,月楼疾走一会还要小跑几步才能追上。她想提醒丈夫不要把怀里的女儿惊醒,可看着他大衣上冷冷的月光,只好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咽回肚里。
她抱着惜蝶站在大门口等待丈夫将车开过来。她的脸和手冷得像冰。她提醒自己不要把脸贴到女儿脸上,可不知为何,她还是将脸贴了上去。她的眼泪也在那一瞬间淌了下来。
聪山打开车门,张开双臂,冷冷道:“孩子。”
月楼轻笑道:“孩子我抱,你好好开车。”
“你别去”。聪山怒容满面道。
“什么?”
“我说你别去,你去了只会误事。”
月楼呆住了,就在这当儿,聪山抱过惜蝶,开着车扬长而去。
月楼仍然是五点半醒来的。她揉了揉胸膛,以使奶水更顺利地流出。睁开眼睛,她发现惜蝶竟不在身旁,转身去瞧,聪山也不知哪里去了。
“是啊!他带着女儿去医院了!”
她开始穿衣服,边穿边流泪,也不知穿了多久,流了多久;
她开始做辅食,也不知做了多久,流泪流了多久;
她开始吃饭,一个人吃饭,边吃饭边流泪,也不知吃了多久,流了多久;
她开始整理东西,衣服、尿布,袜子;澡盆、毛巾,沐浴露,也不知整理了多久,流泪流了多久。
整理好一切,她才发现已到十二点了,东西也有足足两大袋。
从前台得知惜蝶的病房是309,她便上了楼。
她推开虚掩的门。女儿在睡觉,丈夫在吃中饭。她朝聪山微笑了一下。聪山扔下筷子,背对她躺了下来。
月楼收拾好东西,坐在丈夫旁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腰间,道:“我就不走,看你能装多久。”
“妈妈抱!”
月楼笑了,因为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女儿娇红的笑靥和粉嫩的小手。
“你饿了吧”?月楼解开衣襟道。
“嗯”。惜蝶轻轻道。
“饿了就好好吃,吃了就好好睡”。月楼理着女儿黑漆漆的头发道。
惜蝶嘬着母亲的胸膛,黑眼睛灵活地在母亲脸上打转:“妈妈抱!”
月楼又笑了,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原来你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知道。”
喂完奶,她又给惜蝶喂辅食,换洗衣服,洗澡。她一直在注视丈夫。他真的纹丝未动。
月楼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要吃什么呢”?五点半的时候,月楼轻轻推着丈夫问。
见他不搭理,她又推了几次。
终于,她放弃了。
买了饭,给丈夫放下,给女儿喂了奶,她终于识趣得走了。
看到妻子的微笑,聪山心头无名火起。
他皱眉思忖道:“你还笑?因为你的失误,女儿差点烧傻了。”
他扔下筷子,背对妻子躺下。
“真是个没救的人。”
聪山一直在等月楼走,可月楼就是不走。他听到她给女儿喂奶,换衣服,亲女儿的脸,给女儿洗衣服。
他越听越气愤,越想越气愤。尤其是听到她在自己耳畔的呼吸声时,更是恨不得立即冲出门呕吐。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月楼说,“你难道就不能转身抱住我吗?”
她的语声很轻柔,却也透着深深的凄寞。
“不能”。聪山心里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月楼又说,“惜蝶不过十个月,我们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以后呢?你不怕这样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吗?”
“我们都不肯改变,甚至连妥协都不知该怎么妥协。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婚了,是谁的错呢?难道真的有宿命吗?”




愿月照君 41 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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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病房门口,月楼调整好笑容,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齐整的被褥和各种生活用品。
“他俩去哪里了”?月楼思忖道。
她坐在床沿等,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月楼笑道:“我一定要用最温暖的笑容,最愉悦的心情迎接他。”
从九点半等到十点,她终于按捺不住,跑到走廊问护士道:“你知道这间病房的人去哪里了吗?”
护士想了想,微笑道:“我看见你丈夫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下楼去了。”
“下楼?他大约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七点左右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只记得我是准六点给孩子打得吊瓶。”
月楼勉强笑道:“好的,谢谢你。”
她又进去等,从九点等到下午两点。其间,她看了聪山带来的书,洗了换下来的尿布,出医院吃了午饭,睡了午觉。
她也想了很多事情。
“我的家庭很幸福,甚至从没看见过父母红脸,除了病痛,我也没有经受过任何痛苦。改变我的恐怕只有他吧?吸引我的是他眼中的寂寞,我想要搂住地是他心底的忧伤,一汤匙一汤匙喂下的并不是药,而是一缕缕绵长的情丝,为他生下的并不是孩子,而是能够照亮他心扉的温暖的阳光。”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这当然不能完全归罪于惜蝶的出生。在孩子出生前,他岂非已经跟陪酒女郎睡过?岂非已经因为不相信我而打过我?岂非也因为破产的事而深深责怪过我和父亲?”
“塑造他的家庭和性格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促使我和他相遇的力量又是什么?”
“这恐怕是一种极神秘,极恐怖的力量吧?”
她只有在非常非常无助的时候会这样想。
平常她都会笑着迎接每一天的阳光,拥抱丈夫和孩子柔软的心灵。
到三点时,她终于走了,流着泪走了。
“去云雁那里吧!看到她我至少不会难过。”
月楼到云雁家时,云雁牵着只金毛小犬沿柏油路笑容满面地走来。看到月楼,她抱起小狗,朝她跑了过来。
月楼脸色苍白,虽在笑,可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云雁看着月楼红红的眼睛,认真地说:“怎么了?”
月楼苦笑道:“我和聪山又在闹别扭,前天孩子因为我感冒了,他连医院都不让我去。今天一早他就抱着孩子去了外边,见都不愿见我。”
“走,进去说”。云雁一手抱着小狗,一手牵着月楼。
室内很暖,云雁把月楼解下的围巾,脱下的皮裘,手包搭在衣架上,给她打开电视,拿出水果,便上楼泡茶了。
临上楼时,她还不忘将小狗放在月楼怀里:“照看好她哦!”
看着她轻盈的身姿,月楼不禁思忖道:“她好幸福啊!如果再添个孩子,她岂非会更加幸福?”
“茶来喽”!云雁巧笑着走下了楼。
月楼捧起热茶,泪珠断帘般洒了下来。
云雁从没见过月楼哭。
从前她总是在自己伤心时安慰自己,所以自己一直认为她如沐浴在阳光下的仙子般没有眼泪。
可这时她竟然哭了。
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云雁抚摸着月楼颤抖的脊背,轻柔地说:“你和聪山不是一直很恩爱吗?现在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孩子”。月楼恨恨道,“当然我和他的性格本来就非常不同。他太自卑、太孤独、太怯懦,太一意孤行。因为他这样的性格特点,我们已经发生了诸多不愉快。最要命的是在如何教养孩子这件事上。”
“他无论如何做当然都是为了孩子,但是你也知道他是孤儿。孤儿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总是有些怪异。他让惜蝶吃她不喜欢的东西,当惜蝶不接受时他甚至硬往她嘴里塞。”
云雁怒道:“这也太过分了!你难道就不管管吗?”
月楼啜着茶,过了很久很久才放下,缓缓道:“我当然管啦!正是因为我管,他才认为我故意触犯他的底线,才会和我越来越僵。”
“底线?什么底线?”
月楼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其实就是他的思想。他希望把女儿培育成坚强,独立,能忍受苦难,承担责任的女强人,所以他才会硬往孩子嘴里塞她不喜欢的东西,在她还没睡好的时候把她叫醒。”
云雁想了半晌,皱眉道:“那你准备怎么解决呢?有没有想过让阿姨养孩子?”
“当然想过。我下午抱孩子过去,他晚上就又抱回来了,还发老大的火呢。”
云雁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办法呢?”
月楼重重叹息了一声,道:“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办法?”
聪山本来说要在去年夏天给梦瓷买空调的,后来他直接买了靠近咸阳湖的一处别墅。
别墅面向咸阳湖,无论早晨晚上梦瓷都会打开窗户,让清爽的空气在房间流淌。她当然还会坐在后面的阳台上看绿树的浓荫和偶尔经过的行人。
她当然不是在看行人,而是在看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从前年六月月楼怀孕开始,她等了多久呢?她等多久才能看到一次聪山呢?好的是聪山每个月都会往她的账户里打钱。
她最起码不会挨饿了。
是四月初的一天早上,梦瓷看着别墅区里栋栋造型各异的别墅和生长在别墅间的樱树、梅树、法桐、合欢,银杏。
“樱花开得真好看呢”!梦瓷娇笑着说。
她穿得是一件粉色长裙。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穿粉色大多时候都会显得很俗气,但她却是例外。你如果这时在石墙外看见了她,一定会觉得她很可爱、美丽,洁净。
也就是在这时,一辆深紫色的汽车驶到了石墙外,车上的人把车停在了别墅旁的车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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