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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然而吕祉适才所言,分明话中有话。他截取的是民间对范蠡范大夫的评价,再将前面那句连起来思考,竟是将献给朝廷钱财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是时,朝廷用度匮乏,的确有大将把军中财物献给朝廷的先例,但这不过是搪塞舆论的举动。杯水车薪成不得事。
可此回吕祉笑吟吟说出的一口江南官话,语音绵软仿佛春天长江边吹过的熏风,宣称的内容却不啻于雷霆霹雳,听得刘光世不只肉疼,简直如剜掉心肝一般痛彻肺腑。献多少才够得上三镇节度使,尤其是淮西宣抚使的实职呢?刘光世不禁下意识地去按佩剑,却按了个空,右手滑过丝棉做就的圆领袍,垂落体侧。而他的左手还滑稽地举着吕祉递过来的茶筅。他这才想起,为了表示对朝廷清贵的尊重,自己并未佩剑,胆气忽地泄了一半。
然而念到多年积蓄一朝空,真应了那句“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古话,刘光世又不由恶向胆边生,再度将右手提起,虚握如攥剑柄,厉声喝问道:“吕尚书敢是在赚自家?”
刘光世这番做作尽数落在吕祉眼中,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应道:“不敢,还请刘宣抚三思。”
没办法,这提议虽然是自衣冠渡江以来之前所未有,却因涉及到淮西一军的整顿,吕祉不得不一试。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以目光交锋。一个是率领六万虎贲之士的大将,一个是背靠朝廷做后台的钦差,不过隔着米余的距离,就如疆场厮杀般你来我往,刀枪相加。若是目光能造成伤害,两人大概早都死上千百次了。
刘光世本以为,像吕祉这样的子曰吓唬一下,没有不乖乖让步的。但几个回合下来,吕祉并无半分退缩的表示,他反而有些着慌。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就像范蠡一样,散了还可以再赚。可若是激怒了朝廷,真将自己的淮西宣抚使罢掉,就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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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他念到此处,攥拳握剑的右手不禁晃了晃,努力瞪大的眼睛也有些酸涩。怎地没有佩剑身体还是沉重若斯?这个吕尚书,大概是有妖法。
刘光世却不知道,吕祉其实也理亏。逼迫刘光世献金这大事,他事前并没有和张浚交底。毕竟当时还不了解淮西一军的底细,吕祉也只能跟张浚汇报一个大致的行事策略。吕祉是在夜探太平州之后,才制定出这整套的计划。
既然岳飞确定出局,淮西这利益攸关一军尽是蛀虫的共同体急切间没有合适的人选统领,那么便不如不动刘光世,让他做个象征性的领袖。左右西军重世家,有刘光世在,积威之下这些兵痞断不会妄自生事,朝廷可以一百个安心。而自己则大可以像历史上的张宗元那样,以淮西宣抚判官的身份行事,在相当程度上架空刘光世。
这计划的首要之处,在于刘光世是否会驯顺地听从安排。献金便是试探刘光世态度的不二法门。如果刘宣抚同意了这个提议,一则证明此人虽然无能但是对朝廷确实没有异心,二则可暂缓朝廷财政上的危急,三则可保证刘光世在朝中地位。是一石三鸟的计中计。
吕祉将两腿交叠,右腿搭在左腿上,露出了牛皮官靴的靴底。他手拂袍服,笑容依旧,却隐隐带上了上司对下属的严厉。
刘光世皱起眉头,单单一个吕祉他是不怕的,就算是首相赵鼎的命令他也大可不听。当时成规,都堂对大将发纵指示,大将心情好或许遵从,心情不好直接驳回去,官家还得帮着调停。可不过三品的吕祉竟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对待正一品的自己,这让刘光世惴惴的心情难更甚,恐怕吕祉还有厉害的后手。他那虚握着剑柄的右手终于垂了下来。
气可鼓不可泄,再而衰三而竭。吕祉琢磨着将刘光世架着在火上烤得差不离了,慢吞吞开腔道:“我来的时候,曾经辞别官家。”他有意只说到一半,便停下来,等刘光世反应。
刘光世听这暗示吕祉大约真的是请下了官家秘旨,又思考片刻,觉出自己这样的草包终究没有对抗朝廷的本钱,不由服了软。他于这样利害攸关的事情上一旦决断见机极快,赶紧着亲自给吕祉斟上茶,方才笑道:“官家怎么说的?”
“官家说,淮西一军虽然朝中烦言甚多,但要用的得当,未始不能成为一只利剑。”
刘光世要是知道官家连秘旨都严令吕祉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示,非把肠子悔青了。诸将都觉得朝廷没有尊严,就是被官家这姑息的态度惯出来的。
“官家圣明,官家圣明。”刘光世一叠连声地颂圣。
“可见官家深知宣抚的为人。”吕祉虽然比刘光世小十多岁,此时倒是以长者的身份安抚道:“宣抚也是官家一力提拔,方能到这个地步,也要感念官家的圣恩。”
刘光世垂首道:“但有严命,不敢不从。”
吕祉至此才取出赵构“如朕亲临”的秘旨,出示刘光世。这道秘旨没有任何具体指示,其实是给了吕祉便宜行事的权力。他此时递交给刘光世,总算是圆满完成了赵构不得轻宣的吩咐。他又借机在刘光世面前将三成威立做了十成,没拿出秘旨的时候,便先将刘宣抚治得俯首帖耳。这等手段原版吕祉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臣愚愿输五十万贯,报效官家的圣恩。”跪在地上接旨的刘光世,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真金白银五十万,十分之一的积蓄就被吕祉轻松敲诈没了,还得装出一副对官家感激涕零的模样。也亏得刘衙内不缺演技,眼泪放自如。
“区区五十万,对宣抚岂非九牛一毛?”吕祉也没让刘光世起立回话,就居高临下地问道:“宣抚觉得可对得起陛下的始终之谊?”
刘光世这回不用演,泪水真得夺眶而出。他抽噎片刻,想起人在矮檐下,只好道:“官家深恩似海,非再加十万石粮,十万匹布,不能表光世犬马之情。”
这句话用词之准确远超刘光世常日的水平。
吕祉听了也是暗暗吃惊。他没想到,随便从刘光世一军拿到的钱粮已超历史上绍兴和议岁贡金国之数,看来敲大将的竹杠是一份很有前途的事业。他估量了一下数目,刘光世现拿得出的钱财大约与此差不离了,方温言道:“宣抚快快请起。”
刘光世知道,不管是否情愿,这一关总算过了。他擦了一把吓出来得油汗,艰难起身。
吕祉见刘光世一副哀不自胜的模样,真是又气有笑,有意贴着刘光世的耳朵,叮咛道:“宣抚不要忘记官家的保全之恩。”
“会得会得,光世自然会给官家另献上一份薄礼。”
吕祉正是这个意思,他现在想起官家当初那两眼放光的贪婪情态还是一阵恶寒,这厮守财奴比前世的皇帝陛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自重身份,不愿跟刘光世明言此等下作事情,不想刘衙内竟然如此上道,省却他大段口舌。
大局已定,两人交谈了一些交割的细节。吕祉难好奇地问道:“刘宣抚陶朱公的能耐,想来郦琼郦太尉知道的最为清楚。然而其他诸将,不知可知晓内情?”
刘光世钱财都献了,此时也不在乎是不是透露军中机密了。说来也怪,他心痛之余,对吕祉肯帮自己度过难关,其实还相当感恩。“其他人自然不知晓内情,除非与郦琼交好的,如靳赛知道一二。然而郦琼行事严密,轻易不露声色,靳赛等人想来也是云里雾里的。只是遇到逢年过节之时,难颁发些额外的奖赏,钱财都从郦琼手里过,并没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他因此甚得军心,连家属的心也向着他呢。不过其他诸将也有自己经营的产业,倒也不太在乎这些赏赐。除了王德,他一军训练得多,却没有其他营生,赤佬们拿不到额外的钱,难怨声载道。因此王德常为此埋怨郦琼,两人因此结怨。”
吕祉听得皱眉,刘光世这宣抚使当得也算独一份了,听起来竟是个甩手掌柜的意思。“原来这两人是因此钱财上起的冲突?”
刘光世点头承认,“倒也怨不得郦琼,每军一律视同对待,是我的吩咐。他王德是最后来的,虽然勇猛,拿头一份的奖赏,也说不过去。”
这治军方式,不和岳飞比,实在连张俊还不如。吕祉出神想了片刻,说道:“既如此,祉还要跟宣抚说一句话。”
刘光世闻言,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书评区,作者真是很无奈呀。打滚求正常书评。
第37章千古英雄手(17)
“这句话按理不该我说,宣抚自然也不该听。”吕祉难得犹豫了片刻,降低声音暗示道。
这倒勾起了刘光世的好奇之心,难不成经过一番互拍桌子的激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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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尚书跟自己不打不相识,要说交心的话了?这人别看一眼瞅过去满身正气,背地里保不准也想伸手拿钱。刘光世堆起一脸的笑:“好办,好办,从现在开始算,当职就不是那劳心力的淮西宣抚使。安老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吩咐,隔墙没有耳朵,光世也不会闲得去传白话。再者说了,什么真金白银,都是娘的身外之物,给朝廷是给,给官家是给,给谁不是给?看着那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家库房里摆成一座山,哪个不是喜笑颜开,把世上的一切不如意一股脑抛了?”
中兴四将,虽是各自有各自的脾性,但论到无赖市井,勋贵出身的刘光世得数第一。一席话从头俗到尾,全没有半分掩饰。
吕祉生怕刘衙内再会错意思,断然否认了他的暗示。
刘光世满怀不解地叹息了一声。这世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文官不贪财。
吕祉无奈用最浅显的语言跟刘光世解释道:“相公所想原是人之常情。不多说,十停人中有九停会为财搏命,要不圣人也不会谆谆告诫不能好财货私妻子了。”
“感情圣人他老人家也懂得人情世故?”刘光世有意惊叹道。
“圣人洞烛天下,这些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然而做父母官的人,得将眼界放地长远一些,不能只斤斤计较那点看得到的钱财,要顾忌身后的名声,不能辱没了诗书门楣。武将尤其身系天下黎庶的性命,绝不可畏战怕死,疆场厮杀无眼,即或不幸马革裹尸,自也是名标青史。”
“安老教训的是,您就是那沽名钓誉的贤人,光世此番从安老这里着实学到了不少行事为人的道理。”
刘光世说得一脸真诚,以至于吕祉都分辨不清刘相公个中深意。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刘光世忽然一跺脚,“哎呦,自家可是又用错了成语?安老海涵,一定要海涵。”
吕祉无奈摇头:“相公,适才的话你听进去自然是好,听不进去官家还有军法从事一说。”吕祉有意停顿片刻,他下面说得才是至关重要“然而目前相公乃是众矢之的,既然愿献钱粮给朝廷,大军的簿册尤其要做得干净。相公需仔细叮嘱郦琼,凡钱粮出纳,逐日逐项开具明白。”这是他积多年钱谷支经验提出的意见。
刘光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军中隐匿钱粮虚冒支给是常事,吕祉这是生怕将来账做不平,军中的丑事反被抖落的天下皆知。以他朝廷显贵的立场,此番话绝对不该说。然而吕尚书竟然说了,足见这人除了迂腐些,真心是大大的好人。“这回安老的意思,光世半点不差地领会了。安老放一百个心,淮西的账目绝不会出半点纰漏。”
吕祉冒着声誉扫地的风险,耳提面命刘光世这件不法的事,也是无奈之举。他可不想自己的淮西统军大计节外生枝。朝中那帮御史台的官员,不懂事的多,岳飞一军领用钱粮的时候,因为有安排不到位的地方,多花了几万贯,就被群起围攻了月余。这回遇上刘光世献粮这样的大事,指不定作出什么样的妖来。虽然张德远能控制陈国佐,但御史台中也很有几个是满不论的清流,敢于动不动甩脸子的勇士。到时候别一不小心,又给朝中互殴找了话题。还是有备无患,事先堵住那帮御史们的嘴好。
再一个,也唯有让郦琼撇清全军往日的种种不法勾当,才能彻底避整军叛逃的恶果。相当于刘光世以献出财物,换来一道全军将士的死金牌。郦琼再不能裹挟全军听他的命令。而切割掉利益共同体之后,日后郦琼或调离或解职,都将变得易如反掌。
其中,最理想的一种情况,是让郦琼和鄂州的张宪互相调动,把郦琼这刺头踢给岳飞调护,让一大臣在淮西安坐,借刘光世之威整顿军队。将张宪从鄂州带来的前军拆分,留一部为亲军,剩下的与乔仲福、靳赛合军,建立中军,就打发张宪去训练这只混编后的新军。不用一二年,淮西一军就可改头换面,真正成为复中原的倚靠。届时迁都、北伐自是应有之义。王师大旗所向,丑虏败奔,尽复旧疆,甚或直捣黄龙,诚为人生最大之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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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吕祉遐思未来的同时,岳飞正率领背嵬军护送官家与首相自平江府启程。御舟沿运河缓慢驶向韩世忠的驻地镇江。
官家已满大祥,肃立船头。二月春风如醉,河道两岸满目青翠。已有农人在勤劳地犁地培土,间或见到几个戴着白纱盖头的小娘子在家中人的看护下施然踏青。
官家今天格外的意气风发。与大金通问的使者已经在同一日出发;而中枢最终做出的只阅兵不迁行在的决定,满足了他最低限度的要求,更让他私心中惬意无限。官家指点着前方远处的一带白墙,笑问道:“赵卿,你可知道前面是何处吗?”
因为政府还要维持正常运转,所以这次阅兵只赵鼎作陪,张浚被赵构留下处理各地的日常事务。赵鼎这些日子,与张浚常有摩擦,也乐得自己伴驾,借机邀宠。赵鼎凝目,见靠岸石拱桥下人迹悄然,依稀数支红梅探出墙头怒放,想是一处庭院,却不知官家询问的深意,只得摇头道:“还请官家明示。”
“不怪卿记不得,建炎三年的时候,朕带着你们这段走得是陆路,哪像如今这般的悠闲!”
建炎三年,正是官家与群臣狼狈逃窜的时日。当时,宋廷从扬州渡江之后,把原来要迁都建康的计划也放弃了,于是从镇江奔向常州,又从常州奔向平江、秀州,最后到达杭州暂驻。
官家突然提起这段心酸的往事,实在让赵鼎难以理解。他犹记得:在扬州,十多万百姓拥挤在大江北岸,奔迸争渡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在平江,逃难的民众因为痛恨汪伯彦黄潜善,进而殴打一切姓汪、黄的官员。而在杭州,则爆发了至为惨痛的苗刘之变。
一直沉默的岳飞忽然接道:“陛下,这处想必是荆溪堂了,朝廷驿馆就在这里。”
“朕倒忘了问卿了。”赵构目视岳飞,微笑道:“卿在这一带没少打硬仗,可是以前曾经来过。”
岳飞微微摇头:“当时驻军桃溪,并不曾来过此处,不过听闻荆溪堂建得秀丽非常,太湖畔赏春十分春色这里要占三分,只恨戎马倥偬,无缘一见。”
“哦?”赵构奇道,“那你又缘何得知此处就是荆溪堂?”
岳飞躬身作答:“臣为陛下护驾,不能不详查地理,岂敢片刻疏忽。”也是事有不凑巧,本来按制度应是殿帅杨沂中护送赵构,但他近来依旧驻军淮南为刘光世后援。惟其如此,才能让赵构安心以平江府为行在。而步帅刘则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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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解潜斗殴降职的缘故,白得了一只百战敌后的八字军,正忙着整顿军队。所以这护卫的任务轮到了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鄂州统帅头上。
赵构闻言不由打量了岳飞一眼:“卿这是将地理图形尽数记在脑子里了?”官家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自负,但是自认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不惊讶。
岳飞略一颔首:“臣也只是于地理形势上记得分外牢,从军这些年来,倒不曾迷路过。若是记忆文墨,反而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
这话说得巧,着实满足了官家脆弱的自尊心。赵构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记忆文墨原有诀窍,卿是战场上斩将夺旗的勇将,想来还是留意得少了。朕倒是小有心得,因此平常处理政务之余,尚能练武、习字,每日不辍。等朕什么时候有闲暇了,给卿仔细分说一二。”赵构说着举目四顾,山河壮阔春色正浓,他忽然道:“朕和众卿今日里同游荆溪堂,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飘香的改写,加更一章,捂脸。
第38章千古英雄手(18)
身为九五之尊,并不意味着行事可以为所欲为。大到上朝听政,小到饮食起居,甚至晚上该宠幸哪位妃子,都是要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来的。若是有不听话的帝王,想要任着自己性子做些个违背圣祖训诫的事情,辅弼大臣就有权力与义务,把这苗头掐断在将要形成之际。
赵鼎当即躬身劝阻道:“陛下,一切行程已经知会沿路的州府,这荆溪堂并不是歇宿之地,未曾做迎迓圣驾的准备。事出仓促,恐难万全。再者,若有人惊动圣驾,尤为不美,还望陛下三思。”
赵鼎说的也是实情,早三天前常州府官员就为了迎驾净街扫路,非但将馆舍装饰一新,连乞丐都一并轰跑了。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官家一句话不来府城,直接在西太湖畔的荆溪堂歇宿,不惟到手的政绩飞了,将来升官磨勘时少了浓墨重的一笔,连带官家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赵卿顾虑的多原是好的。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走在祖宗留下来的山河上。这又不是敌前,还有岳卿的背嵬军相护,就是有刁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凑近来闹出事端。”
官家把住首相的右臂,说出来的议论甚是堂皇,顺带将皮球踢给了岳飞。
岳飞尴尬地望一眼赵鼎,首相正为官家的聪明睿智而苦笑。要说赵构这个皇帝当的,固然是心志不坚,但“难得”的是他总能给自己的行动找出义正辞严的理由,用以掩饰其真正的心思。
岳飞从赵鼎处没有得到半分暗示,只好勉为其难地答道:“臣是武将,不敢说别的。然而,所率麾下将士与臣一体同心,皆愿效死卫护陛下。”
岳飞这两边都不得罪只表自己忠心的回答,让赵鼎听得微微皱眉。他印象中岳飞说话可不是这个风格,向来直截了当颇有武人的率性。不知这些讨巧的话是他幕中哪个村秀才教导的结果,难怪会被官家称赞“见识大进”。
好在首相不清楚吕祉临出发前跟岳飞密谈一事。不然非得大骂一句,竖子不可与事。
官家将首相的右臂把得越发牢了:“赵卿,还有甚得说辞?”
说辞当然有很多,譬如搬出祖宗的名号,用一步一跬皆有成法来斧正官家行事。然而赵鼎不是张浚,在这种事情上,他的气魄原要小一些,很多时候压不住官家的气焰。首相也微笑道:“陛下既是思念旧日景色,兴抚今追昔之叹。臣等也愿随陛下一游。只是原定的日程也不可耽误,如此方见得圣天子的风范。”
赵构颔首:“朕就知道赵卿思虑周详,便依你的安排。巡视地方变成骚扰地方,就不是治乱的道理了。”
官家金口玉言,底下人自然遵命照办。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不骚扰地方也就是官家随口一说,众人一只耳朵才听进去,另外一只耳朵就钻出去了。尤其是岳飞,麾下背嵬分出部分由儿子领着,早提前靠岸一路探视前行。
当官家在荆溪码头处弃舟登岸之时,先行的背嵬已经列做两队相迎。望眼处,旌旗招展,高头大马兴奋地喷着响鼻,马上的骑士重铠兜鍪沉默肃立,唯有枪尖红缨在初春仍旧凛冽的风中猎猎作响。虽然兵马数量只有四百骑,然而军容之盛,堪称一时无两。
赵构赌此盛景,从心底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他仔细辨别着新奇的情感,长久地驻足于将士护列之下,沉默不语。
这一突发情况让执枪前导的岳飞颇有几分紧张。他每年必从鄂州出发多次朝见,但担当官家的护卫还是头一遭。虽然看官家表情振奋,不像是对自己的措施不满,岳飞还是小心地问道:“陛下?”
赵构发出了一声深长地喟叹,右手前伸,指点着荆溪水,笑道:“这就是朕的社稷江山。”
赵构又抬起左手,遥指前方官道上匆匆的远行客,续道:“这就是朕的黎庶百姓。”
最后官家两手同时平抬,将随行诸人尽皆包括了进去,“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
岳飞对官家突如其来的表演全无防备,赵构说前两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是木然地站在前方。但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官家这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搞了一出别开生面地阅兵,只是检视的不是韩家军,而是自己的背嵬军。
于是岳飞挥动手中执的长梃,以三挥为号。背嵬军齐声欢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赵鼎暗暗心惊,没有事前操练,竟然能够几百人如一人,整齐划一如斯,岳飞麾下之军纪已经不仅是严明两字可以形容。
官家则沉浸在诸军的爱戴中,建炎三年狼狈逃窜的耻辱,在这一刻,在他的脚踏上荆溪的土地时,彻底烟消云散。
荆溪堂是徽宗朝的高级驿馆,但因为迭经战乱的缘故,其实到绍兴年间就已经废弃。因为官家突然提出故地重游,不及准备,景色颇为破败。昔年下大力气开凿地太湖石,被野草闲花所环绕,再不复当年的富贵气,倒是平添了几分文人所追寻的野趣。赵构看腻了深宫禁院里雕琢的景致,对着闲庭花柳兴致反而更高。他一边走在幽径上,一边与岳飞闲话,将赵鼎抛在了一边。
“岳卿,你说过,建炎三年的时候在桃溪驻军?倒是离这里不远。”
“惭愧,臣愚那时正是在宜兴。当年马家渡一战后,诸将皆溃。臣愚屯兵钟山,本欲追随陛下南巡,无奈粮草已尽,只能退保宜兴。此诚为臣一生之憾事,万死何赎。”把出海避难称作南巡是官家的一大发明,岳飞此刻拿来用显得分外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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