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吕祉轻叹一声,这样倔强的脾气,难怪在淮西军升不上去。刘光世见吕祉没有怪罪的意思,趁机挥手让关复古去了。
吕祉望着关复古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一事。“刘宣抚,怎么这些日子都不曾在你的护卫亲兵中见过此人?”
刘光世做个有请吕祉回小厅的手势,口中解释道:“吕尚书不知道,关武义脾气大,平常自然用他少些。”
“哦,如此说来,”吕祉连连点头,“刘宣抚为了今天的商议原来早做了万全的打算,连护卫的人选都是挑细选的了。”吕祉冷冷说出这句话,脚下仿佛生根一般动也不动,无视了刘光世进厅的邀请。
刘光世就知道适才的事情不能善罢甘休。他那有请的右手在半空僵了片刻,缓缓放了下来。“安老,你千万莫怪适才我当你面与郦琼说得那番话。当职也是有苦难言。”刘光世说着长叹一声,“自家执掌这淮西一军,便如坐在火山口上,时刻惊怕不已。”
“宣抚这话说得有意思。你是朝廷任命来的堂堂正正的宣抚使,惊什么又怕什么?”
刘光世摇头道:“若是朝廷一纸任命便有效力,当初王几道(王渊)便不至于冤死于庙、刘的刀下了。安老不知,当职若是揽怨于诸将,便也是这个下场。”
刘光世颇为意外地提起了苗刘之变。当初苗傅等人不满王渊入阁枢密,由此怀恨在心,以除宦官为名,设伏兵擒拿王渊,更于之后立即处斩。这件事论起来跟刘光世关系匪浅,就是他散布的王渊故意扣船只不让诸将渡江的言论,由此王渊才尽失诸将的爱戴。
此刻刘光世竟以此为前车之覆辙后车之殷鉴。吕祉心中一寒,淮西一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胎。
刘光世继续道:“吕尚书,你是清贵,虽然左护军来了多次,然而还不知道其中盘根错节的详情。军中的元老与新进,两个派系原本已经争执不下,近来又新加入了王德,更是乱做一锅粥。乔仲福与张景是儿女亲家,却素看不惯郦琼。郦琼与靳赛交好,但颇畏惧王德。王德是个粗人,连当职这个宣抚使都不放在眼里。当职是生生靠着调和这几派人马的关系,才能操控下这只大军。当职又不是岳五那般,有着泼天似的胆量,深得军心民心,怎么敢轻易跟郦琼说出实情?让郦琼传出去,恐怕会不可拾。”
刘光世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沉痛。吕祉跟刘光世相处久了,知道他说话三分实七分虚,只淡然一笑,“既然如此,宣抚可许下官与诸将逐一谈话。下官给宣抚立下个军令状,断不让宣抚揽怨于下。”
刘光世顿时换了个紧张的表情:“吕尚书的心意当职领了。区区小事,可不敢烦劳安老心。”
吕祉冷笑一声,就知道刘宣抚多会儿也是心口不一的。刘光世刚才就是跟自己卖苦博同情,什么不敢劳烦自己心,那是怕朝廷了解淮西一军的实情。
正在这当口,忽然前方一阵骚乱。一个年轻妇人带着孩子,冲到了刘光世身前,跪倒在地哭嚎道:“刘宣抚要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呀。”
关复古一瘸一拐地跟在后边跑进来。适才他伤得是手,不知道这一时三刻不见,怎么连路都走不利落了。
“又是你们!”刘光世长叹一声,跺脚道:“王夜叉军中的事情,自去找王夜叉。当职也管不得。”
“相公是堂堂宣抚使,有什么管不得?”跪地的妇人言语铿锵。她脚边跪着的半大孩子则放声痛哭。
吕祉甚是好奇,示意刘光世问话。
刘光世犹豫片刻,也不问话,只道:“算你们命好,这次遇到了贵人。就随关武义去支五十贯现钱吧。”
关复古这时也不瘸了,小跑着到刘光世跟前。刘光世瞅准关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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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骂道:“球囊的,看等会儿撕你的皮。”
关复古朝刘光世翻个白眼,大声道:“任凭宣抚打骂,撕皮也好夹棍也罢,洒家不会吭一声。”他又拜了一拜吕祉,方才带走了母女俩。
吕祉看出来了,适才这一幕必是关复古看这母子两个可怜,趁自己在军中,借机救助两人。他愈发奇怪,向刘光世询问详情。
刘光世啐了一口,“自家这个宣抚使,大半时间却是在给这帮混球擦屁股。什么三姑八大姨出的烂事,都要哭着求我处置。这个王德,有胆子剥属下的皮,却没胆子安抚孤儿寡母,屁的王夜叉,我看是个王八叉。”
难怪刘光世骂关复古是撕皮的货,原来是这个缘故。吕祉疑惑道:“那人是犯了什么大罪?”
“嘿,若是大罪便好了。那亲兵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王德一只盘子,将热汤洒到了王德身上。”
这作风是官军?分明就是土匪呀,不过是领着朝廷饷银的土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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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千古英雄手(23)
按照宋代惯例,在营的士兵除了完成训练作战等任务外,还有一部分人,是专门服侍主将,替主将做各种杂务的,此即所谓的“占破”。
当时的人对这样的事情原也司空见惯,顶多讽刺几句。诸如:“张家军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就是民众对张俊不出力作战,反而役使士兵给自己盖楼的强烈不满,然而也仅只于此。
但动辄将亲兵酷刑处死,却超出了吕祉的想象。吕祉不由怀疑刘光世适才所言不尽其实,追问道:“此名士兵或许犯了宣抚不知道的重罪,王太尉方才痛下狠手。”
刘光世用活了这些年竟然发现了一个稀罕物的件眼神盯住吕祉片刻,有意叹道:“当职晓得吕尚书看重王夜叉的骁勇善战,是以对他存了好感。可这件事情,的确如当职所言,被处死的倒霉蛋并无其他过错。若非如此,关复古那小崽子也不敢放孤儿寡母们进来哭闹。这事已经出了半年有余,当职的耳朵都被磨出茧子了。今日处置干净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吕祉察言观色,情知刘光世所言是实,心中直如吃了苍蝇屎一般地堵得慌。
刘光世自顾继续道:“王德天性如此,是以诸将怕他恨他,却又疏远他畏惧他。治军上当职也只得依随他。何况对这些赤佬,原要严一些才能震慑。但只一条,凌迟、剥皮之类的非刑,只许他用在自己一军中。这几年一直是如此过来的,所幸不曾出过大事。”
吕祉怅然若失,王德为人竟然这样暴虐,若拔至一军最高的位置,单靠严刑峻法,万难服众。非得失心疯才肯让他执掌大军。他再想到历史上,张浚竟然真是这样的失心疯,愈发苦闷,不禁喃喃自语道:“没有人生来便残暴至是,少不得让他逐渐改了这样的脾气。”
这句话本不是对刘光世说的。可刘光世对于给吕尚书火上浇油颇有兴致,他笑道:“治军要仁信智勇严这套岳五的说法,当职也清楚得紧。可在左护军中,至少在王夜叉军中,仁这个字就是行不通,行不得。吕尚书,与你说句实话,王德一家子都是疯癫。”刘光世说此话时,竟是带出了一副教育晚辈的口吻。
吕祉被刘光世轻蔑地态度激怒了,冷冷道:“宣抚不是御史,说话要有实据。”
“吕尚书,好歹当职也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这点规矩还是懂的。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当职也不会在这里跟尚书废话了。还说得口干舌燥,连杯水也喝不上,当职这是图得哪一遭。”刘光世摇着头,似乎是无限惋惜,“王夜叉不过是军纪森严,他那大儿子可是青出于蓝。此子刚满二十,已经侍妾众多。他又性子暴躁,对侍妾稍不如意便非打即骂。王德觉得不是事情,前两年让这小子参了军。没想到,这小子战阵上的厮杀事情没学会,却把老子军中的刑罚学全了。从此一发不可拾了,见天整治自己的女人,什么脑箍、夹棍轮番试验,一年总得刑讯死几个,一并埋在他家的花园里呢。吕尚书要是去王德家中看,那花草树木都分外的葱茏,可见肥料施得足,真真的将门家风。”
即使是在侍妾完全依附于主人的年代,这种肆意杀仆婢的行为也是干犯王法的大罪,凌迟处死是不了的。吕祉大怒:“刘宣抚,你明知小畜生不堪到这个地步,竟然不做惩处吗?”
“书生之见!”刘光世撇着嘴不屑地道,“当职管的这偏僻小地方,比不得天子脚下,事事都要遵循法度。若是处置了那一位,王夜叉一怒之下投了伪齐,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这事情要是叫韩五听见了,非得笑掉他的大牙。”
刘光世这话里有几重意思。一是王德本就是不愿意归属韩世忠,投靠的刘光世,若是因此逼走王德,韩世忠指定幸灾乐祸。二是韩世忠也是同一类人,吕祉也隐约听过韩世忠待自己的侍妾刻薄擅杀的事情。
吕祉回瞪了刘光世片刻,终究不好指责韩世忠,于是愤然做态,拿刘光世的假设说事情道:“不知道适才哪个说的,左护军一军尽是忠肝义胆之辈?”
“安老,安老,当职跟你说这些,便是对朝廷忠肝义胆呀!”刘光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好像忠肝义胆之辈就在吕祉眼前,偏生吕祉有眼无珠识别不出。刘光世本生得皮囊甚好,剑眉鹰目,此时挺直脊梁,颇有几分气概。“你看其他诸军,哪个大将肯跟朝廷说这些掏心掏肺的军中秘闻。”
“原来这是宣抚忠义的明证!下官着实地佩服。”吕祉语气嘲讽,拱手一揖,“还请宣抚明言,忠在哪里义又在哪里?”
刘光世瞪大了双眼,做出一副诧异的神色:“吕尚书久在中枢,自然能体察下情,哪里还需要当职分说?”
吕祉扭过脸,半点不想搭理刘光世,抬脚就欲离开。
刘光世忙跨前一步拦阻道,“安老,实与你说,这是当职的治军之道不传之秘,恩威并施。譬如王德这件事情,当职知道他儿子不法的事情,却压着不做处置。这既给王德施了恩惠,也是给王德提个醒,让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绝不敢心生二意,否则恐怕他那宝贝儿子性命不保。如今这秘密,当职一五一十告诉了安老,也就是告诉了朝廷。当职的恩威并施,就是朝廷的恩威并施,当职敢担保,王德自此后对朝廷必然忠心不二。”
刘光世倒豆子一样说了这一大段,方才喘口气,拖着长腔甩出一个飘逸的尾音:“所以当职大言不惭一句,这些大将中,再没有比当职对朝廷更忠心的了。”
吕祉鼓掌笑道:“刘宣抚果然想得好法子。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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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这左护军中,还有多少类似的隐秘,不如一并告诉下官吧,下官洗耳恭听。”
刘光世摆手道:“安老莫要开玩笑,再没了,真是再没了。左护军又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刘光世关键时刻,又做起了乌龟,将那伸出来的尾巴缩了回去,闭紧嘴巴再不肯多说一句。
吕祉哼了一声,心中愈发寒凉。今天亏得关复古做关节,方让自己撞见这桩事情,借机逼得刘光世揭开了淮西军的一角盖子。窥一斑而得全豹,虽然不过是王德一人的私事,其中散发的恶臭已经中人欲呕。不知淮西诸将还有多少类似的烂事,都捏在刘光世手中。
淮西军糜烂如此,吕祉只觉得自己尽了心血的谋划,被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他不禁叹道:“刘宣抚,天地良心天地良心,湛湛青天在上,你摸摸自己的胸口,良心可还安好吗?对得起朝廷俸禄,又对得起黎民百姓吗?”
刘光世真拍着胸口应道:“当职的良心好得很,当职的良心就是朝廷的良心。当职还就拍着良心说句大实话,朝中那些人呀,要论起文武兼备,或许有人比得过吕尚书。论起肯听人分辩的气度,那再没有超过安老的。安老已经知晓当职的苦衷了,还要多向当轴美言两句。”
“承蒙刘宣抚谬赞。”吕祉气得笑了。他没想到刘光世脸皮厚到了这个程度,“既然宣抚开诚布公,下官也说句实话,虚心纳谏这事情做起来却是最简单的,只需没有半分私心杂念,自然可以心胸广阔。”
刘光世想要插话,被吕祉硬生生打断道:“所以下官在官场也好,在家中也罢,行事也都以公心为重。宣抚的苦衷下官都知道,但如何处置,也全着落在这个公字上。什么叫公?公道、公平、公正,宣抚善自体会。”
刘光世沉默良久,似乎颇有体会,突然放声大叫道:“关复古,关复古,赶快给自家出来。”
刘光世话音刚落,关复古从十米之外跑了过来。
“安老,你这番话说到当职的心坎里了。”刘光世脸上笑出了花,“当职这就让关复古准备文房四宝,就请安老以这三公为题,写一副字,当职刻了牌匾悬挂于衙上,也好日夜膜拜。安老一定要赏当职这个面子。日后要是官家到庐州视军,当职也好跟官家仔细介绍。”
刘光世这是将吕祉的告诫变成炫耀的资本了。
吕祉转身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王德为人粗鲁,王德的儿子刑虐侍女的事迹见《夷坚志》。韩世忠擅杀侍女被写成了《碾玉观音》的话本。
又,谢谢诸位厚爱,试着日更了一次。
第44章千古英雄手(24)
赵构一行,于启程三日后,到达淮东韩世忠一军的驻地镇江府。在休沐一日后,于校场举行大阅。
此时的镇江校场内,三军已经列布整齐,韩世忠命上军在北,中军次之,下军在南,尽皆掼甲。各军中间相去约三百步,站定待命。左右两翼则由锐骑兵布列方阵,护卫步军。
足以容纳数千人的空间,鸦雀无声。当赵构在韩世忠的引导下,步入校场的时候,全体将士整齐下跪拜舞,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霄瀚。
“教将士们少礼。”赵构身穿真钢镶金甲,举止庄严,沉声吩咐道。
韩世忠当即挥舞红旗,众将随之起立,高呼:“恭谢陛下圣恩。”
赵构在韩世忠、赵鼎、岳飞等随从官员的恭请下,缓步登于将台之上,亲自宣令道:”讲武以教人战,进退左右一如军法。用命有常赏,不用命有常刑。诸军,可不勉之!“
于是诸军声诺的声浪再次席卷了校场。
赵构以目光示意韩世忠。韩世忠受命,举旗,阅兵正式开始。鼓声响起,继之以悠长的号角。角声不绝,旗头擎大旗向前,台下步骑并举,齐行十步。
大旗再向后麾,步骑齐停。
大旗卧,步兵随之下跪,手中所执□□亦卧,弩队进,举弩。
大旗举,弩队退,弓队进,步兵执枪起立。
大旗再举,弓队退,步兵齐举枪,向天三刺。枪锋耀日,红缨飞举,直欲刺破万里长空。弓箭手则背弓,撤腰刀,准备肉搏。
韩世忠望着麾下将士千人如一的整齐动作,志得意满地斜睨了肃立于旁边的岳飞一眼,轻声道:“岳五,可曾看出些门道?”韩世忠知道首相不通军事,所以只与岳飞攀谈。
岳飞一脸敬服的神色,也低声应道:“韩宣抚人马壮,器甲鲜明,下官钦佩。”
韩世忠却并不满意岳飞不痛不痒地回答,轻斥一声,“岳五,汝也是条河朔的汉子,怎地说话如此吞吞吐吐,跟那班子曰们一个口气。洒家不信你看不出这演武的法门在何处。”延安府出身的三镇节度使,语气中带了十分得不耐烦。
岳飞瞥一眼首相。赵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神色间混合了震惊与好奇,正专注于军阵的变化,并未留意到这边悄然进行的密谈。官家则保持了庄重地微笑,披铠肃立。
岳飞其实早就注意到韩世忠演武时的安排非常巧,并非全按《武经总要》上的规矩执行。韩家军先弩后弓再枪兵的出场顺序,其实大有讲究。这是专门针对抗衡金人骑兵主力的演练。因为弩的射程最远,所以最先射击,以迟滞金人的轻骑。继之以弓箭,而到步兵举枪的关头,则是血肉横飞的肉搏开始的信号。这个时候,金人铁骑的速度已经被遏制到最低,步兵的枪阵堵墙而立,可以发挥最大的功效。这个阵势应该是前年在大仪镇的时候,被韩世忠打磨成型的。
岳飞含笑道:“韩宣抚所创阵型为飞所仅见,无怪能取得大仪镇之捷,于平原之上建立中兴第一的殊勋。”岳飞奉承话说得也是漂亮,中兴第一的功劳按说此时应该算在吴头上,不过加了个平原之上的限定语,便名副其实了。他又指点着台下流汗拼杀的步卒道:“不只如此,适才飞又细看了一番,才发现宣抚竟然连头盔的形制也做了改动,加长了鼻骨处的长度,如此设计对面门的保护更加严密。宣抚殚竭虑于战阵之上,卓有成效,真是我辈之楷模。”
“岳五,你近来果然见识进。”韩世忠对于岳飞的回答颇为满意,给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赞许,慷慨许诺道,“你若是想习自家的阵法,不如一会儿就跟官家明言,在镇江多勾留几日,自家好好与你解说一番。将来上阵的时候,断不教你吃金人骑兵的大亏。”
岳飞当时的职位虽然略低于韩世忠,但两人的差遣相同。韩宣抚的教诲在别的武将看来,无疑更像挑衅,换做西蜀的吴,一准回敬几句狠的。岳飞却只一笑逊谢:“下官先谢过宣抚了,下官从宣抚处已经学了不少行伍的妙法,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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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请教宣抚之处,宣抚不要嫌下官愚笨。”
岳飞这句话提醒了韩世忠。“唉,岳五,你那亲军也叫背嵬军,自家记得不差吧?”韩宣抚拍着岳飞的肩膀,提出一个重大问题。
“正是。这是下官仿效宣抚背嵬军建立的亲军。”
“不如我们两只背嵬军,阅兵之后比试一番,如何?”
韩宣抚向来为人豪迈,不过这次当着岳飞的面,还是把后半句“且看谁的背嵬军更厉害”及时吞下了。此时场中恰巧鼓声大作,喧天的锣鼓就像助威一般,催促着岳飞赶快作答。
岳飞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恭谨异常:“此须是日后到战场上,与虏人一决雌雄,方见分晓。”
岳宣抚话说得滴水不漏,韩宣抚听得没有半分脾气。
倒是赵构转头招手,招呼两人上前问话。官家习武之人,耳朵尖得紧,刚才这番话一句没漏,全记在心里了。他对岳飞的应答极其满意,对前辈将领不骄不矜恭敬有礼,又申明了北伐胡虏的志向,真是国之良将。但赵构也不好直接称赞自己一手提拔的爱将,还是先泛泛地询问韩世忠一句:
“韩卿,朕观你排布的大阵,想来也是纯队的拥趸了?”
韩世忠是救驾的功臣,在皇帝面前也并不拘束:“陛下留意武事,所见极是。臣的操练正是纯队。”
原来,宋代以五十人为一队,一队中按祖宗法度,各有枪兵若干弓箭手若干刀手若干,是为花队。但在对金作战过程中,花队因为配合复杂,并不能对抗金人的骑兵冲锋。反而是一队纯粹的弓箭手或者枪兵,在战场上的适应性更高。所以围绕是否遵守祖宗法度,兴起了纯队与花队之争。赵构作为皇帝,多少也了解这些争端。
”如韩宣抚所言,大仪镇便是倚靠纯队打了大胜仗。”岳飞补充道。
赵构沉吟道:“如此说来,岳卿也是支持纯队的?”
此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黄彦节替官家张起了黄罗伞。韩世忠的亲兵也替他撑起了遮荫的凉伞。唯独岳飞依旧肃立在日头下,回道:“臣以为,所谓的纯队花队,以五十人为一队看,自然是纯的,但若以数百人为一队看,必然要配合弓箭□□手刀手之类,方能成阵。到底如何运用,还要结合地形与兵力,并非有一成不变的规矩。”
罗伞下的赵构,脸部为阴影所遮挡。他仰着头想了片刻,笑道:“岳卿这番话,朕以前还真不曾听过。”
岳飞垂头道:“只是臣的一孔之见。然而臣以为,欲与虏人决胜中原,骑兵才是关键。总须练出一只无敌的铁骑才行。臣这些年,着实从伪齐缴获了不少的马匹。荆襄又地广人稀,臣便自作主张建了个马场,而今已经初见成效。假以时日,历年孳生的马匹,足可建立一只万人队。”
岳飞真是太清楚官家的心理。步兵为主的宋军胜则小胜,败则大败。这是官家的一块心病。是以每次出战,官家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全军为上,哪怕为之放弃一些胜利的果实,也要避为金兵骑兵所诱歼。
但从没有一个人,明确地提出过锻造一只骑兵铁军,纵横于疆场之上,与金人的铁骑一决雌雄。就算韩世忠阅兵之时两翼以骑兵保护,但数量太少,实际起不了作用。
有之,从岳飞始。
赵构看着岳飞,只觉得再没有一个大将,有他这般体贴圣意。他有意沉下脸,责问道:“好你个岳飞,这样的大事,你竟然瞒到了今日才肯说。”
“臣不敢。臣原来还想着,等到这只骑兵能够北伐中原之时,再请缨出兵,一鞭直渡黄河,成就陛下中兴的大业。”
韩世忠才知道,岳飞适才跟自己所言不尽其实。韩世忠再度兴起了较量的意思,不嚷道:“岳五,先用自家的纯队试试你的骑兵,如何?”
赵构笑着阻止道:“你们两个还是跟金人见真章来得爽快,就在御前立下军令状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等新年也没谁了。
小天使,中天使,大天使,天使兽们新年快乐
谢谢春风,独孤先生,iceer74的地雷。
ps,这章其实涉及到岳飞军事思想与其他诸将的不同,冷兵器时代,以步克骑打打防御战也就算了,要想以纯步兵反攻,就是天方夜谭呀!
第45章千古英雄手(25)
韩世忠听出来,官家这句话,分明与适才岳飞的私语一致,感情官家一边看演武,一边分心偷听手下的臣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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