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明开夜合
过了一天,她也冷静下来了,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她没有任何权利指摘齐简堂,更没有资格限制严子月的自由。
程如墨手里的咖啡快喝了一大半时,齐简堂才沉声开口:“这事儿我不该瞒着你,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严子月扯上关系……”
“我说了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程如墨搁了杯子,出声打断他,“你要是来跟我道歉,那就不用再说了。”
齐简堂叹一口气:“你说得对,严子月真不是好相与的人。她反正年轻无所畏惧,还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老实说我现在特别焦头烂额,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将得死死的。”
程如墨沉默了半晌,忽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齐简堂将空掉的杯子搁在桌角,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手撑着额头,长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
程如墨看他一眼,发现他眼睛周围一圈的乌黑,下巴上胡茬儿也没刮干净,念及四年的交情,到底有些不忍:“严子月这人,初中以前还不是这种性格,除了性格娇气些,也没有大的毛病。我大她七岁,她小时候挺黏着我,经常跟在我后面跑。她上初中时,我姨夫生意做得水涨船高,经济条件好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渐渐地她也就被惯坏了。我姨妈本人性格也有些爱慕虚荣,在这方面没有对她起一点正面的引导作用。后来由于经营不善,我姨夫又刚愎自用,亏了一大笔钱,最后虽然好歹保了个厂子的躯壳,但家里状况却是大不如前。由奢入俭难,你也懂的。姨妈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天天跟我姨夫吵架。严子月处在最虚荣的年纪,长得又漂亮,所以不免有些倚仗这一点。”
程如墨顿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她本质也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还不至于坏到骨子里救不回来。年轻小姑娘都有这么一个阶段,瞧不起自己身边生嫩的男生,觉得他们怎么看怎么幼稚,是以偏爱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我知道还有苏钰给你施压,你也难办。但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能跟她好好谈谈。她要是听得进去也就算了,听不进去,今后总有她吃亏的时候。”
齐简堂静了好久,方才开口:“她对你这样飞扬跋扈出言不逊,你还愿意护着她。”
程如墨没说话。
哪里是愿意护着她,不过是想护着十多年前牵着自己袖子要糖吃的小姑娘罢了。人有时候做好事其实并不完全出于善意的目的,很多情况下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现在严子月已经在悬崖边上了,让她一脚把她踹下去,她确实下不了这个手。
“行吧,”齐简堂长叹一口气,“这事儿因我而起,我确实有无法回避的责任,我尽量劝劝她——我喊你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你。”
程如墨看他一眼:“什么事?”
齐简堂忽压低了声音:“你也听苏钰说了,她打算跟我合资,另外自己开一家广告公司,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过去?”
程如墨惊讶,看着他:“你打算跟她结婚了?”
齐简堂顿了顿:“这个不重要,我们只说公司的事。在现在这地方,你要想再往上升一级,起码还要三年,但是如果你跟我去,就能立即坐上我现在这个位置。”
程如墨想了数秒,郑重地摇了摇头:“且不说我自己工作能力还不足以驾驭部门经理这个职位,我要是跟你过去了,苏钰怎么看?别人怎么说咱俩的关系?”她看着齐简堂,“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我得为陆岐然考虑。”
“你有这样的工作能力,难道甘愿为了陆岐然放弃吗?”
“我没什么雄心壮志,钱够花就行,自己有份事业就行。我觉得现在这工作很好,很稳定又不至于太累无法顾及家庭。我要是跟你去了,就得全身心投入事业。我一没这样的野心,二没这样的觉悟,跟你过去也是拖你后腿,到时候你又要顾念旧情束手束脚。”程如墨看着齐简堂,“我说过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我觉得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陆岐然,待在现在的岗位上都是对我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齐简堂半晌没说话,末了摆了摆手:“算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程如墨望着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你真打算把自己的婚姻跟利益捆绑吗?以你的能力,坐到高位只是时间问题。可一旦跟苏钰结婚,你就很难自由转圜了。”
齐简堂苦笑一声:“不挺好吗,身家财产和婚姻绑牢了,才不会轻易离婚。”
程如墨摇了摇头:“你自己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拎不清楚。如果你真喜欢苏钰,这么做也未尝不可。为了一时的利益这么迁就,真不像你的作风。”她见齐简堂不说话,又说,“你这人性格本就倾向于做掌控者,我见过苏钰了,觉得你们做生意伙伴可以,做夫妻不一定真的合适。她这人气场比你还强,你跟她结婚了怎么会甘于事事妥协?”
齐简堂抬头看她:“我倒是觉得你跟我最合适,可你肯嫁给我吗?”
“你都浪荡三十六年了,何必急于一时,”程如墨笑了笑,“以你这样的条件,自然有大把的姑娘等着你挑。”
齐简堂摇了摇头,身体往后靠去,声音带了些疲惫:“真不是。越到这个年纪,越明白能找着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有多难。我确实并非喜欢你到非你不可,但真的只要你一点头,让我放弃现在所有的我都愿意。”
程如墨不置可否:“他们总说我拿你当备胎,我倒觉得是相反。如果不是陆岐然出现让你有了危机感,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你最后的退路?”
齐简堂不说话。
“同样的话我已经阐明多次,今天是最后一次。这么说吧,四年以来,我钦佩你的能力,也从你那里受益颇多,但真的从来没有一次产生过类似于男女情爱的动心。”
齐简堂抬头看着她,程如墨坦荡与他对视:“我这人比较死心眼,活到二十七岁,让我愿意像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扎进去的,只有一个。”程如墨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去,“如果你遇到可以牵手一生的人,我会衷心为你祝福;我希望你也可以同样为我祝福。”她看了齐简堂最后一眼,“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齐简堂伸手按住额头,头低下去,久久没有再抬起来。
程如墨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从今以后,他们或许就要成为对手了。
单恋,是在机场等一艘船 第13章 一路踉跄,跋山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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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芝听说陆岐然来了江城,一定要让程如墨带他回去吃顿饭。早上接到刘雪芝电话之后,程如墨答应下来,但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中午时才给陆岐然打电话商量。
“陆同志,组织有个艰巨的革命任务要托付给你。”程如墨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些,但因为担心陆岐然为难,是以心里有些打鼓。
陆岐然笑了笑:“说吧,堵枪眼还是炸碉堡?”
程如墨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也……也没那么严重,我妈,你知道她不是看你很顺眼吗,所以想让你今晚跟我回去吃顿饭。”
陆岐然笑说:“这也算艰巨?”
“不是……你考虑好,要是真的去了,今后想甩掉我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我妈肯定会组织她们跳舞的人,一人拿把扫帚把你扫进长江里头喂王八。”
陆岐然猛笑,“我怎么看邱宇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他撤离得快。”
“吃就吃吧,总不至于比上次那顿饭还艰难。”
程如墨犹豫了几秒,“……我爸也会回去吃。”
陆岐然一笑:“那这任务确实有点儿艰巨,你先答应我,你自己别打退堂鼓。”
“我肯定不会,”程如墨笑了笑,“万一到时候你真的要撤退保命,我还得殿后给你打掩护呢。”
陆岐然笑了一阵,说:“那我到你公司楼下来接你,你下班了先跟我去买点东西。”
和陆岐然说定之后,程如墨心里的大石暂时放下了一半。但程德云那一关,恐怕会过得非常艰难。上次虽然勉强让陆岐然招呼过去了,但这会回性质不同,是真正地考验上门女婿。程德云肯定早就摆好了阵仗,专等着他俩自投罗网。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时程如墨就有些魂不守舍,所幸她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似乎以前邱宇跟她上门去吃饭那会儿并没这样紧张过,当时两人挑了个日子,觉得合适,说去也就去了。
陆岐然这条件比起邱宇要强得多,但她还是担心,怕程德云横挑鼻子竖挑眼,怕陆岐然难堪,也怕程德云最终不同意——虽说同不同意,她都是要跟陆岐然在一起的。好不容易看着时间到了六点,她立即关了电脑,收拾东西下楼。
下班电梯堵,等了第二趟才挤进去。等到了一楼,隔着澄亮的玻璃,远远便看见陆岐然一手插着裤袋,站在外面。他换了件正式些的衬衫,衬得身形挺拔肩线利落。这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但凡是女性,走过去或多或少都会瞥他一眼。
程如墨莫名有些骄傲,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走到他身后,将他背轻轻一拍:“你也不选个隐蔽点的位置,就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招蜂引蝶。”
陆岐然转过身,笑说:“那你是蜂还蝶?”
程如墨想了一会儿,说:“你高中时候学没学过舒婷的《致橡树》?”
陆岐然听见这话顿时一怔,片刻后笑了笑,伸手将她手攥紧了。
去肯定不能空着手,两人去商场逛了一圈,本意是想选点有新意的东西,但思来想去也只有烟酒补品这些玩意儿最不容易出错。是以最后买了两瓶好酒两条好烟,一盒山参,又给刘雪芝挑了一条真丝的围巾,一盒燕窝。程如墨看着手里拎着的东西有些想笑:“看着跟电视里拜年的广告似的。”
两人走扶梯下去,下了一层穿过男装区转过去,正要继续往下,程如墨忽望见前面一件浅咖色的长款外套在正在清仓打折,忙说:“等一下。”
陆岐然脚步顿住,她拉了拉他衣袖,指了指那件衣服:“你穿肯定好看。”
陆岐然有些犹豫,程如墨忙说:“我知道你没穿过这个颜色,就试试行吗?”
过去之后,陆岐然将自己手里拎的东西放下,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衣服。他穿衣有个习惯,总要先捏着领子抖一下。
刚一穿上,售货员便笑说:“先生,这件衣服太适合你了。”
陆岐然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问程如墨:“好看?”
程如墨不由得点头:“好看,”笑了笑,又说,“跟你平时感觉不太一样,看着温和一些。”她走上前去帮陆岐然正了正衣领,顺便看了看袖子上挂着的吊牌,她望见吊牌上的数字不由暗暗咋舌,心道即便是打折了也不便宜。
陆岐然低头看她:“你喜不喜欢?”
“要看你自己喜不喜欢。”
陆岐然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忽想到三月初细雨里与程如墨在林顿酒店前的重逢,当时她白色的裙子外面,便套着件与这颜色相似的风衣。
他便将衣服脱下来,说:“那就包起来吧。”
售货员乐得脸上笑容收不住:“先生您是付现还是刷卡?”
程如墨没想到陆岐然决定买,自己倒愣了一下,这会儿听见售货员的问话,忙说:“刷我的吧。”说完又意识到不妥,抬头果见陆岐然正望着她笑。
陆岐然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售货员然后跟着过去了。过了片刻陆岐然手里拎着袋子回来,将地下的东西提起来,说:“走吧。”
“东西重,我帮你提点。”
陆岐然把装衣服的袋子往她手里一塞:“那你提着这个。”
“这么轻……”
陆岐然脚步一顿,侧过身来看着她,似笑非笑:“程小姐,我必须批评你,短短的三分钟时间里你两次质疑我的能力。”
程如墨忍不住一笑:“我只是觉得这衣服真的有点贵,比我上回买的那条裙子还贵五百。”说罢也不跟他争了,提着袋子挽着他上了电梯。
走出去好远了,陆岐然忽低声说:“那条裙子挺好看的。”
正好这时候与上行电梯上两个说笑的人擦身而过,陆岐然声音被淹没,程如墨没听清楚,忙问:“什么?”
陆岐然看她一眼:“我说,你刚刚挑的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程如墨不无得意:“那肯定,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
程如墨和陆岐然到家的时候,程德云还没到。刘雪芝将陆岐然提来的东西接过了,忙招呼两人进屋,待两人坐下了,沏了两杯铁观音过来,又将电视打开。她锅里还炖着菜,说了两句话就赶紧进去了。
陆岐然第一次来,不由得将客厅打量了一番。这房子有些旧了,采光也不算太好,但收拾得特别整洁。右边墙上挂了幅一米宽的十字绣山水画,左边窗台防盗网上摆着七八盆花花草草。餐厅与客厅用架子隔开,架上摆着一盆青翠的吊兰,长势很好,叶子垂得很长。
程如墨啜了口茶,随口问他:“你看电视吗?要不看看我的房间?”
陆岐然点头。
程如墨房间很小,支了张一米五的床,一个写字台,一个衣柜和书柜之后,基本就没有多少转身的空间了。
程如墨倚着卧室门,说:“这衣柜和书柜都是我爸自己打的,他以前学过木匠手艺。他这人虽然不咋地,打的家具还挺结实。”
衣柜和书柜连在一起,都很高,快要触到天花板了。陆岐然往书柜看去,从上到下被塞得满满当当。粗略看了一眼,种类很杂,但小说居多。
“我做什么我爸都看不顺眼,唯独我看书他不管。”程如墨走过去,从里面翻出一本,笑嘻嘻地说,“哪怕是这样的。”
陆岐然看了一眼封面——《金瓶梅》,顿时失笑:“你什么时候看的?”
“初中吧,哪有不好奇的,”她背靠着书柜笑看着陆岐然,“你肯定也看过吧?没看过这个也肯定看过《挪威的森林》。”
陆岐然笑着摇头:“你还是太单纯。”
“啧啧,暴露了吧?”程如墨将书塞回去,“我就说男人哪有真的坐怀不乱四大皆空的。”
“我要是四大皆空,你怎么办?”陆岐然低头笑着看她,“剃了头发到和尚庙对面当尼姑?”
“当和尚尼姑也不管用啊,我们上回不才看了《双下山》嘛。”程如墨说到这里,忽地一顿,想到那时问陆岐然,是否还有折腾的心思。她眸光不由得一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陆岐然之所以愿意跟她定下来,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不想再折腾了呢?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程如墨回过神来,拉着他赶紧朝外走去:“我爸回来了!”
陆岐然在沙发边站定,程如墨跑过去开门,她心已经悬了起来,打开门望见程德云,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那个,爸,今天陆岐然过来了。”
程德云“嗯”了一声,蹬了脚上的皮鞋,低头换鞋。
换完之后,程德云趿着拖鞋进去了,陆岐然立即说:“伯父,您好。”
程德云瞥他一眼,说:“坐吧。”
程如墨连忙去给程德云倒茶,她想到程德云爱喝浓茶,便多放了些茶叶。
将茶端到程德云面前了,刚要坐下,程德云说:“你进去帮帮你妈。”
程如墨立即看向陆岐然,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平和,示意她不用担心。程如墨咬了咬唇,还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刘雪芝正在切辣椒,望见程如墨进来,立即说:“你去陪你爸,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我爸要跟陆岐然双方会谈。”
刘雪芝瞧她神情紧张,扑哧一笑:“你爸又不会吃了他。”
程如墨凑过去,帮忙择鱼腥草:“妈,你跟我交个底,我爸对陆岐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那你先跟我交个底,你对小陆是什么想法?”
程如墨一愣,垂眸低下头去边择菜边说:“我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那不就得了,你管你爸怎么想,是你要跟小陆过日子,又不是你爸要跟他过。”
“不是,”程如墨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不是我。我爸欣然接受还好,要不是的话……我不希望陆岐然受到这种待遇。”
刘雪芝这一刀正要切下去,听见程如墨的话了,手里动作一顿:“如墨啊,他要是连这点委屈都不肯受,也没资格娶你。”
程如墨不说话,心说叶嘉父母那边,对他可没有丝毫刁难。
刘雪芝自然瞧出些她的想法:“你听我说,有时候别把姿态放那么低。你又不比哪家闺女差,没必要畏畏缩缩患得患失——你别学我,我跟你不一样,”刘雪芝继续切着菜,“你这条件,配他刚好。”
程如墨一笑:“您这是王婆卖瓜。”
刘雪芝摇了摇头:“上回那情况虽有些混乱,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小陆这孩子比邱宇对你上心——当然更关键是你对小陆比对邱宇上心。其实我们能起多大的作用?你想跟谁过日子最后还是得你自己决定。我们再不喜欢,总不能拆散了你们,你说是吧?我自己的闺女我了解,能让你百分之百满意的,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与其让你跟其他人随随便便将就,还不如就遂了你的心愿。”
刘雪芝忽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笑说:“其实除了小陆父亲是当官的这一点,你爸对他挺满意的,我看得出来,他觉得小陆很有胆色。”
程如墨立即笑出声:“所以你们这是摆空城计是吧。”
在程如墨进厨房之后,程德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轻轻搁下,他身体往沙发上靠了靠,静了一会儿,忽问陆岐然:“你也是独生?”
陆岐然点头:“我父亲是公务员,要遵守计划生育政策。”
程德云一时又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区环保局局长是吧?”
上回陆岐然就听出程德云似乎对这点有些介怀,是以耐心解释道:“芝麻大点小官,他这人性格不怎么适合当官,大学毕业到现在,干了快三十年,凭资历坐到这位置,但也就到极限了。”
程德云也不做评价,端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你工作具体做什么?”
正好这时候电视里正在放一档综艺节目的预告片,陆岐然便指了指电视说:“我工作主要负责给电视栏目做推广。”
“工资多少?”
“底薪八千,”陆岐然也不讳言,“还有季度奖和年终奖。”
“能自己挣外快?”
陆岐然点头:“工作之余时间很少,但接过几回,做得不多。”
程德云看他一眼,说:“你工作是自己找的,还是托了关系?我听说电视台并不怎么好进。”
陆岐然笑了笑:“我要是在我老家应聘,我父亲兴许能够说上两句话,但到崇城就鞭长莫及。我是大四下学期应聘电视台的实习生,跟我一起进去的有四个人,其他三个做了四个月就走了,我留了七个月,最后趁内部招聘投了简历,被正式录取。”
“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走?”
陆岐然顿了顿,说:“实习没有工资,而且跟正式员工一样三班倒——这是个双向选择的问题,实习生挑工作单位,单位也挑实习生。我最初就打算进电视台,所以一直留下来了。”
程德云又有好一会儿不说话,只端着茶杯慢慢喝着,眼看着杯里茶水到底,方将杯子搁下。陆岐然看了一眼:“我帮您续点水。”说着便拿起他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去接水。
等陆岐然复又坐下,程德云方又开口说:“你母亲是教什么的?”
“语文。那时候师范包分配,她一直在现在这学校教书,教了也快三十年了。”
“有没有什么行政职务?”
“没有,”陆岐然摇头,“就只有一个特级教师的职称。”
程德云身体往后微微靠了靠,又问:“你大学时候跟如墨一个班?”
“是的。”
程德云眯了眯眼睛:“那怎么到这时候才搞对象?”
陆岐然顿了数秒:“不瞒您说,我大学时候有女朋友。”
“什么时候散的?”
“去年。”
“哦,”程德云身体又坐直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时间还挺长。”
正好这时候程如墨出来帮刘雪芝拿东西,听见这一问一答,走到餐桌旁抽了两张纸出来擦了擦手,淡淡说:“爸,您别跟审犯人似的。我之前还跟邱宇订了婚呢,人家都没计较,谁还没个过去。”
程德云瞥了程如墨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只低头喝着茶。
程如墨去阳台上抓了些晒干的萝卜,再回客厅时,陆岐然已跟着程德云在看《非诚勿扰》。程如墨有些好笑,望了陆岐然一眼;他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程如墨便又回厨房了。她将萝卜放在海碗里,边淘洗边说:“你说我爸这个年纪,看《百家讲坛》我还能理解,可他周周逮着《非诚勿扰》,看完直播看重播……现在还拉着陆岐然一起看起来了。”
刘雪芝哈哈大笑,问:“他俩现在情况怎样?”
“应该还行,两人交流完对台上二十四位美丽的单身女嘉宾的感想之后,估计就能成一个阵营了。”
刘雪芝笑道:“你瞎说什么呢。”
有程如墨帮忙,菜烧得很快,不久之后七八个菜陆陆续续端上桌,刘雪芝将最后一道菜出锅,自己去盛煨在砂锅里的鸡汤,嘱咐程如墨拿碗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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