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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贺喜
司机应声,三两下掉头开下了山。一路驱驰,王丽军没叫他返屋企,他就一直开,一直开进了油尖旺区。
王丽军望着窗外,玻璃另一边是旺角不夜天。他看见路旁空酒瓶堆积如山,泛着粼粼绿光,混杂百色霓虹,一气扑在车玻璃上。
他看见大排档人头攒动,学生女被古惑仔搂住,她们自觉有人追爱,因此摇动羽翼,展示出千百种美丽姿态。
他还看见有人被斩死在垃圾桶边,满面披血,手断脚断。年轻阿sir在一旁浑身抖如乱筛,他拿住只对讲机,吓得把紧急情况代码乱讲一气,这是他第一日巡逻。
司机一路开呀开,心想这已开得很远了,王生是要兜风去何处?他转头想问,却发现王丽军头歪在一边,已然入睡。
随着时间推移,香港回归已计入三百日倒数,王丽军越来越不相信林俊荣的话,清洗字头绝非一日之功。在他看来,这场风波在数年内都不能够平息下来。他已失去庇护,圈内却巨浪滔天,香港不能够再呆了,恐怕他得另谋出路。
杜一兵的提议是第一个被否决的。他提议王丽军和他一起拍三级片,结果被仇远征骂了个狗血淋头。
仇远征的想法较为成熟,他建议王丽军向东南亚市场发展。然而由于东南亚人脉不足,该方案暂被搁置。
乔卫东的提议显得最为坚离地[3]。他提议王丽军先做移民,获得外籍身份离开香港后,再打入美国好莱坞市场。这个方案受到了多方质疑,就连钟卫红在打理生意、自顾不暇的间隙里都来唾弃两句。乔卫东为了证明此法价值,便借助高柏飞家族之力,先提交了自己的英国移民申请,又去四处搜集圈内人到美国发展的意愿。他要让王丽军看见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后来乔卫东果然轻松拿到居留签证,但他每次对王丽军提起此事,后者都兴趣缺缺,对他只做搪塞,也不知暗地里在打算什么。
终于有一天,乔卫东认为不能再拖,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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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王丽军再三拒绝,到底意欲何为。
那时王丽军正看早报。见乔卫东到来,他放下报纸,拿起剪刀,想要把娱乐头版剪下这天的头版是「香港九七回归,巨星时代落幕」,撰稿人认为,在两岸合流后,明星一家独大的模式不再适宜时代发展,香港巨星时代将告落幕。
乔卫东风尘仆仆,手套尚来不及摘,张口便问:“你究竟有乜打算?再唔提交移民申请,真会赶唔彻。”(赶唔彻:来不及。)
王丽军手一抖,把报纸铰坏了。他放低报纸与剪刀,叹口气道:“我已经想好了,东南亚前景太差,我打算回大陆发展,已经叫仇远征回北京打点了。”
乔卫东登时气得语结:“你、我、你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走到今天?你就把所有东西放弃了逃回北京?北京能拍什么?北京允许你一家独大吗?北京能有香港这么自由吗?”
王丽军靠进沙发,乜着他:“自由?自由的地儿你敢呆吗。金如霖快服刑了,没人罩着,我不想以后自己烧炭死,钟卫红被强奸,你被人砍死在路边”他顿了一顿,接道,“回北京吧,咱们什么没见识过,也算值了。回去吧。”
乔卫东剧烈喘气,两肺生疼:“你丫怂了?”
王丽军眼神飘忽,若有所思:“是。我怂了。不犯法吧?”
乔卫东的表情叫作难以置信。沉默半晌,他又说:“……那你的前程呢?你去好莱坞一定可以”
王丽军摆摆手,侧头向另一边:“别高估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乔卫东彻底沉默了。他伫立原地,只管盯着王丽军看。他看王丽军梳好的黑头发、看他成熟美丽的男儿身材、看他不争气的无力眼神。
他看了很久,等到看完了,他就转身离开,皮风衣随之翻卷,发出扑扑声。
他走到门边,终于放了狠话:“你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吧。瞧不起你这样。”
王丽军伸手胡乱揉揉脸,这几年他好像不易哭了,只是在心里压着,实在不适。于是他起身披上衫,想去山道上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乐善美道。王丽军想了想,干脆去看看钟卫红那边情况如何,顺便告诉她自己今后打算。
于是他进了金宅,是菲佣flora接待他。她神神秘秘道,王生你唔好打搅太太喇,心情好差,呢排成日喊。(她心情好差,最近天天哭。)
王丽军进了走廊,远远就听见钟卫红的哭叫声,夹杂着砸东西的砰砰声。
他加快步伐走进主屋,一眼看见钟卫红坐在地上,她冲金兰又骂又叫,还把识字玩具到处乱扔。
“呢个b!呢个c!长相差多!你为乜分唔清?!”
金兰亦坐在地上。他已七岁了,但只会愣愣地睁着大眼睛,做不出什么聪明反应。他的唯一动作是攥住一个数字玩具,往地上顿一下。又一下。
钟卫红突然尖叫一声,抓住玩具掷向窗外,接着又站起身来,泄愤地拼命踩踢遍地物体。
王丽军上前蹲下,扳住她肩,好声好气道:“好喇,好喇。”
钟卫红作歇斯底里状:“我真搞唔明,为乜simple,搞唔明?”
王丽军说:“古话讲贵人语迟,我估学习都,笨鸟先飞嘛,多练习唔就得?唔好嬲喇。”(唔好嬲喇:别生气啦。)
王丽军瞎劝八劝,钟卫红终于缓和了些。她站起身来抚平裙子,又拭去眼泪:“最近真是崩溃了。到处找政府里的英国人帮忙,没一个人肯帮,找和义安的朋友出面,个个都推卸责任,当初上了酒桌都胡吹,什么狗屁朋友,没一个真心的。”
王丽军牵着她坐上沙发。他沉沉气,对她说:“我想跟你说个事。”
钟卫红挥挥手,示意他说。
王丽军说:“我打算离开香港了。”
钟卫红问:“终于决定了?去东南亚还是好莱坞?定了我就帮你解约。”
王丽军难为情似的:“去北京。”
钟卫红侧目而视。静了半晌,她说:“算啦,人各有志,我也不说什么。反正你记着,以后不管咱们俩谁混得好,记得提携另一个。”
王丽军应道:“哎。”
他们又聊了一阵,无非是托付家业,互助前程之类的话。及至夜深了,王丽军该得离去。他走到玄关处,又回头对钟卫红喊道。
“小红儿!”
“又有什么屁话!”钟卫红烦不胜烦。
“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的!”王丽军非得来个离别赠言。
钟卫红嗤一声,又说:“滚!”眼泪顺着她的侧脸流下来。
[1]总督特派廉署:即icac廉政公署。
[2]开冷气、照强灯:均为香港刑讯逼供手法。
[3]坚离地:香港俚语,指某人某事不接地气,非常离谱。
第三十九章锦衣夜行
王丽军下了飞机,踏足地面的那一刻,他轻声说,天,北京。
眼下距离除夕还有一日,北京大雪飘扑人面。他抬头望望,竖起衣领,心想,hk从来不下雪。
由机场上大路,一路驱驰,王丽军看见宫墙深红,树木枯瘦,厚地高天,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地上不平,车一震一震,他的心也一颤一颤,平定不下。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仅仅是开辟前路,是不会让他这么不安的。他这次回北京,一是为了铺路,二是为了回家。
他一直盯着窗外看,楼宇一串又一串划过,也算有点气象。北京是大不一样了,王丽军承认,但非要加一句,比香港还是差些。偶尔红灯亮起,车在路口停下,他就趁机观察四周左手边是他当年念的小学,小学旁边有个vcd出租店,两扇玻璃推拉店门上贴着两大张海报,上边的人花里胡哨搔首弄姿。他定睛一看,一张是王骊君,另一张还是王骊君。
车一路前行,终于在某胡同口停下。王丽军瞟了眼,他问身旁的仇远征:“是这儿?”
仇远征点头,说:“夹竹桃胡同么,没错儿。”
王丽军转身,趴在车窗沿上看,他记忆中的胡同没这么窄。
这儿就这儿吧,他还是下了车。走到胡同口,他转身对身后车队说:“不用等我,明儿下午再来。”
不知怎的,王丽军这次不愿搞大排场。其实他称得上光宗耀祖,香港人也说,这种人回乡祭祖是很有面的,不像有些人,混得极差,要想回趟老家,只能随风潜入夜,以被同乡耻笑。
可他突然怯了,就像十年前一样。不管多大,人回家时,总是小孩。就让他衣锦夜行一次吧。
王丽军走着走着,路过胡同口第五户人家,他心里一荡,这里住着他喜欢过的表姐。但他没有驻足拜访,而是继续向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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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王家的院墙已露出一角。
王家大院四进四出,结构复杂,其本质已超越了四合院,这种建筑,过去被称为宅门儿。在北京,除了王爷府,就属各大宅门最气派。只是梨园人家地位低,大门不敢抢眼,只配开个小小的如意门。
王丽军现就站在如意门前,门上贴着新对联,上联是“万悦千欢贵寿无极”,下联是“五福四利喜庆大来”。红底黑字,映着白雪,很鲜亮。
一个小孩窝在门前台阶上,他穿一身灰,头深埋着,缩成一团,看着挺小可怜。
王丽军走近,说,小朋友,你是这家人吗?
小孩不语,只点头。
王丽军说,那你跟你家里人说下,就说有人找王志华。王志华就是王丽军他爸。
小孩哦了一声,头也不抬,转身进门。过了一会,一个老女人出来了,王丽军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妈。
他妈还是那样儿,有点胖,头发烫小花,未语先笑。就是老了。
他妈边走边说,谁呀,呵呵,大过年的,这么忙还上门拜访。
王丽军要拉下毛衣领时,心里突然一抖,他想,这可能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他妈来到门前,向外一抬头,正好看见王丽军拉下高领,露出全脸。她先是感到陌生,继而脑子一轰,手指伸出,结结巴巴,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儿子,还是因为见到明星。
王丽军被他妈妈引着,走进了主屋。远远有十来个小孩听到消息,全都挤在月亮门边偷窥宅门规矩森严,大人说话,小孩儿连院门也甭想进。
在他妈的殷切邀请下,王丽军坐进椅里。他环顾四周,感到一切都是那么陈旧,泛着遗老气息。他开始想念自己在太平山的宅子了。
母亲给他斟了杯茶,继而也坐下,两人挨着,开始没话找话。王丽军的京片子已经不标准了,但他妈没有注意,她只堆笑,双手在腿上不停摩挲。
他们的生活早已没什么交集,因此当下没什么好谈的;他妈对他的前途也没有丝毫了解,因此未来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他们说了一大堆不痛不痒的往事,他妈甚至追思到他当年抓周的情景。她说,当时床上摆了许多物件,有笔墨纸砚、金算盘、胭脂、糕点、勺子、铲子、新摘的月季
王丽军终于来了兴趣,此故事他从未听过。他问,最后我抓了什么?
他妈见他有了反应,快乐地说,那些个物件儿,你一个也没抓。当时,你的小表姐来串门儿,她坐在床边,你一把就抓了人家的镜子,自己照着镜子,笑得可欢啦。你爷爷当时就不乐意了,说这孙子是顾影自怜之辈,成不了大器……
王丽军听着往事,隐约拾起这段记忆。其实他知道这事儿,可年代久远,追忆起来,十分遥远,仿佛是前世的故事。
说到这里,他妈恍惚一下,神情有些凄凉,她说,军儿,你大姨家的表姐,你还记得吗?
王丽军心里一阵悸动,就像花瓣飘落在水面上,可水面很快就归于平静,因为那花瓣实在太轻了。
他说,记得,怎么不记得。
他妈说,你走之后没多久,八八年吧,她结婚了,男方是做生意的。后来没过几年,生意赔了,又得罪了人,欠了好多钱,她就跟她爱人服毒自杀了……前两天我从她家门口路过,还想着给她送点菜,门都敲了,才想起人早就没了。所以你说,人这辈子能留下点什么呀。哦,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她还有个小儿子
他妈絮絮叨叨,说起来没个完,讲到这里,她还扯起嗓子朝月门处唤了声,小梨儿
小孩们在月门墙边推搡,一通吱吱乱笑后,一个小男孩被挤了出来。他低着头,踌躇一阵,还是向他们走去。他像旧时北京小孩一样,把双手笼在袖中,蹑足踏过满庭积雪,那脚步如此轻微,像是怕把雪踩化了。
小梨儿很快走到面前,他妈说,这就是你表姐的儿子,叫陈梨,小梨儿,给小舅舅问好。
陈梨埋头,低声道,小舅舅好。
王丽军注意到,陈梨穿着一身烟灰色衣裤,在过年时节里,显得格外寒酸。王丽军因此认出,他就是在门口玩拨浪鼓的小孩。
王丽军问,名字是哪个字?
陈梨把手背到身后,头埋得更低了,他说,是梨子的梨。
王丽军叹道,怎么给起这么个名儿,梨儿腹内酸。
他妈忙道,家里叔伯兄弟都说,小梨儿跟你小时候最像,想培养他接你的班儿,就是功夫还比较稀松,,小孩子嘛,来日方长来,你抬头,给小舅舅看看。
陈梨听到这话,终于抬起了头。
他才七八岁的光景,却脸如瓜子,显得伶仃,没有一点幼童的圆润。而他的眉目淡瘦,眼神含着忧郁,外人永远也搞不清,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种超越年龄的忧郁。在他眉心,有一粒红痣,藏在额发里。冬风一吹,刘海飘来拂去,那粒红痣隐约出现,就像是一个悲伤的记号。
王丽军心里一震其实王家子弟中,血缘关系是千丝万缕,任谁与谁,都有相似之处。但这个小梨儿,和他就像照镜子,小梨儿的忧郁气质,更让他生出无限怜惜正如怜惜当年受苦受难的自己。
王丽军从椅里起身,走到小梨儿面前蹲下。他除下右手手套,轻轻抚上陈梨的脸颊。
他问,你唱得最好的是什么?也和我一样,唱梅龙镇么。
陈梨摇头,从那只有一点红的唇中呵出白气。
不是,小舅舅。我唱黛玉葬花。
黛玉葬花。
同是寄人篱下,林黛玉当年进贾府,恐怕还比他大点。
咯嘣一下,王丽军终于知道了心碎的滋味儿。
王丽军这晚大醉酩酊。
其实没人灌他酒,叔伯兄弟同坐一桌,但绝没有平日里呼呼哈哈乱喝一通的情况出现,他们现在看他,总带有一种被震慑的神情。王丽军上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在学校组织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的时候,同学们瞻仰毛主席遗容的眼神,跟这一模一样。
王丽军坐在上座,他们从王丽军右手边起,一个一个排队敬酒。敬酒流程是:说祝酒词,喝,下一位。一桌京油子,没一个说俏皮话,那感觉很疏离。说句不好听的,跟上坟似的。
王丽军甚至还喝了他父亲敬的酒,君不君臣不臣,这局势相当梦幻。而就在梦幻中,他不停回敬,饮少辄醉,当即喝了个四脚朝天。
王丽军躺在床上,应他要求,他又住回到从小住的那个房间,装饰一点没变。一群女眷来来往往,她们为他拾行李,铺好被褥,继而陆续离开,房间又归于黑暗。
王丽军阖上眼,但他心绪不平,一时睡不着。这十年在他脑袋里放电影似的一趟趟反复,他诘问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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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道,一场人生一场梦嘛,是不是?
此时,锁舌发出一声轻响,一个身影闪进房内。
陈梨走到床边,他跪了下来,双手扒住床沿,下巴搁在手上,就这么端详了王丽军好一阵。
王丽军偷瞄一眼,知道是那个陈梨了。但他不明白,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吗。自问演的角色都带有性意味,鸳鸯蝴蝶派嘛,小孩不懂其中奥妙,自然也不会像年轻人一样明白他的好。
于是他问,小梨儿,你来干什么。
陈梨明显吓了一跳,他以为王丽军睡着了。等到镇静下来,他说,这是我房间。
王丽军眼皮很没力气地翻飞两下,他说,是么,这么巧,连房间你也继承了。
陈梨颔首,仍旧跪着,他不接话。
王丽军叹口气,撩起被子,说,你上来吧。
陈梨抬眼,偷偷看他,像在确定这话真假。
王丽军抖下被子,他说,快点。
王丽军想表达自己的怜惜,但也许急进了些。及至他把陈梨搂在怀里时,他还在想,自己没带过孩子,这个爱护的方式,到底对不对呢?
番外一神探茄哩啡
凌宝儿是个神探。
他十七岁进入皇家警察少年训练学校受训,毕业后即成为一名正式警员,警员编号9527。
人都话,好仔唔当差。他加入皇家香港警察后,由于不善人际往来,常受同僚上司排挤,因此所属警署不断调动,几乎跑遍整个hk。资料显示,凌宝儿除了没守过水塘[1],其他警署都待过。
在工作调动中,凌宝儿遇到过许多案子。他凭借智慧与毅力,单枪匹马破了「潮州巷烧腊藏尸案」、「八仙饭店灭门案」[2]、「玉女烹尸案」、「黑玫瑰寻凶案」等人间奇案。
然而功高必盖主,风头太盛,亦非好事。一九八七年,凌宝儿因「擅自行动、不听指挥」,惨被降级为巡警,又接到无数投诉后,这年年底,他被开除出皇家警察队伍。
一九八八年初,凌宝儿到原上司秘密信息。他这才得知,原来这些年自己锋芒毕露,警队中早已有人看他不顺眼,又有宵小之辈趁此机会参他一本,他这才被踢出队伍。
黄警司说,我撑你,你去卖咸鸭蛋喇!(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死了!)
凌宝儿在一旁抓耳挠腮,心内感激非常,然而他情商极低,说不出好话来。
黄警司又说,他是故意开除凌宝儿的。因为日前有公众人物报警,声称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特请求皇家警察差人保护。为了秘密保护其人安全,必要严格控制知情人数,最好调用编外特勤人员执行任务。经过警司分析,这个任务最佳人选非凌宝儿莫属。
凌宝儿问,公众人物?边位?
黄警司说,christian。
christian其人,在hk已足足红透十年。有人统计,他是开埠以来在红馆开演唱会最多的明星,其梨园地位堪比当年梅兰芳。
凌宝儿问,我点做先可以保护到?做secure?(那我怎么做才可以保护他?做他的保镖吗?)
黄警司话,你谂下,除secure,明星仲需要些乜人?
凌宝儿说,经纪人我唔得!(经纪人我做不来!)
黄警司说,痴捻线!替身!龙虎武师!茄哩啡!你明唔明!
黄警司又说,我经已研究过,你身高、体重、体型甚至同埋个发型都同christian奇似。我决定,派你伪装作替身,伴随左右,好好保护。
于是凌宝儿做了christian的替身。即龙虎武师。即茄哩啡。
从那以后,他们一起开工、一起食饭、一起返屋企,到了晚上,凌宝儿就在christian的床边打地铺,就连半夜起夜都学初中女生手挽手,定要寸步不离。有时凌宝儿自己都怀疑,其实差馆并不是派自己前来保护christian,而是布一个仔迷魂阵,让贼人分不清哪个才是正主。
纵有抱怨,但香港人的神总是敬业。这是凌宝儿第一次进入演员的世界,又有话说,做戏做全套。有时晨昏颠倒,有时起早贪黑,返工后还要做武打替身,每每返到家中,凌宝儿沾地即着。某次他还叹道,哗!真谂到,做大佬倌仲过差佬!(真是没想到,做明星比当警察还累!)
christian在床上回他,咪咯!(可不是!)
凌宝儿曲起手臂,将头枕在手上,又说,我唔中意睇戏,觉得演员好滑稽,行为也都不知所谓所以我根本都谂过,拍戏其实都好辛苦。(我不喜欢看电影所以我根本没想过,原来拍戏也很辛苦。)
christian说,有d,唔理结果好定坏,其实做人都好努力,好俾心机,不过结果就唔人可以控制到。所谓成事在天,你话咪?(有些事,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其实做事的人都很努力,很用心的,但是结果就不是人控制得到的,所谓成事在天,你说是吧?)
凌宝儿没再回答,christian偏头一看,对方已然入睡。凌宝儿歪在枕头上,嘴唇微微撅着,好似正欲回答问题,月光洒在他稚气未脱的侧脸上,其额发仍保持一个电弯的奇特弧度,是christian的经典发型。
christian叹口气,他听说这个小差佬才刚二十岁。
从此夜谈好像成了两人的日常必做之事。他们尤其爱聊身世。
christian说自己本是广东广州人,只是后来随父母移民英国,所以再回香港发展容易些,不像其他大陆佬,受尽冷眼,食不易。
凌宝儿颇为惊喜,他说他妈妈也是大陆人,好似来自浙江宁波,不过后来过了港,来到这边讨生活。他妈妈一个人带他,生活颇为艰难.凌宝儿幼时住在九龙城寨,每天和别人抢电视看,电视上播的是警匪纪录片《干探实录》。凌宝儿对此沉迷,天天看,从小立志要当差。但等他真的当差,才发现刑警生活并非喋血街头枪林弹雨,更多是要处理无辜者被害血案。譬如他曾侦破的那些命案,件件均为普通市民受到残害,其案情堪称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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