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男
好在妙法不知他所想,否则定要骂上一句,这毛笋儿活该被人利用,对什么人都存善念,岂不是傻到家了。
剑客不再提来此的初衷,妙法也不说血海深仇,不知各自出于何种心态,两人不约而同地搁置了一些事,不分昼夜地欢好缠绵。
和尚每日卯时入定打坐,一息剑猜想他应当是在修炼某种功法,八成是先前提过的风月宝笈。他不知道和尚所说极乐宗灭门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和尚的恨他瞧得出。
剑客从后井提了桶水,洒扫庭院。清晨里,日光从竹叶间漏下,照着石板上斑斑绿褥青苔,竟是有种岁月静好之意。剑客想,他的剑似乎已许久未曾出鞘。
一息剑十五岁闯荡江湖,而今飘零已有四载,这把剑师傅交与他时,让他定要以剑执道,惩恶扬善,可如今他却有些分不清了,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剑客凌厉转身,抽出佩剑,剑光如同飞雪,卷起竹叶翩翩,光影之间剑客身姿俊逸,舞出了一身浩然之气。
妙法出了定,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翩若惊鸿,矫如游龙,一息剑果真名不虚传。”妙法不禁赞叹了一句。
“谬赞。”剑客了剑,有些局促地侧过头,这几日里,他与这和尚明明肌肤之亲都有了,可真要面对面讲上几句话却仍是别扭得不行。
妙法见状也不在意,笑了笑净手去做斋菜。这寺庙偏僻,除了妙法在此暂居,并无其他人。剑客帮和尚从后院择了一把青菜,油绿绿嫩生生的小油菜七零八落地种在杜若蘅芜之间,一息剑初见此景时颇觉得好笑。香草之间种油菜,就和名门闺秀当街吃臭豆腐一般不伦不类,那和尚当时是如何回答他的?妙法说让这油菜沾沾香气,来生也做株文人雅客欢喜的香草。
真是奇怪的很,若报了必死的心,为何还有关心油菜的闲情,一息剑想不透妙法。
妙法用香草养着的小油菜很快出锅,脆爽鲜嫩,确实可口。一息剑一边吃,一边偷看和尚,妙法咀嚼的动作缓而静,眉眼清隽,似乎这一刻终于有了点出家人的样子。
他似乎意识到了剑客的目光,偏了偏头,凤眼只轻轻上挑,那眉目就有了丽,无端端看得剑客心跳不已。
和尚笑着问他:“施主看我作甚?”
一息剑被他看得一时心虚,慌
卖油郎(H) 分卷阅读11
乱地另起话头:“……你待何时走?”
妙法不笑了,眼里那点莹莹的光沉了下来,他放下碗筷,微微垂着头,好似一尊凝眼世间的佛。
一息剑顿觉自己说错话,他看不得妙法这个样子,唇皮紧抿,局促得不知如何挽救。
“再三日吧。”妙法起身时落下一句,一息剑紧跟着站了起来,他想去抓和尚的手腕,却在触上皮肉的那一刻烧灼一般松了手。
他没有挽留的资格,和尚不过是利用他修炼秘笈,他早该牢记的。
剑客看着和尚的背影,耳边是空山幽远的鸟鸣,胸口却仿佛有什么破壳而出,有些酸,又有些疼……
第四章
天渐渐沉下来,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起了雨。
一息剑生了一堆柴,和妙法两人围坐烤火,柴火烧得噼啪作响,融融的火光为和尚的眉眼笼上一层暖意。剑客用一根木棍拨了拨柴堆,往里头埋了两颗红薯。
一点火星子不知如何溅了起来,在这雨夜里炸开了沉默,妙法先开了口:“你我也快分别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剑客看了一眼和尚,像是不明白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可和尚的眼睛晶亮亮,刚一触上就叫他心慌。一息剑顿了顿说:“我没有名字,饥荒时师父将我从路边捡来的。”
和尚闻言笑了笑:“真巧,我也是师父捡来的。”不知是否是错觉,妙法隐没在火光中的脸,让一息剑觉得和尚不再飘忽不定,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剑客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可以叫我剑竹,出师之前我用竹剑,师父师兄都这样唤我。”
和尚抬头看了看剑客,眼中仿佛有盈盈秋水,那双勾人的凤眼弯做月牙,笑了出来:“没想到真是颗毛笋啊。”
剑客被和尚的笑容惊艳,一时忘了计较对方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愣愣道:“那你呢?”
和尚脸上的笑顿住了,他歪过脑袋,对上一息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啊就叫妙法。”
剑客不再追问了,低下头去,和尚终究不愿告诉他实情,他又何必讨嫌。
一时间空气又静了下来,妙法拢了拢衣袖,将手靠近火堆,火苗细细往上窜,带来的热度从掌心开始渐渐往各处升腾,那点融融的痒意在血液里游走。他看剑客低头不语的模样,难得有些心软,他想自己和这剑客计较什么呢,终归三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与一息剑搭讪,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
“剑客。”一息剑手里握着拨弄柴火的那截树枝,用顶端炭黑的部分在地上划拉起来,就好像在使他的剑。
“你心里除了剑就没有别的了?”和尚笑。
剑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说:“有的,小时候师兄每月下一次山,回来会给我带糖糕,那时候我想以后能一直吃糖糕。”
“可是后来师兄死了,我也长大了不吃糖。”
剑客说这话时带着点松快的笑意,可和尚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没人比他更能领会。
和尚的手怜爱地抚过剑客的脸庞,温热干燥的指尖触碰在肌肤上,一息剑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和尚的眉眼近在眼前,离得那么近,仿佛呼吸都可以交缠。
一息剑看着妙法殷红的嘴唇开阖,说了什么,但又好像被火光笼着听不太清,等到那瓣唇贴上了自己的,他才朦朦胧胧意识到他是在说:“你伤心么?”
一息剑看着两人的影子在火焰之后,悄无声息地汇合在一起,仿佛交缠的藤萝难解难分。他想问,那你呢,你会伤心么?
可他没有问出这句话,和尚的舌正缠着他的,堵住了他的话。剑客用手掌感受着和尚的皮肉,像是要将他揉碎了一般,摁在怀中揉捏。
两人都格外地动情,交缠的姿势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狠意,就像两只受伤的兽互相舔舐着伤口。
和尚被推倒在蒲团上,下身赤裸裸地敞露着,那里没有一丝毛发,不过半指长的阳物如同乳燕探头乞食。
剑客没有半分犹豫,将和尚的阳物含入口中。妙法惊呼了一声,随即传来更深的喘息,畸形的阳物被温热包裹,口舌怜爱地抚弄,不过一会儿便泄了。
外头雨落个不停,倏忽之间倾盆而下,雨水顺着房檐砸在地上,好似战鼓擂擂,庙中交叠的人影丝毫未受干扰。
和尚一边小腿挂上剑客肩膀,臀缝之间湿润的肉穴暴露无遗,一息剑半跪在地上,抵住那处销魂地一挺身,阳物便如破千军直捣深处。和尚难以承受一般挺直了脖颈,宛如一只优美的鹭鸶凌空越过碧澜,惊飞了一江鱼儿。
他用指尖抚上剑客的唇,这人不爱说话,唇总是紧抿着,真是个撬不开的葫芦。偏偏闷葫芦做出来的事,让他狠不下心。
和尚的叹息隐在心底,张口吐出的尽是呻吟。剑客额上一滴汗珠随着动作滚落,恰恰缀在妙法眼尾,好似一颗泪缓缓滑落,无声无息。
妙相庄严的泥菩萨隐在火光之中,以结跏趺坐的姿态垂眼世人,红尘万千爱恨居于眼底,不过都化作了雨夜旧庙里一场欢好。
第五章
天光微亮时分,几点火星子裹挟着炭灰,落在妙法脚边。和尚抖开袈裟,为剑客披上,随后悄无声息退到门边。
关门前,妙法盯着灰烬中两颗炭黑的红薯愣了一会儿神,终于还是拾起了一个。
余温热着和尚的掌心,一丝丝沁到身体里。和尚没有再回头,转身扎入浓浓白雾之中,最终消失无踪。
一息剑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还在剑冢时的事。师兄和往常一样下山,他那时不过七八岁的黄髫小儿,扯着师兄的裤脚要他带糖糕来。师兄点他的额头笑他,说剑竹门牙都掉光了还惦着吃,也不晓得牵挂牵挂师兄。他嘿嘿地笑,师兄天下第一厉害,才不用牵挂。
他以为师兄这一次也能很快回来,可是没有,回来的只有师兄的包袱和佩剑,剑上染满了血,可包袱却干干净净,就连里头的糕点都一块未碎。剑竹默不作声吃光了糕点,接过师兄的佩剑,从此成了一息剑……
剑竹这个名字似乎和师兄一起埋在了过去,今时今日却猛然苏醒,剑客胸口那片不毛之地,忽然抽条发芽长出绿草开出鲜花,鼓鼓胀胀让他心慌,叫他害怕,可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欢喜。
他在梦里问自己,该是不该?
没头没尾的问题还未有答案,倏忽之间大梦已经醒来,剑客的胸口怦怦直跳,紧紧抓着身上的袈裟,他知道妙法骗了他,没有什么三日之后,和尚早已离开。
剑客抓起凉透的红薯掰开咬了一口,黄灿灿的芯子甜得像儿时的糕糖,他想他或许知道了答案。
按理说早该是秋天,可烟花巷里依旧
卖油郎(H) 分卷阅读12
桃红柳绿竞相争艳,在这里不用想旁的事,人人脸上都是笑脸。
只除了一位,踏着晨露而来,一身倦倦风尘,背上的剑匣散发出森森寒意,与此地暖风熏香格格不入。
那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配着两道飞扬的剑眉,倒算得上俊朗。他干裂的唇皮轻启,说道:“我来找人。”
燕翎阁门口,笑容满面的老妈妈闻言便热切地迎了上去:“客官要找哪位姑娘?”
剑客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些久日奔波的沙哑:“一个和尚。”
来妓院寻和尚?没疯吧!旁观的看客惊疑四起,探头探脑地只等看好戏。
老妈妈堆着褶子的笑僵了半分,刚想去唤龟公将人轰走,这疯子却手一扬,打开了剑匣。也不知那匣子里装了什么,老妈妈一看又将人迎了进去。
看客散了场,啧啧称奇,难不成妓院里真有和尚?
燕翎阁里自然没有和尚,有也只有一位神秘莫测的阁主。
阁主从软榻起身,鞋袜还未来得及穿上,一节嫩生生的脚踝白得发光,老妈妈赶紧上前为他披了一件氅子。
一息剑表明了来意,将剑匣打开摆在桌上。
阁主架着水烟深深吸了一口,殷红的唇间吐出一缕轻烟。他看了一眼剑匣中的剑,微微点头:“我确实欠这把剑的主人一个人情,你要找谁,说吧。”
剑客挺直背脊,一字一顿道:“我找妙法。”
阁主微眯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咂摸着问:“淫僧妙法?”
一息剑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喜欢江湖上对和尚的称谓。
阁主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抚过剑锋,指尖上缀着点点蔻丹,红得好似杜鹃啼血。
一息剑见他目光深沉,似乎有些感怀,这才想起当年送师兄遗物上山的小子也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他不知道这人与师兄到底有何关系,只知道出师时师父告诉他,若有困难可以去燕翎阁,阁主会全力帮他。
阁主好像终于看够了,合上剑匣,疲了一般挥了挥手:“你且随老妈妈去里间等一等,‘燕子’出洞也需一些时间。”
剑客转身时瞧见那阁主歪倒在软榻上,眯起眼睛吸着水烟,那双眼里流出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叫人看不分明。
他忽然想起了和尚。
和尚时常笑,但又不像是笑,他的笑里也有这样的东西,叫人看不懂摸不透,只觉得离得很远。
不知何时,倚窗而坐的歌女,唱起一首秋波媚,萧萧江上荻花秋,作弄许多愁,惜分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切切的曲调,是否是思念着哪位郎君。剑客把剑背上身,影子在烟花巷的露红烟紫里拉得很长很长……
第六章
北地的尘土好似融在空气中,黄的天黄的地,人在其中也成了土里的一粒沙砾。一息剑抿了抿嘴,想压下口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味。
从燕翎阁离开后,剑客一路向北,踩着和尚的脚步踏上了这片黄土,他不知道妙法究竟要去往何处,但他必须尽快找到妙法。
连日来的奔波叫剑客灰头土脸有些狼狈,可他并不在乎这些,随意寻了一处坐下歇息。
五日前他尚在烟波浩渺的江南,那儿的暖风醉人神思,美人素手柔荑能叫铮铮铁骨软卧温柔乡,可一息剑却不想逗留。阁主带来的消息让他心慌,除了冠雪楼之外,和尚身边还有另一股势力虎视眈眈,他放心不下。
这地界年初起就闹灾荒,流民一波波作乱,黄土地皲裂成几道口子,要将黎民百姓生吞活剥。
和尚一身褐衣,好似与那食人不吐骨的土地连成一体。瘦黑的小乞儿伸出一双枯竹般的手,紧紧抓住和尚的衣角,发出哀泣:“大师求你渡渡我!”
和尚摇了摇头:“我若渡你,谁来渡我?”随后轻轻一道掌风挥开乞儿,直朝前去。
旷野之中没有一株植物,却有只黑尾蜂嗡嗡作乱,绕着和尚的衣袍舞作一团。和尚手中念珠滚过一轮,呼啦啦一阵邪风席卷,黄沙遮天蔽日,撩得僧袍猎猎作响,一时间竟什么都瞧不清。
杀机,四处都是杀机!
那白晃晃的刀子不知从黄沙的哪处破开,直指和尚眉心,来人竟想一剑取了他性命。沙石迷眼,和尚叹了口气,白净的手腕在袍下翻转,一颗念珠轻巧弹出,直直撞向白刃。只听嗡的一声,刀刃发出一声凄切的铮鸣,在那飞沙走石间断作两半。
这一击似如投石入湖,隐于暗处的人纷纷持刀朝和尚杀去。
“淫僧妙法作恶多端,还不快快受死!”和尚听闻此句忽而笑了起来,怎么正义之士说话总是一番套路。
他不知想起了谁,手上动作一顿,未能直取对方命门。来人都不是无名之徒,只这一个小小破绽,便破开了和尚的攻势,眼看着那刀刃将要架上和尚的脖颈。
忽而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利剑,剑光如同飞雪,一息之间欺身至前,生生挑开了刀刃。那年轻剑客翩然而至,立于和尚身侧,虽一身风尘却不掩眼中熠熠光,一看便知道非池中物。
有认出了他的人,痛心疾首地骂道:“剑冢传人竟与妖僧为伍,要置道义于何处!”说着便举刀向剑客砍去。
剑客抿紧着唇不发一语,手中的剑未再出招,只是摇摆着身形躲避攻击。这刀客招式颇为狠辣,剑客又不愿出手伤人,自然落了下乘。不过数十招,便见了血。
那伤口并不深,一抹血红却格外刺眼,和尚眼中闪烁,一个旋身飞扑上前,将手中的念珠尽数撒出,如同天女散花般在半空炸裂。
白烟过后,刀客再度睁眼,二人早已没了踪迹。
北地的风卷着沙石刮过人的脸,就和猛兽长满倒刺的舌一般,剑客走在和尚身前挡住风沙,沉默不语。和尚在他背后笑着说:“你走在前头,难不成知道我要去哪儿?”
剑客顿了顿脚步,背对着和尚,挺直背脊:“我去你要去的地方。”
这回换和尚不说话了。
他想莫非佛终于开了眼?
可剑客渡不了自己,反而会搭上一条命。
天黑时,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土丘休息。剑客挽起袖子生火,手臂上的伤附了一层尘土,伤口没有再流血,剑客就不再管它。此地水源短缺,既然已经凝固,也不用浪水清洗伤口。
妙法坐在他不远处,看着那道血痕便觉得那细细一条红像蛇信一样灼眼,他抬手唤了剑客一声。一息剑便停下手里的活计,朝他走来。
和尚的舌尖带着些微凉意,舔舐过剑客的伤口,微微的刺痛之中夹杂了一点酥麻,让一息剑绷紧了肌肉,想到了十多天前那座古寺中荒唐的时光。
和尚舔干净了剑客的伤口,移开唇时,剑客喉间滚动,迅速转过头去。
妙法轻轻
卖油郎(H) 分卷阅读13
笑了,靠坐在剑客身边,天幕中繁星点点,好似伸手可摘。
他想神佛虽不问世事,可终还是在世上留了几许温柔,北地也并非不好,至少此处星空很美。
第七章
夜风如同雁群呼啸而过,在黄土地上劈开一道沟壑,掠过了近处一丛莎草,簌簌作响。
高天厚土一轮月,碎银般的月光点落在草叶间,剑客抱在胸前的剑陡然出鞘,剑光飞掠,向草丛中露出破绽的人影刺去。
“别……别杀我!”一个矮小的身影裹着满身黄土从草丛中跌落,蜷在剑客脚边抖如筛糠。
剑客将一身破烂的小孩儿提起来,丢在了火堆边。和尚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先前遇上的小乞儿。
小乞丐见到和尚,如同溺者抱住浮木紧紧抓住僧袍一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不安与无助,像极了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兽,和尚望着小乞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中渐沉。
他应该拒绝,像那日一样铁石心肠,可当他错身看见立于身旁的剑客,两人贴得极紧,融融的暖意透过衣料传来,似乎也暖了他的一身冷血。
和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小乞儿。
小乞丐名叫虎儿,不过四五岁,父母在灾荒中去世。连日的颠沛流离使虎儿骨瘦如柴,鸡崽似地躲在和尚怀里瑟瑟发抖。
一息剑见到乞儿的动作,皱了皱眉,问妙法:“要带着他?”
和尚低眉,轻柔地拍了拍小乞丐瑟瑟发抖的脊背,在虎儿安心松懈后点了他的睡穴。
剑客如何还能不懂和尚的心思,他压低了眉头,沉声道:“这孩子来历不明,你要小心……”
妙法有些意外地看向剑客,没料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他以为剑客刚正的秉性,应当很乐意留乞儿。
和尚心思百转,盯着剑客微蹙的眉头看了几秒,立刻醒悟对方有违以往的忠言是出于何种想法。一息剑在担心他,这想法刚一破土,和尚的唇边便挽出一朵花来,好似三月破春寒的第一枝梅。他勉强压下外露的情绪,解释道:“虎儿没有武功,应当与江湖人无关。我们先向北行,去万佛寺将他放下。”
万佛寺是妙法受戒的地方,历任主持都是武功高强的得道高僧,妙法的师父无悔大师便曾是排名前三的高人,乞儿留在那,即便有何异动,也不用担忧。剑客闻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戒备尚未消散。
虎儿年纪小,脚程跟不上两人,妙法便干脆将他抱在怀中,剑客依旧走在前,让和尚踩着他的脚印。
两日后,三人终于扣开了万佛寺大门。来应门的是位年轻和尚,年轻和尚法号妙真,是妙法的师兄,无悔大师唯二弟子之一。妙真见到妙法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道:“小师弟,你来得正好,刚想传书与你,师父圆寂了……”
妙法踏入寺门的脚步顿了顿,问妙真:“何时的事?”
妙真眼中仍有悲色:“三日前,师父讲完经,便坐化了。荼毗法事还未做,如今你回来,便可渡师父一程。”
“荼毗……”妙法想要开口追问,可不知为何口舌生涩得很,吐不出一句话来。
妙真知他所想,叹了口气道:“你走之后,师父曾说,他今生做错一件事,当不得无悔二字,若是坐化后不要入葬,让鼻多之火烧个干净。师弟既然回来,到时候由你为师父执火荼毗,师父定能宽心。”
妙法没有再说话,神色一如平常,似乎格外冷血。可一息剑知道和尚并不如他表露得这般平静,和尚持着念珠的手正在发抖。
妙真比妙法年长些许,是寺中妙字辈的大师兄,他将三人迎进寺后,便带虎儿去了浴堂。
剑客跟着妙法进了后山的塔林,黄土地上,一座座石塔如林耸立,葬着历代高僧的佛骨舍利。
妙法盘坐于石蒲之上,念珠在手中轮转:“他本可以坐化舍利,葬入此间莲花塔,宝相光华,荣登极乐。为何甘愿荼毗,化作一捧飞灰……”
和尚开口发问,一息剑知道妙法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
和尚在塔林坐了很久,直到天边一只孤雁飞掠而过才终于起身。
落单的雁发出痛彻的哀鸣,声声欲碎,和尚在北地的暮色中回过身,满目皆空。
他说:“他救了我,我害了他。”
荼毗法事前夜,妙法在塔林彻夜为大师超度。妙真给虎儿剃了度,准备他做弟子,虎儿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朝剑客傻笑。
妙真见虎儿一脸憨相,道:“这孩子倒与师弟有缘,我记得师父当年带回师弟时,他也是这般年纪,不过师弟不爱与人亲近,不然便该由他下虎儿。”
“你说无悔大师是何时救下他的?”剑客仿佛抓到了一点头绪,急切地问道。
妙真想了想道:“师弟来此时不过五岁,应当是二十年前吧,师父那时好似接了个拜帖,邀他剿杀邪教,我那时年纪尚小,没有随行。等师父回程时,便带回了师弟,说是路遇劫匪,救下的孩子。”
怪不得……
怪不得妙法如此清楚极乐宗秘辛……
极乐宗在少主生辰之际,被冠雪楼下药歼灭,那位小少主恰恰是五岁……
那小少主不知为何成了漏网之鱼,被参与剿杀的无悔大师救了回来,做弟子。
无悔大师是否知道其中隐情?
应当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愧疚半生,到死也不肯葬入塔林。
妙法身上的疑团被解开,可剑客并未感到一丝松快,他终于知道了和尚的眼神为何那般空寂,那是必死的决心。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