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andycrush/春风沉醉
此女转醒后原是惊慌,见是陈之敬,一双妙目涌出泪来,扑到陈之敬怀中,嘤嘤地哭出声来。
顾君见二人抱在一处,心中别扭,只得立在一旁。
原来这女子名为包氏,本是京中一名妓`女,因得了陈之敬欢心,陈之敬便给她赎了身,让高适买了处宅子养了起来。
只是这事不敢声张,陈家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包氏感念陈之敬救她出火坑,对陈之敬又爱又敬,侍奉起来极为尽心。
陈之敬笃定此处难以被外人知晓,便偷偷溜进来避难,他知包氏对他并无二心,却怕下人向朝廷通风报信,才翻了后门,堂堂户部尚书,如今好似丧家之犬,身上破破烂烂,包氏伺候他二人吃了些饭菜,又落下泪来,将城中之事告知二人。
原来几日前,朝廷突然定了陈家谋逆之罪,连夜将陈家灭族剿杀。
陈家枝系庞大,陈居仁府上只是其中一支,另有几支叔伯旁宗,都一并遭了难,男丁尽数当场斩杀,女的打死过半,连小孩子也当场摔死,只剩下些老妇都抓了起来,陈家祖母也在其中,没几日便死在狱中。
此事牵连甚广,陈家几个外地的子侄也不曾放过,里里外外加起来五百余人,竟一夜死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陈之敬回京路上耽搁多日,只怕也一并陪了葬,而山体滑坡,高适舍命相护种种机缘,也是始料未及,陈家百年基业,竟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他这么一个男丁。
陈之敬听闻此言,呆若木鸡,半晌才哭出声来,直哭的快厥过去。包氏和顾君一起劝了多时,又陪着哭了一阵子,才哄的陈之敬睡下。
不曾想半夜时分,陈之敬又被顾君叫起,才惊觉包氏已不在身边。
顾君不敢耽搁,拉着陈之敬溜出后门,趁着夜黑,刚跑出没多远,就见不远处几个壮汉追了出来。
原来那包氏虽是爱慕陈之敬,可如今陈家顶着谋逆之名,再无翻身机会,牵连的人都遭了难,她毕竟是心中害怕,便去找了哥哥嫂子,将陈之敬在她家中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了。三人商议之下,怕包氏与陈之敬的关系日后被人知晓,索性找些伙计趁夜杀了陈之敬和顾君,永绝后患。包氏虽心中不忍,可性命攸关,抹了几滴眼泪,便由得哥哥嫂子去了。
谁知这些人前脚刚进大院,便被顾君听见,跳起来拉着陈之敬便逃了出去。
14.
这二人为了逃命,专拣密林山野之地,躲躲藏藏,然则身后那几个壮汉早就被甩开,他俩却犹如惊弓之鸟,没命奔逃,一夜不曾停息。
天光大亮之时,才发现竟跑入一片荒坟。
顾君慌忙双手合十拜了拜,拉着陈之敬向后退,却见陈之敬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愣愣地看着那些歪七扭八的破烂墓碑,眼中莫名的澄净,嘴角却弯弯地笑出声来,似颠似狂,胳膊一甩,将顾君的手甩开,爬向不远处一个坟包,捡起地上几个祭拜用的干瘪馒头,放到口中大嚼起来,直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顾君看着心中酸涩,眼泪扑簌簌往下流。
可怜堂堂一个少爷,不过几日光景,竟已是形容枯槁。
忽见陈之敬转身扔给他一个,一时不曾反应过来,那馒头落在地上,沾了好些灰尘。
陈之敬大步上前,捡起那馒头,仔细擦干净,递在顾君面前,沉声道,我陈家遭此劫难,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个馒头,谢你救我护我。
顾君双手接了馒头,心中慌乱,听了这话,只觉满是分别之意。
再看陈之敬,这人虽是蓬头垢面,眼神却是清亮坚定,炯炯有神,缓缓又对他说道,从今往后,山长水远,路途艰辛,我要杀那狗皇帝,必是性命堪虞,你且自顾讨生活去罢,勿要再被我陈家拖累。
顾君一听,嚎啕大哭起来,说道,少爷救奴才性命,小的这条命便是少爷的,少爷想要,拿去便是,万不可赶小的走。
陈之敬却并无动容,转身将余下几个馒头塞入怀中,大步离开,顾君连忙追上去,陈之敬对他理也不理。
顾君委屈难过,知陈之敬是被包氏出卖,心中便将他与那包氏相提并论,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有了提防之心,念及此处,更是伤心,抽抽噎噎许久,眼泪也停不下来。
陈之敬听他哭的久了,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并不知前路凶险,如今愿意跟着,你便跟吧,若是哪日想走,也不要有所顾及。
顾君听闻此言,偷眼去瞧陈之敬侧颜,心中悠悠道,我一路跟随,护你周全,只愿你能多看我一眼,心中有我一分。
可这些话,终是不敢说与陈之敬知晓。
15.
他二人放着村野城镇不走,专拣密林荒地,向北行了数日,已是苦不堪言。
白日里就靠着顾君捉些野兔野鸡,勉强过得去,夜里找些阔叶枝条,垫在身下和衣便睡了。
虽是夏末,山中入暮便已是凉气阵阵,陈之敬毕竟少爷身子,没几日便病了起来,脚上满是水泡,后因顾君背了他一日,才勉强好些。
那陈之敬前半辈子被伺候惯了,顾君背着也并无生出几多感恩。
而顾君虽一触到陈之敬的身子,手把着这陈二少爷两条长腿,思绪已是荡漾,脸红心跳,连身体疲累也忘了干净,手心也冒出汗来。
顾君也不知陈之敬这是向哪儿去,陈之敬不说,他便不敢问。
。。。
待入秋之时,他二人才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北城。
这北城之地不比京城,才初秋,已是北风四起,他二人衣衫单薄,陈之敬早就冻的发起烧来。
城门口路查严苛,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顾君偷偷混到前面瞅了瞅,陈之敬的画像赫然贴在榜上,已是悬赏了万两纹银,骇的顾君心惊肉跳,溜回陈之敬身边将此事说了。
陈之敬这几日烧的愈发厉害,二人进不得城去,顾君只得将他背到山中一座破庙,先将他安顿好,安抚道,少爷若是想进城,那大门是万万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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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待我去寻些别的法子。
陈之敬面色通红,双目紧闭,咳的已是气力不支,听闻此言,倒是睁开双眼,瞧着顾君。
顾君被他如此盯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听陈之敬颤声道,你对这北城,却是比我熟悉。
原是那顾君背他入山,寻这破庙,竟一丝犹豫也无,陈之敬虽病着,却也发现有异,这小厮对北城山中,比先前几日那荒郊野岭都熟悉甚多,好似自己家一般。
顾君忙道,少爷不知,小的幼时在北城讨过生活,说起来,还算半个北城人哩。
陈之敬慢慢直起身,顾君忙捡了几个破烂蒲团给他靠着,却见陈之敬破衣烂衫,满身泥土,再看那蒲团也是赃物不堪,枯草废枝,两厢并做一处,好似乞丐掉进秽物,看的顾君心中好似乱麻,只觉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二少爷。
就听陈之敬缓缓叹道,你可知北城宁家?
顾君答,却是自小就知道,大半个北城可都是宁家的呢。
却见陈之敬从颈上取下一块碧玉坠子,通体晶莹,雕的是如意寿桃蝙蝠的纹样,交与顾君,颤声说道,我如今是进不了城了,这东西你小心拿着,切勿被旁人看见,进城去找宁家大当家宁忠,他看了这东西,便会来救我。
顾君握着玉佩,只觉触手生温,他虽不懂,也明白这是上好的玉器,不解少爷为何如此信任宁忠,如今陈家落败,哪个敢于陈家沾染关系,那宁忠家大业大,不似他孤家一人,怎能像他一般与少爷共进退,更怕他绑了少爷,交与朝廷,领那纹银万两。
顾君略有迟疑,还是喃喃道,少爷,小的若是夜里还不回来,你便自己逃命去罢。
陈之敬摆摆手悠悠说道,你放心去罢,谁人害我,宁忠也决计不会。
说完已是烧的有些支撑不住,阖上双眼休息,不再言语。
顾君眼眶酸涩,一咬牙转身跑了去。
16.
顾君一走,陈之敬便昏睡起来,时而热时而冷。
梦中有祖母和弟弟的脸,又晃过父亲陈居仁,似乎是那明瓦高墙,几个丫鬟娉娉,明亮美好,继而都消失于黑暗中。
忽然自己立于无边河海之中,却似如履平地,周身清风徐来,举目四眺,碧空如洗,远处浪花阵阵。
觉得好奇,走了几步,水纹清漫,无边海面望不见尽头,才发现不知何处何地,那远处白色细细浪花涌来,越来越近,竟是一人之高,无声无息正靠近于他,之前却不曾发现。
陈之敬激出一身冷汗,忙不迭退了几步,仰面摔倒在水中,想爬也爬不起来,那巨浪越涌越高,挡了日头,眼看到了脚边,他这才看清,那水中似有人影踵踵,面孔也愈发清晰,随着那掀起的水面向他一同扑了来。
倏尔身后一只手伸来,将他拽住,陈之敬来不及回头,已是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周身哪有什么河海巨`波,只有顾君抓着他的手臂,焦急地看着他,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天都黑了,月光从屋顶破瓦间漏了进来,照在佛前。
陈之敬一身冷汗,背颈都浸透了,身子却好了些,不似先前虚软无力,打起神,抓着顾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顾君见陈之敬无事,别过头去,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将那宁家的事情与陈之敬说了。
原来那宁家有个女儿曾嫁到京城陈家,后来陈家被安了谋逆的罪名,宁家怕被株连,一早就安排老小出了北城,向塞外苦寒之地逃命去了,只留下无数帐房掌柜,守着些带不走的产业,数代的基业,说扔就扔了,却是一点也不心疼。
陈之敬听了,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道,真是干脆,真真是好手段。
一连又说了几个好字,便怔怔落下泪来。
顾君见他伤心,安慰道,少爷若要寻他,小的便去那宁府守着,他们留着这些个掌柜家业,必是算着有回来的时日。
陈之敬却不至于否,身子渐渐蜷成一团,再无声息。
却听头顶一声炸雷,紧接着,一场秋雨应声而落,这破庙虽有瓦遮顶,却淅淅沥沥不住地漏水。
雨水打在陈之敬脸上,陈之敬却丝毫不知道躲,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本就作着病,烧了几日,顾君心中着急,抱起陈之敬便往那雨打不到的角落里去,小心放下之时,衣襟却被陈之敬死死拽住,低头一看,陈之敬双目紧闭,咬着牙关,正在小声啜泣。
顾君弯着腰不敢直起,任由陈之敬拉着,过了一会子,雨势渐大,庙中已是汇成几股子溪流,向外流去,冷风混着土腥气,被雨水打的直向上翻起。
顾君心道,这地上好生冰冷,少爷又会作下病来。
如此想着,右臂小心翼翼将陈之敬的头颈垫了,另一只手将人拢在怀里,至此,便将陈之敬环在怀中。
脑中自欺欺人,耳中轰隆作响,心如擂鼓。
忽觉胸前一热,陈之敬已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大哭起来。
顾君脸上一红,心中默念道,少爷若是此时抬起头来,定以为我也害了病。
却觉怀中陈之敬骨骼纤长,腰臀分明,美玉一般的脸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浑身便无端端热了起来,烧的面孔发燥。
一时间血脉喷张,头脑昏沉,环着陈之敬的左手颤抖着抚上陈之敬背脊,轻轻抚摸,口中喃喃着少爷,却似虔诚信徒。
陈之敬又病又虚,加之哭的气结,浑不觉顾君所做何事,忽然脸上抚上一只手掌,轻轻摩挲,方觉有异。
抬头看去,那顾君双唇颤抖,眼神如饥似渴,正痴迷地瞧着自己。
17.
陈之敬浑身哆嗦,手脚并用推开顾君,气的只想杀了眼前这人。
那顾君突然被推开,清醒了几分,知是心里那份龌龊念头作祟,耳中轰鸣,却见陈之敬一脸嫌恶,恶狠狠地盯着他,似看着什么粗鄙牲口,泥里蛆虫,心中一片冰凉,又羞又急,抓住陈之敬向外爬的身子,边哭边叫着少爷,眼看着已是撕破面孔,情急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横生一股子蛮力,将陈之敬拖了回来,死死抱在怀中,照着陈之敬的面颊嘴唇一顿乱亲,口唇所到之处皆是柔嫩,眼前满是陈之敬俊俏的面孔,凤目剑眉。
陈之敬久病未愈,四肢无力,已是气的面色苍白,破口大骂,却被顾君压到身下制住,在脸上狠狠亲了几口。那顾君似是野狗见了肉,又似中了魔,浑身滚烫却力气极大,如今本相毕露,口中少爷心肝叫个不休,下`体紧紧贴着陈之敬的腿根,一根热烫硬物隔着衣物也戳人,一只手撕开陈之敬领口,狠狠抓住一侧光裸胸膛,将陈之敬的乳`头握在手中死不松手,揉`捏不止,似是多摸几把便能多活几年一般,在陈之敬身上如癫似狂。
雨声雷声不断,叫骂声混着缠斗声,周身几座残破佛像围坐。
菩萨慈悲,眉眼皆是垂怜,俯瞰着这场糊涂事,不知是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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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的劫,要救哪个的难。
陈之敬怒吼连连,突然啊的一声,气急攻心,呕出一口鲜血,喷在顾君面上,便昏死过去,不再动弹。
顾君这才清醒,脸上的血滴滴答答掉落,直吓的他身子都僵了,骑在陈之敬身上一动不动。
方才胡天胡地,如今死一般寂静,只有雨声阵阵,时而大时而小。
月光浸了雨,微弱不堪,照在陈之敬惨白的胸膛上,那上面的指痕鲜红而分明。
顾君浑身抖如筛糠,探了陈之敬鼻息,发觉一息尚存,这才吓得从陈之敬身上滚落,退到一旁大哭起来,没一会子又爬回去,掐住陈之敬人中,见陈之敬悠悠转醒,直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口中大骂自己混账糊涂。
陈之敬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脱力,口中腥甜,听见顾君在旁边哭哭啼啼,双目呆滞,只看见头顶那破败佛像低眉浅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心口便又是血气翻涌,勉强将胸口衣衫扯到一起,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滚字。
顾君心中后悔万分,慌忙退到角落里,哭泣不止,倒好似方才受辱的是他一般。
陈之敬又大叫不想再看见他,躺在地上气的手脚直哆嗦,顾君怕他再厥过去,赶忙出了破庙,却担心陈之敬有个三长两短,悄悄扒在破门口偷偷瞧着,脸上泪水混着雨水,颇为狼狈。
就这么偷偷瞧了一夜。
18.
陈之敬睡的迷迷糊糊,中间又惊醒多次,他知道顾君就在外面探头探脑,生怕此人再闯进来。
想他二十多年也算是坐享荣华富贵,高高在上,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做事,如今落魄至此,躲在破庙中苟且偷生。
这奴才跟了他这几日,也是晓得他大势已去,才敢对他动手动脚,折辱于他。
想就此死了作罢,却不甘心自己堂堂陈家少爷,为了这腌之人赔了性命。
从天蒙蒙亮便开始感怀,一会怒一会哭,昏睡复又醒转,待神大好,已是日头高悬,一片晴空。
半夜就停了雨,门外鸟鸣阵阵,花香袭来。
陈之敬身子虽好,胸口却气闷,躺在蒲团上不愿动弹,闻见花香阵阵,想起先前翡翠总是爱摘些玉兰芍药,给他拢在瓶中。
他总嫌翡翠贪心,插的繁多,选的花多是盛大全开,早早便有了意,失了风雅。
转脸看去,门口几条花枝烂漫,垂至门槛,淡粉的丛丛花朵经了雨,还带着晶莹的露水,翠绿的叶子被山风吹拂地轻轻颤抖,衬上栗褐的木槛,野草乱石,阳光落下,似是劫后余生,别生出一阵盎然。
陈之敬心中笑道,熬过了暴雨,还不是得死在冬日里,也不过这几日得意。
正瞧着,就见顾君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陈之敬眼睛一瞪,心道,我便是死了,也要拉他一起。
那顾君面色惨白,知陈之敬瞧他不起,却还是一个箭步上前,拉起陈之敬的胳膊,悄声道,少爷快随小的走,山下来人了。
陈之敬甩开他的手,勉强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顾君,深吸一口气,胸中便是撕扯般疼痛,只能颤声道,你再敢碰我。。。
话未说完,手腕已被顾君拉住,一憋气拖出了破庙,他挣脱不得,连连踹了顾君几脚,身子又不好,歪歪斜斜被顾君拖到庙后一处草坑,捂住了嘴巴。
那掌心一碰到自己的嘴,陈之敬便想起昨夜之事,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几个子打在顾君胸口,就听顾君带着哭腔细声说道,少爷,来的都是官爷,你且留住性命,再打小的罢。
陈之敬听闻此言,身子一僵,不再动作,将顾君的手掌推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好些脚步声,似有十好几人。
他二人耳听着声响越来越近,都不自觉地往下滑了滑,将身子慢慢嵌进草里。
那些官兵在庙里一无所获,便往山顶去了,离开时路过这草坑,陈之敬听着头顶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喘,待这些人走的没了踪影,还是不敢出来,生怕这些人又折回来。
却见顾君跳出草坑,将耳朵附在泥土地上,听了一会子,抬头道,少爷,他们往东边去了,咱们快走罢。
说罢伸手将陈之敬从草坑里拉了出来,结果被陈之敬抬脚踹在地上。
就见陈之敬拍拍身上的杂草,冷冷地盯着他,沉声道,这听声就能知道方位,还能听出来人是官兵的,天底下,也就是山贼有这般好手段了罢。
19.
这山贼流寇马匪海盗之中,独以山贼最为人所不齿。
其他几种多是有些技艺傍身,袭击些商贾行旅,唯有这山贼,打家劫舍什么都沾。
有几个泼皮流氓便凑可成一伙,人数多些便占山为王,祸害一方。
对着平民百姓奸`淫掳掠,碰上官兵躲的比兔子还快,仗着地势躲的无影无踪,等官兵一走,又出来横行霸道。
古往今来,唯有山贼最让百姓痛恨,却也最难消除。
先前几次逃得性命,早已有些端倪。
那几个护院带着他躲进山中,这顾君一个小厮没多时辰便寻了来,在山中逃命也是极为熟悉,比高适等人脚程还麻利,那夜在包氏家中也是他耳朵灵光,早听见院门响动,加之今日这附耳听声的本事,怕是听出那官靴与常人脚步声不同,才提前跑了出来。
陈之敬先前因着劫祸连连,家人罹难,没心思多想,如今甫一回想前事,蛛丝马迹不断,当下猜出三分。
那顾君不敢看陈之敬,低了头不作声,便是默认。
陈之敬明白自己猜对,冷笑道,那我再猜猜,你先前在北城讨生活,便是北城山中那伙山贼之一了吧?
顾君慢慢爬起身来,小声道,少爷,咱们快走罢,勿要在此拖延了。说罢伸手去拉陈之敬的袖子,陈之敬胳膊一缩,好似躲什么脏东西。顾君知道山贼的名声粗鄙肮脏,最为人诟病,加之昨夜之事,自己也颇以为耻,只得小声解释道,小的并无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陈之敬心中怒不可遏,且不说先前如何,昨夜那腌之事还不是伤天害理?嘴上却不想再提起这档事情,只得沉声道,北城山贼被宁家屠了个干净,你也是恨死宁忠了罢?这便巧了,这宁忠,便是我的亲舅舅,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宁家人呢。
谁知顾君听了这话,先是惊讶地看着陈之敬。
他到陈家时日不多,只知道陈家主母早丧,后来跟着陈之敬,院中之人也不敢提起二少爷的伤心事,因此直至今日,才知陈之敬与宁家关系。
照常理来说,陈之敬本不应提这些事情,激怒了这等山野之人,保不齐要害了自己性命。
可陈之敬昨夜受辱,加之这多日以来惊怒交集,伤心过度,好容易找到北城,以为能靠着宁家帮衬刺杀那狗皇帝,却到底是扑了个空,他这时节已是有些豁出去了,一股子怨气怒意冲口而出,直要刺的顾君不痛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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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那顾君惊讶了一番,竟一丝怨恨也无,反而又抓起陈之敬的衣袖,将他往别处拖去,口中温言道,少爷还是小声些,当心将那些官爷又引了来,咱们边走边说。
陈之敬一愣,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本以为顾君要恼羞成怒,谁知这人并无任何愠色,稀里糊涂被他拖着走了许久,也忘了甩开袖子,心中暗忖,这些山贼确是无情无义真小人,连些惺惺作态之姿都省了。
他哪知顾君在山贼中,做的也是些打扫喂马的粗重活计,与下人奴仆无异,只是与这些人混的久了,难沾染些匪气,懂些保命的法子,可心中还是知善恶,明分寸的。
陈之敬更不知道,此刻自己眼神发愣,呆呆地被顾君拖走,在顾君眼里,倒是可爱极了。
20.
若说这今世冤孽,都是前世因果。
顾君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惹得这辈子来还。
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岁,却长的黝黑瘦,放在山中,与个猴子一般。
身上的衣服早就短了,露出修长的手臂脚踝,每日里跟着于老爷子身后,伺机在厨房中寻些吃食。
那日正拣了个粽子,眼巴巴地煮了,烫的左手倒右手,好容易凉了,就听窗外人荒马乱,那群山贼纷乱嘈杂,如临大敌。
他有些害怕,去瞧于爷。
于爷年纪虽大,身子却壮实,面色黢黑,腿短臂粗,拿着长勺做着饭,好似外面的动静与他无关,头也不回,嘀咕道,吃你的粽子,小心被狗叼了。
顾君捧着粽子,扒到窗边,看见一群官爷打扮的人冲进寨子,见人就砍,屠了一地脑浆子。
他吓得哆哆嗦嗦,却仍死死抱着粽子,颤声道,老爷子,是官差,正杀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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