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禾
那么文筠呢?身份被替之后,文筠现在在哪里?以什么身份生活?
是不是……还活着?
寒彻心扉,唯有怀中之人能告诉他真相。
王轲驾车赶到,见这一屋狼藉,疑惑地看了荀慕生一眼。荀慕生披上大衣,脸沉如冰,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寒气:“把他抱车上去,回繁锦城,通知徐医生。”
“不送医院?他流血了!”王轲站在沙发边,迟玉的白色羽绒服已经被脱下,浅灰色的衬衣染着血迹,虽不算大出血,但看上去仍有些渗人。
“没伤到血管,已经止住了。”荀慕生不耐道:“不是叫你通知徐医生了吗?”
王轲鲜少见到荀慕生此般焦躁无礼的模样,赶紧弯腰抱迟玉,匆匆行至门边,又听荀慕生在身后喊:“慢着!”
又要怎样!他顿足侧身,心道老板今天简直太不对劲。
荀慕生几步上前,粗暴地接过迟玉,下巴往电梯间一抬:“去开车。”
王轲忙不迭地跑走。
繁锦城是一片庄园别墅区,远离市中心,环境极其幽静,荀慕生很少过去住,更是从未将外人带去。
别墅只有一名管家住着,接到荀慕生的电话后,连忙将主卧和数间客房拾出来,不料荀慕生抱着个手臂受伤的男人回来,脸色阴沉得吓人,踹开三楼尽头一间卧室的房门,喝道:“徐医生什么时候到?”
“10分钟!”王轲满头是汗,与管家一同追上去。
管家看了看被草草丢在床上的男人,略感心惊,“荀先生,还是赶紧送医院比较好。”
荀慕生横去一眼,管家连忙退了出去。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绝对不会将迟玉交给别人,医生也不行。若迟玉不说真话,他就将迟玉关在这里,什么时候开口了,再考虑下一步。
不久,徐医生匆忙而至。荀慕生冷冷退到一边,目光却未从迟玉身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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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伤口不过半小时,徐医生给迟玉挂好点滴,正欲交待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就听荀慕生道:“他还有多久能醒?”
徐医生蹙眉:“他很虚弱。”
“我问。”荀慕生气势逼人:“他什么时候会醒!”
徐医生叹了口气,“药效有3个小时,到时如果没醒,荀先生,我建议你送他去医院。”
荀慕生将所有人赶走,独自守在卧室里。不多时又觉得烦闷至极,恨不得立即将迟玉弄醒。
但多次站在床边,目光触及迟玉瘦削的面容,扬起的手都堪堪回。
迟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荀慕生在阳台抽烟,满地烟头。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门对视片刻,荀慕生扔掉夹在指间的烟,猛地滑开玻璃门,大步冲了进去。
“文筠呢?”他声音发颤,额角暴起青筋,“你们把文筠弄到哪里去了?”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昏暗,迟玉坐在床边,身子半明半暗。
听到“文筠”二字时,他目中一恸,单薄的肩膀轻轻抽搐,嘴唇张开,却又合上,视线别开的一刻,灯光落在他眼底,像小石入水,激起阵阵涟漪。
泪光一闪而过。
荀慕生没有耐心跟一个欺骗了自己的人耗,迈至床前,单手扣住迟玉的下巴,狠狠往上一抬,厉声道:“文筠在哪里!说话!”
迟玉双唇紧抿,唇角却在颤抖。
那双总是布满疲惫,偶尔流露笑意的眼睛就像枯萎了一般,极黑极沉,像死寂的井。
荀慕生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一拍,手指却因为愤怒更加用力,“怎么不说话?你拿了文筠的名字,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迟玉只是抬起双手,握住荀慕生的手腕,想要挣脱桎梏,却根本使不上力。
荀慕生红着一双眼,捏得更紧。
迟玉无声地挣扎,荀慕生耐心耗尽,另一只手也掐了上来。
顿时,迟玉脸上浮起吃痛的神情,却仍旧一声未吭。
鲜红的血滴在浅色被套上,一滴,两滴……
荀慕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迟玉打着点滴的手,针管在迟玉手侧的血管上刺了个对穿,几乎将皮肤撕开,鲜血涌出,满手湿滑。
荀慕生愣神的间隙,迟玉慌忙将颤抖的手抽回去,在床头慢慢缩起来,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看着被套上的血迹。
徐医生不得不再次赶来处理,荀慕生心烦意乱,将迟玉的个人物品全部搜走,锁上卧室的门,给许骋拨去电话,胡扯了个度假未归的理由,让许骋帮忙请假。
许骋应了下来,打趣道:“你们还是得有点节制。”
荀慕生冷笑,挂断电话后一拳砸在栏杆上。
夜深,迟玉仍是一言不发。
荀慕生摔门而出,放狠话道:“好,你一天不说,就一天别想离开这里!”
管家悄悄上去看了看,用纸质的餐具盛了几块糕点放在床头柜上,又用塑料杯子倒了温水。
刚从房间退出,就看见荀慕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上。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徐医生说……”
“别多管闲事。”荀慕生打断,“他不需要你照顾。”
“是,是。”管家慌不择路地离开,拐角处传来一声叹息。
荀慕生在门外站了很久,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这药是上次带文筠现在是迟玉了去医院看病,医生给开的,让他监督,他便每天晚上守着迟玉服用。
习惯使然,将迟玉带到别墅来时,竟然将药也带了过来。
简直是个笑话。
他低头看着药瓶,片刻后手臂重重一挥,将药瓶砸了个粉碎。
外面安静下来,迟玉躺在黑暗里,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鬓发。
他终究还是彻底醒来以最惨烈的方式。
过去经历过的痛,再次迎头打来,仍是锥心戳骨。
他抓紧了床单,强忍胸中剧烈的震荡,悄声自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文筠而活是个虚伪的谎言。文筠死了,就是死了,难道拿走文筠的名字,就能替文筠活下去?
早该想明白的事,却偏要等到山穷水尽,才将自己敲醒。
可笑,可怜,可悲!
假期过去,新媒体部开工了。许骋担心刘存为难文筠,特意提前跟集团高层报备,刘存倒也没说什么,暂时让一位叫张戚的员工负责旅游美食版块的工作安排。
周晨钟刚从国外回来,听助手说“文筠”夜里打过几次电话来,立马意识到迟玉需要帮助,但又不便主动联系,只得抽了个时间去仲灿传媒,打算看看他神状态如何,却被告知他请假了。
请假?周晨钟心有疑云,思虑再三,还是给迟玉打去电话。
可迟玉的手机已经关机。
周晨钟本想立即联系特种大队,但当年麻烦他照顾迟玉的中队长早已调职,且不在仲城。连他都不知道迟玉发生了什么事,中队长就更不会知道。
部队上事务繁多,机关里有各种会要开,周晨钟对迟玉的失踪毫无头绪,只得暂时放一放,打算把这几日的报告会料理完,再仔细想想是否需要告知特种大队。
荀慕生撬不开迟玉的嘴,将迟玉关了三天,也没问出一个字。
他有的是让人服软的方法,乔扬那些手段,他也会,但面对迟玉时,却一个也使不出来,只能每天重复着“文筠在哪里”这单调问题,问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奢望从迟玉口中得到答案。
短短三天,迟玉已经了许多,毫无生气地缩着,从来不看他,他强行掰起迟玉的下巴,迟玉也会垂下眼睑。
有一次他怒到极点,险些一巴掌招呼上去,迟玉闭上眼,唇角轻微发抖,他的手便忽地停在半空,最终握成拳头,砸在床边的墙上。
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荀慕生愤愤离开繁锦城,一个电话打给叶锋临,“明天陪我去一趟机关。”
“你去机关干什么?”叶锋临道:“你不还没回来吗?”
荀慕生将这几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叶锋临大惊,半天才沉声道:“慕生,我有个猜测……”
“别说!”荀慕生声音沙哑,“我要去问个明白!”
周晨钟在机关做完报告,正与几位首长寒暄,忽听到一声“迟玉”。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办公室传出来,细听还有几分耳熟。
有一人道:“慕生,你冷静一点。”
周晨钟连忙与首长们道别,疾步向那办公室走去。
荀慕生正撑在桌沿,与一名中年军官对峙。
那人道:“真不行,a级特种部队不归我们管,你就是把你父亲叫来,我也不能给你查。”
周晨钟道:“你刚才说‘迟玉’?”
荀慕生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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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尽是惊狂之色。
陪在一旁的叶锋临冷静许多,“周叔,您认识迟玉?”
周晨钟从未想过荀慕生与迟玉有关系,这时忽地想到上次荀慕生来找他时说的话,顿时震惊难言。
荀慕生张了张嘴,却是周晨钟先出声:“他在哪里?”
荀慕生眼光一动:“您知道他?”
心知荀慕生这状态根本无法与人好好交流,叶锋临将周晨钟请至一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周晨钟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三天?你把他一个人关了三天?!”
第43章
每一个黑夜,都是不见天日的炼狱,无法脱身的黑沼。冬日将尽,屋子里暖气充足,迟玉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却仍是冷得发抖。
被血弄脏的被单已经被换掉,管家新拿来的被子像棉花一样松软,一同放在床上的还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管家是位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不多言,每次进屋都会将冷掉的饮用水倒掉,换成温水,后来还在温水里加几滴蜂蜜,和食物摆在一起。若是白天,还会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三分之一,让阳光透进来。
但迟玉始终躲在阴影里,像个畏惧光明的可怜人。
害怕黑夜,却又畏惧光明,而世间本由昼夜组成,如此,世间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几乎没有进食,也很少饮水,连睡眠也极少。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只是感觉不到饥渴与疲倦,似乎忘了人想活下来,就必须睡觉、吃饭。
荀慕生来了很多次,不断重复着“文筠在哪里”,每一句都像一把钝刀,毫不留情地往他心窝里戳。
喉咙就像被烧热的铁砂堵住一样,他只能一遍一遍在心底说:文筠已经不在了。
文筠在哪里?
文筠已经不在了。
他蜷缩在床上,忍受万箭穿心之痛。
但荀慕生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强行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眼神狠厉决绝,一定要逼他说出真相。
他在荀慕生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憔悴、颓败、失魂落魄,哪有半分文筠的影子。
队友们时常开玩笑,说你俩长得真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文筠也跟着乐,说对啊对啊,我弟当然像我,和我一样帅,但比我可爱。
哪里像,他想,光芒万丈与灰败将死,怎么会像。
荀慕生来的时候愤怒,离开的时候盛怒。门扉重重合上,世界安静了,却并未给他带来些许轻松。
以前觉得最痛苦的是“遗忘”,现在发现“记得”更加残忍。
多么讽刺,他突然被人从幻想中敲醒,时隔8年,终于不得不直面文筠已经离去的事实,痛入骨血之时,却还记得梦里的一幕幕。
譬如寒冬腊月,荀慕生来接他下班时挂在脸上的笑容、递到他手上的温热牛奶;
譬如在南方海疆,荀慕生搂着他亲吻时,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
譬如坦白身体的缺陷时,荀慕生眉宇间浓重的心痛,以及之后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温柔抚慰;
再譬如,心动的心情。
他在梦里爱上的人,深爱着他深爱的人。
人们总是抱怨一觉醒来就将夜里的梦忘得光,这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迟玉想要忘记,可越是用力,记忆就越是清晰。
因为荀慕生,他已经“醒来”很多次了。
失去文筠的痛楚与爱上荀慕生的内疚不停撕扯着他,他想向周教授求助,可唯一能帮他的人却不在国内。
做梦的时候,他不知道清醒时的自己已经被逼到万仞悬崖边,他在梦里接受了荀慕生,以为自己从失去“迟玉”的无望人生中走出来了,却恰恰是这个与他十指相扣的男人,将他彻底打醒。
那个梦,他再也回不去了。
瞬息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文筠的沉香手链,原来是荀慕生送的。
原来荀慕生就是文筠时常说到的“小兄弟”。
文筠有时心细如发,有时却毫不敏感,连荀慕生的名字都忘了,大约不知道荀慕生念了他十多年。
还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
迟玉惨淡一笑,想起当时提起木珠时,文筠说过一句话我与他投缘,我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什么性格。
还真是。
迟玉想,如果不是荀慕生言行举止与文筠有几分相似,自己也不会如中蛊一般,弥足深陷。
繁锦城远离闹市区,夜里极其安静,若不说话,便是半点响动也没有。
整整三个夜晚,迟玉都没有睡着过。
他早已在无限循环的伤痛与自责中心力憔悴,浑身半分力气都没有,却难以安眠。
偶尔“睡去”,也是失去意识晕倒,而非正常入睡。
那个“我为什么还活着”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似乎仍是没有。文筠的离去将他扯入绝望,但是绝望最深处,荀慕生却出现了,给了他此生体会到的最温暖的陪伴,对他说了最让人脸红的情话,与他做了最亲密的事。
他看到了悬浮在炼狱之上的微光,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即便那道微光本不该照在他身上。
意识又模糊了,再次看到文筠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机械地唤着“迟玉”二字。眼泪落下,即便是在即将昏迷时,他也喃喃想着,那时重伤离世的为什么不是我?
我没能替文筠离去。
却替文筠享受了半年无微不至的疼爱。
深湖一般的黑暗,沉下一声叹息。
一辆吉普从机关停车场驶出,周晨钟铁青着脸坐在副驾上,脸上既有愤怒,也有自责。
开车的是叶锋临,荀慕生坐在后座,双拳无意识地握紧。
就在刚才,向来儒雅风度的周晨钟突然失态,厉声喝道:“他是病人,你们关他三天,知道后果吗!”
荀慕生看向窗外,咬肌线条在脸颊滑动,眼神越来越沉。
迟玉神有问题这一点,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却没想到是要劳烦周晨钟医治的病人。
刚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时,他看迟玉就像看一个恶毒的陌生人,这陌生人偷了文筠的身份,偷了文筠的木珠,阴谋已败露,还要装傻充愣。
但是稍稍冷静之后,他逐渐意识到,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迟玉靠在床头时,就像个找不到灵魂的空壳子,反应总是慢半拍不,不是慢半拍,是根本没有反应。
迟玉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哪怕是那天被他弄出满手血,也没有开口叫过一个“痛”。而当他怒不可遏地问“文筠在哪里”时,迟玉本就苍白的脸几乎褪去最后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哆嗦得不成样。
如此反应,不可能是个神正常的人。
但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只想知道文筠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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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想过,迟玉的病已经严重到需要周晨钟照顾。
周晨钟是什么人?军方心理学专家,专门负责医治那些心理出现极度严重的问题,甚至有轻生倾向的军人。
迟玉是这样的人吗?
直到此时,荀慕生才慢慢将注意力放到迟玉身上,旋即倒吸一口凉气,眉间皱得更紧。
刚刚想到的,居然是迟玉害羞时,低下头轻笑的模样。
迟玉耳尖泛红,很快那一点细小如星的红晕蔓延到耳郭,眼睫微颤,眼中漾着温和的光。
荀慕生用力甩头,将浮于脑际的片段赶走,忽又想起“轻生倾向”,心脏不受控制地一抽。
周晨钟道:“再开快一些!”
叶锋临点头,接着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慕生。”
荀慕生抬眼,“什么?”
“给陈叔打个电话吧,让他去看看文……看看迟玉现在怎么样了。”
荀慕生拿着手机,心烦意乱,仿佛等待着一场审判。
管家在电话里说,迟玉没事,已经睡着了。
“睡着?”周晨钟蹙眉,“你们给他准备了药?”
“没有。”荀慕生道。
“那他怎么睡得着?”周晨钟气得眼眶泛红,“他根本不是睡着,他是晕倒了!”
荀慕生直起身子,瞳孔紧缩,“什么意思?”
周晨钟掐着太阳穴,声音发抖:“你们这样对他,我……”
叶锋临也意识到情况严重,劝道:“周叔,您慢些说。我们马上就到了。”
“他情况最不好的时候,没有安眠药和其他治疗抑郁的药,就根本无法入睡。”周晨钟自责到极点,“你们把他关起来,逼问他关于文筠的事,你们根本不明白,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荀慕生呼吸渐急,“周叔,您说清楚!”
周晨钟摇摇头,“你们自己去看吧,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他的中队长把他交给我,我看着他从最糟糕的状态中慢慢走出来。8年了,你们肯定不知道,8年前的他,不仅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身体也因为用药过度,而比寻常人虚弱许多。这些年下来,他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心理问题却走向另一个极端,但好歹……”
周晨钟长叹一口气,“好歹他活得像一个正常人了。”
车里突然寂静无声,荀慕生双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迟玉羞涩的笑容挥之不去,那天提着柚子茶进屋,似乎还唤了他一声“慕生”。
可是……
“现在。”周晨钟再次开口,语气异常沉重且无奈:“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他,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活下来了。”
“周叔。”叶锋临打断,“您别这么说。当务之急是……”
“是帮你们逼他说出文筠在哪里吗?”周晨钟声线一寒,又是摇头:“不,我只想尽力救回他。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赶回来,没在发现他失踪后尽全力寻找他,这是我的失职。”
叶锋临不再说话。片刻,荀慕生道:“他会轻生吗?”
车驶入繁锦城时,周晨钟道:“不,他不会轻生,如果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不是轻生,是你们扼杀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别墅三楼,当看到脸色惨白,侧卧不醒的迟玉时,周晨钟望了荀慕生一眼,叹道:“他不是睡着,当真是昏迷不醒。”
荀慕生靠近,心头一空,又是一痛。
周晨钟将迟玉抱起来,“他最严重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慕生,你只用了3天时间,就将他8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荀慕生脑子嗡嗡作响,近乎自语道:“您要带他去哪里?”
“医院。”周晨钟苦笑:“就是不知道,这次还救不救得了他了。”
脚步声远去,荀慕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茫然地站着,忽地拔腿冲出,喊道:“我来!”
周晨钟看了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迟玉就被抢了过去。
迟玉轻轻动了动,额上布满虚汗,梦呓般地低语。
荀慕生俯身,听到了那个不敢想,却早已料到的事实
“文筠……已经不在了。”
第44章
荀慕生将冷汗不止的迟玉放在吉普后座,继而神色空茫地站在车边,讷讷地看着躺在车里的人,心里重复着对方不久前说过的话。
“文筠,已经不在了。”
并非没有如此猜想过,却始终狠狠压在心头,不敢去细想。此时猜想在迟玉处得到证实,就如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落下,剧痛袭来,将十几年的等待、虚像彻底斩断。
他突然觉得很冷,冷得周身发木,好似心一下子凉了,以至于从心口流经的血液也像被冰冻过一般。
很奇怪,叶锋临有时会旁敲侧击地提到文筠可能已经去世,他最消极的时候,也会往那方面想,但之后都会刻意欺骗自己不可能,文筠一定还在。
但昏迷中的迟玉如此一说,他便完全相信了,连下意识的反驳都没有,脑中不停回荡着“不在了”,年少时在征兵站相遇的一幕幕被一枚带血的子弹击碎,他踉跄跑去,想要将碎片捡拾归拢,碎片却在他手中继续碎裂,直至化为晶莹的尘埃。
他什么都没能捡回,尘埃在空中飘散,隐没于青蓝色的天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冬末的天气仍旧徘徊在零度上下,他深深吸气,冷空气入肺,激得肩背一阵颤抖。
他想,这大约就是惩罚。惩罚他以“想念文筠”的名义找了那么多情人,却从未付出真心。文筠应该最是厌恶这种虚情假意的事。
转而再想,又感到自己自作多情。哪有什么惩罚,他连被文筠惩罚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切,不过是他厚颜无耻的奢侈妄想。
“上车吗?”周晨钟沉着脸招呼,“迟玉这情况,不能再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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