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情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下班后可东站到了晓娟家的门前,晓娟开过门后又急急地向厨房跑,说可东你先坐吧,茶几上有烟,菜马上就好。可东发现屋里窗帘沙发套等很多物品都换成新的了,显明是刚收拾过,有种清新的气息,心里也多少平静了些。菜都是可东爱吃的,难为晓娟吃过那几次饭店竟记住了可东的口味。晓娟还拿出一瓶白酒和一瓶红酒,说喝吧,今天管够,我陪你。神采奕奕的。俩人就倒上酒开始边吃边谈。可东问你家先生怎么总不见回来呀?晓娟站起身,走向柜子拿出一个绿本递给可东,说你看吧,今天才办好的。吓了可东一跳,他拿到手中的竟是离婚证,不免有些惶恐。晓娟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自由人了。可东问这是为了什么呀,为我这样做就太不值了。晓娟说怎么不值,我觉得值就值,再说也真的不全是为你,算起来我们三年多的婚姻只在一起生活了两天,以前他总是我离婚我都不肯,就那么拖着,他在外面早就另外有家了。现在好了,还给他自由,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有你对我好呢。可东问为什么呀你们,听说那位是很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这话碰到晓娟的伤处了。她垂下眼帘,低声地说,唉,都怨我不好,高中时被人欺负过,结婚时就不是姑娘了,人家能不嫌吗。说完她抬起头,用满是泪花的双眼望着可东,说可东我是不是真的很贱呢,你是不是也会嫌弃我啊。可东的心灵又一次被震动了。他想起一本书,是哈代写的《德伯家的苔丝》,他也想起了奴里,想起了小娟……他走上前,轻轻地拥过晓娟,说不会的,晓娟我绝不会嫌弃你的,这不怨你,这怎么会怨你呢,你怎么这么傻呀晓娟……他是说给晓娟听的,又觉得是对小娟倾诉着,不觉眼睛有些湿润。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俩人尽可能地敞露着心扉。有几次小娟的事都到嘴边了,又让可东生生咽了回去。他决定这事不能和晓娟说,就像当初自己决定不能和妻子艾娟说一样。谈起艾娟时,晓娟很惊讶地说,呀,怎么也叫娟,真巧了。可东你现在有两个娟了,不过我这个娟只是当情人的命。可东问为什么,晓娟笑着说她是情人节那天也就是二月十四日出生的,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可东也没太听仔细,却在心里想着算起来我都有四个娟了,只是我不能告诉你罢了。由此他也想到了阿娟,有很长时间没有到她那里去了呢。想过后又一劲儿地自责,真无耻可真不要脸,端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他总是这么矛盾,因矛盾而自责,不得安生。
可东那天没有回家,打电话跟艾娟撒谎说去省城办事去了。那一晚俩人都如饿了很久一样,互相吞食着。晓娟还是头一次体会到男女之间的事会有这般的令人消魂,令人快活。俩人恩爱得不知怎么恩爱好了,都大汗淋漓,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十
日子很甜蜜很幸福地一天天往下过,可东都有些发晕了,被层层的爱包裹着的他,做皇帝一样,甜蜜无比。妻子艾娟的爱细致周到,朴实平淡却实用;情人晓娟的爱热烈而奔放,如潮水般哗哗地扑来,一浪高过一浪;小姐阿娟的爱(如果那也能称作爱的话)是买来的一坛蜂蜜,甜得你发渴。
我们还是说晓娟吧。有了可东她非常地知足,整天心里涂了蜜一般。她满身心地想着可东,却不像大多数情人那样缠人,让人感到疲惫。她那时很富足,也可以称得上是女大款了。离婚时房子归她,先前的丈夫很有能耐,搞建筑许多年了,根本不把一处小小的房产放在眼里,并遵守了当初迫她解除婚约时许的诺,离婚时留给她二十万元的存款,那时候这样一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她也动过和可东永远相守做对夫妻的念头,但认识艾娟后,特别是看到可东那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的小儿子时,她打消了拆散可东家庭的念头,反过来倒对可东说,你一定要对艾娟好,她太善良了,她让我感到心里很不安呢。她很少留可东在她家过夜,缠绵得差不多了就往回撵可东,说回去吧,嫂子在家该等急了,回去对她好些,别忘了交公粮……她总把那事说成是农民交公粮交余粮的行为。她给可东买了部手机。(那时手机还不比现在这样普及),却很少给他打电话,怕给他带来麻烦。她很小心地把守着她和可东之间的秘密,却又总是在可东的朋友面前大胆地显示着对可东的关心,使人很容易看出她和可东关系的非同一般,她就很知足。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有一次可东请铁路的人吃饭,特意带上了艾娟和孩子。席间晓娟和艾娟挨着坐,俩人唠得很投机,相识恨晚的样子。过后晓娟就总是找些事由和艾娟亲便,并都是赶在可东不在家的时候到可东家里去接近艾娟,一来二去的俩人处得跟亲姐妹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或是可东不在家时艾娟便会约来晓娟,俩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晓娟每到可东家之前都要先掌握好可东在外面的行踪,很有分寸的在他归家前离开。艾娟一丁点也没有对晓娟的怀疑,总在可东面前念叨着她的这位朋友。晓娟打心眼里喜欢可东的小儿子,总给他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后来就当起了干妈。那孩子对干字发音总是不准,有时就会叫出二妈的动静,晓娟打心里欢喜,嘴上却埋怨着小家伙,说你这一叫可倒好,一下子把我推到小老婆堆里了,不知你那当爹的秦可东能不能养得起我呢。逗得艾娟哈哈大笑。她离婚的事除可东外旁人还都不知道,依旧以为她老公整日在外面忙,以为她的家庭很富足很幸福。可东对于自己的穿戴从不上心,由艾娟一手包办,晓娟就不好c手,想如情侣般的给可东买些衣服什么的就很为难。每逢艾娟给可东织毛衣毛裤时,晓娟就会时常地跑来借口和艾娟学织功而抓紧时间多织几针,看着可东穿在身上就说哪块是她织的,就很幸福。如此这般可东就对晓娟是又爱又怜,对她说你这是何苦呢,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以你的条件再找个好男人成家过日子是很容易的,何苦这样跟着我受罪……晓娟将自己埋在可东怀里,说我知足呢,可东我从没有现在这么知足过,让我想着你就足够了,你说过不会嫌弃我,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呢。……
在和晓娟亲密相处的同时,可东从没断过和阿娟的往来。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喜欢阿娟的程度,比对晓娟还要深些。那小姐长得太漂亮、太像小娟了。既懂风情,又会作态,引着可东由不得不围着她转。小姐都是假名假姓假地址的,后来可东知道了她的真名不叫娟,感觉很是可惜。转眼就到了情人节。小姐们都很讲究过这个节日,倒不是她们怎样注重感情,而是稀罕着和她们交往密切些的男人们送的礼物。可东也准备在这一天送给阿娟点什么。和她交往快一年了,除了给了她些钱以外,还没有件像样的东西,阿娟也不和别的小姐一样要这要那的,她深信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阿娟打过电话来,问可东今天可否有时间去看她,可东突发奇想,说今天有什么什么事走不开,那边的阿娟就很失望,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吧,我很想你。说完还在电话那边很响亮地亲了一口。其实可东中午时就到商店花八百多元为阿娟买了一个戒指,想着下班后去看她,一起过情人节。他想给阿娟一个惊喜,就在没有告知阿娟的情况下来到了新都。
阿娟不在,同宿舍的人说她陪客人出去吃饭了。小姐陪客人出去吃饭和坐台一样,很正常,可东也没有多想,就用手机传阿娟,说他在宿舍等她。不一会阿娟回话了,嗲声嗲气地,说她马上就回来,让可东先到外面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正说话间可东从耳机里听到了一个沙哑的男人动静,说小乖乖快来呀,我这儿又硬了……他呆住了,那边电话也急忙挂断。他坐在阿娟的床上,头里很空,被欺骗的恼怒一点点地往心头上爬,他决定不再等了,便起身走了出来。到楼梯口处,就见到了刚从楼上客房急急往下来的阿娟,后面跟着一个少说也有五十岁一脸横r的男人。可东很轻蔑地看了一眼阿娟,然后气哼哼地往出走。阿娟追到门外,拉住了可东。
东哥,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来呢我来不来和你做这事有关吗?
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你知道小娟是怎么死的,她将贞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小娟,我是小姐。
……
我干的是小姐的行当,挣的是小姐的钱。
那么老的男人,你也跟?
我来这儿是卖的,有买的我就卖,还有得选择嘛?我想卖给刘德华,人家买吗?
可东气得脸都青了。
你不是小娟。可东痛苦地摇着头。
是的,我从来都不是。
你不是小娟。
可我也是真心的喜欢你。
错就错在,我把你当成了小娟,而从没有把你当成小姐。
可东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出租车,留着阿娟站在那哭了起来。他彻底醒了,对自己就很痛恨。这一年多来和阿娟的交往一幕幕地浮现出来。真他妈荒唐。他咒骂着自己,平时自以为很聪明的,却让个婊子给戏弄得团团转,堕落得也忒狠了点。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晓娟打来的,说今天是她和可东认识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做了许多好吃的,问可东有没有时间来。可东答应了,就奔晓娟家驶去。
可东来晓娟很高兴,不一会儿就将菜都摆到了桌上,一脸的甜蜜,问可东今天是什么日子。可东说不就是情人节吗,那是西方资产阶级过的节日。他对今天这个日子懊恼透了。晓娟看着他,说你真不记得还是装糊涂,今天不是我生日吗。可东心里不免一紧,一拍脑门,说哎呀,我还真给忘了。见晓娟有些失望的神情,他又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嘿嘿地笑起来,说我能忘吗,我怎会忘了晓娟的生日呢。说完从兜里掏出了那个戒指,举到晓娟跟前,开着玩笑说,祝贺魏晓娟同志诞辰二十八周年,祝她老人家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晓娟小孩似的欢呼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夺过那个红色心状的小盒,打开来将戒指戴在手上,左看右看地,美得要命。她奔到可东跟前,将可东紧紧搂在胸口,说可东啊可东,你对我真好,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呢,我都快幸福死了……这戒指真好看,我会永远戴着它,再也不摘下来。……可东不免对自己的随机应变暗自得意。
我们先将可东的幸福生活暂时放一放,该说说他是如何进的监狱。
前面说过,可东在一个化工厂销售部门工作,工作很出色也很顺心。他的主管领导姓王,是一个很精干的人,对市场有着非常敏锐的d察能力,为人也特别的好,十分欣赏可东的才干,俩人处得如亲兄弟般。自古平庸无人忌,王所领导的部门工作太出色了,就难免遭到别人的排挤。开始是厂里上面的公司派人来审计,接着是民意调查,也没有人说王的坏话。怎么的都不行了,就一纸调令将王安排到没法施展拳脚的企管部工作。王也很有血性,干脆辞职不干了,令人惋惜。公司又派来位经理,是领导的亲信。想公司头头都是嫉贤妒能的主,平时总在他面前舔脚后跟的人德才也好不到哪里去。新来的人姓万,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干开了,结果却不是很好。原来厂里若积压个三五十吨产品,王经理和可东他们几个就会很着急,苦苦地想对策找市场将库存压下来,而这个姓万的一来,产品积压扶摇直上,没过两月厂里就堆了近三百吨的填加剂。这业绩是怎么来的呢,我们不妨看看万经理的所作所为。首先他要将原先王经理一整套的经营思想全盘否定:对用户用不着接待,说商家都是被利益驱动的,用不上什么感情投资;不论远近,所有卖给用户的产品价格都一样,美其名曰堵塞了漏d,防止销售人员钻空子……等等。单就这两条就够工厂受的。那时候市场竞争多激烈呀,化工产品早过了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年代,原来销售部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热闹劲儿不见了,冷冷清清。山东那位郭厂长来了一次,和万经理反映了产品质量上的一些事情,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那句哪好上哪买去,我们这儿就这货给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气哼哼地走人,再也不要货了。再有就是他从领导那里学来的心胸狭窄也让人叹为观止,连个好娘儿们都不如。总是惦念着别人在他背后说他什么了,谁谁对他不热情了,瞧不起他这个中专生了,弄得部里人人自危。可东是一百个瞧他不起,但也还继续在压抑中努力工作着,尽心地笼络着客户,自己掏钱宴请来自各地熟悉的买家,想着要对得起共产党发的那点工资呢。可人不惹鬼鬼扰人。公司领导早就和万经理交待过,原先王经理器重的人不能再用。万经理没将产品鼓捣出去多少,却和领导说是可东等人在从中作梗,还列举了可东等人是王经理的四大金刚呢。那位很女人味的领导勃然大怒,说越有能力的人起的坏作用就越大。就将可东他们几个调离销售岗位,下放到车间倒班。依可东那性格这事怎么能忍得下呢,他对工厂和销售工作是很有感情的,必竟在这里工作四五年了,就很伤心,就很气愤,就指着万经理的鼻子说,就你这熊样工厂不出半年非得让你给弄垮了不可。那万经理很悠闲的样子,y笑着说,垮了又能怎样,垮了也是共产党的,垮了我也不会去倒班,照样自在……可东恨恨的盯着他,心里说你不让我舒服,我怎能让你自在。
第二天,可东和他的几位朋友将万经理堵在了下班的路上。那几位可不是善茬子,三拳两脚就让万经理鬼哭狼嚎地满地找牙。本来这样也就够了,可东却觉得不解恨,非常凛然地来到万经理身边,蹲下身,薅起万经理的头,对着那鼻青脸肿的面宠很地痞地说,c你妈的,现在你还自在不自在啊?那人惊恐地睁开已是青肿的眼睛,见是可东,傻得连好汉不吃眼前亏都不懂,竟破口大骂,秦可东,你敢打我,你等着,我决不饶你……可东说就你这样,打你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说着他就挥拳向那丑陋的面孔砸去。也许是可东被愤怒烧得力道大了些,要不就是那万经理太脆弱不禁打,那一拳下去后,就有黑红的y体从万经理的眼眶涌了出来。显是那只眼睛给打瞎了。
惹了这么大的祸,可东的头脑也清醒了。那些朋友很着急,可急也没用,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东就说这事和大家无关,你们只管散去,那万经理不认识你们,说完就一个人走了。他来到晓娟家,晓娟还没有回来,他就用晓娟给他的钥匙开门进屋,躺在床上,脑子乱轰轰的。想起万经理那个样子,真是解恨,让人快活,可也令人恐惧。后果是什么样啊,晓娟知道后会怎样,艾娟会怎样,姐姐们会怎样,他都一一想着。这辈子算是完了,他又开始了对自己的恼恨。多好的生活啊,为什么不去珍惜呢。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冷静呢。这下可好,把人眼珠子打冒了,是要坐牢的,没准现在警察们就在到处抓他呢。他用手机给家里拔了个电话,艾娟听到他的声音,紧张地说,可东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派出所的小邱领人到咱家好几次了,你现在在哪啊?可东急忙挂了电话。心里紧张得不行。小邱是他的朋友,他想知道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了,静了静就给小邱打电话询问。那警察听出是他,就拿着手机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可东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呢……那姓万的已经报了案,事情也不是特别的严重,伤害罪当中有个故意和失手之分。人不是还活着吗。现在拘捕证已经下来了,最好能争取个主动,将来量刑时能轻些……听得可东的头皮直发炸。门锁响过,晓娟回来了。见可东在,就很高兴,说今天不知怎的,眼皮总跳,一路上都 想着你呢,没想你就真来了。说着就过来抱紧可东。那时俩人好了有一年多时间,相互间的感情非常深。可东强作镇静,想了想对晓娟说,我现在很饿,你弄点好吃的来吧。娆娟高兴地应着,丝毫没有察觉出可东的异样,到厨房忙活去了。
那顿饭虽然也很丰盛,可东却吃不出滋味。晓娟知道可东最近工作上不顺心,对他凝重的表情也没太往心里去,还故意说些快活的事逗可东开心。吃过饭照旧是到床上做a,可东心不在焉的,弄得俩人都不舒服。晓娟将脸紧紧地帖着可东,俩人就那么躺着。晓娟说可东你可要想得开哩,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为万经理那样的小人生气不值得。晓娟说要不然你也辞职算了,省得侍候那些个庸才不开心,放到哪里你都是块好钢……到最后晓娟又开始催可东,说你该回去了,太晚了嫂子又会担心。可东叹了口气,说我还能去哪啊,家是回不去了。晓娟很吃惊,忙问为什么。可东吭哧了半天才说,我今天将万经理那王八蛋打了,打得很重,眼睛给打瞎了一支。警察在到处抓我呢。他没有想到晓娟听到这些后反应会是如此激烈,先是张着嘴愣了半天,继而疯了似的过来捶打可东,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样,说秦可东你太狠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你心里有没有我,你想没想过我,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哪……她又抱紧可东,说要不你就跑吧可东,跑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干脆这么办吧,你哪也不用去就在我这儿呆着,没人会想到你会在这儿。她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东说我想好了,哪都不去,明天去自首,该怎的就怎的,大不了坐几年牢。主意拿定后,他反倒感觉有些轻松。晓娟就哭,又想出许多出 路,觉得都没有去自首好。晓娟将可东抱得紧紧的,泪水将双眼泡得像桃一样。他们几乎一夜未睡,都将这分别前的最后一夜当成一生来过。
第二天一早,可东和晓娟分开,向派出所去。艾娟站在派出所门前,两眼红红的,面容憔悴,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有可东换洗的衣服……
十一
可东被丢进了看守所,审了很多次,除了对自己做的事情毫无保留地交待外,拒不承认有同伙,只是说自己在下班途中看到万经理被打,自己也恨他,就上去擂了一拳,那几个打万经理的人他概不认识。谁信呢?没人相信,就使劲审,先是昼夜不停的搞车轮战,后来还用上了诸如用塑料袋套头掐时间等等让人不好受的办法,可东终是没说,豁出去了。身心闹得很疲惫。身在看守所案子没结就不许外人探视,就这么拖了下来。艾娟很急,晓娟也急,就使钱,有明白的告诉她们可东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可东的那几个朋友也很仗义,相约着到派出所自首,每人拘留了十五天也就完事了。接着就是庭审,艾娟和晓娟拿出许多钱,王经理也帮忙,托了不少的关系。朋友们对万经理连哄带吓唬的,使他拿到满意的钱数后不再死咬住不放。可东被判入狱两年,属很轻的那档。宣判时距他自首已过去了有半年时间。
经过这件事,艾娟将家里的积蓄已用得差不多,晓娟也拿出几万元给艾娟,说嫂子你拿着用吧,咱俩还谁跟谁啊。艾娟也依旧没起什么疑心。可东不在家,晓娟就经常地来和艾娟作伴,听她说些可东的事情,心里觉得有些安慰。艾娟说,可东就是这么个人,总意气用事,说可东若不打万经理这一拳,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早晚会闹出别的事来,只是打得太重了,太不值。说可东这人非常讲情意,小时有个伴后来不知怎么死了,那次回家可东跪在坟头哭了好长时间……后来二丽来到可东家。艾娟跟对待婆婆似的尊敬着二丽,因为她能感觉得出,可东和二丽的关系与其说是姐弟,倒不如说是母子更为贴切,二丽对可东所表现出的那份周到、那份慈爱,和一个娇宠儿女的母亲并无二致。对于可东的入狱,二丽非常伤心,不埋怨可东的莽撞只是担心着可东是否会吃苦,恶狠狠的咒骂着万经理,说那个挨刀的,不得好死,害得我弟受罪哩。又和艾娟商量,说可东的几个姐姐还能凑些钱,看能不能快些将可东给买出来,说哪管早一天也好,可东在里面呆着她活不下去呢。听艾娟说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按法上说应该是二年以上七年以下的罪,定了两年,更何况只剩一年多时间。二丽听后心里就舒坦了些,就和艾娟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去狱里探视可东。这当中艾娟突然想起件事,就从可东上大学时用的一个皮箱里翻出个手绢,拿给二丽,说二姐你认得这个么?有几次我看到可东拿着它伤心呢。二丽看后有些不自然,机械地点了点头。艾娟又接着问是死去的那个女孩的东西吧?二丽说是。艾娟又问上面那四个字母的意思。二丽说小娟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这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可东对你是真心的,当初小娟若不死的话……二丽后面有些颠三倒四的话艾娟没有怎么听进去,只是明白了可东深深怀念着的那个女孩叫小娟,也就明白了可东时常在忘情或睡梦时呼唤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自己,而自己却蒙在鼓里很多年,心里很委屈,泪水直在眼窝里转,不过她背对着二丽,没有被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二丽并不知道艾娟对小娟的事知道得很少,依旧说着过去小娟的许多事,说可东把那老头砍成那样也不用坐什么牢,小娟那时长得如何如何地漂亮,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出她的样来。完全没有顾及艾娟的心情,自顾自地抒发着心中的感慨。可惜了,二丽说,每年给父母烧纸钱时,我都要给小娟捎上些,让她保佑可东平安呢……艾娟低头听着,默默地将那块手绢叠好,放到要带给自己丈夫的东西里。
晓娟思念可东,又不敢去探望他,因为每个探视日艾娟都去,她不好同往,只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将每个日子用红笔划上叉,一天天打发掉。还是时常地到艾娟这儿来,装出很不特意的样子打听着可东在狱里的情况。每次都抱起长得很像可东的那个孩子,使劲亲上两口,嘴里说着,你这个小可东,想不想干妈呀?艾娟那时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想着已经回了家的二丽说过的小娟,看看眼前的这位晓娟,小娟晓娟,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这个迷没几天就给揭开了。第二个月的探视日恰逢星期日,艾娟就约上魏晓娟一起到七十里远的二支队去探视。晓娟本不想去的,但心底里对可东的思念终是占了上风,就买了几条可东喜欢抽的烟带上,陪艾娟一路颠簸来到狱中。晓娟心里时不时地告诫着自己:可要稳住了不要将心思表露出来,别让艾娟看出些什么……狱警去号子里提人,晓娟紧张得心都要跳了出来,两眼再也不听自己的调遣,死死地盯着门口。不一会儿,可东跟在“政府”的后面走了进来,和电影《追捕》里的杜丘似的,深低着头。看到晓娟,可东很吃惊,喜悦的亮光在他眼前闪过,随即恢复了原样,咧嘴笑笑,说你也来了。晓娟已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地点点头。此刻她的心被猛地刺疼了。这是可东吗?这是那个已有半年多未见过面自己却无时不在挂牵的可东吗?头发这样的短,脸宠如此的消瘦憔瘁,特别是那块块隐约可见的青紫分明是被人打的……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上不来气,两眼哀戚地盯着可东。艾娟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不动声色,只是关切地盯着可东前不久刚被整治而留下的淤痕,心疼得直想哭。可东笑笑,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脸,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的,过去很多天了,刚进来都要过这一关。晓娟就拿出钱来给可东,说这里可不是你逞能的地方,可别再和人打架,你给他们钱,让他们别再和你过不去还不行吗……可东笑了笑,说你快收起来,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让“政府”看见可就麻烦了。吓得晓娟赶紧地四下张望,将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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