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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尽的张爱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原载1993年9月4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
独特的边缘性“魅力
三年前,当安徽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来向我征询出版《张爱玲文集》的意见时,我大表赞同,以张爱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杰出成就,早就应该出版她的作品全集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书出版后竞如此走红,一版再版,甚至还出现了盗印本,尽管文集中未收《秧歌》和《赤地之恋》,留下了一个遗憾。近年来不管国内还是国外,以张爱玲为博士论文题目的更是大有人在。海内外许多电影导演也纷纷改编她的小说,已经拍成的《红玫瑰与a玫瑰》已在角逐国际电影大奖。连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瑞典马悦然教授也不得不承认张爱玲是最有希望获奖的华文作家之一。看来张迷已蔚然可观,张热正方兴未艾。
张爱玲的作品其实并不多,她不是一个以数量取胜的作家。小说集《传奇》之所以脍炙人口,当然可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去解释,但我以为至少有两点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张爱玲对女性心理的深刻而精到的把握和对战争的真实而独特的生存体验。无论是《金锁记》还是《倾城之恋》,都充分体现了张爱玲与众不同的边缘性的话语方式,既不同于当时的主流作家和主流文学的独特的感受和表现世界的方式。独特的历史观、人生哲学和审美追求。尽管张爱玲曾被贬为海派通俗作家,但这位上海滩上卓立独行的才女,骨子里却渗透着浓厚的古典趣味,感受与表达上又具有深刻的现代性,她完全自觉与自由地出入于传统与现代、雅与俗和中与西之间,并且达到了两者的平衡和沟通,许多现代和当代作家都无法达到乃至接近这一境界,因而也就十分难能可贵。我想,这恐怕就是张爱玲小说的艺术魅力之所在。就我个人而言,我得承认更喜欢张爱玲的散文。一册《流言》,何其美妙精彩,令人莞尔会心。透过文字的波俏华丽,我发现张爱玲散文的佳妙全在人情练达,所谓人情练达皆文章是也。此练达。不仅在形相景象之表面观察,更在深入物理世情,切中肯綮,因而她的散文能唯美而不流于感伤,浪漫而不忘世故,讽人亦以自嘲,充满张爱玲式的智慧和幽默,在现代散文中独树一帜。在沉默多年之后,张爱玲终于在一九九四年出版了她的新散文集《对照记看老照相簿》,虽然薄薄的一百二十五页,却对照着她所保存的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从遥远悠长的童年一路写来,在看似零乱散漫的乱纹中可以清楚地触摸到作者的奇诡依旧,沧桑感依旧,难怪台湾文坛著名的一年一度的时报文学奖特别奖要授予张爱玲。
(原载1995年3月15日上海《青年报》)
一九八年一月,笔者发现了张爱玲一九五二年离开上海去香港前以梁京的笔名在国内发表的最后一篇中篇小说《小艾》,用张爱玲生前好友、香港著名作家林以亮的话说,《小艾》的重见天日,一时造成台湾和香港的文学视听界另一次张爱玲震撼,反应和回音到现在还袅袅不绝。而在海峡这一边,《小艾》也已先后收入《小艾》(江苏文艺出版社)和《张爱玲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为广大读者所熟悉。但是,奇怪的是,笔者发现《小艾》时一并挖掘出土的张爱玲的另一篇佚文,也是张爱玲在解放以后惟一用真名发表的文章《(亦报)的好文章》却一直不为人所注意。迄今为止,所有的张爱玲的作品集,不论是台湾版、香港版还是大陆版,文集还是散文全编,均未收入此文。
《(亦报)的好文章》原载一九五0年七月二十五日上海《亦报》,是张爱玲为纪念《亦报》创刊一周年而作,虽是不到千字的应景文章,仍然保持了张爱玲散文的韵致,情真意切,耐人寻味。文中所说的十山先生即周作人。他那篇使张爱玲感到真有一种入骨的悲哀的文章指《妇女会的工作》,已经编入拙编《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岳麓书社)。只是张爱玲祝它健康的《亦报》不到三岁就告夭折,所幸大部分工作人员后来并人《新民晚报》,但那时张爱玲已告别故国,不得而知了。张爱玲在洛杉矶悄然谢世。现在把这篇张爱玲佚文交晚报文学角重刊作为纪念,窃以为是很合适的。
(原载1995年9月25日上海《新民晚报》)
对语言学和翻译学的独到见解
最近十年来,张爱玲的作品在海峡两岸三地竞相出版,不胫而走。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台湾皇冠出版社陆续推出的《张爱玲全集》(有香港版,迄今已出十六种)和大陆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张爱玲文集》(四卷本,有增补卷一册),两者都经张爱玲本人亲自授权,可惜后者印刷颇多错讹,以致张爱玲生前见了样书之后大为不满。
当然,不管是《张爱玲全集》还是《张爱玲文集》,其实都大大不全,有《全集》已收而《文集》不便收的,如颇有争议的长篇小说《秧歌》和《赤地之恋》,也有《文集》已收而《全集》反而失收的,如张爱玲早期散文《论卡通画之前途》、《牧羊者素描》和《心愿》等,更有《全集》和《文集》都未能收入的,这篇《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既是。此文原载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五日台北《中国时报人间》,是篇不折不扣的张爱玲佚文。
张爱玲在七十年代仍处于创作的旺盛期,为人称道的《红楼梦魇》和《海上花列传》国语版先后在此期间完成,还偶有新作在台湾影响广泛的《中国时报》和《联合报》副刊发表,给张迷带来了新的惊喜。这些新作绝大部分已分别编人《全集》和《文集》,如已编入《全集》第十三卷《续集》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谈(色,戒)》就先刊于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中国时报人间》。奇怪的是,显然更为重要的《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却成了漏网之鱼。是张爱玲自己后来忘记了或不满意不想收进集子,还是研究者未曾发现,抑或还有别的原因,现在已无从查考。无论如何,此文终于从茫茫报海中打捞出来,对正在纪念张爱玲的海内外广大张迷和张学界来说,毕竟是件幸事。
记得我们在六十年代册封过好几位当代语言大师,然而就文学语言的独创性、丰富性和深刻性而言。张爱玲才是当之无愧的语言大师。张爱玲一直关心现代中文包括标点符号的规范化,对各地方言有浓厚的兴趣,对中英文互译也有精到的研究,这篇洋洋洒洒,长达五千多字的《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正显示了张爱玲在语言学和翻译学方面的真知灼见。同时还巧妙地引申到对西方女权主义的揄扬,虽然发表于十七年之前,现在读来仍然令人耳目一新,兴趣盎然。
(原载1995年11月4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
周黎庵的回忆
出名要趁早呀!张爱玲登上文坛虽然一帆风顺,不到二十五岁就已走红四十年代十里洋场,但当时赏识她的才华的几位资深编辑也不能不提。那就是主持《紫罗兰》的周瘦鹃、主持《万象》的柯灵和主持《古今》的周黎庵。前两位早已为人熟知,周黎庵对海内外张迷来说恐怕还比较陌生。其实早在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张爱玲就在周黎庵主编的《古今》三十四期和三十六期上接连发表《洋人看戏及其它》和《更衣记》两篇散文佳作。值得注意的是,周黎庵当时还写过一篇《(孽海花)人物世家》(载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古今》第三十七期),文章在介绍了李鸿章之曾外孙张子闲之后笔锋一转,谈到张爱玲的家世和与张爱玲见面的情形。颇具史料价值,现抄录如下:
近顷有以女作家名海上者,有张爱玲女士,吾友《万象》主者平君襟亚揄扬甚力,尝见平君之文于文章,谓女士南海人,方返自香港,其先人为《孽海花》说部中人物云云。晚清政局粤人而张姓者,舍张樵野侍郎荫桓无他人,即《孽海花》中庄小燕(焕英)。侍郎为清季外交界中特出之人物,出身佐贰,敖历八座,虽严谴新疆,卒致祸戮,然其人才学,实出侪辈,盖绍通中西文化,侍郎之力居多。张女士返自天南,又夙攻西学,遂信侍郎继起有人,不知南辕北辙。相去竞不可以道里计也。
既而某小姐介张女士来谒,贶《古今》以数文,均清丽可诵,询其家世。初颇茫然,仅谓先祖父母在《孽海花》中颇有一段omane云。余大疑,南海侍郎于《孽海花》中初无恋爱事迹可稽,有之,其唯丰润。乃询其籍贯,则河北也;询其父之外家,则合肥也。遂告女士以丰润之后,亦既恍然。盖与子闲为同辈孙而异祖母之所出也。
女士求学于香港大学,战后方来沪,其母则与父仳离,近方浪迹南洋,不通音讯,女士与姑居于沪,仅恃鬻文自存云。
女士又言,其姑盖即丰润仅存之女,颇悉丰润合肥两家故事。思与能知天宝故事者一谈,函盼于余过其所居。而余尘事鞅掌,竞未一践夙诺,颇为怅事。何日得有清暇,与河间善化诸君同诣,一谈同光清流马尾偾衅故事。岂不人生之一大快乎!
尽管当年关于张爱玲的回忆文字也已差不多被张迷们发掘殆尽。然而,由于周黎庵此文标题看似与张爱玲毫无瓜葛,所以这段宝贵史料一直湮没不彰。文中所说张爱玲青年时对自己的身世颇为茫然,十分有趣。时隔半个世纪。周黎庵又在《张爱玲数典忘祖》(收入一九九四年二月上海书店出版社初版《闲话皇帝》)中旧事重提,张爱玲在上海的姑夫李开第读后却向笔者表示,此说大可怀疑,联想到张爱玲晚年在其向张迷的告别之作《对照记看老照相簿》中对祖父张佩纶(丰润)、祖母李菊耦(即李鸿章三女)述说甚详,怀念甚切,并以天潢贵胄自傲,似不像周黎庵言之凿凿。也许张爱玲正是在周黎庵提醒之后,才着意寻根的?是耶,非耶,只能让广大张迷自己判断了。
(原载1996年4月26日《济南日报随笔》)
张爱玲
《皇冠》我每一期从头看到尾,觉得中国实在需要这样一个平易近人而又制作谨严的杂志。即如新添的灵异世界一栏,那是最普遍有兴趣的题材。美国报纸上的逐日推命,不信星象学的人也都要看看自己今天?





说不尽的张爱玲 第 7 部分
张爱玲
《皇冠》我每一期从头看到尾,觉得中国实在需要这样一个平易近人而又制作谨严的杂志。即如新添的灵异世界一栏,那是最普遍有兴趣的题材。美国报纸上的逐日推命,不信星象学的人也都要看看自己今天的运气如何,这已经是一句老话了。《皇冠》上有些调查,当作人种学上的民俗迷信来看,也非常有趣味。最近有一篇关于a蒂摩非(bide muph)转世投胎的事,一九五0年间我只看了书评,错过了原文。幸而现在看到了译文。认为是所有的死而有知的记载中比较最可信的。a蒂夫妇感情很好,她六十岁死后仍旧待在家里,直到她丈夫死了才走。但是并没等到他死,他们的神父先去世,死后来看他们,她就跟着他一同离开家。其实她并不信天主教,不过嫁了天主教徒。此后她回老家去探望她还在世的哥哥。老年人记远事不记近事,所以最接近自己的童年,因此她见到她早天的弟弟他太小,不认识他了。她知道她的丈夫死了,死后也并没找她。这种地方倒正可以感觉亡魂的飘飘荡荡空茫无依。虽然能穿越空间,还是有无力感,也有一丝森冷,与人不尽相同,不可以常理度之。这是编故事的人再也编造不出的,连梦呓都梦想不到。
《皇冠》这样成功,仍3大胆改进,在卅周年的前夕扩充篇幅,我当是出了个特大号! 《皇冠丛书》近年来大量译畅销书,我一直私底下在信上对朋友说这条路走得对,推远了广大读者群的地平线,书目中有许多我看过的,也有预备找来看的。相信《皇冠》这两支都前途无量。
(原载台北《皇冠》1984年1月号)
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
张爱玲这题目看了吓人一跳,需要赶紧声明,小意见并不是自谦的人微言轻的话,而实在是极细微不足道的,自己也觉得小题大做,因而一直想写都没写。但也不会是j毛蒜皮。小鱼刺与细碎的j骨头最容易卡喉咙,甚至于可以致命。
有些新俗字,例如噘着嘴的噘字。原有的撅现在只适用于撅着p股,再不然就是用作名词,一撅比一段较短,如一撅屎。除了这两个不雅的例子之外,用作动词还有撅断了。此外实在想不起撅字还有什么用处。最常用的还是撅着嘴。
同样的,钉眼看的钉字改为盯。么字现在大都写作嚷。因为是助动词,所以与吧吗嘛一样从口。原有的么限用在什么这么那么上。
分工越分越细,又添了个媛,专用在火炉火炕上。有别于阳光的温暖。暖气开放是热水汀,总算还没写作谖气。将来利用地热来取暖,想必应用取媛地热与火山同源。以此类推,人情的温暖迟早会成为人情的温儇。
决不答应、决不屈服现在通用绝不答应、绝不屈服。这是与日译英文名词绝对混淆了,误以为是简称绝对为绝。决不是决计不,与绝对不意义不同。
绝妙绝色的绝字跟绝子绝孙一样,都是指断绝无后继者,也就是谁都赶不上。绝无仅有的绝也做断绝解。绝无就是以下没有了。也就是此外没有了除了仅有的这一个。
旧小说里的a话有断不肯、断不会,但是并没有绝不肯、绝不会。断不也就是断然不,与决不同是决计不,与绝不无干。绝不来自新名词绝对不,而取代了决不,绝成了决的别字。我自己也不是不写别字,还说人家。《张看》最后一篇末旬虱子误作蚤子。承水晶先生来信指出,非常感谢,等这本书以后如果再版再改正。这篇是多年前的3稿,收入集子时重看一遍,看到这里也有点疑惑,心里想是不是鼓上蚤时迁。
现在统称额为前额,仿佛还有个后额,不知这长在哪里。英文额字oehead拆字为oehead(前一额,即头的前部),想必有人误译为前额,从此沿用,甚至有作家称胸为前胸。
称自从为打从,也是缠夹,不过与外来的名词无关,而是国语初普及时的错误。北边话称从为打,从打似乎是佛话,限指时间,而语气加重。大概是二十年代上海的鸳鸯派作家周瘦鹃等这些吴门才子与江都李涵秋等用a话写作,误从打为打从。至今有人沿用,是近代a话中一个独特的例子,既不是新名词或文言,也不是任何方言,毫无语文上的根据。
最初提倡白话的时候,第三人称只有一个他。创造她字该是为了翻译上实际的需要,否则有时候无法译。西方各国他她二字不同音,无论在对a或叙事中,一听、一望而知是指谁。都译为他,会使人如坠五里雾中。此后更进一步,又造了个嫁字,只有少数人采用,近二十年来才流行。
还有人尊声警长,跟她耍嘴皮子。被这胖大婆娘一p股坐在他们身上,坐镇两方斗士。差点都成了死士。但是换了同等身量的男子,凶神铁塔似的,那就不必等交手方知厉害。所以警察限定身长要合格,有人抗议,警方曾经解释过,就是为了尽可能不动武而慑服人。否则矮脚虎尽多,大个子也说不定虚有其表。而并不是歧视貌美的女警巡查歹区,再武艺高强也难免惹出事故来。在女权运动的压力下多录用女警,其实是浪费民众的血汗钱。
新女权运动最切合实际的一项。是同一职位。同等薪水的el号。一向男子薪给较高。资方的理由是男人需要养家,职业妇女大都没有家庭负担。
权利义务应当均等,有谋生能力的女人,离婚渐有拿不到赡养费的趋势。男人除了养家,还要服兵役,保家卫国,这倒不成问题,女子正在争取参军。美国新招收的女兵虽然与男子一同排队c练,是否能上阵打仗,最近《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二月十三日的一期)邀请两位女将辩论,是陆军空军附属妇女部队的中将少将,都已退休。赞成的理由是现代军队机械化,不全靠体力。除了步兵,各兵种都可以用妇女作战。二次大战中,苏俄就曾经大量用女兵作战,空战也有女飞行员。美国废除征兵制后,亟需扩充兵源,否则达不到全部志愿军的目标。
反对的认为女人最大的职责还是做母亲。一般也无法想象作战的恐怖残酷。其实女人吃苦耐劳未必输给男子。唯其因为战争的恐怖残酷常出人意想之外。不分担是不公平的,如果他方面平等。此外举出的理由还有:火线上的高压下。暂时神经失常的士兵可能qg并肩作战的女兵。现在美国是神经病夫国,精神病患者奇多,这倒不是过虑。至于女兵做了战俘会遭强暴,更不在话下。
已故名专栏政论家司徒亚尔索普常担忧美军现在公文浩繁,管文书的太多,战斗士兵太少。真打起仗来,文案毫无用处,是军队的直译为柔软的下腹,指四脚兽的腹部,因为隐蔽,不必像钢头铁背一样禁得起打击?今后如果招了许多女兵,都是不作战的,势必更添设文案作来安c娘二军,柔软的下腹更加膨胀,成为自由世界的一个隐忧。
这并不是否定新女权运动过去的妇:炙运动似乎还是在中圈扎根较深。五0年问,多数美国少女的理想是早婚多产。妇女没有独立的人格,赊账就医。账单都是寄给她们的丈夫,越是高级服饰公司,走红的医生,越是坚持这一点一次一等的大概收得到账就算好的,4i大管这些,六0年问女子大学的职。开始搞妇运,学校当局也还是极度的新贤德妻良母主义。这是当时的风尚,正如现在的女权运动也是一时之尚,而像时装,必须走极端,不免有荒谬可笑的成分,并不影响妇运的主旨罹然男女有别,生理上心理上都一样,而且正如法国人的一句名言:有别万岁!。(vivedieene!)但是各人资质性情倾向不同,分别也大。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埋没多少女人,可以对社会有贡献的。多一分强调性别。就是少一分共同的人性。现在的9别很够了。大可不必在形式上加以区别。如我国文字独有的烁字。
我!全集的时候,只有两本新自己校一遍,发现你字代改嫁,都给一一还原,又要求其余的儿本都请代改回来。l版后也没看过。夏志清先生有一次信上告诉我还是都是嫁,我自叹依然故嫁。
袍物与无机体,抽象事物统称色。但是近来牛也又复活了,又再添了个:弛。英文称上帝为他的时候用大写。常有时候说某人口中的某些名词都是大写的。指一种肃然的,仿佛是天经地义的口吻。大写的他字想!必也是着重而缓慢,深沉得有回声的牧师腔。中文没有大写,牛也字倒也用得着就基督教来说。对于中国神道就不适用,因为没有专一的传统,提起来不是这口吻。关老爷可能是他老人家,不是袍。袍字用途太偏狭,实在多余。
中文没有人地名大写,所以初采用新式标点的时候,人地名左侧加。但是并没普及,随即废除,大概因为张国华李秀贞苏州杭州不但多余,有点傻头傻脑。但是在世界日益缩小的现代,遇到生疏的外国人地名,不加标志,就与上下文连在一起,一片模糊。元史之难,如果这不是主因,也至少是原因之一:满纸赤温不花不类的人名,看得人头昏眼花。
报端常见的内罗毕,内华达,已经译得非常技巧,内字如同内蒙古,内湖,一望便知是地名。但是不免使人疑惑,是否还有外罗毕,外华达。
如果有人地名符号,不靠内字点出是地名,那就可以译为耐罗毕,涅华达,不会害人瞎猜内字是意译还是音译了。翻译要贴切而又像中文,使人看得进去。已经够难的,还要给它难上加难驱除这一重障碍又这样轻而易举。
有些通俗刊物力求通俗,翻译的人名一律汉化,都是些林曼丽柯休,这固然不是个办法,如果照实译为曼丽琳林德西休柯菲尔德通常连名姓之间的都没有有时候又称林德西小姐,柯菲尔德先生,只有使读者头昏脑胀。地名船名索性用原文,我看了总有一种失败的感觉。但是英文字母夹在方块字中间,十分醒目。不懂外文的读者一定反而欢迎,换了音译的名称,没头没尾夹在上下文里,反正也记不得。格调较高的书刊是不会犯这些毛病的,不过就是灰鼠鼠的不清楚。翻译是世界之窗,我们这玻璃窗很脏。
有时候译船名或较陌生的机关机构名称。用引语号,如某某儿童保健中心,老大不妥,因为引语号在此处代表所谓,成了敌伪机关。但是缺少人地名符号,成了万应灵丹,至少隔开这名称,眉目清楚。
初有标点时,书名左侧加,也没有流行,改用,与西方同用引语号。这本来合理,不必标新立异多铭一个铅字。但是近年来忽然标点热起来,又添了个、。古文本来有、,每句右侧一连串的、与密圈相反。表示贬意,但也兼用作着重点。现在改用作一种逗点。列举各事项或数字,都用、代替逗点,年月日之间也加、。其实某年某月某日根本不需要逗点。有一部武侠影片《天涯明月刀》,用音译名姓之间的,想是、之误,片子卖座好,就又有《千刀追》等片急起直追,三截片名风起云涌,我担心随时会看见人引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至少还有它的功用。比较专门性的论文要列举一长串数字或事项时,
用、更眉目清楚。我写《色,戒》这题目的时候踌躇了半天:色与戒不过两件事,不是像开单子一样,、用不上。但是在《红楼梦魇》里采用了,,此处再用,怕引起误解,因为原有的逗点似乎狭义化了。结果只好写了《色,戒》,预告又误作了《色戒》,可见现在逗点的混乱。
由于标点热,三四个七八个都写作三、四个,七、八个。字句间的标点是停顿的标志。我们说三四个的时候。 三四之间并不稍一停顿,为什么要加标点?近代英文往往略去逗点。长句如果照念,势必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因为阅读的速度比诵读快得多,脑子里语气的停顿比口语少。
此外还有时候加逗点纯是因为否则语意不清楚,上下文连在一起会引起误解。三、四个既不反映口语,又不是为了意义清晰起见。中国人全都知道三四个指三个或四个。就连学中文的英美人都不会不懂,英文也是三四个七八个。 我一向最欣赏中文的作为秃子句子旧诗里与口语内一样多,译诗者例必代加我字。第三人称的e较近原意。这种轻灵飘逸是中文的一个特色。所以每次看到比谁都罗嗦累赘的三、四个七、八个,我总是像给针扎了一下,但是立即又想着:唉!多拿了一个的稿费,又有什么不好?不管看见多少次,永远是反应,一刺,接着一声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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