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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少年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邓丁

    对于张家而言,这自然是无比重要的大事情,这几天里,老妈和大姐张秋兰一直怀揣着紧张且忐忑的心情,准备这准备那,今天下午两人又去了街上买衣服和红布,张云起一个人看鱼粉店,不过市一中的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店子里基本上没什么生意。

    张云起在火炉旁坐到下午六点多,天色快黑的时候,才起身拿钥匙锁卷闸门,只是他走到门口时,意外地看到一个很眼熟的青年,青年穿着蓝色工人服,干净的平头,身材高壮,皮肤黝黑,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在鱼粉店不远处的一颗老槐树下徘徊。

    是雷鸣。

    曾经那个被高明怂恿着往张记栖凤渡鱼粉里扔蟑螂,最后让张云起送进少管所应该出来不多久的雷鸣。

    雷鸣见张云起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他把手里的红色塑料袋递给张云起,踌躇着说:“家里杀了猪,给你家送点过年菜。”顿了一顿,他又说:“我妈让我来送的。”

    江川那一带每年年关亲朋好友之间都有互相送过年菜的习俗,规格看家庭条件,毕竟那个年代大家普遍穷,大多都是送几个红鸡蛋,几块糯米糍粑,宽裕一点的就送斤把猪肉,雷鸣给张云起的这块过年菜,是一个足有五六斤重的猪肘子,少见的阔气。

    张云起把过年菜接到手里的时候,看见雷鸣那只手的手掌上有很多干重活留下来的老茧,有些地方灌着脓,那张黝黑的脸庞还留存着星点少年人的青雉,但已经有了风霜,显得成熟刚毅,他说道:“谢谢,你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雷鸣看了眼张记栖凤渡鱼粉店,摇了摇头:“不用。”顿了顿,他又踌躇着低声说:“以前的事情,对不住了,是我年纪小太蠢了,还有…谢谢你给我爸妈的帮助。”

    张云起掏了一根芙蓉王递给他:“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用多想,想想以后吧,你现在在做什么?”

    雷鸣摆了摆手:“现在在江川起重机厂当工人,虽然效益不算好,但过日子没啥什么问题。不过,我想着等今年过完年后再做点小生意,把家里以前欠的债还清。”

    张云起点头:“挺好的。”

    雷鸣转头望了眼市一中的大门,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张云起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年底家里事情多。”

    张云起点头说好。

    雷鸣转身离开,走了十来步,张云起看着他那高大厚实的背影,说道:“高明已经出来了,被他爸送到国外去了,你不要多想。”

    雷鸣的脚步顿了顿,但并没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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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过度情节,还有两章,张爸出狱,本卷结束。是本卷。




第七十章 脊梁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

    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开始杀鸡宰羊,置办年货,街头上也已开始有了大红灯笼高高挂,卖年画挂历和对联的小贩是极多的,大人和小孩都是精神饱满,喜气洋洋,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空气里总有叫人怀旧的幽微火药香。张云起是在这一天回学校领期末大考的成绩单的。

    他在教学楼碰到了王小凯杨伟和田壮壮哥仨。他们在走廊上聊了聊天,王小凯便凑到张云起面前神神秘秘地说:“我听到吴雅丽被人那啥了。”

    张云起侧头:“哪啥了?”

    王小凯小声说:“断了一条腿,一身都是伤,被人扔在大街上,那个样子好惨呐。”

    张云起有些诧异:“还有这回事啊。”

    王小凯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四个人领了成绩单,中午一起吃了个饭,就各自回了自己家。

    这一天的张家相当忙碌。

    还有两天,张爸就要出狱,一家人都显得郑重其事,但又十分有默契地尽量不去提及此事,大家都是默不作声地准备着一些到时候要用到的东西,张爸从里到外从上至下的衣裤帽子鞋子,车子,红布条,鞭炮,香纸蜡烛还有丰盛的食物。

    云溪村的乡亲们倒是显得十分有心,这些天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有近亲,有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亲,还有张国瑞领头的村委几个干部,他们来大概是了解张家几点钟去贵平县接张爸,会不会回云溪村等等情况。

    云溪村的村委还号召村民们一起凑了一笔不小的钱,置办了大量的鞭炮,准备给张爸出狱时洗尘除晦。只是这样的大阵仗让张妈很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老张家祖祖辈辈生活在云溪村,和村子里的人站在屋顶开骂的恩怨事并不算少,当然,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磕绊,算不得什么要记在心里的大仇大怨,只是这些小磕绊也叫张家在村里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畅快,尤其是张爸刚进监狱的那会儿,村子里天天传些嚼舌头根的闲言碎语,什么一屋子杂畜生,破落户,杂男的,脑阔闪了板……真是句句戳人脊梁骨!

    现如今负责龙景园罐头厂原料收购的牛奋对这事儿倒是心里通透,娘家弟弟要在云溪村搞蔬菜生产基地,这样赚钱的好事,那些泥腿把子谁不想跟着参一脚呢?现在借着张爸出狱的机会,在云起面前多露露头,到时候好说话嘛。

    然而不论是抱有怎样的目的,张妈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村委的好意,叫他们把钱全部退回给村民,因为她不想再这件事情上过多声张,张爸出狱是大事,但也只是她张家的大事,她只想想把人接出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淡淡过日子便好了。

    当然,张妈虽然心心念念着张爸出狱的事,但也没有忘记几个子女的学习问题,她知晓今天是期末考试出成绩的日子,和以前一样,等他们回来后,她拿着成绩单挨个问了一遍,春兰还是市一中高一年级组的第一名,没得说,张云起也不错,除了英语拖点小后腿,各个科目都是全班前二,只比初见差点,唯独老五张小小,成绩实在差劲,全班倒数,被老妈戳着脑门臭骂了一顿,直接就给骂哭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小小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张云起走到卧室里叫她,小姑娘躺在床上把被子蒙着脑袋,鼓鼓囊囊的像个小山丘,一声也不吭。

    张云起走过去拍了拍被子:“咋了?还在生气?这次考试没考好,下次努力就是了嘛。”

    被子里传来张小小瓮声瓮气地声音:“可是我怎么也考不好。”

    张云起乐道:“那说明你还不够用心。”

    张小小从被窝里钻出个小脑袋,噘着嘴巴说:“我用心了。”

    张云起只是笑。

    照他看来,老五这样的年纪,本就是释放天性的时候,爱玩,成绩不好也不是什么多大的过错:“起床吧,吃饭去了,过两天我们就要去见爸爸了,明天我让你纪灵姐姐带你去逛西门街买新衣服,到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爸爸。”

    “好!”张小小这一下高兴了,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只是她坐在床边穿鞋子的时候,忽然说:“对了,二哥,爸爸是坏人吗?”

    张云起怔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张小小耸拉着小脑袋,表情有些难过地说:“我听班上的同学说,住牢里的人都是做了坏事的坏人,所以,爸爸是坏人。”

    这句话让张云起呆住了。

    他心里有一点难受,像被针刺了一下。

    小孩子的思考方式总是单纯的。张云起没有责怪小小说出这种话,只是他绝不想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去这样看待自己的父亲!但叫他无力的是,面对“坐牢的人都是坏人”这样一个简单直接的观点,他却反驳不了,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小小,你知道我和你春兰姐的成绩为什么这么好吗?”

    张小小或许已经感知到张云起的表情不对,语气怯生地问:“为什么?二哥。”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吧,小小。”张云起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后,才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小说:“有一年寒假,我们爸爸犁好烟田,趁着年前的农闲时在市里一个纺织厂建家属楼的工地上做小工,大概过了七八天,大姐打电话叫我去市里玩,妈妈就顺带让我去爸爸的工地上一趟,给他稍点东西,一罐子辣椒腌酸白菜,一件破破烂烂的大棉袄。”

    张云起说:“我记得姐夫带着我赶到建筑工地上的时候,还是下午四点多,工地有很多工人,抛砖的,砌墙的,拉钢筋的,背水泥的,背水泥的人都是小工,活最苦,我看到他们背着水泥从地下往楼顶上爬楼梯时,身子都被背上的水泥压成一张弯弓,头几乎挨到了地上,嘴里发出类似重病人的呻吟,而我们的爸爸,也在里面。”

    说到这里,张云起忍不住想起了《伏尔加纤夫》:“那天晚上,我睡在爸爸住的地方,工地上正在建的楼房里,没门没窗,只有四堵墙,在墙角地上的麦秸秆上铺了一堆破烂被褥就是床了,很冷,冻得不行,根本没法睡,不过我也睡不着,在破烂被褥里面翻来翻去,脑子里全都是我们爸爸背水泥的场景,当时爸爸见我这个样子,就坐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老三呀,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身蛮力,这一辈子只能做这样的苦事,来努力喂养你们五个娃娃。你不要觉得丢脸和难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争命抓钱把你供出去。你也一定要争口气,把书读出去。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做庄稼人了,让人一辈子瞧不起。你要活的有尊严。”

    “小小,你知道吗?当时我听到这一句话,我的心在颤抖!我们的爸爸50岁了,他为了5分钱,大冬天,背着100斤的水泥从一楼爬到八楼!从那时起,我就觉得我没有理由堕落,我拼了命地读书,我发誓我一定要闯出云溪村!所以我成了云溪村第一个状元,所以我尽我的一切要让这个家更好,让我们的亲人衣食无忧,活的有尊严!让你每天有5块钱零花!”

    “二哥,你…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知道了。”张小小显然被吓住了,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哭了,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两年的二哥一直是体贴有担当的,从来都不对家人发脾气,也没有说过这样重的话。

    张云起看着眼前懵懂的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小,我不是生气,可能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句话:三十年前,望父敬子;三十年后,望子敬父。我们的爸爸为了我们付出了他的一切,包括尊严,谁都可以污蔑他,我们,不能!我们一定要努力,让他老有所依!挺起脊梁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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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青空




书还有一百多万字才完结,大佬们放心
今天凌晨更新了一张,是第四卷的终章,结果一堆书友跑来qq问我这本书是不是完结了,这怎么可能啊,早的很,至少还有一百多万字呢。

    偏偏vip章节改不了名,我现在又没法立即更新一章出来覆盖,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下一卷是第五卷,卷名一个字:煜

    至于内容,剧透就不剧透了,但大概是追这本书到现在的书友最期待的一卷吧。而且我一定会好好写的,另外早两天前我就上班了。大家在家照顾好身体。



第一章 甲戌的春天
    万物更生,纳福祈年。

    一九九四年的立春到来时,中国社会生活经济开始大面积地解冻了。广大的国土之上,到处都能听见冰层的断裂声。冬天总不会是永远的,也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严寒一旦开始消退,万物就会破土而出,大地将再一次焕发出活力和生机。

    阳历二月的中旬伊始,一系列财税、金融、外贸、外汇、住房制度、国有企业经营机制、经济体制的深化改革浪潮大规模地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

    在十四届三中全会一锤定音终止了改革是进还是退的争论之后,私有经济发展的引擎再次得到增强,个体工商户快速攀升,经济开发区建设如火如荼,政府公务员纷纷下海,抢滩登陆尝试吃螃蟹,打破三铁,工人下岗,“炒更大军”在这一年成了沿海一带的新时尚,第一家超市马来西亚零售商百盛正式进驻中国,“二奶”开始泛滥成灾,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口号被“全方位与国际接轨”、“国际惯例”取代,而“竞争”成为了这一年中国社会最漂亮时髦的词汇。

    在建立现代化企业制度的国家大方针下,摸着石头过河的国企改革也在这一年走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经历了经营权改革和承包制改革等诸多改革政策后,现在,国有企业迎来了撬动根基的产权制度改革,许多企业的活力因此而得到增强,然而,与此同时,国有资产开始流失。面对这种形势,社会上尽管仍然有“国将不国”的叹息声,但没有人再能阻挡这个大趋势的发展了。

    在农村,虽然随着八十年代生产责任制的不断深入,庄稼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已经渐行渐远,但在这一年初,国家推行的财税体制改革,取消了“农转非”的权益,弱化了“土地集体所有制”,庄稼人的负担开始加重,农村摊派更多了,种田越来越不合算。在这种情形下,农村青壮劳力开始外出务工,百万雌师下珠江,难以计数的打工妹奔向沿海特区淘金,她们支撑起了“中国制造”的半壁江山和沿海一代足浴技师的赫赫威名,但是,农村空心化、农村土地闲置荒芜、留守老人儿童等等诸多在后世极为棘手的社会问题,却在这一年渐现端倪。

    与此同时,文娱新时代也开始了。

    盗版VCD在内地市场的日渐崛起,让中国青少年们见识到了不少香江经典之作,以“双周一成”为代表的港台电影,《赌神2》、《九品芝麻官》、《重庆森林》、《国产凌凌漆》等等受到年轻人的热捧,而《亡命天涯》让中国人第一次见识到好莱坞大片的魅力,卡拉OK的大行其道,让四大天王红遍大江南北,在城市的街头巷尾,经常能听到寻常百姓家中传出荒腔走板的《吻别》,与此同时,在这一年,16岁的杨丽娟迷上了刘德华,从此无心向学,踏上一条疯狂且叫人瞠目结舌的追星之路。

    而自1986年崔健身背吉他在工体对着1万多名观众嘶吼那首《一无所有》后,中国摇滚音乐,也在1994这一年迎来了它的巅峰时刻,窦唯、何勇、张楚组成的魔坛三杰和唐朝让香江红磡体育馆燥了一夜,大嗨腕儿们在一无所有的困境中呐喊出的理想与愤怒,写下了中国摇滚乐的史诗!

    多年以后,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人们才意识到,1994年的中国摇滚已经在辉煌之中落下帷幕。《无地自容》、《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姑娘漂亮》等等经典摇滚歌曲,在窦唯等摇滚先锋们对完美生活的质疑以及不流俗的趣味中,渐成绝唱。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随着物质生活文明的不断丰富,平民文化已然崛起,那些计划经济时代的宏大的集体性叙事远了,新的生活**和情绪开始出现,新一代青少年愈发追求个人解放、主体话语权以及提升自身价值,因为,1994年的另一个历史拐点,是随着原国家教委发出《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生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大学生不再包分配,不再是七八十年代那样的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当然,此时在南方那座名叫江川的小城里的王小凯田壮壮杨伟等人是远远体会不到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国策下悄然发生的巨大变化的,也无法提前预料到等他们走进大学之后,便会迎来普通高等学校扩招政策,学费开始一路飞涨,曾经高贵的大学生开始工业批量化生产,至此,“就业难”成为社会话题。

    在1994年农历年关的喜庆氛围中,他们要么在旱冰场游戏厅里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光寻欢作乐,要么在书房里咬着笔头抄写寒假作业,只是在这一天阳光明媚的中午,王小凯哥仨被张云起叫到了张记栖凤渡鱼粉店吃中饭。

    市一中放寒假之后,张记栖凤渡鱼粉店就关门歇了业,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开门,王小凯田壮壮杨伟哥仨结伴来到张记栖凤渡鱼粉店的时候,还没进门呢,就看到门口上晒着一簸箕的豆豉,呛鼻子的香辣味道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哥仨拉开半掩着的卷闸门后,就看到张云起穿着白色厨师服,手持锅铲在灶台上捣鼓,王小凯捏着鼻子走进去看着锅子里乌漆嘛黑的豆豉说:“张老板,你这是在炒什么玩意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云起看了王小凯一眼,笑着叫他们自己找地方,然后往油锅里下葱姜八角干辣椒和花椒,炸香碾碎之后,夹出不要,加入豆豉,小火炒香,随即又加入一种黏黏糊糊的秘制混合物,以及适量白糖、盐,开水煮沸,水淀粉勾芡,便把黑里透红的辣椒豆豉起锅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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