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皇帝不甘,然已无可挽回,眸渐沉黯,如死水幽静,终是低首俯身,轻吻娇艳已逝的唇瓣,千般不舍,万般柔情:“燕儿,别带皇儿走太远,我……”
听闻皇帝耳语,美眸微睁,仅余的一抹亮色终是伴着滑落身侧的柔荑,凄然黯淡。轻柔合上女子未有闭严的美眸,皇帝抬首看我,眼底似有泪光,相顾无言,良久相望,似已有了决定,他抱起归氏的尸身站起身来,朗声唤道:“玄武守未央听命。”
适才所见的少年面容的武将疾步进里,单膝跪地。眼波轻扫皇帝怀中已然了无生息的归氏,事不关己,神情淡漠,然是转眸望向动弹不得的我,似是讥嘲往昔风光无限的德藼亲王亦有今日,唇角轻扬,淡讽笑意转眼即逝,即便低首,恭候君命。
“将德藼亲王带去西苑地牢严加看守。”
皇帝淡望碧纱窗外夕阳余晖,邃眸清寒,轻描淡写:“传朕谕旨,女御身染重疾,谢不见客,擅闯永徽宫者,斩立决。另有,聚在前殿的宫人一律殉葬,务须干净利落,好生善后。”
闻言,我毛骨悚然。那日在栎城松月楼听到的传闻并非空x来风。皇帝既是应允归氏,饶茈承乾不死,欲盖彰弥,只有将当日在场的宫人悉数灭口。为了实现对爱妃的承诺,可以毫未犹疑,牺牲视如草芥的宫人,这便是帝王,冷酷残忍。
仿似眼见满殿尸首,双膝虚软,颓然倒地。却不经意望见深低着头的少年武将毫未悲悯,反是如狼嗜血,残佞冷笑。我心下骇然,可已是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只要我占着茈承乾身体一天,势必终其一生,背负诸多无辜宫人的性命。浑身剧颤,挣扎着想要起身制止即要大开杀戒的少年武将,然是有心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殿门严拢,周遭骤暗,耳畔惟余此起彼伏的凄厉哀号,惶恐与绝望,无边无际,漫涌而来……
……
“夕儿!”
以为从此沉溺充斥血腥的黑暗,万劫不复。忽闻焦唤,遽然睁眸,乍触透窗而入的耀曦,我下意识抬手遮眼,却是半道遭截,裹入温暖掌心。我怔忡,直待良久,终是恍然又是一场骇人梦魇,微抿干涩的唇,痛郁杂陈。可此刻坐在床缘的男子见我醒转后,仍对他视若无睹,半是忧切,半是郁结:“夕儿,你可好?”
转眸淡望,南柯一梦,却是恍若隔世。我微一苦笑,颌了下首。苍秋展眉,扶我起身,抬袖轻拭我额头涔涔冷汗:“若是即莫寻找上门来,我非杀了他不可。”
不但是迁怒即莫寻的出现,引我情绪大乱,旧伤复发。若是这位皇帝心腹近臣前来繇州,并非在别地遍寻无获,来此撞运,而是确已知晓我身在兰沧侯府,不日定会登门要人,和苍秋更是难免冲突。深凝苍秋隐现杀机的冰冷眼神,脑海掠过梦魇残忆,一时抵触,将他轻推开去,冷言冷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要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即大人如果当真找上门来,你一问三不知便是了。”
苍秋蹙眉,然见我满脸疲惫,一言不发,低首起身离屋。逆光中,背影孤清。知我适才的冷漠或多或少刺伤了他,可即莫寻于我亦有救命之恩,我实在不愿眼见他因是这场无休无止的纷争,白白送了性命。
惆怅渐深,思绪万千。然是不论如何,既已决心嫁与苍秋,我断不会离开兰沧侯府。从此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和他做对寻常夫妻,生几个孩子,弥偿我前生的留憾……
其实这都是上代人造的孽,他不愿与人成亲,便是怕自己遭了天谴的血脉代代相传下去。
蓦然忆起少隽曾经如是说,忽生忐忑。若是和他成婚之前,未有弄清他缘何迟迟不愿成家立室,往后定会因这心结,平起纷争。微一踌躇,我起身下地,去寻被我气走的登徒子。
苍大爷这人面上看着乐乐悠悠,凡事没个正经,其实他心里很苦,这些年来有爹等于没爹,侯府里的娘亲对他也很是疏远,更怕心爱的女人因是他的身世而瞧不起他。所以当是我这做师姐的求你,等到将来苍大爷告与你,他有怎样一双父母,你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可要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莫要刺激了他,毕竟这是上代造的孽,不是他的过错……
兰沧侯常居枺常漳瓴还椤p硎遣2淮艺飧鐾饺鞘欠堑牟凰僦停乙嘀两裎丛罹蛹虺龅牟苑蛉恕h蛔早宙种谎云铮郧镉胨哪盖撞2磺捉菔p6盏陌四辏朔昴旯冢辉睾罡∽ r喾堑峭阶硬悔闲5溃皇钦舛阅缸咏杂行慕幔舜艘岳裣啻床蝗谇1v燎字诵稳缒奥啡耍诵肀绕鸫硬恢浊槲挝锏奈遥郧锔纯唷m诤罡谐蝗眨乙嗷嵊黾俏凰颇严嘤氲钠牌牛舨幻髁诵慕岷卧冢笫的言诤罡采砹19?br /
我咬了咬唇,赤足踩在冰冷的石地,疾步飞跑在长廊。许是常年无人居住的缘故,廊角布满蛛丝尘网,蒙尘飞扬,不消片刻,已然灰头土脸。我呛咳着挥散面前的飞尘,刚拐入另条回廊,后方蓦是响起黯郁沉声:“你在做什么?”
半是惘惑,半是嗔责,我回首相望,他静立逆光,惟见一双澈眸晦寂邃然。平素未见他这等颓丧的模样,我心中一酸,很是自然地走过去紧搂住他:“对不起。”
他微怔,即便失笑:“傻丫头,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见我适才行色匆匆,头发蓬乱,他摇首莞尔,摘去歪斜一边的束冠,墨缎青丝自指间柔泻而下。倚在他温实的胸膛,因是梦魇与前尘平生的惶惑渐然湮灭在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笑了一笑,我柔唤:“苍秋。”
“嗯?”
“咱们生个孩子吧。”
拾捌章 · 孽因
前生先后失去两个孩子,很是希冀今世能做回母亲。可此言一出,怎生惊世骇俗,惟感苍秋后背一僵,缄默良久,胸膛微颤起伏:“看是往日皇上和女御娘娘一味惯着你,说话总没个顾忌。”扶起我的肩,他含笑深望,抬手在我鼻上重重一刮:“还未出阁的姑娘心念这等大人间的事儿,你羞不羞?”
比起尊驾来此老宅前的调情,可谓小巫见大巫。我眉峰一扬,理直气壮:“有什么可害臊的?成了亲便要养儿育女,除非你是嫌弃我生的孩子。”
似有若无,旁敲侧击。可苍秋只是阖了阖眸,无奈苦笑:“除了你,不会有别的女人给我延续香火。只是你身子弱,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我实在舍不得让你受苦。”
半是真切,半是虚衍,见他侧眸而避,我忖了一忖,开门见山:“少隽有句话说的很对,人生来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你身世怎生不堪,都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为此妄自菲薄。我也早告诉过你,我若认定了你,任你是贩夫走卒,我也嫁你为妻。”
他动容,张口欲言,可眸中隐忧,我淡淡一笑:“来日方长,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当是交换,到时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便算是扯平了。”
夫妻之间,当是坦诚相待,到时我也会如实告之,我来自异世。想必他早已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对我的离经叛道见怪不怪。相视而笑,念及另桩秘事,踌了一踌,正色道:“苍秋……”
“到现在还要这样连名带姓地唤你夫君吗?”
我语塞。彼此直来直去,已是习以为常,些许赧然,不甚自在。他高声朗笑:“你瞧,为夫唤你夕儿唤得多顺溜。不过少个姓氏,可有这样困难?”
我自问不及这登徒子厚颜。只是澈眸灼灼,盈溢殷切,踌了半晌,我终是轻叹摇首,嫣柔笑唤:“秋。”
只是遂了他的心愿,登徒子反是一怔,深凝良久,抬手轻抚我的面容:“有时我反是希望你没有生得那么美……”轻逸叹息,顺势拥我入怀,“权当我小心眼,往后不许对别的男人这样笑,尤是那个乐师,他对你……”
既非赌气,亦非嫉妒,自他轻颤的双臂隐感惶恐。许是身世之故,少隽曾道她这个师弟其实自卑甚深,见此情状,果是如她所说。几未深想,我很是自然地反手紧拥,苦笑揄揶:“你总是死皮赖脸在我身边打转,单是应付你一人已是焦头烂额,哪有闲功夫去理别的男人。”
静默半晌,他终是释怀,轻笑出声。我莞尔,深凝清柔眸瞳:“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当初你是受谁所托?”
闻言,柔笑骤滞,他敛容凝重。我抿唇,惨淡一笑:“兰沧侯世子掳劫德藼亲王,旁人想来,怎生都是别有用心。可我相信你确是不知内情,也相信你们兰沧侯府并无谋逆之心。可我总觉得事情不若你说的那样简单,更是想不透到底是谁让你如此忌惮。”
苍秋的敏感脆弱,惟是在他重要的人面前方现端倪。平日的他狂肆不羁,除了少隽,可令他敢怒不敢言的人,许亦只有那个自始至终不曾知其身份的幕后人。左右为难,仿似我知道真相后,也会弃他而去,将我紧箍在怀,几是窒息。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我总会知晓一切,他眼神渐深,最后低首深吻,情柔绵长,似欲告与我不论将来情势如何,他心匪石,不可转也。
“父侯有位异母妹妹名唤苍姝,乃为当今四妃之一的淑妃。”
良久,苍秋凄幽道。淑妃带发出家,不问红尘事。然有一子,终日风花雪月,饮酒作乐,俨然自在逍遥,正是我初来乍到,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邂逅的第一个人……
“定王茈尧焱是我姑表兄,也是当初令我掳劫你的人。”
我惊怔。然是如此这般,来龙去脉骤然明晰。皇帝先前刻意压下归女御的死讯与茈承乾行刺一事,宫中知晓内情之人,当是寥寥无几。耽于享乐的定王便是其中之一,他清楚我幽禁在瑶碧山上的钦天监秘牢,便令苍秋千里迢迢,赶来枺辰偃耍蟮孟の疑碇小甘晒巧1梗诘┫Γ硎悄钗艺飧鋈酥噬杏杏么Γ讲徘巴嫌蚯竽窍∈赖挠g花。后在栎城自导自演,令表弟配合上演一出调虎离山的大戏。确是始料未及,精彩纷呈。
我冷笑,想必往日浸y声色,庸碌无为,与人无争,只是这位定王殿下锋芒尽敛,明哲保身。实则狼子野心,伺机而动,意在夺嫡。淡看苍秋隐忿郁深的神情,毋庸细想,应是茈尧焱先斩后奏,事前捏造谎言,等到木已成舟,蒙在谷里的表弟已然掳得德藼亲王,再无回头路,只得与之合作。不知是笑是嗔,我讥诮:“你之前不是说指使你的人不过觊觎美色,想娶我为妻?”
如若彼时他不过辞穷敷衍,倒也作罢。可此时此刻,苍秋凄凉而笑,言之凿凿:“尧焱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你。”怨愤交加,然亦无可奈何:“他想要你。尧焱要你做他的女人。”
“……什么?!”
我闻言,瞠目结舌。
亦曾揣测茈尧焱乃指使刺客杀我的元凶,可他一介闲王,母妃已然出家,前有诸多权臣拥戴的兄姐,胜算颇微。而今知他亦乃兰沧王后裔,就是传给已然失宠的愨妃的两个儿子,皇帝也不可能将皇位传与这身负苍家血统的末子。即位渺茫,他实无必要置我于死地。可未承想他竟是掳劫我的始作俑者,更有甚者:“他可是我的亲哥哥!”
澈眸骤黯,苍秋神色哀凉。直待后来,我方知他这般悲怆痛苦,乃因我无心触及他心底不为人道的隐秘。然是此刻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怔然相望。直待良久,苍秋轻扬起唇,安抚柔笑,尽敛痛色,淡讽苦涩:“我十二岁那年,头一回见到尧焱。虽然我们同是苍家的后人,可我从没弄明白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打小便言行怪异,亲缘对他来说,更是一文不名。怕是对你这个皇妹同样如此,只要能得到你,就算将这世道搅得天翻地覆,他也在所不惜。”
尤记得那日苍秋曾说,茈尧焱为了拥有我,欲要逆天而行。不曾料想今世初逢的男子竟是这样一个藐视伦常的人。怔愕良久,我反是失笑:“我失忆后在囚d外初见他的那回,可没感觉他有多喜欢我。”
非但没有好感,乃至落井下石,颇是厌恶。只是苍秋亦不知何故,他这位反复无常的表兄突然对我有所改观:“我不知往日他对你如何,可尧焱不知怎的便对你有了兴趣,飞鸽传书到侯府,令我十日内赶至枺程嫠焓隆!甭砸欢倏冢喉腻洌拔业綎|莱后,尧焱只说自己的新宠犯了事,他不便出面,让我劫了人带去繇州避上一阵。可怎生未想那日竟会见到紫麾军的那位即大将军……”
深深一叹,他怅黯睇我,抬手柔抚青丝:“看到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我隐觉上了尧焱的当,本想一走了之,可看到那位钦天监的孔大人施术,怎生想要见识一下,而且……”即便因此万劫不复,无甚怨悔,他反露一抹欣柔笑意,“一时起了坏心,扰乱孔大人施术,适才发觉我要劫的是个绝世大美人儿。虽是隐隐猜知,你许便是当今圣上最钟爱的德藼亲王。但大错已铸,我也下不了狠手,杀了你永绝后患。”
彼时他未曾听闻任何有关茈承乾弑君谋逆的消息。如若他这位姑表兄参与其中,劫走茈承乾无疑自找麻烦,当是杀我灭口。如若不然,掳劫德藼亲王便是另有所图。即使是苍秋,那时亦未料到表兄挟持异母亲妹的初衷,以为其心叵测的定王殿下意在皇位,先行挟制父皇最宠爱的皇妹。即便事败,也能以茈承乾的性命作胁。
“百年来,兰沧侯府和朝廷相安无事,风林关外更有九皋铁骑虎视眈眈。就算有此反心,也是有心无力,更不愿挑起内乱,做那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提及侯府三代忠良,抵御外敌,威震九皋。苍秋一反消沉,神采飞扬,引以为傲。身作兰沧王的后裔,保家先于卫国。而今容忍朝廷压制,也是为保大局,委曲求全,不令外敌窥隙入侵曾经的兰沧国土。可未承想远在枺车谋硇治奘律牵坏┗实鄄橹ぢ敖侔死醋岳疾缀罡闳晃r印?br /
“一死百了。”
彼时虽是拿不准茈尧焱有无参与谋逆,可依苍秋的处境,当是杀了我,逃之夭夭。可最后他反是将我这祸患带在身边,朝夕相对,共历波折,情愫暗生,却是祸福难兮。更有甚者,在茈尧焱抵达栎城前,两人暗会,得知表兄令之掳劫德藼亲王,竟是为了占为己有,亦觉荒诞可笑,更因是表兄一时兴起,牵累整个兰沧侯府,心中愤怼。
“他说一切尘埃落定,便将你迎回枺常10!?br /
苍秋冷嗤,可茈尧焱已然制他软肋,多有顾忌:“许是瞧出了端倪,尧焱警告我,若敢染指他相中的女人,他便会杀了父侯。”
“什么?!”
虽与淑妃是为异母兄妹,可兰沧侯乃他亲舅,我骇然瞠目。苍秋却是一笑,不以为奇:“他对我们父子并不待见,指不定心里还盼着咱们早日从这世上消失。可惜父侯对此浑然未觉,反是……”
须臾异样,些微讥讽,些微悲哀,即便泰然如初,沉声清冷,“大抵是父侯常居枺车脑倒剩胍8透乔捉蚶词铀鬃樱懔Ωㄗ簦恍呐嗡诖铩?梢8推胨鞫裕龉u螅扇栈ㄌ炀频兀问趾孟校曰饰灰膊簧闲模倍蝗顺鐾庠朴危舨皇钦饣厮涿畹囟阅愣诵乃迹诵碚獗沧右脖闶窍性埔昂祝圃沼卧盏亩ㄍ酢!?br /
此话别有深意,然未细究,我权当茈尧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繁绪百转:“只要我还是德藼亲王,父皇断不会允他犯下这等l伦的逆行。”
苍秋勾唇,声如破冰之水,清凌寒洌:“如若他君临天下呢?”
亲耳听闻茈尧焱确有夺嫡之心,蓦得寒颤。
虽不若四相在朝堂权势煊赫,势力盘根错节,可既能令关外虎狼忌惮三分,繇州军当亦是虎狼之师,只要苍秋有心拥戴,率兵南下,现下得势的敬亲王,以及愨妃所出的宁、景二王未必是他们表兄弟二人的对手。深凝苍秋,我说:“事已至此,你若拥戴定王,以你手中的兵力未必没有胜算。定王若是登上皇位,于兰沧侯府同样有利。你们父子二人更是有功之臣,从此不必再受朝廷的压制,扬眉吐气。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成日遮遮掩掩,何乐而不为?”
并非讥诮,只是就事论事。知我话中无恶意,苍秋扬笑,然是不敢苟同,愁云惨淡:“京畿驻有重兵,东有你舅父威海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南有端亲王父子的南军,西边永嘉关的安西将军徐黉也对皇上忠心耿耿,我若起兵拥戴,便是众矢之的。就算尧焱最后坐上了皇位,他即位后要杀的第一个人……”阖了阖眼,渐蕴悲凉,“便是我苍秋。”
我惊惘,他颌首,缚于宿命的凄绝化作y翳,徐漫俊容:“一言难尽。总之我这张脸代表一桩耸人听闻的宫闱丑事。而这桩丑事和尧焱同样关系重大,他若成帝王,首先会寻名目杀了我,然后便是父侯和……”沉声嘎止,踌了一踌,他终是未有道破,“反正牵扯到皇位,我和尧焱只有一个结果。”
同室c戈,有我没他。
最后的最后,我才知苍秋心明如水,早已预见结局。可是此时我抱一丝希冀,为了远在枺车母盖缀屠疾缀罡郧锛炔换嶙跃蚍啬梗娣1硇郑嗖换嵛┟谴樱橙怀霰v灰舴钜跷ィ挥腥螋碇菥闹c郑菔擒胍8头丫⌒幕嗍峭魅弧v皇俏业凸懒塑胍8停环岩槐蛔洌昭梢晕患盼濉?br /
“皇上晋你的三哥为亲王,梵相很是不满。应相抬头,客、归二相也不会置若罔闻。想是紫微阁的这四位权相现正互相猜忌。只须稍许挑拨,便是星火燎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茈尧焱不但只须坐山观虎斗,亦拜舅父所赐,身边乃是卧虎藏龙:“因是一些陈年旧事,父侯对皇上怀恨在心,盼着尧焱有朝一日登上皇位,报复你们茈家人。所以尧焱出宫建府后,父侯暗中招募了不少死士,一作尧焱的近卫,二作耳目,暗c在皇宫与朝臣府邸。乃至紫麾军中也有父侯的细作。”
父子同心,其力断金。可惜背道而驰,苍家父子离心离德,父亲给人作嫁衣,殊不知他的外甥实则恨他入骨,事成之后,定是鸟尽弓藏。儿子暗焦在心,然若修书告之他的外甥图谋不轨,只怕适得其反,不遗余力地助其登位。至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定王殿下,更非泛泛之辈,苍秋未有明说,惟道茈尧焱武功不弱,才智不在他之下,往日只是无心皇位,这回因是我的缘故,下决心夺嫡,且要君临天下,独揽生杀大权,他才正式娶我过门。
“何必大费周章?当初直接将我幽禁在王府任他玩弄,不是更好?”
毫无章法可言的男人,确是琢磨不透。我冷然讥嘲,苍秋涩然,眸瞳深幽如夜色:“他是个猜不透的男人,眼高于顶,骄傲自负。可有时又像个孩子,定要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
我微愕,敢情这背伦逆常的定王殿下有心立我做皇后,可即非血缘至亲,我也不稀罕凤袍加身,统御六宫。我轻嗤,冷嘲热讽:“兄妹l伦,他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苍秋不语,许久,唇角微牵:“兄妹私通,在我们苍家早已不是头一遭。尧焱有此念想,自然也是说到做到。”
语静如寒潭幽水,清凌冷寂。即便明知他身作兰沧侯世子,若要保全侯府,惟有沉默,乃至迫不得已,助纣为虐。可事成,鸟尽弓藏。事败,诛连满门。不论拥戴与否,他苍秋最后惟有死路一条。我一时悲愤,怒其不争,用力推搡,欲要挣脱这个不战而降的驽钝男人:“他是你表兄,你乐意舍命陪君子无妨,我可不愿最后落得替你守寡的地步!”
可任我如何挣扎,交在身后的猿臂纹丝不动,邃然澈眸凌波泛漾:“我说过,即使我死,也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轻描淡写,义无返顾。我剧震,蓦然想起自己到此异世之前,桥头的紫箫男子曾赋谶言。
轮回劫始,血泪交织。
他的第一句谶言陡然应验。
脑海勾勒紫箫男子讳莫如深的笑容,我停滞挣扎,紧攥起拳,指尖揿入掌心,痛彻心扉:“如不是我,你和那人尚且相安无事,侯府也不会无缘无故卷入是非……”虽非始作俑者,可茈承乾身陷囹圄,便是茈尧焱谋夺储位的契机。我咬一咬唇,抬眸而视,一了百了:“杀了我,保全你苍氏一门。我若一死,茈尧焱也没了盼头,许便会就此绝了夺嫡的念想。”
然是不无意外,澈眸立寒,他决然摇首。我苦笑,退而求其次,“要不放了我,让我永远离开这里。”
因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男人,须得放弃唾手可得的真爱,我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们感情未深,远走天涯,“你可告与那人,我久病不治。若是怕我回京告密,我现在可以指天为誓,此生永不回枺常袢账拢喜恍孤栋胱郑缛羰逞裕臆氤星齑蚶着坏煤谩?br /
话音未落,身前的男子忽是俯首覆唇,堵去最后一个不祥之字。痛郁杂陈,我阖眸,悲从中来,任他辗转缠绵,暂抚心中凄风怨雨,可猝然不及,蓦感一痛,待是恍神,抬手抚唇,原是他生生咬了一道血口,不禁啼笑皆非:“当是临别留念?”
他冷瞠,决然作应:“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呵!”
既不杀我,死不放手,平起怒火,我重抹嘴唇沁出的鲜血,扬眸怒瞪:“当初你口口声声地说要娶我,可你现在又告诉我,我注定要做个寡妇。请问世子爷,你让我情何以堪?!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你坐以待毙?!”
纵是百般隐忍,可激绪澎湃,喧嚣而上,涌至眼角,却是化作伤泪不争划落。我侧目,宁是伤上加伤,咬唇忍止,可事与愿违,心中愈发悲楚,不知是前世余孽未了,还是我季悠然命当如此,注定难觅良缘,孑然一身。酸涩的泪水汹涌而出,他抬手给我拭泪,我犟不领情,低首而避,可仍是为他钳制,攥住了下颌,被迫迎向温润忧凉的澈眸:“你确是不能为我守寡,我也不能先你一步而去……”
紧拥住我,好似赔罪,温柔轻吻先前烙下的血印:“我死了,谁来照顾夕儿。”
我心中一震。如出一辙的话语,季神父弥留前亦然如是说。不论彼此之间有何不堪过往,人生最初十六年,季神父便如庇荫巨树,任我倚靠。一夕遽然崩塌,原本安稳的世界分崩离析。而今亦然。只是我已无此心力,承受另外一次生离死别,只要苍秋不若季神父撒手而去,只要他活在世上,安然无恙。即使这回是要我的性命,即使从此远隔千里,天各一方。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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