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涂鸦
「叩叩」
「进来。」男人的声音,已恢复平常。
甫一踏进总经理室,凤集天威严的脸上就布满了满意的微笑,极淡,却清晰可见。
本身就不是个拖拖拉拉拐弯抹角的人,来人毫不犹豫,直接开门见山来意,说道:「雷殷,我想你会给我个满意的成果。」
气氛胶著了一下,沉默。
男人没有因为老者的到来而展现丝毫谦卑,犹然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放松姿态看著面前的人。
两双同样凌厉却不一样沧桑岁月的视线对上,谁也没有先调开。
一个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一个挂著愉悦微笑,同样看不出点波澜,周围只有淡淡不知云的莫名气氛,让一旁的助理与秘书有点不知所措。
好似暗暗隐藏的绷弦,一触即发。
然而,谁也没有挑弄拨弦的意思。
挑起眉,拿出了磁片,雷殷勾起嘴角道:「成果必定满意。」双眼里却没有笑意,深沉地,看不出心思。
点了g雪茄,凤集天目光扫过磁面,暗示助理拿过後接进了电脑里,抬头环视了眼周围。
「怎麽没看见天仪,她说今天会来公司里找你。」
「来过了。」
「哦?」看了眼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凤集天还想讲什麽,目光却被电脑里的画面给吸引住。
雷殷默不作声,手指在桌上玩弄著烟盒,直到凤集天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再度对立於空中。
相同的犀利,一样的傲然,追求著前方的坚定视线。然而,同样看不出内心的所有深埋黑暗j光。
「很好。」凤集天向来威严的脸部线条不禁松了下来,显示他对此成果的无限满意。
「雷殷,看来这次的计划是势如破竹了?那麽凤氏跟天仪我就能放心交给你了。」双眼里有著明显的赞赏,话里的意味也明白清楚。
「年轻人有干劲就是好。」
看来凤氏掌权人对於未来女婿极满意,那麽交出实权也只是一张薄纸的程序了。
没有回答老者的话,雷殷不置可否般地,往後靠到了椅背上,点了g烟让嘴角感觉烟味的苦涩。
他向来不对谁躬身,也没必要对谁曲臂。就算是掌握他未来路程的人也一样。所以,他从不掩饰自己唯我的本x。
凤集天是何等人,又怎会不明白?然而基於对眼前这男人的欣赏,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他有本钱与条件这麽对待站在他面前的人。任何一个人。
是该把天下交给下一个人了。他相信雷殷会让凤氏拓展成更好、更宽,更强大的王国。
只是功臣功不可没,所以凤集天问道:「雷殷,有幸让我会会这位出色的工程师吧?」
几不可微的冷笑在嘴角隐没,雷殷状似不经心,起身站到落地窗前,背著身道:「可惜完成这位出色的工程师已经离开凤氏了。」
「离开?」凤集天忍不住惊讶。他不想错过好人才;何况会议刚结束不久,程式也是才交手,怎麽会突然离开?
「辞职吗?」
「是。」雷殷凝视著窗外的一切,目光定点於远方。脑海里却是那道瘦长的脆弱背影。
「叫什麽名字?怎麽不挽留?」拧起眉,凤集天不明白原因,更不会想到是何种原因。他只是出於下意识的,想为自己的王国留下人才。
一旁的秘书忍不住偷偷瞄了眼总经理。
雷殷缓缓转过身,全身沐浴在光线下,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骆顗莫。」
一瞬间的事,坐在对面的老者神色僵硬,脸部因震慑而扭曲,那双锐利的眼睛,瞳孔不经意放大几倍,心脏也彷佛被敲了好大一声,让心跳声在耳边里鼓动鸣响。
没有多看一眼老者瞬间怔愣在原地的惊异表情,雷殷缓缓地道:
「他叫骆顗莫。从英国回来,身兼电子工程与双译能力。也就是完成这次中央控统程式的凤氏首席工程师。」
犀利的目光终於扫向老者,雷殷讶异状的挑起眉,忙问:
「凤董事长,您怎麽如此惊讶的表情呢?」
首此有礼的询问。浅笑,从雷殷背著光的嘴角溢出,那是覆满冷意的角度。决绝般地,盯视著面前犹自震慑在原地的老人。
老人听若罔闻呆怔在原地,经过岁月洗礼的记忆开始往回绕。
几经多年不曾想起或忆起的旧黄色片段一幕幕在眼前被强硬的翻开详阅。
一个瘦小仰头看著自己的身影,瘦弱却依然坚强的挺立站著。知道他有多麽渴望自己给他一个拥抱,像父亲一样的拥抱,因为这样期盼,所以就算得酸涩著脖颈,他依然用美丽的黑瞳瞬也不瞬、期盼的看著自己。
那双黑瞳,像他的母亲一样,美丽又温和。
那个背影,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在正前方,在所有人带著祝福的前方,在那个神圣的地方,他伸出的手心牵著另一个人,穿著白色的长边洋装,好漂亮。
父亲的身影,很高。喜欢穿著深色的西装,把头发一丝不苟的往後梳。
记忆里,父亲微笑的时候很少。
最後一次,是他愉快的告诉母亲。隔天一定要穿戴整齐,为他去到那个地方湛白之地。神圣的,庄严的,隆重的,是个带著一切纯粹的地方。
那个夜晚,母亲在父亲离去後把他抱得好紧。
站在最前方的老者开始宣读著些字句,母亲的怀里很温暖,可是手却很冰冷。
「我愿意。」两道不同声音,却说出同样的话,清晰地从前方传了过来。
感觉一滴热烫的y体掉在脸颊上,他抬起头看著母亲。向来温柔的脸庞只有无尽的伤痛,年纪小的他不明白。只是心也跟著难受了起来。
拍著母亲,他想给她一点力道。
母亲只是紧拥著他,轻声的说:「他就要得到幸福了。」
幸福?母亲说,幸福,就是找到一个你爱他,而他也愿意跟你一起接受祝福的人……
祝福?祝福是要站在所有众人的面前接受的?
父亲身旁那个穿白纱的女人,他不曾见过。而他却曾经以为,站在父亲身边的人,会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机会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又或者是从来没存在过。
父亲,你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母亲,你也知道的对不对?父亲他,拥有一切的他,现在很幸福……
又下雨了,窗外被打得一面模糊,但他看不清楚,只好将也是模糊一片的双眼埋进腿间,让衣料吸去多馀的y体。
透过了布料,却全都淌进了皮肤里。好热,好烫……好酸,把他整个人都给沉浸侵蚀。
过去的事,不是在梦中出现。而是被完整重现在眼前。闭上眼睛也遮不去不了,闭上眼睛也无法逃避。
怎麽逃避呢?有些东西是抹灭不了的真实存在。
母亲……母亲手里的温度,最後一丝温度……也是真实的在他怀里消逝……
「碰」、「碰」──强烈的敲门声响彻了一整夜。
「顗莫!你开门!」焦急的声音也吼了一整夜。
挣扎著什麽呢……只是徒劳。给自己一个微笑吧……玻璃里的他,惨白著脸,嘴角颤抖,停不下来的泪和著难看的嘴角弧度。
真凄惨。
「顗莫!顗莫你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在这里……顗莫,求你……」
心跟著那声音失了几拍。骆顗莫隔著蒙胧婆娑的双眼看著被自己深锁起的门板,深色的,好像在撼动。一震一震的,敲击著某些脆弱不已的心房。
而那是几乎要困难求救的声音,好像随时会倒塌的最後一抹防线,只想祈求一声想听的回应,让他还能得到一丝安心。
还剩下什麽呢?仅剩迷蒙般的恍然。
像失魂般的走到门前,定格了好几秒,终是忍不住靠著门板「咚」一声,如同虚脱般慢慢滑坐在地上。
「鄀谦……」
「顗莫?!」管鄀谦立即欣喜不已。
终於安心了吗?只是因为无法亲眼所见,所以只能更坚持地待在有他的地方。
隔著门板,骆顗莫轻轻地笑了,然後泪水再一次滑落。好咸,好苦。
「我看到他了。」淡淡的语调,其实已疲惫不已。
「他?谁?」
「他愉快的笑著。真好看。」记忆里,父亲从没对他展开笑颜。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狼狈不已的脸庞,紧紧的埋著,却无法掩住哽咽。
父亲……你真的幸福了吧?拥有了你想要的一切,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畅怀的笑著了。
就算只是一个微笑……对他来说,那曾经是个奢望。想望一个家庭,想望父亲的拥抱,想望父亲真切的笑容……奢望。
「顗莫?顗莫你说谁?」他听到了,他听到那从喉头里溢出的无助。紧紧的,让他心紧绷了起来。
是谁可以让一个人这麽难过的哭著?除了可以为那个人流下伤痛的眼泪之外,还有什麽可以侵袭你脆弱的心窝,让你这麽难过的哭著?
难过,只是因为这麽多年来,终究忘不掉那个长年留给自己的背影。挺直的、昂然的、无情的背影。就连再见面的那一刻,他仍还是无法忘坏。
而在这麽久以後的现在,那崭新的第一眼,竟已是那身在幸福生活里而延生出的笑靥了。
终於看见父亲的脸孔了。
然後,就无法从此忘掉了;然後,记忆里背影会渐渐变得模糊;然後,新的记忆将重新占据;然後,那个将要逝去的背影会告诉他,这个人,这个在笑著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父亲,您曾对母亲这麽笑过吗?
抖动著肩膀,骆顗莫再也忍不了那份疼痛的煎熬,包围起身体,让自己深深地哭了起来。
门板的另一边,另一个人背对著相倚。像是感受到那无力的悲伤,鼻翼拂了两下,也跟著留下酸涩的泪。
「顗莫,顗莫……别哭啊,告诉我……告诉我是什麽让你这麽悲伤……」
张著嘴,他说不出话来,最後,他像是用尽最後一丝力道,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是我父亲……是我父亲……」
父亲,为什麽当年要抛下只剩一个人的我呢?
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比习惯还可怕;前者可以戒,虽然偶尔不能断g。可是时间却留不住。连想克服都不行。
克服不了就忘掉,反正它依赖好似什麽都不存在般的继续行走。忘不掉呢?又该拿什麽去克服?
一辈子够不够?
想笑。他曾多少次多少次告诉自己微笑吧……,却总是被考验。
那麽,笑就变成一种奢侈了?怎麽会呢……再等等。再让他等等,最後的一刻只是到来,却还没被完成。
再让他等等,让他等待最後的完美ending。
就快了吧。阳光打到了身边,在透明玻璃窗上打下一层斜角,他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好看吗?他分辨不出来了。已经有多久多久的日子,他不曾正视过自己是否微笑或是微笑的角度。
多久?一个月?三个月?
又是一年四月光景。
阳光移动了,跟著固定的时间与变化,然後步调就会改变,因为云层的遮掩。如果太厚,那里是灰色的;如果太薄,那里是金黄的。
只是,他已不再看了。
都是一样的。不过有没有阳光,是不是下雨。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了。
以前阳光可以让他愉快,雨天却不一定让他郁闷。只是,现在害怕下雨了。那力道,太深了。会把人打痛,打沉,打深,打散……打成所有不再。
只是,不再看了。真的不在意了。
鼻息用力吸了吸,手上的味道快变薄了,等上头的白烟散的完全後,杯里的温度也差不多降了。然後味道也会跟著变调。
但现在他已感觉不出来。
夜晚睡前可以喝杯咖啡帮助睡眠,只是可能一次要好几杯才可以让他彻底闭上眼睛。瘾就跟习惯一样,固有了就可怕。所以,那小颗的豆子已渐渐磨掉了他的味蕾,再过些日子,可能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白天也要喝咖啡,像现在这样。等待对面那个正要过马路的人,那人高挺的个子穿著浅色大衣,衣角被风吹过,吹起了一片特有的明朗。嘴咧著笑,举起手远远就打著招呼。
低头啜了口。早已感觉不到苦涩亦或是香醇。不加糖,不加nj;他还是喝著黑咖啡的骆顗莫。白色杯子留住了点温度,尚有些馀温。
一口气,喝掉了最後一口,正抬起手要招来服务生,深色的木门和著铃铛声开了,来者让午後的阳光晒过,满身爽朗的味道。就跟本人一样。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拍掉他举起的手,转头对著已过来的服务生低了声,再转头看著微笑著的人,有丝怨道:
「叫你不要喝那麽多咖啡了……」
男子笑了笑,拨开前额的头发,动作轻盈,自然。那柔软的黑发比起三个月前长了不少,那个痛苦的夜之後,脸色却没红润过。犹是苍苍白白的,好像白纸一样。
男人看著他,眉眼间全是强迫隐藏起来的疼。他知道,那颗心,也快变得跟白纸一样了,什麽都没有,什麽都不复在。
那有些东西呢?像是人类最脆弱,却一定还会拥有的东西。如果他是看不见的,就不是实体。却一样可以轻易打碎,很简单,让捧著它的手松开,轻轻让地心引力带走,「砰」的一声,就可以四分五裂。
你的呢,还在吗?
避去了那道显而易见的灼热目光,男子的微笑依然,浅浅的恬适。
「喝点,不然舌头会想念。」
「喝点?你的喝点就是一天量破数杯?」忍不住想数落,实在是因为面前的人不懂的珍惜自己的胃。
短促的笑从鼻息间溢出,骆顗莫看著面前的男人,褐色的头发被阳光打得很明亮。是很好看的颜色。很温暖,很漂亮。
「鄀谦,你的发色还是一样美。」
男人看著他的笑,也笑了……心却痛了起来。几乎要让他停住呼吸去忍住那疼痛难耐的感觉。三个月以来,在他的面前,他无时无刻不这麽感受。
已太深刻了,他挥之不去,但也不想习惯。习惯很可怕,如果习惯了这样的痛,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说什麽呢,才半个月不见,我依然没变,当然发色也不会变啦!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发色较美。」
「哦?」挑起眉,骆顗莫不经意看了眼远方吧台,轻轻的示意。他是熟客,服务生知道他要什麽。
「很深的色泽,却是最纯粹的颜色。」像你的心,有著最美丽的色彩。
因为那颗心,是最真实的存在。管鄀谦认真的说,认真的看。这个有著一颗美丽的心的男子……他无法轻易将视线移开。
骆顗莫轻轻笑了下,很淡。几乎让人探究不出其笑容的背後。
知道他在想什麽,也许是不以为意罢了。
早该知道了,已经没有什麽事可以再让他牵动了。吞咽下嘴角的苦涩,他不喝咖啡的,却从认识这个男子後,苦味变成一种随身携带的味觉了。
大大的叹了声,知道他会看自己,所以管鄀谦笑了开来,像个孩子终於得到注意力般的。然後他把一直带著的牛皮纸袋放到桌上,道:
「你要的,我帮你弄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骆顗莫看了一眼,随即将视线放到走过来的服务生身上。
「骆先生,您的牛n。」
挑起眉,骆顗莫看著对面的男人,是询问。
男人接收到了那目光,所以得意的笑开,开怀的。
叹了声,骆顗莫微笑的嘴角有丝无奈,但他还是伸手拿起了那杯y态饮品。
啜了口。无进食的胃顿时感觉一阵温暖。
看著杯面,湛白的颜色。杯子却是黑色的,素面,没有图案。两者呈现强烈的反比,却异常的和谐。
转头看著窗外,一片明亮的街道,调头看著对面的男人,嘴角给了一个更大的角度。
「谢谢你,鄀谦。」
被云遮住的金黄色再次洒了下来,洒进了午後的玻璃窗内,把坐在窗边的人打出半边角度,那位置,在眼睛,在发梢。
那最刺眼的阳光亮度,没有让他黑色的眼睛与发梢失色,而是显得更为清澈。
而那抹笑,却显得太透明。像是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他想,那个男人将会用掉他一辈子的时间。
「顗莫,你会去吗?」
接近许久的沉默後,男人突然这麽问。
接过了那封牛皮纸袋,男子白色面容上的白色笑容依然洁净,依稀像抹风中的温暖,那麽轻,那麽纯然。
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管鄀谦笑了笑站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人这麽对他说,用那双褐色的双眼深深凝视著他,语气这麽平静。
点点头,男子的笑容依然那个温度。
轻轻的,抚过心房内外,给了一层安心的寄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子转头看著窗外那个离去的高大背影,桌上的热牛n已渐渐失温,上头结了一片薄膜,淡淡n香溢了出来,是温度消失前的最後一抹温暖。
他知道,一切真的都会好起来的。
而他知道,那将会用掉他的一生。
被分割成一条条的旧金色日光让空荡荡的室内显得寂寥。瘦长的身子立在中间,细细环视著所有角落,一次又一次,来来回回看著。
小小的房子里,拥有太多回忆,他几乎带不走。一年多前,这里是他们回国後的第一个栖身地。小小的,两人的空间。
角落有块木板,他们喜欢把报纸上的剪贴往那上头贴去,日子久了,上面就推满了各式各样的故事;开心的、悲伤的、温馨的、仓促的、过往的……
真的是过往了。翻开一张张被覆盖住的旧色故事,细长的指尖在上头游移,游移那些过去的曾经,当他们觉得可以被感动与被撼动的时候,他们选择这块木板把故事留住……
深色的木板上留住所有。却留不住曾经的快乐。
属於他们的快乐,被他亲手给抹煞掉。
就在不久前,他坐在一列脱轨的列车里,浮浮沉沉,让感情左右自己,却伤害了别人。现在,他交付出了所有,然後馀下伤痛给自己。
黑色的眼瞳里有丝恍然,已经是曾经了吧。
摇头笑了声,拿起一旁准备的白布,柔软的黑发在耳畔边摆动著,忆起,曾经有双手喜欢抚著他难乾的湿发在他耳旁低语……
那低喃会让他涌起一阵心悸。
拿著白布的动作突然不再动,骆顗莫在黄昏的橘红色下站著,一抹难解的惆怅袭了上来,竟然比痛还让他难受。
「好了……」叹息般的一声,是要告诉自己。
摊开的白布几乎要将一个人的身影皆遮住,让那抹白布盖住所有曾有的痕迹。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吹起室内仅存的一切白色世界,白色布幔翻覆著,吹起地上被翻阅过的一叠纸张,瞬间被打散的所有扉页全散了开来,男子看著那一地残馀,平静的目光最後停在一页斗大标题上──
凤氏名巨之女,嫁於百万婚礼
温和的嘴角轻轻地划开一个弧度,在夕阳的折角下反s出一抹不真实。
午夜,室内无光。等待不会太遥远。
骆顗莫端坐在墙角,月光的颜色太透明,照不进他剩馀的清醒里。
手心里的咖啡失温了,等待还没完,杯里的温度却已先一步弃他而去。然而他的却还没完成。
轻轻无声的叹息,在黑夜里化为无嗅的过去。门铃於同时响起,杂乱的、急促的连续声,跟那人向来的优雅自得错开,宛若最後的理智被削弱般,响彻在宁静的夜晚。
开门的瞬间,男子嘴角的微笑就跟他同时接到的宽大身躯一样,深深的刻划著,在他的血y、身体、肌肤,都留有重量与力道。
深深的拥抱。
「雷。」轻唤。是他早就知道的到来。所以他等待。
酒气混合著男人特有的气息随之覆上了唇瓣,骆顗莫闭上了眼,静静的承载不意外中被给予的亲吻。
炙热的、快速的、带著毫不保留与侵占。那是对於意识里,所有物的绝对x与不接受拒绝。
这个时候,这个最後一刻,隔了这麽久以後,这个男人想著的是,怀里无法放掉的人依然是他的。
被放开的唇瓣在黑暗里闪烁著美丽的红色,男人伸出指尖在上头细细描绘,然後眷恋不已的抱起他往更暗处走去,放下他的瞬间,倾尽了所有最细致的温柔。
怀里的恋人有著黑夜里也无法遮掩的细白肌肤,让他双眼移不开。他早就移不开了,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将看著他的双眼移开过。
「顗莫……」喟叹与轻喃,一声又一声:「顗莫……」
回应他的是一双臂膀,骆顗莫在那嗓音里紧紧抱住雷殷,然後将自己埋进他颈项间,让平静却震盪的心跳被深藏起来。
最後一次深吸口气止住震颤,轻轻地,在颤抖的唇瓣里,道出了这一生中最後、也是唯一拥有的字句:
「我爱你。」
男人那双在黑暗中灼灼闪光清亮的眸子,像有东西在之中溃散了,如同宁静的湖水被石子砸出阵阵涟漪……然後,在那给予永世的承诺里,化为滚烫的唇厮磨著每一寸温暖的肌肤,灼热,然後浓烈。
让它带走今夜最後的依存吧……因为这是你给我的,最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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