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她姝色无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溪
他们已经到达了宛州城,裴姬蓝购置的府邸处于宛州城东最繁华的街巷上。三间大门并排,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朱门绣户,精致无比。
“正是此处,大隐隐于市。”庄太后含笑道。
裴姬蓝引着姜鸾等三人入内。从宫中带出来的侍女和守卫,跟在他们的身后。
府中雕梁画栋,门廊长直,深秋的藤萝缠绕着树枝,后花园里还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水面平静如琉璃,几尾锦鲤在其中游得正欢。
“阿鸾,以后你就和阿娘住在一起。”庄太后的臂弯勾着姜鸾,她指了指正房的方向,“小八就住外院吧。日后,我们一家三口,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姜鸾含笑,拍了拍庄太后的手。
她有一种预感,李怀懿迟早有一日会找过来的。
如果没有找过来——
姜鸾哼了一声。
——那么她就再找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
姜鸾的预感很准,当北风凛冽地刮过宛州城时,李怀懿出现了。
彼时,姜鸾正窝在正房的软榻上,和庄太后、姜佐承聚在一起,烤着熏笼。
停了避子汤之后,她不再如之前那般畏寒。庄太后将他们的宅邸收拾得很温馨,处处都种下了姜鸾喜爱的牡丹与冬梅,待到来年,便有琼苞盛绽,一年四季,花开不息。
姜佐承在屋中琴案旁为她们抚琴,悦耳的琴声缓缓流淌在室内,气氛安逸祥和。姜鸾手持绣鞋,用针缝着鞋面。鞋底是侍女纳的,姜鸾绣鞋面,是希望为庄太后亲手做一双鞋。
当她第三次用针扎到自己的手指时,庄太后叹了口气,把她手上的针拿过来,“好了,阿鸾,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让阿娘来吧,乖。”她伸出手,让姜鸾把鞋交给她。
庄太后声音温和,不再如从前那般低哑暗淡。宛州的水土确实养人,姜鸾欣喜地发现,庄太后确实在一日日地好转——当然,这里头应也有姜鸾和姜佐承都陪伴在她身边的缘故。
姜鸾把鞋底递过去,正要说些什么,裴姬蓝匆匆闯入,他衣冠凌乱,语气急促,禀道:“公主,恭王,太后娘娘!秦王来了!属下们没能拦住!”
庄太后手一抖,没接稳姜鸾递来的鞋底,绣鞋“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屋中琴声亦是停息,姜鸾清晰地听到了阿弟紧张的呼吸声。
就在这样沉重而僵硬的气氛中,李怀懿迈步入了正房。
一年未见,他似乎更出众了。
李怀懿穿着一件鸦青色长衫,矜贵沉静,劲腰挺直,双腿笔直修长,比姜鸾在宛州城里见到的任何一个年轻子弟都更好看。
他缓步踱到庄太后跟前,行了晚辈见长辈的礼节,举止优雅不凡,“朕李怀懿,见过太后娘娘。”
庄太后哼了一声,携着姜鸾的手站起身,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
李怀懿不气不恼,把视线移到姜鸾身上。
姜鸾一边随着阿娘往外走,一边对上他的目光。
李怀懿喉结微微滚动,漆黑的双眸如同寒夜霜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姜鸾注意到,李怀懿的双眸中密布血丝,赤红得像是嗜血的狮虎,却又十分巧妙而克制地,将这份贪婪隐藏在彬彬有礼之下。
姜鸾眨眨眼睛,回过头,跟着庄太后走出了正房。
“秦王陛下。”在正房门口,庄太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道,“若您对我这个老人家还有一丁点慈悲心肠,就请您放过阿鸾,也放过我和小八吧。”
她的声音缓慢而有力,说完这句话,便携着姜鸾离开。姜佐承连忙从琴案前站起来,匆忙跟在两人身后。
李怀懿身姿笔挺,注视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当他听见斥候来传,说在宛州城发现皇后娘娘的踪迹时,他便立刻快马加鞭,带领护卫前来。
从秦都到宛城,三个月的路程,被他用一个多月走完。长久跋涉导致他腿间皮肉已被马鞍磨烂,到了现在,哪怕仅是站立和行礼,也刺痛不已。
四十几日来几近不眠不休的赶路,让困意和疲倦像潮水一般一阵阵朝他涌来。李怀懿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站在这里,以最雅致从容的姿态,向他的鸾鸾露出微笑。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要准备好承受它带来的代价。这一点,李怀懿一直都很清楚。
但是,如果代价是失去他的鸾鸾——李怀懿宁愿付出一切,去推翻这个代价。
……
是夜。
庄太后说,秦王来过正房,晦气,今日要睡东厢房。奈何东厢房的拔步床太小,最后只好各退一步,庄太后睡东厢,姜鸾睡西厢,姜佐承仍住在外院。
烛火摇曳着,姜鸾靠坐在西厢房的床头,懒懒地翻看一本棋谱。
看着看着,棋谱上的横线竖线,变成天下局势的纵横捭阖。姜鸾情不自禁地想,那个手持天下权柄的帝王,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一回,若是他不好好地哄她,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若是阿娘病情再次加重,她也要怪他。
总之,都是他的错,才害得阿娘和小八这么难过。
月亮爬上树梢,窗外的北风呼呼作响。姜鸾看了一会儿,觉得天色不早,便下了床,将棋谱放回桌案上,闭紧窗牖,吹熄烛火,重新钻入被褥。
“公主,您要睡了吗?”在外头守夜的侍女,见内室的烛火被吹熄,不由问道。
姜鸾:“是的,不用进来关窗,我已经关好了。”
侍女应好,继续坐在外间的榻上打璎珞。
夜色正稠,四周幽阒无声。姜鸾向来入睡很快,她侧躺着,正飞速地坠入梦乡,忽然,有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她。
姜鸾猝然睁开眼睛,正欲问是谁,一根纤长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嘘——”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
窗牖大开,姜鸾借着从窗边倾泻而下的月光,模糊分辨出夜色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修长身形微微俯下,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唇边。醉人的暗香萦绕在姜鸾的鼻尖,朦胧的月色将李怀懿的面部轮廓修饰得更为流畅英挺,他的眸光像浩瀚的星空一般深邃,清俊无俦的气度,是众生拍马难及的矜雅高贵。
姜鸾从床上坐起来,李怀懿松开手指,视线落在她身上,紧紧地跟随着她。
“公主,有什么事儿吗?”侍女听见了内室的动静,问道。
“无事。”姜鸾扬声道。她顿了顿,吩咐道:“你退下吧,今日不必由你守夜了。”
侍女欣喜地应了声好,放下打到一半的璎珞,从壁上取下一盏纱灯,提着纱灯走出西厢房,去往下人居住的后罩房。
李怀懿侧耳倾听,待到侍女走远,才在姜鸾的床边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被磨烂的皮肉摩擦裤管,他忍着疼,一丝表情都未曾显露。
“陛下夜探香闺,是有何要事吗?”姜鸾轻声问。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如画中仙子,亦如月下嫦娥。
李怀懿滚了下喉结,低哑道:“鸾鸾,跟朕回宫好吗?”
“求你了。”他语气温和,声音低沉而喑哑。
第60章 爱是温柔真诚,不是巧取……
“不行, 我要在宛州陪伴阿娘。”姜鸾直视着他,“更何况,若非陛下的命令, 又怎会贻误阿娘的病情,让她病重至此呢?”
李怀懿心底苦涩, 他伸出手, 抚摸着姜鸾的脸颊。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庞, 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鸾鸾,朕当时只是命令扈启, 让他看住庄太后和恭王,朕没有想到, 他竟然知情不报……”
“是朕太傲慢了。”他叹息一声。
听到姜鸾出走后, 他也曾气恼,但设身处地思忖, 其实姜鸾和庄太后的角度全无问题——
庄太后认定是秦王下令幽禁了她, 并且不允她去往南方温暖城池养病,致使病情加重。姜鸾心疼母亲, 亦无可厚非。
至于恭王姜佐承,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男子在政治场上互相争斗, 他既步入棋局, 便要做好被人当作棋子的准备。李怀懿唯一心虚的是, 为了重新得到鸾鸾,他欺骗了她。
李怀懿轻声道:“鸾鸾,朕本想让扈启向你解释的。”
但扈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便被姜鸾下令杀了。
姜鸾挑眉,“在越都之时,我就想明白了。陛下既然已经达成目的, 又何必画蛇添足,折磨我的阿娘?”
李怀懿的脸上漾起笑意,“鸾鸾能想通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朕明日就向庄太后言明,让她允你随朕回宫——她今日似乎不太高兴。”
姜鸾微笑,把李怀懿放在她脸上的手拿下来,按在拔步床的床沿。
李怀懿的心里扑通乱跳——鸾鸾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摸他的手了。
宠妃她姝色无双 第57节
“陛下你看,”姜鸾柔声道,“工匠在木板上雕刻出花纹,美则美矣,但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将木板雕琢回原来的样貌了。”
姜鸾的手搭在李怀懿的手背上,让他的柔软指腹感受到床沿的花纹。
这张拔步床造价不菲,床沿上细细密密雕镂了瓜瓞绵绵的图案,凹凸有致的花纹带给指尖不一样的触感,就着朦胧月色,让李怀懿得以清楚感知。
“那么,陛下又要如何让我的阿娘迈过这道坎呢?”姜鸾的声音清澈柔和,像平和的湖水。
李怀懿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鸾鸾,朕可以这样理解你的意思吗——只有庄太后原谅了朕,你才愿意随朕回宫?”
姜鸾的指尖仍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节修长,指骨分明。
“陛下,爱是温柔真诚,不是巧取豪夺。您从一开始,便走错了。”
她微微含笑,“若陛下希望阿娘回心转意,怕是要再走一次。”
说完,她坐直身子,在李怀懿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李怀懿耳尖一烫,为这意料之外的吻。他滚了滚喉结,把大手覆于姜鸾的后脑勺上,闭上双眸,欲吻上她的唇。
姜鸾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李怀懿错愕地睁开双眸。
“陛下,爱是尊重,尊重我的情愿与不情愿。”姜鸾眸光潋滟,在月光下,绽放姣姣光彩。
“那么,现在鸾鸾不情愿吗?”
“不情愿。”
“那么鸾鸾何时才会情愿呢?”
“不知道。”姜鸾收回手指,勾起唇角,在暗淡的光线下,带着朦胧的美丽。
李怀懿垂下眼睫,月色为他镀上一层清冷色彩,他揽尽天下秀色,却似丝毫不知。
姜鸾打了个哈欠。
李怀懿闭上眼睫,克制地亲了下姜鸾的手指,“鸾鸾,你要睡了吗?”
姜鸾平静地等他吻完,点头道:“若非陛下夜访,我早已睡下了。”
“是朕唐突了。鸾鸾,朕明日再来。”
他站起身,意欲从窗牖离开。姜鸾叫住他,指了指寝室的门,示意他可从正门离开,“陛下九五至尊……”她抿出微笑,言语未尽。
李怀懿停住脚步,想了想,从内室的门走出去,掩门,随后取了壁的纱灯,提着纱灯离开。
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他一路走去,守门的婆子纷纷露出惊诧的神色,但她们迅速收敛表情,朝他行礼,开门目送他离开。
看来是很有规矩的人家。
李怀懿默然地想。
……
翌日清晨,天空暗沉沉的,浓重的云层将阳光掩住,姜鸾陪伴着她的家人在正房中用膳。
“阿鸾,昨夜陛下去西厢房了?”用完早膳,庄太后一边用方帕擦拭嘴角,一边问道。
姜鸾点头。
坐在一旁的姜佐承,立刻露出见了鬼的神色,他瞠目结舌,直愣愣地盯着姜鸾。
庄太后叹口气,把正在收拾残羹冷炙的侍女挥退,待她们鱼贯而出后,方放下方帕,询问道:“阿鸾,你心悦秦王?”
姜鸾含笑不语。
庄太后却已经懂了。“过来,阿鸾。”她朝姜鸾招招手。
姜鸾起身,坐到庄太后身旁的太师椅上。
“阿鸾。”庄太后拉住姜鸾的手,柔声道,“阿娘久居皇宫,见过多少因红颜凋零而失去帝王恩宠的妃嫔?何况秦王如此心术不正,为谋夺你而置阿娘的性命于不顾,罔顾人伦……”
她正絮絮说着,外头守门的侍女匆匆入内,禀道:“秦王陛下来了!”
庄太后慢慢住了嘴,坐直身子,望着门帘。
屋内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门帘被撩起,李怀懿不急不缓地踱入。
他的精神似乎比昨日好了很多,神采奕奕,温文有礼。他依次向庄太后、姜佐承见礼,随后又望着姜鸾,唤了一声,“鸾鸾。”
低沉温柔的声音,从胸膛发出来,引起灵魂的共振。
姜鸾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是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个愿意回应他的,李怀懿的唇角忍不住翘了又翘。
“太后娘娘,朕今日拜访,是有事相告。”他拍了拍手,从门外逶迤而进一队侍人。他们毕恭毕敬地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书信。
“这是朕和扈启的来往信件,他未曾告知朕,您已身患重病。若朕早有所知,定会将您送往南方温暖城池,又何来这许多困扰?”
他说完,亲自将信展开,微微俯身,递至庄太后面前。
庄太后瞟了几眼,收回视线。她的语气颇为冷淡,“秦王陛下,老身累了,请你离开。”
李怀懿站直了身子。
“小八,送秦王陛下出去。”庄太后对姜佐承吩咐道。
姜佐承胆颤心惊地瞅了一眼李怀懿,见他神色平静漠然,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至他跟前,“秦王陛下,请吧。”
李怀懿又看了姜鸾几眼,沉默地跟在姜佐承身后离开,他带来的侍人,亦托着托盘,跟随他鱼贯而出。
府中庭院重重,草木葱茏,由于宛州城气候温暖,即使到了冬天,院中湖水仍未结冰。天上的乌云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几尾锦鲤在水下一动不动,似在过冬。
姜佐承带着李怀懿穿过垂花门,越走,他的心里越是难以置信。
眼前的这个秦王,怎么和他想象中的秦王,完全不一样?
丞相他们那么凶,那么可怕,而他们仅仅是秦王的爪牙而已。他以为秦王必定比丞相可怕十倍,没想到,阿娘让他走,他就走,乖顺得像只花猫。
姜佐承忍不住回头瞥他一眼,只见他负着手,闲庭信步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后。他的脸部线条清晰流畅,目光悠远地落于前方,神色微敛,似在思忖着什么。
总之,似乎浑然不将阿娘方才的冷淡放在心上。
“恭王有何事吗?”李怀懿察觉到他的目光,温雅低沉地问道。
“没……没有!”姜佐承说完这句话,立即谴责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扬,带着李怀懿走至大门边,停住脚步,“秦王陛下,我就只把你送到这里了,你请回吧!”
说罢,他还是无法自制的,紧张地盯着李怀懿,生怕他突然恼怒。
李怀懿露出温和微笑,朝姜佐承拱手作别,带着侍人离开姜府。
姜佐承舒了口气。“快把门关上!”他对守门的家丁道。
待大门“吱呀吱呀”的关上,压得沉甸甸的乌云,终于化作大雨,朝大地倾泻而下。
“主子……”家丁望了望李怀懿离开的方向,迟疑地道,“要不要给秦王陛下送把伞?”
“送什么送!”姜佐承转身,迈上抄手游廊——抄手游廊可遮风避雨,沿着此回廊可直抵正房,免受风雨之苦。
“若是送了,他还以为咱们家很欢迎他呢!”姜佐承嘟囔道。
雨水泼向大地,溅湿了李怀懿的袍角,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将他淋得湿透。
“陛下,这可怎么办呀?要不您在此处等候,奴才们先回马车上取一把伞来?”跟随的侍人们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又想到停在城北的马车,欲哭无泪。
姜家府邸所在的城东极为繁华富庶,行人摩肩擦踵,遍地都是百姓们的摊位,马车难以开进来。李怀懿不愿扰乱民生,因此,每次来访,他都是命人将马车停在城北,徒步而来。
雨势又大又急,落在李怀懿的身上,将他的乌发打湿,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清俊脸颊上。玄色金锦衣浸透了水,湿漉漉地罩在身上,勾勒出宽厚的胸膛和纤长柔韧的腰身,以及笔直修长的双腿。
“直接走回城北吧。”他淡声道,“还有国事未理,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李怀懿眨掉眼睫上的雨珠,眉目清冷如雪。
侍人知道陛下对待他自己向来严苛,忙应了声是,跟随陛下迎着瓢泼大雨,走向了城北。
第61章 尾声 正文完
冬去春来, 天气一天天变得更暖,李怀懿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姜府的库房。
姜鸾的阿娘却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李怀懿因开春国事繁忙,不得不暂回秦都, 算是铩羽而归。
藤萝缠绕树枝, 飞檐卷翘, 青砖黛瓦,姜鸾扶着庄太后的手, 走在长长的抄手游廊下,春日的阳光铺在后园的湖水中, 水光潋滟。
“阿娘要多多注意身体, 冷了记得添衣。”姜鸾道。
穿着牙白色联珠纹纱衣的庄太后微笑着拍了拍姜鸾的手,声音柔和, “阿娘知道, 今日天气暖了,故而穿得少一些。”
两人下了游廊, 信步走至后园的湖边。春风拂动湖面,荡出层层涟漪, 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 鱼尾飘逸轻盈。姜鸾望着游水中的锦鲤, 沉吟不语。
“阿鸾,你在思念秦王吗?”庄太后忽然问道。
姜鸾抬眸看向庄太后,她露出微笑, 微微歪头,“我更愿意陪伴阿娘。”
“傻孩子。”庄太后摸了摸姜鸾的头。柔顺的青丝从她指尖滑过,正是这无匹的美丽, 才引来帝王的驻足。
“阿娘再观察他一段时日,若他心地赤诚,你便随他回去吧。”
“阿娘?”姜鸾挑眉,“我还以为你不喜秦王。”
庄太后轻笑,目光落在湖水上,“不是不喜。”
是担心阿鸾的命运。
庄太后不过是个木匠之女,其父心知自己的女儿容貌出众,自小精心抚养着她,不仅请女先生教她说话做事、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长大,就连她出门时,都必须撑着一把父亲特质的大伞,以防娇妍的肌肤被烈日晒黑。
后来越王选妃,庄太后毫无悬念地被择入宫中,一朝锦鲤跃龙门,宾客盈门,烈火烹油。但天子的垂青带来的不是锦绣的前程,反而是不幸的命运。
庄太后曾备受恩宠过一段时间,然而,宫廷美人们层出不穷的争宠手段,终究拉走了越王的心。一朝落势,失去的不仅是宫殿华服,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都受到了皇后妒火的余威,不体面地死去。
在最彷徨无措之时,庄太后只能抱着她的一儿一女于深宫中恸哭,后来皇后变本加厉的算计,让越王想起了被他扔在犄角旮旯的十七公主,把姜鸾送往秦国和亲。
他们一家三口,从未感受到越国的荣耀,只体会过强权之下生命的无力与凋零。姜佐承由此仰慕权力,却因被权力灼伤了手而瑟缩;姜鸾性情平和,让她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是庄太后全部的期望。
姜鸾翘起唇角,“多谢阿娘费心,不过,阿鸾还是希望多陪陪你。”
庄太后假意嗔道:“你这个傻孩子,阿娘我病情渐好,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难道,你也要陪着阿娘在宛州城住十年八年?”
“有何不可?”姜鸾狡黠地反问。
庄太后摇了摇头,“那个秦王,可不一定是有耐心之人。”
宠妃她姝色无双 第58节
秦王有没有耐心,姜家人还不知道,但是,庄太后却因在湖边观看锦鲤,被乍暖还寒的春风吹得染上风寒。
“阿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姜佐承紧张地询问太医。
这太医是从越国皇宫带出来的,因他的家眷就在宛州,他自愿跟随庄太后前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为庄太后调理身体。
太医无奈摇头,“春衫轻薄,水边又格外寒凉些,太后娘娘此次风寒来势汹汹,致使旧疾复发,老夫恐无能为力啊!”说完,他开了一些驱寒的药,摇着头离开。
姜佐承:“阿姐,他都说了无能为力了!这些驱寒的药,恐怕也没什么用!”
姜鸾皱眉,“阿弟,你去城里再找几个招牌响的医者来给阿娘看看。”
姜佐承应了声好,带上两个小厮,疾步而去。
姜鸾在庄太后的床榻边坐下,满怀愁容地注视着庄太后的脸庞。
她正昏昏沉沉地沉睡,双眸紧闭,面白如纸,失去血色的唇瓣因缺水而干裂,仿佛大地上纵横的沟壑。
姜鸾起身,去桌案边倒了杯水,又试了试水温,才将杯盏小心递至庄太后唇边,轻声道:“阿娘,喝点水吧。”
庄太后没有应声,双唇却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姜鸾小心地将杯盏倾斜,让温水得以缓慢流入她的口中。
“公主,秦王陛下回来了。”侍女入内,立在姜鸾身边,小声禀道。
“回来了?”姜鸾停下动作,“带他去花厅吧。”
侍女应是,匆匆而出。
姜鸾喂完了最后一滴水,将杯盏搁到桌案上,去往花厅。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