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倒入琼杯
真巧啊,祁征云想。
年轻老师熟练地将尸体摆弄了一会,做成坠楼而死的样子,在旁边喷上一些新鲜“血迹”,掏出相机拍照,然后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通知另一方过来做后续处理。之后他就没再管地上的尸体,转身准备离开了,祁征云就趁这个时候无声地从栏杆边落下去,用踏足地面时刻意弄出的响声换来了一张慌乱转头的惊讶面孔。
第214章心理辅导
陆攸早上到学校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教学楼下低着头来回走动、对着地面指指戳戳,楼上栏杆边也有人探出头朝下面望,还以为是地上掉了东西,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等进了教室,只有班长一个人在阳台上孤独地领读,底下一片压低了声音的嗡嗡讨论声,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兴奋的气息。
陆攸昨天干脆把弄脏的书包洗了一遍,晾了一晚上没能干透,最后还是用吹风机吹的,所以他今天才来得有点晚,教室里人基本都到齐了。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被充斥鼻腔的洗涤剂香味弄得有点想打喷嚏,而一路上都有人停止了交谈偷偷看他,看得他莫名其妙。
等陆攸走到座位旁边,发现自己桌面上干干净净的,昨天摸到的那些黏腻腥臭的污迹不知被谁都擦掉了。教室的地面看上去也格外光洁,就像刚开学大扫除时用刷子仔细刷洗过后的状态。另一件事情吸引了陆攸的注意:他后面周薇的座位依旧是空的,桌子上却放着一束白色的野花,还有一瓶她以前每天都会买的草莓酸奶。
陆攸心里升起了一点奇怪的感觉。无数细节在暗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刚刚坐下,正要从书包里拿作业出来,前面的同学就一副实在忍不了倾诉欲的表情转过了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说,同时微抬下巴朝陆攸背后示意。等看到陆攸一脸茫然,便像是因为比他更早知道了某些秘密而有些自得似的,压低了声音说:“周薇跳楼自杀了!”
陆攸反应了一会,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与之前看到的那些异常联系了起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薇桌子上的那束小白花已经有点蔫了,花瓣耷拉在桌面上。前座同学大概是终于碰上了一个知道得比他还少的人,也不顾陆攸到底感不感兴趣,就在那里语气莫名兴奋地一股脑儿说:“好像就是从这一层跳的,她运气太差了,从这么低的地方跳下去还是摔断了脖子……来得早的人说地上好多血,还看到了警察,不过我到的时候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
他端详着陆攸的神情,似乎觉得陆攸就坐在周薇前面,或许会知道一些内情:“你说,她为什么要死啊?”
“……我不知道。”陆攸说。他想起昨晚放学时看到走过窗户后面的长发女孩的身影,还有回来拿东西时弥漫着怪味的寂静的教室,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前面的同学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班主任从前门进来了。在聊天的人赶紧闭上了嘴,陆攸前座的同学也迅速转了回去,大家这才想起来正在上早读课,纷纷去桌肚或书包里掏课本。
讲台后面的班长正旁若无人地念到一句“尔来四万八千岁”,被班主任用教案敲了敲肩膀示意停下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班主任让他回到座位上,眼神平静地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几个装模作样开始跟着朗读的学生心虚地闭上了嘴,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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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把教案放在讲台上,轻轻咳了一声。“周薇同学身上发生的不幸,看来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看来没打算多讲这件事情,只是简略地说,“马上要期末考了,希望大家这段时间以学习为主,不要被别的事情分心,也不要乱传没有根据的谣言。如果有什么话想留给周薇同学,可以写下来交给班长,老师会为你们转交的。”
他朝班长微微颔首,后者赶紧点头表示知道。“今天下午的活动课取消,改成心理讲座,同学们记得不要离开教室。”班主任接着说,对教室里陡然腾起的一片埋怨的嗡嗡声恍若未闻,“好了,继续早读吧。”
大家拖拖拉拉地翻开课本,层次不齐的读书声响了起来,不过明显几乎没人把心思放在这上面。陆攸前面的同学一直在座位上扭动,但因为班主任一直在讲台后面站着,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头和他讲话。直到早读结束的铃响,班主任又拿着教案出去了他的第一节课不在陆攸班里上教室里气氛才一下子轻松下来。
前座同学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还没开口,陆攸抢在他前面问:“你昨天怎么提前回去了?”直接缺席了整个下午,今天过来却一点都不像是生过病的样子。不止是他,班级里另外几个请了病假的同学今天也都来上课了。
同学被陆攸问得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中午的时候突然胃痛……痛死我,差点以为要开刀了,结果去了医院什么都没查出来。结果睡了一晚上,又全好了。”他有些郁闷地说,“我还想再多请一天假呢。”
“徐成!”负责作业的小组长在前面喊他,“你的错题本呢?”
正想把话题扯回到周薇自杀这件事情的徐成僵了一下,随即脸色泛青,手忙脚乱地翻书包去了。陆攸也没能因此从八卦中解脱,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谈论不休,对着周薇的空课桌探头探脑。外面走廊上还有别的班级的同学跑过来围观的,凑在一起神秘兮兮地交换“情报”,直到被经过的老师呵斥赶开。
第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时,周薇的父母到教室里来了。两个人都带着疲倦的神情,拾周薇东西时的态度却有些敷衍,并看不出有多么难过,甚至还客气地对老师说“孩子给学校添麻烦了”。陆攸坐得近,亲眼看到周薇妈妈从她桌子上拿起一个小装饰,微皱着眉随手丢到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周薇留在桌子里的课本他们觉得没用了,最后也没有带走。
中午原笑笑过来找陆攸一起吃饭,也带来了从各种传闻中拼凑出来的事件的完整版本。据说周薇的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儿,她又不是会撒娇取悦人的性格,双方的关系一直很冷淡。去年这对夫妻要了二胎,终于如愿得了个儿子,从此更加只知道围着小儿子转了。周薇正在心思敏感的年纪,在学校里又因为总爱靠贬低别人来显示优越感而没有亲近的朋友。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孤独,让她选择在无人的夜晚来到学校,翻过教室外面的栏杆坠向地面。
至于周薇那个从来没人见过的男朋友,好像只是周薇编造出来的人物。她拿出来炫耀爱情甜蜜的那些小玩意儿,是她用借口减肥不吃午饭省下来的生活买的。
“我觉得她好可怜。”原笑笑嘟囔道,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白切牛肉,“可是我之前在你们教室碰见过她几次,真的感觉很不好相处……”她和陆攸坐在小食堂靠窗的位置上,他们学校新建餐厅和开始用饭卡都是去年的事情,现在不锈钢的桌面和座椅都还是崭新的。
陆攸没回应她这句话,而是看她在那里戳来戳去就是不夹起来吃,问了句:“胃口不好吗?”
“我减肥呢。”原笑笑随口回道,猛然想起周薇也用过这个借口,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像在吃橡皮一样把牛肉塞进嘴里开始艰难地咀嚼。坐在对面的陆攸正用勺子慢慢地舀汤喝,自己也没吃多少东西,表情像在走神一样不知想着什么。原笑笑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陆攸昨天放学和她一起离开的时候,曾说过见到周薇在教室里。
“……陆攸?”原笑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陆攸的脚,小心地说,“就算你昨天看到在教室里的那个人真是周薇,她后来肯定也走掉了,更晚的时候才又到学校里来的。你回来拿书包的时候不是没看见人吗?”
陆攸回过神来,略带迟疑地说:“没事……我没在想这个。”虽然他确实考虑过要是当时回教室看看会不会能造成一些改变,但周薇的死怎么说都和他没关系,最多是有些遗憾罢了。他只是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怪怪的,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原笑笑看陆攸这样的反应,反而更相信他是在自责了。她赶紧想找话题转移注意,便把刚听说还没确认的一个小道消息拿来说了。
“心理辅导?”陆攸疑惑地说,“我们班主任只说了下午有讲座。”
“我也是刚听来的,讲座是大家都要去听,辅导应该只有你们班会有。”原笑笑说,“和周薇是同班同学,学校肯定担心会有影响……现在不仅担心学生谈恋爱,更要担心学生假装在恋爱了。还有……”
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选的这个话题或许确实能让陆攸转移注意,但却是往更差的方向。但说都说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还有,过两天估计还要开家长会。”
陆攸反应平常地“嗯”了一声,只露出了所有学生在听到请家长时都会有的一点嫌麻烦的苦恼表情。“到时候再说吧。”他说,把勺子放到餐盘上,“你不吃了吗?那我们走吧。”
原笑笑的消息来源看来还挺可靠,午休过后的第一节课上,过来上课的班主任果然就说了心理辅导的事情。不过学校只有一个心理老师,要和全班四十多个学生逐一谈话也是不小的工作量,只能分批进行。
班主任大概觉得陆攸坐在周薇前面,两人关系或许比别的同学深些,受到这件事的冲击会更大,陆攸就这么被选在了第一批里,包括两个在周薇桌子上放了酸奶和花作为悼念的女生,不得不在今天放学后留下来。
被改成了讲座的活动课则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刚进礼堂的时候大家对讲座还有些兴趣,等讲座老师播放出老套的幻灯片、慢吞吞开讲,没几分钟一半的人就开始昏昏欲睡,另一半人开始争分夺秒地拿出作业来做。陆攸也带了张英语卷子,听着讲座把卷子垫在腿上写完了大半张反正回去是要填答题卡的,现在字写丑一点也没关系。
放学时原笑笑溜过来“探望”,给陆攸带了包小饼干,然后就自己先回去了。陆攸坐在心理咨询室旁边的阅览室里,百无聊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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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一本图画书看。被班主任领过来的时候他原本排在队伍第二位,但似乎只有他没家长在外面等着接,给排在后面急着回家的人让了几次位置后,再之后就没人问他了,他顺理成章地留到了最后一个。
外面天色渐渐地暗了。综合楼里学生来得少,原本就比较安静,现在更是变成了冷清。楼里应该没有开空调,但有凉意从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脚底往上爬。陆攸之前的那个男生在咨询室里待的时间格外长,陆攸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等到那人下来叫他现身时脸色发青,神思不属,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心理咨询过后该有的放松样子。
……陆攸开始有点担心那个心理老师的职业水平了。他把阅览室的门关好,沿着寂静的走廊往咨询室走去,发现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贴着会让人想起幼儿园的粉红色小花。咨询室的门虚掩着,大概是之前那个同学走得太急忘了关,有说话声从门里面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还有一个学生就结束了。拜托稍微多点耐心,别露出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来好吗?真的很恐怖……”一个听起来中气不足、比起指示更像请求的声音说,“我不是想诅咒你,但你这样遇到谁都只会被你吓跑”
话音在这里突然消失了,站在门外的陆攸很奇怪地听到了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他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门被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个看起来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老师,眼神游移,似乎很紧张地正用纸巾一个劲地擦着额角渗出的汗。他眯着眼往另一只手里的名单看了半天,才用一种虚弱的语气说:“是陆攸同学吗……?请进来吧。”
陆攸心里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了。他此前一直以为这是场一对一的谈话,但从正在转身的老师身侧和门框的缝隙间,他看到了咨询室里面还有另一个人是个看起来既不像是学生、也不像是老师的人。那人坐在一张有些嫌矮的塑料椅子上,两条长腿憋屈地着,正低着头在摆弄手里的什么东西。他背后是被塑料藤蔓和树叶布置成森林景观的墙角,陆攸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蹲在笼子角落只能郁闷地玩着自己尾巴的狮子。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陆攸一直盯着他,直到那人听到关门声而抬起头来,看向他并朝他笑了笑。陆攸疑惑了几秒钟,直到他在脑内将这个穿着一身休闲服、头发有点乱的家伙换上了一身像电影里黑社会打手那样的黑衣服。
然后他终于认出来了。
咨询室的老师似乎完全没发觉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相互认识以陆攸对他的职业的幻想来说,这可真是一点都不专业的表现他似乎累得快要挂了,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往桌子边走。那个男人把手里当玩具一样捏着的眼镜递回给他,他迟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接过戴上了。
陆攸和他昨天早上在家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对视了一会,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刚才在门外听见老师形容为“凶神恶煞”的对象。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想问。但心理老师这时候用双手搓了搓脸,似乎已经重新打起神,进入工作状态了。听到他说“同学请坐”,陆攸也只好先按下心中的疑问,不太自在地顶着两双眼睛的注视,在桌子前面那张看起来挺舒服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第215章身后的注视
心理辅导的过程和陆攸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知是他看了太多的虚拟作品导致了错误的期待,还是学校里的心理辅导被简化过了,感觉起来他们只是在普通地聊天而已。
学校聘请的这个心理医生自我介绍姓梁,一张娃娃脸年轻得让人不自觉要怀疑资历,看起来还有点冒失,不过他的态度和声音确实很有亲和力,不会像被别的老师找去谈话一样感到紧张。最初陆攸总忍不住分心去看坐在旁边的那个男人,一次看到他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另一次则被发觉了目光而抬头以微笑回应。
这让陆攸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打扰了什么似的,他努力专注于对面年轻老师的询问,慢慢地终于不再走神了。他字斟句酌地回答着,心里则在分析每个问题的目的:问对周薇的印象、从前关系如何,以及如何看待“自杀”这种做法,是在判断他受影响的程度;又问家庭关系,看来原笑笑打听到的周薇家里的情况多半是真的了;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爱好、未来预期之类看似毫无关系的问题,大概是为营造出亲近放松的氛围……
反过来猜测对方的意图让陆攸觉得有趣,也能在被问到父母家庭这样他不太想回答的问题时镇定地避重就轻。他没注意到梁老师几次停下记录,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或者纠结地拿圆珠笔在手指上转动。在被陆攸察觉到之前,他回了那种省视的目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测试表来让陆攸做。
从题目和选项来猜测出题者的意图大概是学生的本能吧?陆攸知道心理测试和那些需要尽力迎合去取得高分的检测卷不一样,尽力排除掉这种本能的影响做完了那几十道题目。梁老师回去以后随意翻了翻,也没说什么,只告诉陆攸这次辅导已经结束,他可以回家了。
陆攸临走前拿到了一张排版很简陋的宣传单,散发着新印出来的油墨味道,上面是心理咨询室的位置和开放时间,还有自我调节情绪的小贴士。他随意看了几眼,就把这张东西塞进了书包里。梁老师似乎还没打算下班,陆攸和他道过别后,有些迟疑地望向了房间角落里的那个男人,犹豫着是不是也应该打声招呼。男人就在这时候起了手里的本子和笔,站起身来,在走向门外的途中经过办公桌边,顺手拿走了挂在桌角笔筒上的钥匙。
“那我也先走了,‘老师’。”他带着那种与称呼所示身份等级不太符合的笑容说,随即向陆攸示意了一下,似乎是让他开门。正在整理桌上文件的梁老师慢慢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盯着他或许是盯着他手里的钥匙?陆攸仿佛看见他嘴角隐隐抽动了几下,但最终他只是强颜欢笑般地说:“啊,再见……”
男人已经往门口走了过来,陆攸几乎是被推着跨进走廊里的。外面的灯不知被哪位下班回去的老师关掉了,走廊里一片漆黑,不远处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外透进深沉的夜色。陆攸的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他听到身后响起关门声,然后一束光驱散了黑暗。
“一起下去吧。”走到陆攸身边的男人说,手里拿着打开了电筒功能的手机。他朝陆攸微微偏过头,陆攸看见那双眼睛里印着一小片仿佛水面反光的光影,“应该还记得我吧?”他笑着说,“昨天早上的事情,多谢你了。”
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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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忍不住有点想往旁边躲。他“嗯”了一声,感觉这样的反应似乎太过敷衍,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没关系。”
男人似乎在他头顶上方的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祁征云。”他自我介绍道,陆攸新奇而小心地把手伸了过去,听到他说:“陆攸,对吧?你进来的时候我听到名字了。我是听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过来做些调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他在陆攸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掌心的热度驱散了提及死亡时缭绕在周围的一丝阴寒。陆攸并不想再听见有人提及周薇、朋友或者不要难过之类的话,幸而祁征云松手后就什么都没有再说。他们并排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寂静中回荡的脚步声让陆攸紧张起来,仿佛回到了昨天独自回教室的时候。
“……调查什么?”为了发出声音,陆攸胡乱找了个话题:“你是警察吗?”比起老师,暴力机关之类的身份感觉起来更加适合这个男人。祁征云摇了摇头,把和手机拿在一起的文件袋提起来给陆攸看,“不是案件调查-是社会调查。”他说,“研究生的选课题目,有关人的家庭关系和性格形成方面的。”
这个课题是真的:为他伪造身份的大学教授塞给他的,之前有人做了一半丢下了。还给他规定了截止时间,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勇气可嘉。祁征云没打算让这个他名义上的“导师”太过为难,趁昨天晚上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把一堆相关资料都背了,因此一点也不怕询问。
不过陆攸好像对这个课题本身不太感兴趣。他静默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小声问:“你昨天去……去周晨阿姨家里,就是因为这个调研吗?”
原笑笑的爸爸常年在国外出差,有时一整年也回来不了一次,说起来也不是“正常”的家庭。祁征云迅速理清了陆攸这个问题的逻辑,用半秒钟权衡利弊,最后选择了确认的回答。“猜得没错。”他说,“之前在网上发了问卷,现在在对一些特征性强的家庭进行线下访问。”
这个步骤是他刚编的,不过为了装模作样得更认真一点,他决定稍后考虑把这一项写进计划书里。陆攸应该没怀疑他在胡说八道,只是在得到回答后再度陷入了沉默。手电凝聚成束的光线让明暗分界变得格外鲜明,祁征云以俯视的角度,注视着陆攸目光垂落时跟着往下覆去的睫毛,还有压在书包背带下面的单薄的肩膀。
看起来是一种……让他心生顾忌的稚气。灵魂和身体一样青涩,明确的禁止触碰的示意,而不像之前那个世界他抱过的小狐狸一样只是个装饰性的假象。不过,换到别人眼中、与身边同龄人相比的话,大概会得出和他相反的结论吧:正在上高中的陆攸看起来是个听话乖巧、成熟且很让大人省心的小孩。
两人并排的步调在楼梯口稍微错开了,祁征云特意停了一下,让陆攸走在有光照着的前面。他迟疑过以目前基本就是陌生人的关系,提起某些话题会不会过于突兀,他也不希望陆攸将他当做班主任之类长辈的角色;但或许……这也能够成为突破口。
“我听过一些……你家里的事情。”祁征云开口了,“抱歉,我不是故意打听,你阿姨也没有提到过。是她送我下楼的时候,遇见了你们楼下的邻居……”
“是一楼的奶奶吗?”陆攸在他说完之前就应声了,声音听着像是意料之中的平静,“没事,住在那边的老邻居基本都知道的。奶奶觉得如果别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会愿意多照顾我一点,所以遇到谁都喜欢说”
陆攸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以让心中近乎埋怨的情绪流露出来。不知道后面的祁征云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想着,有点想叹气。按照他自己的意愿,他是完全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小可怜……自尊的问题还在其次,奶奶一直没搞明白的是,身处弱势有时并不能得到照顾,反而会造成相反的结果。
幸好他们住的地方治安挺好,奶奶这样到处宣扬,都没有小偷之类人得知他家里的情况后摸上门来。只是,对于自己不在意身边没有别的男孩子一起玩,陆攸始终无法确认是他天性如此,还是终究受到了年幼时那些来自于同龄男孩的哄笑声的影响。
其实后来奶奶被自己的女儿批评过,已经敛了许多;这次大概因为听到是“调研”,老人没多想就说了。陆攸的理智知道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祁征云头上,而且祁征云语调里也没流露出他讨厌的那种同情,但他还是在沉默了一会后,赌气般加快了步伐,想要走到祁征云手中光线照亮的范围外面去。
走到目光的外面去。在小时候,陆攸有过这样的愿望:拥有一个狭窄的房间,被各种必需品和家具塞得满满的,他可以独自待在房间里,永远都不需要出去。即使外面有人指着房间墙壁说“那个爸妈不要的小孩”,他在里面也不会听见。
他在心里搭建出了这个房间。稍微长大一点后,他对房间外面的人终于开始释然了意思是,不需要墙壁的阻隔也可以当做他们不存在。他明白了现实中这样的房间不可能存在,他应该去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但他从未想过将心里的房间拆掉,或许将永远这样隐秘地渴望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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