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外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冬减
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五,晚餐结束后,廖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廖栩收拾桌子,顾希安从厨房探出脑袋,晃了晃手里空了瓶的洗洁精,“洗洁精用完了。”
廖栩刚绑好一袋垃圾,大门开了半扇:“我去买。”
“买袋装的。”正要钻回厨房,似是又想起另一件事,顾希安回身,“明天晚上我带男朋友回家吃饭。”
看电视的人蓦地转过头,正在换鞋的人忽然停了动作,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一切如常。客厅里的母子俩对看一眼,又错开,很默契地接上先前未完成的步骤,电视音量被调大了,大门关上。
厉挺备着足够分量的诚意和礼数登门拜访,从得体的笑容到低头倾听的谦逊都挑不出错。
他在客厅坐着听廖玲说话,顾希安在厨房切水果,将哈密瓜切块装盘,她偷偷尝了一块,真的好甜。
将水果送到客厅,厉挺接下果盘的同时拉着她一同坐下,直到饭点都没再松开。
晚餐是廖玲亲自下厨,不算大的四方形桌子,满当当的美味佳肴碗碟挨着碗碟迭了两层。廖玲嘴上招呼着别客气,神色是深怕怠慢了的不够周到。
“这……安安也没说你爱吃什么,我就照着她们姐弟的口味做了。”廖玲举着筷子,一时不知该落那盘菜。
顾希安盛了一碗汤递给厉挺,他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很好喝。”
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打破了廖玲心底的设防,后半程是拨开云雾的热情。离开前,厉挺厚着脸皮提了句来蹭饭的逗趣话,哄得廖玲眉开眼笑。
顾希安将人送到小区门口:“开车小心。”
厉挺拉着她的手,并不打算放:“我及格了吗。”
“什么。”
“今天。”
顾希安看着他的眼睛,豁然懂了,原来,是他更紧张。
“这么不自信啊。”破天荒的,她也会揶揄他了。
厉挺看着她没有作答。
顾希安不知道,她是他全部的不自信和不肯罢休。
他有多想拥有,就有多怕失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睁着闪闪亮亮的眼睛,将他的心神一并摄去。
回了家,廖玲在浴室洗澡,廖栩在院子里坐着,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一盏寂静的小灯。
“姐。”
顾希安正想回房间,被屋外这一声喊住了脚步。她来到院子里,与他并排坐在矮凳上。几个月前,他们也是像这样并排坐着,现如今,场景重现。
“我见过他。”廖栩说道,语气冷淡,带着几分漠然。
“厉挺?”
廖栩点头:“在阳大后街,你们。”
他说的应该是和烧烤宵夜那一次,顾希安嗯了声,忽然噤声,脑海里有了画面,那晚的停车场,他猝不及防的亲吻。
“他对你好吗。”廖栩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问她。
“他对我很好。”顾希安如实回答。
廖栩静静看了她几秒,然后收回视线,“嗯。”
理查德外卖 57
厉挺和顾希安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八月叁十一日。
这原本就是计划中被漏掉的一环,现在补齐了也不觉得仓促,顾希安觉得合理。
不过,在毫无预备的人眼里,显然偏向了另一层意思。
“你近来……身体还好吗。”廖玲摘着青菜叶子,看着一旁神色无恙的人,欲言又止后仍是开口问了。
“很好啊,怎么?”
在女儿坦荡无遗的眸色里,廖玲悻悻回避了视线。
“每到周末都往那边跑,怕你累着。”拐了个弯,换了说辞。
顾希安默了默,“我没和那边说起结婚的事。”
“通知一声也没什么,这事你决定。”将筛好的叶子掂了掂,廖玲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顿住,回过头又坐下了,“你身子要有什么病啊痛的,一定要说出来,别自己担着。”
顾希安点点头。
当晚,厉挺来家里吃饭,近些日子都是如此,隔叁差五,没把自己当外人。
廖玲也摸准了他的口味,一桌子饭菜几乎全偏向着他。
饭后,廖玲被街坊邻居喊去社区公园跳广场舞,厉挺和顾希安挤在小厨房里洗碗,他洗干净,最后由她擦干,这一套流程很熟练了。
“是不是该去做一下婚前检查。”没有前因后果,她忽然开口。
厉挺顺应着点头:“我来安排。”
“嗯。”
最后一个碗沥了水递过去,她没接,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厉挺笑了笑,从一旁抽了两张厨房用纸,动作幅度稍稍大了才将呆愣的人唤醒。
顾希安接过碗:“我来吧。”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个问题不算难,却不容易回答,她停了动作,抬眼朝他笑了一下:“没什么。”
廖玲回家时,见玄关处少了那双男士球鞋,不由问道:“厉挺走了?”
“嗯。”顾希安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楼上的李阿姨说,南片有家铺子做喜被的手工特别好,我打听到地址了,你帮我查一下路线。”
“不是已经买了吗。”前两日她才腾出屋里的半边衣柜,就是用来装被子。
“哪够啊。”将皱巴的小纸团摊开,廖玲找了个光线充足的角落,眯起眼细细看着。
也是上了岁数,看什么都带着花影,那些笔划挨着偏旁撞在一起,总要多猜几遍才能得出正确答案。
顾希安拿过纸条,将店名和地址重新抄录了一遍,又将公交路线一并写好。
“不着急,明天下了班我陪你去。”
“怎么不急。”廖玲没答应,“你上班多忙啊,别操心了。”
顾希安没再坚持,是知道这份用心出自哪一处。给不了别人家那样体面的嫁妆,只能将力所能及的小事做到最极致,简简单单一床喜被,恨不能一针一线都亲手缝一遍。
“妈妈,没关系的。”她轻声说道,不似安慰,更像是阐述事实。
廖玲的神色闪了闪,偶尔漏了些仓皇:“哎,你小孩子不懂。”
说着将纸条收起来,转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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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双休日,厉挺陪着顾希安去了乌城,每周都是如此。
虽是回家静养,朱素梅的气色比在医院时好了不少,尤其是见了他们,嘴角一直没放下来,只管乐呵笑着。她高兴,顾希安才觉得这个被迫妥协下的决定没有做错。
“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吃药。”上回过来,护工和她悄悄说了,老太太嫌那些药不管用,总是偷摸藏几粒扔几粒,到最后也不知进了多少。
“一次不落吃着呢。”老太太张口就来,余光瞥到孙女拿出血压计,心头一虚又小声念了句,“真的吃了。”
“血压还行。”
“我血压一直挺好的。”像是得到了免罪金牌,老太太顿时底气十足。
都说年纪越大越是孩子心性,顾希安笑着应和:“是,你说的都对。”
傍晚时分,顾希安推着奶奶在屋后的葡萄架下乘凉,爷爷走了以后,屋后这片地也跟着荒废了,而眼前这满绿的葡萄藤是顾希安和厉挺跑遍了乌城的花鸟市场的战果。现下能偷得一刻悠闲,也是值的。
“奶奶,我和他的婚期定了,八月底。”
或许是晚风太温柔,或许是心跟着松懈了,破壳而出的妄想随着一声舒畅的叹息脱口而出。
朱素梅是唯一知道他们领了证的,这会儿也不觉得惊奇,反而欣慰:“好,好,是该办的。”
老人家的眼里,领了证也不作数,大红喜字贴起来才算是嫁了人。
顾希安没说话,只是握着奶奶的手。
“你知道我这身子骨,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
朱素梅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奶奶是真的高兴,他是个好孩子,也知道心疼你,有他看着你,我放心了。”
想到他,顾希安回过头。
从后院往前厅望去,狭长的一条走廊,厉挺站在客厅墙边,手里正捣弄着什么。
家里的网络不太灵光,好像是光纤出了问题,专业人员明天才能上门,他自告奋勇开始找解决办法,看着说明书研究到现在。
“他……我只怕是还不清了。”顾希安的心里有一笔账,不赊不欠,唯独是他,破了先例。
“傻孩子。”没准他巴不得你欠着呢。
朱素梅顺着她的长发,心里难得感概,任她再聪明伶俐,那些避不开的弯路且得走一遭呢。
理查德外卖 58
离开前,朱素梅从床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老榆木盒子,掌心大小,上头刻着的纹理老派却精致。打开,红色绒布迭得整整齐齐,里面躺着一对纯金耳环,边缘的收口有些歪扭,应是修补过的,耳环底下压着一个红纸包,鼓囊囊的一沓,手工折的,用浆糊封了口。
顾希安想起小时候过年,长辈们给的拜年红包都是如此,红纸包很脆,有些孩子心急,扯碎了只为压岁钱,只有她每次都拆得很小心,打开了还能再折回去。
记忆里的欢声笑语终是褪了色,这一次,她没有接。
“你爸爸知道了你要结婚的消息,早几日就备好了,总归……也是他的一点心意。”
朱素梅说得磕磕绊绊,是身为顾征母亲的含糊。
良久,顾希安摇了摇头,随后将盒子锁上,照样摆回了老位置。
“不合适。”
简简单单叁个字,就将话截止在了原点。
回阳城的路上,车里氛围出奇地安静,主观原因是她刻意沉默。
厉挺单手把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牵着她,偶尔出声说些什么,也被她几个字的简短回应随意带过。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即将到家的时候,顾希安终于开口了。
“可以去别的地方绕一圈吗。”
她不想回家,不想带着情绪去面对廖玲,至少现在是的。
方向盘打了个转,厉挺在阳城的大街小巷里绕着圈,直到她喊停。
停在一个叫人心颤的地方。
北塘江边,正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新鲜空气随着江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她贪婪地深吸了几口,再缓缓吐出,心底的那份郁结却丝毫未减。
“回来都没见你笑一下,不高兴?”厉挺尝试着问,掌心握着她的手摩挲。
顾希安摇头,纯粹是一个习惯性动作。
厉挺收回视线,身体往座椅里瘫靠下去,肉眼可见的气馁。
“我太失败了。”话语里带着些撒泼打滚的哀嚎。
他很少将负面感受表现的如此外放,这一招果然有用,成功吸引了某人的注意。
顾希安回过神,看到他满脸的挫败,虽是半真半假,又不敢不信。
她小小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闹脾气的人哼唧了一声,余光却不自觉落在她脸上,耍赖着非要等一个解释。
“我不说,是不想把坏情绪带给你。”他的小灰心,她都知道,“我习惯了。”
习惯隐藏,习惯闭口不谈,习惯将那些不好的很多事在心底自我消化。
“你可以信任我,顾希安。”
厉挺望着她,眸色里的柔软和认真不分伯仲。
她的有所保留才真正叫人失落,从来都是。
顾希安望着他的眼睛,许久,而后垂眸,视线落在交缠的十指相扣上。
“好像拼命想忘记的事,总是记得最深。”
终于开了口。
家里出事的那阵子,旁人都劝廖玲找前夫商量一下,说到底这孩子有他一半血脉,于情于理都该帮一把。廖玲没有答应,是想都不想的果断。
在怀廖栩的那段日子,顾征出轨了,自那以后,廖玲在心里下了决心,这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那个负心薄幸的人早已经失了资格,连帮忙都不被允许。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欠下的债总要还干净。
廖玲永远不会知道,在那段最难捱的时光里,顾希安曾偷偷回过乌城。
“债主逼得最凶的那段时间,我瞒着所有人去了乌城……”
不想被可怕的陌生人堵在路上,不想看到妈妈无休止的没有意义的弯腰,不想看到小栩夜里哭着醒来。所有的不想汇聚在一起,她去了乌城,去求救。
那是走投无路时最艰难又最具希冀的一步。
然后,她看到了……
越是靠近江边,风声越是鹤唳。
顾希安低着头,视线落在江面的某处,波光粼粼的江河在眼眸里聚起寂寥。
“你一个人?”厉挺问。
顾希安嗯了声。
她看得真切,直至今天再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好像赶上了家庭聚会,很热闹,叔叔婶婶,顾希望,还有他们一家。我站在院子外,看见他在帮那个小女孩洗手,大而厚实的掌心里裹着一双小手,在水流里嬉戏,他给她涂满泡泡,然后冲水,那双湿答答的手掌拍在他的胡茬上,他不气恼,反而笑得很自在,掏出随身的手帕给她擦干净,末了拿到嘴边闻了闻,夸她是‘香宝宝’,然后亲了一口……”
顾希安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也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妈妈的决定,那个男人和她,和她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顾希安轻声道,像是再给自己的失控解围。
可如果真的不介意,她又怎么会记得这么久,记得这么深。
“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他轻轻环抱着她,掌心拍在她纤弱的肩胛骨,每一下都带着难言的心疼。
在情绪崩塌之前,顾希安从他怀里抬起头,眉头轻蹙着,好看的嘴角微微嘟起,似是抱怨。
“都怪你,非要我说。”
浓密的睫毛卷翘着挂住了湿意,她睁着晶亮的眼眸,那里头光泽闪烁。
不似泪,却比泪水蜇人。
他忍不住低下头,柔软的唇贴了贴她微扬的眼角。
那一个极其轻盈的吻,怜惜,包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怪我。”厉挺诚心认罚。
怪我不好,到得太晚,错过太多。
理查德外卖 59
以厉家在阳城的影响力,想要简单低调把婚礼办了几乎不可能。
顾希安的朋友不多,能算得上知心的更是寥寥,高水晶是当仁不让的伴娘人选。婚礼前一天,高水晶从a市赶回来,还带了工作室的四个适龄少女来撑场面,总归热热闹闹。
“明天怎么闹,有招儿没有。”
视频电话里,女孩们正积极商讨着明天一早的堵门套路,大家七嘴八舌聊得火热。
“我百度了默契考验一百问,”其中一个短发妹子往群里丢了个截图,“挨个答,总能难倒他。”
顾希安看了看,题目严重超纲,完全不似学生时期同学录里姓名生日星座血型喜欢什么颜色等等,里面好几题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是不是有点难了。”
她的就事论事引来一阵揶揄的笑声,高水晶首当其冲:“这还没问呢,就开始心疼他了。”
顾希安没反驳,大约是知道说不过她,只当是默认了。
十点一过,高水晶将那几个闹腾的人赶去睡觉,聊天室里顿时清静了许多,只剩下她和她两个头像框。
“会不会太麻烦大家。”
“薪水照发外加伴娘红包还有帅哥养眼,我把你们的结婚照一群发,工作室的未婚小姑娘都疯了,一个个积极得很。”
高水晶猜她是说伴娘人选的事,将事情讲得云淡风轻。
其实不止,顾希安又道:“婚纱很漂亮。”
厉挺把婚礼的所有步骤都拦去了,唯独婚纱这一项被高水晶抢了先。顾希安的婚纱是高水晶亲手设计的,从草图到选料再到对版,都是她亲力亲为。
话及此,高水晶的声音多了些高兴:“下午试的时候好像腰上有些松,本来想着你要敬酒才刻意放了一寸,明天我带着针线包,松紧都能改。”
“谢谢。”夜深人静,压了许久的这句谢终于道出了口。
高水晶最不待见她这份真客气,佯装出不耐烦的口吻:“这就没意思了啊。”
顾希安笑着哄她:“好了我不说了。”
两人揪着其他的话题又聊了会儿,断线前,高水晶还不忘把顾希安赶去敷面膜。
顾希安听话起身,打开桌上收纳格,里面码着好几盒黑金面膜,都是她下午一齐带来的。拆开其中一片,她一贯不注重皮肤管理,贴面膜的手势并不熟练,甚至笨拙。
厉挺的微信电话在她躺平在床上的那一秒响了起来。
“在做什么。”打了整晚电话,终于通了。
“敷面膜。”她小心蠕动着唇部,说出来的话平翘舌不分,有点可爱。
电话那头果然笑了出来。
“别笑。”顾希安小心拉拢着鼻翼两侧的褶起,一下一下抚平。
“为什么。”他没忍住,多少还是漏了几分。
“我现在不能笑。”
厉挺顺了顺这话里的逻辑,果然收起了笑意,口吻更是一本正经。
标准的十分钟,面膜时间结束。
顾希安:“没出去吗?”
早些时候,在伴郎伴娘群里,他的几个朋友就撺掇今晚组一局,说是欢送他最后的单身之夜,顾希安以为他们会闹得很晚,可现在,听着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并不吵闹。
厉挺:“不想去。”
局是撺了,起哄的人也都去了,是他临时放了鸽子。
顾希安没说话,忽然想起伴娘群里的聊天内容,翻出那张“一百问默契大考验”发给他。
“考我的?”厉挺看了几项,笑问着。
选了几道能答出来的题,她有心包庇:“这几题比较容易,你记一下。”
“这算是作弊吗。”男人话语里的笑意更浓了。
作弊这两个字对好学生顾希安而言实在陌生,她愣了一下,又觉得没说错,一时间不知该反驳还是该反省。
“题不算难,放心,我答得出。”男主角反倒开始安慰她。
不难吗?顾希安不信:“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我不记得了,是高一教室吗?”
他们高一当了一年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猜的。
“不是。”
“那是哪里。”
“初叁的升旗仪式上,你拽着五星红旗的一个角正步向前走,我在教室窗边看你。”
“你没参加升旗仪式?”她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我迟到了,没赶上。”还真是理直气壮呢。
“哦。”顾希安闷声道。
明明是携手同行的这条路,他好像轻轻松松到了终点,她连起跑线都没找到,难免气馁。
许是察觉了她的情绪低落,厉挺转了个弯道:“也有我不知道的题。”
“哪一题。”记下来,明天避开。
“第68题,新娘的叁围。”是真的不知道。
轰的一声,顾希安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两颊爆炸升温,周遭的空气都被熏得热了几个度
“你不是应该帮我作弊吗。”半揶揄半催促的声线从听筒里漏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厉挺!”她低声吼他,带着点羞赧和气急败坏。
“我在。”
“很晚了,我…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代替她软糯声线的是嘟嘟的断线声。
夏夜星稀,厉家别墅的二楼,身姿挺括的男人慵懒靠在沙发上,掌心的手机早就黑了屏,他却看得出神,眼里的笑意比挂在半空的弯月更璀璨。
手指轻点屏幕,相册深处的收藏夹里,只留唯一一张像素模糊的远景图。
操场一角,密密麻麻的人整齐站着,像一排又一排烧焦后的火柴头,塑胶跑道上,五星红旗的左上角,她穿着松垮的蓝白校服,消瘦的肩膀比纸片厚不了多少,踢腿的每一正步却精神抖擞,阳光下如缎子一般的黑发乖顺束在耳后,像一张他找寻了很久的黑胶,珍贵难得。
厉挺又看了一会儿,闭上眼,耳畔是某人数分钟前落荒而逃的羞涩。
呵,胆小鬼。
理查德外卖 60
次日清晨,顾希安是被廖玲摇醒的。她一贯自律,竟也有贪睡的时候,这很罕见,尤其还是这样重要的日子里。
醒来还懵了好一会儿,迷蒙着眼睛:“妈妈,几点了。”
“六点半了,你的朋友们都在客厅了,化妆师也到了,你抓点紧。”
廖玲拿起一旁的热毛巾在女儿脸上揉了几下,像很小时候那样为她醒觉。
“天呐。”顾希安惊呼一声,顿时清醒了大半。
高水晶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顾希安着急忙慌往下床。
“阿姨,我陪着她,您去外间招呼其他人吧。”
“好,亏了有你帮忙,催着她点,可不能误了吉时。”
廖玲确实分身乏术,客人都来了,想着锅里的桂圆红枣茶还没端上桌,心里又一阵焦急。
房门关了,高水晶的话匣子也跟着开了。
“你这心可够大的,就没见过哪个准新娘结婚当天还能赖床,昨晚上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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