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 (岱山系列、仙侠古言、劇情流小肉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河
这莫洹定然同暮樱一般,觉得这女孩像极了星宁夕。
莫洹一向少有意见,一旦出言,便是认真。他倒真想要这夏怡禾。
辰昕一叹,道:「阿禾,一起进来。」
夏怡禾一楞,应了声,默默跟在后头。
莫洹不自禁又瞧了她一眼。
二十年前的事,辰昕和他,历历在目。他当年查视海防,出了青川,回头却听令山禀道,洛青同星宁夕入谷,请他协寻泠儿的哥哥,却得罪树坠亡海崖,寻不着人,亦寻不着她平漠刀,只在昭氏林地带回了洛青的青冽剑,和当时的小女孩泠儿。
月盟大怒,几欲起战青川。
他十分难受,软了身段,亲自入乌尔交还了青冽剑,说明了原委。
比起从前的莫魁,莫洹此举实属难得,说来,洛青之事,也并非他之过。月盟几位长老顾全大局,也只好作罢。
他又坚持留了当时的泠儿,如今的靖海公主莫泠音。泠儿本是他和星宁夕的女儿,辰家自也无法多言。
此后为表诚意,每联盟议事,莫洹皆亲自出青川,入乌尔同月盟相谈。
进了大堂,里头待着辰扬、洛翎飞与山城安几位少主,莫洹一眼瞥见了穿着寒酸不少的无垠。方才已听辰昕说了些,见了人,仍难掩惊讶。这儿子,他当年请槐树帮忙,槐树笑了笑,只道他自有天命,时候到了,自然遇得上。
无垠同他对望了一眼,竟似不太在意这据说是他父亲的尊高莫洹君,见了后头辰光与夏怡禾,却定住了目光,微皱起了眉。
方才,辰昕与暮樱,同他道了番身世,他听是听着,不知何故,心里平淡得很,好像他们说的人不是他。陡然知道了这称得上尊贵的出身,他不知为何,并不欢喜,甚至有些想逃。或是曾经有怨,又疏离孤独惯了,他顿时无法接受与青川、月盟这两大势力有这等牵扯。
何况跟在莫洹后头的少主,眼光一入堂便射了来,竟在担心他这半路冒出来的莫泠音的哥哥,威胁了他地位。
其实他淡漠惯了,早不在意他父母是谁,一点不想去淌那陌生青川的浑水。
莫洹虽读不出他这儿子的心思,却熟谙事故,瞧了无垠几眼,便觉得比起这身世,他显然更在意那夏怡禾。一回头,又见那莫玿平神色忐忑,盯着无垠甚是不善。
他才几分活络的心有些动摇,青川内政安和久了,不如就这么维持着平静。
众人入了座,他淡淡望向辰昕,道:「龙脊荒山,你怎打算。」
辰昕见这莫洹,方才一双热烈的眼又显得淡漠,见了亲儿子半句不问便谈起兵事来。这人,心思也实在难测。他应付着道:「接续青川地界以北,龙尾至荒山,沿山布兵。」
十几年来,东疆金轩易了主,储君刑岳继位,狠戾好战。东疆狭长,至东有高山,北接北漠,南座落金轩主城,幽河。幽河围着一道据传为上古神祇相斗劈出的古老裂谷,中心搭建宫闱,向外扩建城池直临南海。刑岳北面屡兴战火攻北道,与东疆月盟两堂打得不可开交,甚且打退了东二堂,将月盟往北逼退。月盟怒不可遏,死战守下了北道,刑岳再命大将九旒,动起龙脊大山的主意。
山巫谷东侧,紧挨着龙脊尾端拐了个弯的荒山南面,近来龙脊大震连连,天象不稳,莫洹甚在意此事。
他道如今海防有莫玿平,青川有令山同各谷联军守着,若需要,他能领兵,助乌尔协防金轩。
辰昕有些惊讶他这般看重这事,笑道:「你要领兵入乌尔,我怎放心。」
他和莫洹谈事,一向直接。
其实龙脊岩脉甚坚,开采都难,遑论钻道硬攻,金轩凿山凿了十几年,也不见成功过,辰昕守着几条甚小的山径,置兵留意着动静,并没有太在意。
「辰昕,我不打你乌尔的主意。你自该晓得天时地利,近来大震大雨,星象也不佳。刑岳大将九旒与公主刑心,集中了兵力在龙脊,荒山一破,是个大缺口。兰台支援北道,荒山只靠你一堂,在我看来,凶险。」
辰昕微微颔首。近年乌尔战事不平,总长手下兵卒扩编,上设大将军,由前总长擎鹿幕后指导这些小将。擎鹿与洛翎飞好战,下头兵力消耗得似流水。逢大震大雨,他撤了不少兵离山,论起守备,是稍嫌薄弱。说来,因星宁夕之故,月盟与青川,如今称得上友好,莫洹这人,也还可信。他所指的星象,彗星犯帝座,对执政之人,确实甚不吉利,也难怪他挂怀。
辰昕各头量了一遭,想了想,便道:「你真在意,布兵入南林,军情若转急,我自派人知会你。」
莫洹想这入林,已是月盟底线,便也不再多言。
用膳前得了空,莫洹等人缓步在院外。
「父君,你...喜欢那女孩啊。」莫泠音一脸俏皮,手背在后头,歪着脸瞧他父亲。
「她...很像你娘。」莫洹瞟了眼他和星宁夕这鬼灵怪的女儿。他听槐树说过,从前她在星宁夕那地界里,特爱听飞瀑之声入睡,不满周岁的孩儿,入了潭能漂浮能踢水,星宁夕便唤她泠儿。这泠儿性子实不怎么沉静,就爱同槐树打打杀杀,练了一身好武行。她同莫玿平皆颇通水性,人也聪颖,各领着一批水师还打得有声有色。
「父君,那姑娘看起来寒酸,怎配得上您。虽似有些仙气,真真假假,分辨不甚清。」莫玿平闷闷道了句。他不解怎来趟乌尔,莫洹认了儿子,还想纳个侧妃。
「玿平,她若肯,不会只是个侧妃。但…,多半不成。」莫洹淡淡一笑。
莫泠音睁大了眼,晃到了他跟前,兴致盎然,道:「父君,您可是一介君主,英才过人,神俊潇洒,就是年纪差了些,也不打紧啊。还是您还牵挂着娘,这么久了,娘不怪你的。」
莫玿平一板一眼,说来这女儿嘴甜又贴心。
莫洹停下来,抬眼瞧她,叹道:「你那哥哥喜欢她,你瞧不出来么?」她那娘亲,自然不怪他。前世今生,她眼里心里,从来也轮不上他莫洹。
「哥哥啊。」莫泠音忆不太起他这孪生哥哥,但她正想有个借口开溜。想了想,转过了身,叫莫洹瞧不见她的眼:「我倒想去瞧瞧我哥哥。」说着,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
「姊姊!」莫玿平觉得那无垠也不是什么能信任的人,正忖着要不要跟上。
「玿平,她要找的不是她哥哥。」莫洹淡淡道:「断一断也好。」
無涯 (岱山系列、仙侠古言、劇情流小肉文) (簡)第十章自有天命
清风晃着树影,这辰府四处林荫蓊郁,转眼要入秋,还一片挺拔傲然。
夏怡禾拎着一袋膳房大娘打包给她的午膳,从膳房走了出来。
方才辰昕开席留了无垠同莫洹用膳,她不好意思同他们共餐,推辞晃到了膳房帮忙。她常在这处帮厨,膳房大娘喜爱她手脚伶俐,各个待她挺好,总塞些东西给她带回去孝敬伯娘,又总劝她,这二少爷既待她好,嫁入辰家,就是做个小妾,也好过忙活儿。
她阑珊走着,正烦恼大娘们的苦口婆心,又想着前头不知散席了没有,就怕太晚回去,饿着了伯娘。她方才瞧无垠留得勉强,毕竟是她带他上了山,又不好意思丢下他,自个儿先回去。
想得入神,一抬头,却见两个人隐在一棵大树旁,紧拥着吻个不停。
她心头一凉,那两人不正是洛翎飞与那青川公主么。洛翎飞已讨厌她讨厌得紧,这当口扰了他…。
她还来不及闪身,敏锐的洛翎飞余光扫见了她,如冰似火,微松开了莫泠音。
「你为什么在这,仗着夫人宠你,辰家随你乱逛么。」他瞧也不瞧她,问话问得冷厉。
「我…我从膳房出来,没有乱逛。」她低着头,吞吞吐吐解释。
洛翎飞见她拎了一包东西,又想这处偏僻,却的确是膳房出到外边儿的通道,她所言属实,自也无从责难。半句不想搭理她,洛翎飞拉了莫泠音,转头便走。
莫泠音抽回了手,只默默跟在后头。
夏怡禾瞧见莫泠音手甩得用力,落了串玄绿色的细绳环到地上。本想喊人,又怕那洛翎飞。她走了近,见那绳环勾编的花样特殊,两头薄薄鱼形小金片着尾,鱼眼的位置点了颗透蓝晶石,挺别致巧,落了似乎不好。想了想,只好捡了起来。不如,送到前堂给夫人,请夫人代为交还。
走在半路,却见莫泠音一人折了回来。她连忙上前,将那绳环递了上。
莫泠音晶亮的眼眸似有些湿润,直直定在她面上,眉微微蹙着。
夏怡禾心里又紧张起来,她刚捡了那绳环没有多想,这公主瞧来心情不太好,该不会怪她打断了她与洛翎飞,或是嫌她脏了她东西,又还是误会她偷了这绳环…,她乱转着念,不安地开始想着要如何解释。
莫泠音瞧了瞧那细绳环,又打量了她几眼,道:「我还想落到哪去了。你捡到的么?」
「嗯…,正想送去给夫人。」夏怡禾细声回答,明明说的是实话,让莫泠音瞧着,却莫名觉得心虚。
莫泠音瞪了她半晌,忽道:「那绳环,我想来也用不着了,不如送你吧。」这女孩盈盈而立,乍看贫苦了些,却生得脱俗清灵,莫玿平不若她敏锐,觉察不出那隐隐仙质温润馥郁,她却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凡。怪不得,她那万年不立后的父君,竟瞧这么一眼,便动上了心。但…父君既决定手了…,她想着,不如帮帮那还与她同待过母胎的哥哥。
「送…送我?」夏怡禾一楞。
「嗯。」莫泠音故作潇洒的应了声:「好好着,别丢了。哪天你若喜欢我哥哥,一头绑他腕上,一头绑你腕上,许诺定了情,天上神仙也替你守这姻缘。」她想,她和那洛翎飞作孽的情,这辈子,是用不上这等神物了。
「哥…哥哥。」夏怡禾还转不清她这喊得哥哥是谁,莫泠音已转了身离去。
她缓走到前堂,见辰昕、莫洹与无垠正走在院内。莫洹远远瞧见了她,又唤了她上前。
「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这儿子。」他笑着道。
「儿…儿子。」夏怡禾一楞,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辰昕一笑,道:「你搭救的这小子,算起来,是莫君的儿子,靖海公主的孪生哥哥。」
夏怡禾闻言睁大了眼,却见无垠一脸清淡,转了身,向辰昕与莫洹一揖,道:「阿禾耽搁了一阵子,想必有些着紧,我先同她回去了。」
「无垠,若不回青川,堂主等你入盟,好好考虑。」莫洹淡淡笑着,吩咐了声。
无垠微点了头,上来牵了夏怡禾便走。
「怡禾。」莫洹又唤住了她。
夏怡禾转过身,不懂这没见过面的莫洹,何故一直要唤她,愣道:「莫…莫君…有何吩咐?」
莫洹一双眼凝望着她,看了半晌,自腰间取出了佩刀,道:「近来大荒不平,你这身花香,我替你敛着好些,委屈你了。」他说着,微扬刀,朝她覆了袭咒术。
夏怡禾只见他手一晃,又了刀,不清楚这莫君做了什么,却倏然失了一身花香。她还不懂这花香哪里惹他了,只想这莫君尊高,自也是逆不得的人。
她微微屈了屈膝,让无垠扯了一下,转了身离去。
莫洹远来,落榻歇在辰府里,槐将化了仙身,同他坐在大树下。
他手中,转着一对镶了淡绿色珠子的耳勾,近二十年了,从未离身。陡然重见那双杏眼,那身花香,回忆漫漫无边,沉沉搅动他。
「她的宿命,是他,对么。」
他们中间,总隔着那个人,那双眼。
「天机,莫洹。」一旁的槐树,淡淡笑着。
自他在清陵潭边,救下了她,她便这么根植在他心里。他母亲虹后辞世之先,还劝他莫要执着,他不觉得自己执着,就只他这生,彷佛是为她而来,对其他人,再生不了什么情意。他顺其自然。
但今日,他特别觉得萧索,那夏末的院,好似入了冬。从前,他听闻她死讯,亲手埋了他昔日携她入酒仙花殿,一厢情愿算做他俩完婚时她穿的那身嫁衣,为她立了墓碑。那心情,也没这般凉冷沉寂。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他望了那耳勾半晌,淡淡道了声。
槐树看着他,总觉这莫洹,仙质敏锐的奇异。
既然莫洹都说了要静一静。他消了身,晃到莫泠音那头,却险没跌个大跤。
「送人?你把那牵情绳就这么送了?」槐树睁大了眼,瞪着莫泠音,急切又无奈。
「是啊!」她一派欢喜,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我刚找着了哥哥,难道不能帮帮嫂子。」
「不跟你说了,那物不凡?」槐树喋喋不休,道那细绳她打出娘胎便衔在口里,自得一等一的看重。
其实对槐树来说,还是不久前。
这莫泠音还是仙身的时候,小公主水玉一尊,在南海水晶宫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求着海王后仙花。
「娘娘,您让我去吧。殿下要随地伶落凡,那木槐不阻他,竟然阻我!」
她叁天两头往太子殿跑,木槐拦了她几回,自瞒她不住。她听澜魁溟海要落凡,急得跳脚。就算木槐搬尽借口道他是为了岱山神后,为了青川和安,去去就回,苦劝她别跟。她一股脑嚷着,溟海哪是这般热心的人,根本就是为了那地伶千方。
仙花歪在榻上瞧她,一叹,道:「水玉,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溟海那性子,回头让他知道了你跟下去,岂不跟我翻脸。」
「娘娘,他和那地伶纠缠有什么好处,说白了,人家也不喜欢他,娘娘,您帮帮我。」她这舅母仙花掌姻缘子嗣,她若愿意,总有法子。
仙花暗暗拨着算盘,水玉这话,虽有几分道理,想起溟海要板着一张脸来算账,她又觉得烦。她瞧着这蓝鲛公主,出身尊贵的古老蓝鲛族,父家一系的鲛兵尽都听她,溟海这处行不通,倒还有个去处。
她听说,岱山神帝,为围堵凡界的魔族势力,竟破天荒要委请战神苍羿转生月盟,虽说那战神苍羿放荡不羁,连地伶千方贵为神帝之女也摆不平。神帝素来敬重战神身位,不好与他说好说歹。蓝鲛族战力强,性子高傲,想来却不会容水玉委屈,说来,她觉得比地伶更适合些。她略施小技征服那战神姻缘,了他情心,倒还圆了岱山与南海的亲事。
她越想越满意,翻手幻了条细绳,瞧了水玉一眼,道:「别说舅母待你不好,水玉,这绳,唤牵情绳,凡界牵绑了情,就是仙界,仍得作数。你带着落凡,我会让你转生溟海身边,剩下的,木槐会帮你。」
槐树那气喷了两喷,他怎帮得了她?他实在不懂,王后仙花准她眼巴巴跟来,却又作弄她成了莫洹女儿,搁了条牵情绳,有何用处?
如今好端端的仙物,让她送了人,还送进地伶手里。
「不凡又怎么,您不是说那绳,绑姻缘用的么?难道我还绑那洛翎飞去?」她一阵气恼。
当初,她和洛翎飞在龙脊尾端边防相遇,他年纪轻轻,力战金轩,领兵杀得勇猛。他追敌追得远,回头就近歇在她营下。在那之前,她还没见过几次月盟少主,也不太清楚这少将的身世。洛翎飞长在辰家,只知父亲姓洛,那在辰家提不得的母亲,他却所知甚少。
这洛翎飞倜傥风流,眼界清傲,少有瞧得上眼的名家闺女,却对她一见倾心。他唬了个比武的名堂约她,又识相地屡屡称败,逗得她乐不可支;一刀抵在她帐上,又霸气万千的要她做他的女人。他们营中相恋,同处了几个月。他道他们论来门当户对,回头向长辈一提,不定能向青川提亲。
提他的鬼亲。莫泠音一阵心伤,眼泪又转了起来。
「罢了,送便送了。」木槐一阵烦。若海王后要她和那战神苍羿的凡身相缠,何苦人又生做她姊姊。
他不清楚海王后那心思,只想仙神落凡,自有天命,不如随了她去。
無涯 (岱山系列、仙侠古言、劇情流小肉文) (簡)第十一章念念悬思
「无垠!等我。」
他走得急,夏怡禾跑得气喘吁吁:「你…。」
「别问我问题。我就是只是个山里人,你雇下的无垠…。」他脸色有些沉,微带着怒气。
「好…。」她瞧他不知怎么的生了气,只好默不作声。
无垠瞧她一双眼眨呀眨,万分无辜,了些怨气,道:「你在辰家,都这般委屈么?」
他刚在堂内,瞥见那辰光暗自叹息差一点就能成事。他只想带她离开辰家。
「委…委屈。」她摇摇头,她没想过什么委不委屈,辰夫人待她好,少主们看她不顺眼,那也是因为她出身低。从前让他们作弄,她的确有些畏惧,不想再去辰家,却又让她哥哥逼着,不得不去。那二少爷明明白白说要她,哥哥们很满意。她拖着拖着,又能拖多久…。
「你明明…不喜欢那辰光。」无垠看着她,忍不住道了句。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上头还有长兄,这亲事自然轮不到她作主。说来她夏怡禾和那辰光,也半点不干他的事,但他今天却着实多事的很。
「二少爷…?」她有些好奇无垠怎提了辰光,他入了辰府,都在大堂,几位上宾在,该也不会谈到她这处来。「你…你怎么知道二少爷…。」
无垠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无垠…你虽然不坏,却好像很多秘密…。」她凝着眉,有些懊恼。
「怕了么…?」无垠淡淡一笑。
「不…不怕…。但是…,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实在没料到你出身这般,我留了你,倒让你委屈。说要雇你,我可丢人了…。」她怯生生地问道:「你…怎么,不考虑入月盟?」
「你上回才预支了我一月的薪,我不能走。」无垠淡淡道了句。
「嗯?为这缘故么…?」她大眼无辜,甚是诧异,她想他总得备些生活所需,确实先支了他一些铜钱:「那还不到一两银子,说来不多,也不用计较。你真在意,大…大不了还我。」他入了盟接职,给薪自然远超过她那几个小子儿,她都不好意思将那些小钱称作一个月的薪俸了。
「不还。」他从来也不是穿金戴银的人,和她在一起,他觉得踏实自在:「我就要这么跟着你。」
「喔…,你可想清楚了。」她实摸不清他这人心思,瞧他一派坚持,只好道:「那么…今个儿晚了,伯娘还等我,你同我回去。明早,我带你去哥哥们的禾场。」
初秋的田,早忙了起来,前日打完了谷,自稻穗上脱落下的米粒,堆成了座座金山,农人迎风扬着谷粒,空中四散禾香。
隔日一早,夏怡禾拐着山径,带着无垠到了夏家禾场,禾场上不见夏丰夏凯,夏怡禾道他们在城心的米行,这处由哥哥们熟识的领班管理。
无垠松了口气,得他见了她那两个哥哥,血气一上来,不定又给她惹麻烦。
「卖力点啊!早做完早休息。」那领班宽胖的身子,灰衣罩了件褐衫,黑裤卷了裤管,喊起人来,声如洪钟。他远远瞧见夏怡禾,又喊道:「这里勒,阿禾。」他朝两人频频招手,好像人找不着他似的。
其实他个子大,声音亮,夏怡禾一眼便瞧见了。她回喊道:「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她携着无垠走了上去。
「我听夏大哥道,什么没钱的是吧。」那大个儿领班插着腰,呵呵两笑。
「什么没钱,大哥,他叫无垠,您没念书还嚷得这般大声。」她一笑,回嗔了一句。
「是是,大胖没你这小姑娘好命,遇着贵人,还能读书。」
无垠扫了遍禾场,瞧夏怡禾小大人似的同那大胖不过话了几句,一旁忙活的男人眼光频频射来。这田里一票草莽大汉,听她说句话都能心起歹念,好在这大胖,算是个厚道热心的人。
「阿禾,你还要去市集吧。改日得空,我回去看你。」无垠拉了拉她,将她推回了山道边。
「好好,你力气大,别推我…。」她拍了拍他的手:「我走了…。你自个儿当心。」
「你才当心,少到这里来。」无垠沉声叮咛。
「我本就少到这里来,日后要见你,可难得了。」她踮起脚有模有样搭了搭他的肩,称兄道弟似的:「总得记得来找我领银子。」
「小个子。」他一把拨开她,笑道:「我自然不会忘。」
瞧她小小身量,沉沉抬起车杆,朝他挥了挥手离去。
他望着她,竟读出了些舍不得,他心头,不自禁一阵飘飘然,目光随着她远离了山径,直至她拐过了弯,再瞧不见她。
「瞧什么勒?人都走远啦!」大胖沉沉朝他背推了几推,笑道:「走吧!干活儿!」
无垠每日清晨一起来,便同一干小伙子进田里忙活儿,直至月光洒满了禾场,打完了谷,歇在竹搭的屋寮。说来,比起从前让暮允操了一回武行,又没命似的劈竹,他觉得这处并不特别辛劳,就只顶着日头,不若凉飕飕的青青竹林,没几日,将他手脸晒成了浅浅的褐色。
若是进度好,大胖提早放人。他便能回夏怡禾家看看她。
禾场上忙活,伙食由夏家供给,大胖一副侠义心肠,还不时替他们加菜,说实在,比起夏怡禾能煮给他的清粥,粗饱不少。至少粒粒米饭,还配着下饭菜。他有时想起她那稀稀的米粥,瞧见木桶里有余,便问大胖,能不能带走一些。听他要带给夏家小妹,大胖自然没意见。有时,还塞点菜给他。
「无垠…你怎对我这般好?」瞧他下了禾场不歇息,还拎着饭往她这处来,夏怡禾不禁眉开眼笑。
她正在桌边拨着几颗石榴,一粒粒晶红的籽儿落在葫芦碗里,同她一般娇艳。
瞧着她笑颜似花,他一颗心跳得紧。
转眼,他已在禾场忙了近月。昨晚过了中秋。月圆,他却没梦到那银爻化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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