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凝悠然
然后她瞅着邓西城,问他:你希望我许什么愿望?
邓西城似乎没想到向来自己拿主意从来没过问过他意见的林染会有那么一天,手里捏了一柱香,然后烟絮絮飘着,从她的手指尖绕啊绕,绕到她的眼睛,眼底幽黯,似云雾吞吐间的泥泞,沉寂一片,她在问他:你希望我许什么愿望?
他搓捏着自己的鬓发,他叹了一口气:许的愿望如果被别人知晓了,就不灵验了。
手中的香被她插入香炉,漾起来的尘埃慢慢飘着,然后缓缓地落定,从来不信鬼怪神佛的她,突然想,如果一定要许愿的话,是不是可以保佑那些在乎我的人,我在乎的人,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起风了,邓西城说。
风铃声在耳边,零零作响。
是呀,她看着烟被那阵风吹得悄无踪影,但转眼间又从香尖一缕一缕地施放,似乎再怎么被摧残,都能悄无声息地生长。
一双暖暖的大手温柔捂住她的眼睛。
她禁不住,心尖一抽,潸然泪下。
邓西城说:林染,嫁给我吧,可不可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要穿西装他要她穿丝绸鱼尾裙的缘故吗?所以这就是他说的秘密,对吗?
林染看着邓西城的手指修长,拿着他的竹筷,将她碗里的洋葱挑走,放进自己碗里,他知道她不喜欢吃洋葱。
然后他又将烂熟的牛肉粒从他自己的碗里夹到她的碗里,邓西城说: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吃点牛肉吧?
她说不要。
邓西城被驳了面子,却也不生气,牛肉粒被他夹了回去,放在河粉边上,然后他笑着说:那我替你吃掉吧。
看吧,邓西城一如既往地对她那么无微不至,甚至不在乎她的否定。
所以……为什么,她就真的无法那么笃定地回应一声,就在下午的大皇宫里面,在那柱香前面,无法笃定地回应那么一声。
好的呢。
等风来 第-3夜
直到多年后,邓西城仍能在夜深人静时梦到那一天的林染。
她穿着那条纯白色丝绸鱼尾裙,暗黄色灯光在她身上染绘了一圈圈的窈窕曲线。她背朝着他,下颚高翘,脖颈细长,肩部如刀削般利落,两臂纤细一览无遗,腰部苗条如一束纤细的白绢,不施香水,不敷脂粉,就这么站着,站在他面前。
她说:来,帮我脱衣服。
邓西城放在手中正在擦拭头发的毛巾,走到她身后。鱼尾裙的拉链藏在她的齐肩短发里面,他的手撩起那一片头发,发质顺滑,从他指间堪堪溜过。不期然,他闻到了一股醇馥幽郁的酒味。
你喝酒了?邓西城问,手指在拉链顶端定格。
嗯。林染将脖子朝一侧歪了歪,示意他继续,老板说他自家的酒今天刚出炉,我就抿了一口。
邓西城将拉链慢慢从她的脖子拉下,裹在鱼尾裙下的白皙肌肤微微显露,柔软绸缎从她的脊骨上一节节地卸,邓西城滚烫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肩胛骨,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她听到邓西城不轻不重地说:你是不是醉了?
是吗?林染转身,鱼尾裙一个踉跄就从她身上整条落了下来,就像踏浪而来的人鱼,裙角在她的腰间绽开了一朵患得患失的花,她解释着,看来度数有点高,毕竟老板酿了10年多……
邓西城仅腰间围了一条大浴巾,身材健硕,胸膛饱满,臀部匀称,曲线完美,十足十的衣架子。
她说着说着,唇就贴了上去,先是踮着脚亲了亲他的眉间,然后辗转在他的眼尾,继而是他的鼻梁,然后含住他的唇角,细细地反复地研磨。
邓西城感觉一股燥热从自己下体窜了上来,或许她醉了,或许他也醉了。
他想抱住林染,但她按住他一只手腕,他不动,她的唇还在缓缓下沉,吻过他的喉结,吻过他的锁骨,吻过他的胸脯,而后停驻在他的一侧乳头上。她的舌尖与他的乳头,柔韧相触,二者无来由地嬉戏着,打闹着,然后舌尖越发软,乳头越发硬,邓西城不由自主地深喘了一口气。
林染的手将他的浴巾解开,他的阴茎就这么蹦了出来,几乎弹在林染的鼻尖上。
林染略微端详了下眼前的物什,阴茎很干净而又挺拔,略暗沉的肌肤覆盖着海绵体,龟头粉色浑圆,尿道口已见星星点点的前列腺液溢出。她凑过去,舔了舔那透明的液体,咸咸的,然后她抬头看了下邓西城,他也低着头,正凝视着她。
林染笑了一声,然后用她的唇裹住他的龟头,他一颤,半条阴茎已经滑入温热潮湿的腔隙中。她也不慌,只用自己的舌头绕着龟头下面的沟画圈圈,每每绕过系带的时候,他就会低低呼一声,然后忍不住将自己的分身再往林染口中送进一寸。然后她用自己的喉咙开始吸吮着那个小口,那稀薄剔透的液体无法控制地噗噗噗溅出,流淌在她的咽喉中。她感受到那肿胀的阴茎,情不自禁地抵着咽部的肌肉,一次一次地,轻柔而又坚定地耸动着。然后阴茎越发膨胀了,颤动着,在她嘴里跳动了好几次,继而她尝到了微腥的味道,她来不及吞下来就被他抱了起来,放在梳妆台上了,她纤细后背贴在冰凉的镜面上,饱满的臀部黏上台面,他的唇在跟她的一直纠缠,而手已经将她两腿分开,露出早已湿漉漉的丛林深处。
当他进入她里面的时候,她觉得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紧密地覆着她,他停止了片刻,开始抽动着,在骤然而又不可抑制的欲望中,她心尖燃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抽动中缓缓醒来,像轻柔的火焰的摆晃,像轻柔的羽毛的扇动,像轻柔的溪水的流潺,一下,一下,轻搔着揉搓着彼此的肉体,将胸膛里的混浊开始逐渐溶解。
林染耳边似乎响起了微风拂过的风铃声,一波一波的,泠泠作响,推着她,不自觉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她是醉了吧?
邓西城这么想着,感受到小穴里温软的肉蕾用着奇异的节奏将他的阴茎吞噬,他难以自已地膨胀着,膨胀着,试图把她空洞的意识充填饱满。
他也醉了吧?
她的乳房在他眼前上下慵懒地颤动,他叼住一只,反复地轻咬着,两只手臂箍住她摇摆的腰肢,壮硕的阴茎在她两腿间的桃花源内一出一入。
他们都醉了吧?
微醺的酒气在彼此间缠绕,从她的唇间,普渡到他的唇间,又从他的唇间,普渡到她的耳垂,她的肩头,她的心房,她的小腹。
她的身体在温柔地绽开着,低声地哀求着,就像一根清水中摇曳的海草,恳求着他一波一波浪潮的冲刷。她在炽热的抽动中昏迷着,似软而无骨的藤曼,攀附在他健壮的裸体上,体内层层的褶皱犹如蚌肉般鲜嫩饱满,将他的阴茎从根部紧紧包裹。
邓西城难耐地咬了一下她的锁骨,锁骨修长,两侧窝深浅恰到好处,线条清晰、平直。他额角一滴汗,顺势坠在锁骨窝里,随着二人的深浅交错,濡湿着潮红的皮肉。
她的小穴令他销魂不已,不禁一时兴起,剧烈冲撞了起来,任林染在自己怀里起伏如波涛汹涌,呻吟连连。片刻,只觉林染将双手覆上他的臀沟旁,手掌炙热,十指捏揉住他紧绷的臀肉,脑子里面闪过一道虹,一下子就进入了渴盼已久的福地,爆裂时无可比拟的欢悦让他顿时觉得脊柱一紧。他不敢停,也不想停,他用力推托着她的臀部,往复了数十下,感受着她竭尽全力迎合自己的角度,猛然间那种无所适从的爆裂再次发生,下体传来的快感强大而又急骤,不由分说将他舔舐殆尽。
她的手指已掐进他的肌肤里好几寸,清明被热浪彻底碾碎吞没,浑身着了魔一般抽搐扭动,止不住地呻唤出声:啊……啊啊啊……
好一会儿,迷离恍惚的两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
你先去洗下?邓西城亲了亲林染被汗打湿的发迹。
林染摇摇头:你先去吧。
邓西城听话地把浴巾从地上捡起。
林染看着他裹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她想,有件事情她应该今天就去做。
然后她拿出手机,她编辑了一条短信。
短信很短:他向我求婚了,我会答应的。
结束。
林染心里想,那就发送吧……
然后湿润的手指划过屏幕键盘,她听到了电话被拨通的声音。
然后,还未待她来得及点击关闭,容纳了邓西城的卫生间里面传来手机被拨打的铃声。
等风来 第-2夜
邓西城用顾来的信息去申请回他的sim卡时纯粹是出于想把顾来的只言片语留下来的想法。
他有记忆以来,就只跟他母亲生活在一起。
母亲是个律师,不苟言笑,对他要求极其严厉。每次他作业没按时完成,她就开始用戒尺打他的手,打得手都红肿得一片。刚开始只是打手,后来有一天他不小心问了母亲一句,我的父亲在哪里,怎么都没来找我。母亲当时表情狰狞至极,戒尺不由分说打了他一身,害得他只能请假修养了好长时间。他牢牢记住了那一次挨打,这个赐予他生命的人的来历,他再也不敢过问了。
待他到了小学升初中那一年,他母亲死了,死于过度烟瘾后的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该转移的地方,脑啊,肝啊,骨啊,肾上腺啊,全都转移了。死之前的母亲瘦骨嶙峋,一把轻轻的身子躺在病床上,搁哪里,哪里痛不欲生,止痛针打了一针又一针,也止不住她凄惨如斯的哀嚎。
他每晚上陪在垂死挣扎的母亲旁边,突然想,她就这么死去,未尝不是个好事。她如果死了,或许她,跟他都是解脱。
想着想着,母亲会用那只剩骨头的手抓着他,就那么狠狠地冷情地抓着他,她嘴里念念叨叨:儿子……我的儿……你要报复他们……报复……
他们?他们是谁?
母亲有时候迷糊,有时候清醒,迷糊的时候她说话含糊不清,清醒的时候她缄口不言。他们是谁?她不肯告诉他。
或者是处于对自己保护?抑或是不想把上一辈的纷争哀怨牵扯到下一代?终究是不得而知了。
后来母亲在一个深秋的晚上咽了气,她的鼻导管一直挂在脖子上,心电监护上的线条却从此变成一条直线,邓西城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是护工想将她的尸体推走的时候,他还是哭了,哭得悲痛欲绝,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心如刀割。他知道那个用戒尺打他手的人不在了,那个不肯回答他父亲是谁的人不在了,那个嘱托他要报复谁的人不在了。
但是母亲啊,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又从何要报复之说?
隔了一天,有个比他高五头的大哥哥站在他面前,他拿着一束黑色的花,然后低沉地说:你好,我是顾来。
他被顾来带走了。顾来不顾他不愿意的别扭表情,牵上他的手,把他从这个无底的漩涡里面拉扯了上来。他带着他去了郊区的别墅,别墅金碧辉煌,三三两两佣人在大厅里忙碌着晚餐。晚餐餐桌上,他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是顾氏家族族长顾野的小三,而他则是传说中的私生子,羞于启齿的私生子。
所以母亲啊,你是要维护我,还是为了维护你爱的人?
10岁前邓西城就跟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起,10岁后邓西城跟顾来还有阿岚两个人一只猫生活在一起。
顾来是他的镜面,只是一个正,一个邪。顾来是阳光的,他是阴霾的,顾来是开朗的,他是抑郁的,顾来是温顺的,他是桀骜的,顾来是稳重的,他是不羁的。他并不是下意识的跟顾来比较,他没有资格跟顾来比较,但是他与他冷不丁还是会被旁人拿来揣摩。听到佣人故作镇静地掩饰八卦的窃窃私语,顾来总是会捂住他耳朵,然后用口型告诉他:他们是大傻逼。
他们是大傻逼!他们!那些佣人是大傻逼!那些背后嚼人舌根的都是大傻逼!他心里呐喊着,不由心里舒畅了很多。
顾来是好哥哥。邓西城从手被他牵起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顾来是好哥哥,他并不讨厌他,他并不想报复他,甚至……一起度过了那些稚嫩的春光炙热的夏日的清冷的秋月白皑的冬夜,他甚至有些喜欢上顾来,喜欢了这个温柔善良而又体贴入微的哥哥。
顾来的成绩很好,数理化信手拈来,排名永远都是在前几。顾来体育超级厉害,经常带他一起打篮球,球场上他会让一让他,不会将他的运球上篮盖帽。顾来喜欢唱歌,喜欢街舞,喜欢绘画,喜欢一切富有创造力的事物。他以为顾来会考管理学或者金融学,毕竟家族需要一个善于经商的继承人。但是顾来最后选择了读美术系,就在他13岁那年得知他名义上父亲车祸死了的时候。
邓西城对顾野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男子,偶尔的几次见面,都是梳着大背头,金丝眼睛架在鼻梁上,嘴唇薄而冷,西装笔挺,坐在他面前,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然后沉默着寡言着,最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下一次,又是很久以后,久到他几乎忘记他的长相。
邓西城没有见过顾来的母亲,就像顾来没见过他母亲一样。他在这个别墅里面就跟顾来两个人一起生活,还有一只叫阿岚的猫,跟佣人。佣人也是换了一批一批,通常那些喜欢八卦的佣人会被踢得快些,到后来,佣人越来越少,他们负责了彼此的起居。
13岁那年,也就是他被顾来接走的第四年,顾野死了,死于一场车祸。那晚上顾野从一个分公司酒会上出发,途径高速公路的岔口,后来被人发现车因为酒驾直接撞在护栏上,车被拦腰斩成半截,人早已一命呜呼。顾野意外出事了,顾氏公司领导层分裂了,繁琐而又冗长的产业链如排山倒海的崩塌。在那场摧枯拉朽的洪流里面,谁也逃不过搁浅的命运。邓西城跟顾来两个人被家族其他成员撵出来了别墅,顾来拿着仅有的一些流动资金投资了些基金,然后带着他去了w市。
那段时光过得很清贫而又艰苦,但难得是他跟顾来懂得如何苦中作乐。顾来在他大学旁边小区租了一套房间,安置了他跟阿岚。他说大学里面的饭菜好吃又实惠,所以每天中午都奔波在大学往返家的路上。他说弟弟喜欢看侦探小说,所以社团打工后买了一整套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作品集。他说阿岚太胖了要经常出去锻炼,所以就每天拉着他跟阿岚出去溜达散心。
顾来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是瞎子,他虽然性格比较倔强,但他心里有个小本本,就都记着呢。
所以10年前,顾来跟他商量说想去泰国采风一个月,他同意了,同意替顾来照顾阿岚,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照顾一只猫,因为他怕照顾得不好。
顾来去了泰国之后保持了睡前每天给他发一条短信的习惯,一开始发过来的是关于吃穿住行的琐碎事儿,过了几日,顾来的短信里面开始夹杂了些许粉红色名为恋爱的味儿。顾来说自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救下了一只狸花猫,然后过了一日他说自己居然在清迈夜市里面帮这个姑娘点了一份河粉炒蛋,再过了一日他说大皇宫两个人又偶遇了,接下来那一日他说在帮她替小猫找家,后来几日顾来的短信发送时间就不定了,时而早上,时而半夜,但让他记忆犹新的是,顾来充满惊喜的口吻在短信里面一览无遗,短信是这样写的:弟啊,你知道有个姑娘愿献身于你是何等的感受吗?我想这一辈子都好好把这份感受珍藏着,把这个赋予我此般感受的姑娘珍藏着。
邓西城用顾来的信息去申请回他的sim卡时纯粹是出于想把顾来的只言片语留下来的想法。
他犹记得sim卡塞进手机里面开机的那一刻,有几条短信疯狂地涌了进来,他点开:
2010年8月30日 晚上7:29
顾来,我好怕,我下面流血了!
2010年8月30日 晚上7:30
你回复我好不好?求你了!我现在好痛!
2010年8月30日 晚上7:31
我肚子好痛,顾来,好痛!
2010年9月10日 凌晨1:02
你电话还是没法打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2010年9月10日 凌晨1:03
我住院了。医生说我是生化流产。如果你能看到这条短信,求你回复我,好不好,求你了。
2010年9月10日 凌晨1:05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2010年9月10日 凌晨1:06
我想死。
他定定地看着这些短信,嗤笑出声,他想,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对他,对顾来,对自己,都是解脱。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吧嗒吧嗒的,打在手机屏幕上。就像7年前的自己,面对着自己病逝的母亲,强装从容,却最终仍是泣不成声,泪如泉涌。
他后来定期给这张sim卡充了话,他定期给手机充电而后打开,有时候会到短信,有时候并没有。
那个女人并没有死成,他想,我就是想看看她怎么个落魄结局。
于是乎,他看到她跟各色各样的异性上床,然后到她干的破落事儿被家里人发现后赶出了家门,再后来她养了一只猫,再然后猫没了,接着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糜烂疯狂的情事。
而这十年期间,他从一个高中生,长成了一个健壮的成年男性。他鬼使神差地跑去了她以前读过的医科大学,读了临床医学,然后为了进她那个附属医院,又读了z医科大学的外科研究生。
我就是想看看她怎么个落魄结局,他想。
她可能走过的那条林荫小道,他走过,春天明媚的阳光轻巧地透过小道两旁的参天大树,泄了一地斑驳的心情。
她可能坐过的那个阶梯教室,他坐过,夏初凉爽的微风温柔地刮过教室窗口的透明纱帘,撩了一屋翻书的声音。
她可能读过的那本临床医学,他读过,秋月明亮的灯色柔和地扫着厚重书本的段起段落,拓了一页端正的笔记。
她可能碰过的那台台式电脑,他碰过,冬夜幽暗的光线冷清地映入统计软件的细枝末节,算了一夜繁琐的数据。
最后他顺利地毕业了,过五关斩六将,得到了z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骨科医生头衔的时候,他突然想把她追到手,他就想看看,顾来那么想珍藏在心里的女人,是怎么个人物。
怎么就值得让顾来,提前从泰国赶回来。
等风来 第-1夜
而如今这个女人就站在他面前,眼角含春地蹙眉,眸子里都是无法诉说的疑惑,她迟疑了很久很久,问他:所以……你是……顾来什么人……?
她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强硬。即便她在刚才一分钟之内神经质一样反复拨打了那个号码三次,但她依旧冷静。
他人都说,林染喜欢当下就解决问题,永远是自我消化那些繁琐杂事。她很少会提问,一旦认定自己的想法,就会不顾一切地自我到底。
呵,说的好听,不过只是固步自封罢了。
当前,这个容易走极端的女人就在他面前,却怯怯地问着一个问题,她问:所以……你是……顾来什么人……?
我是顾来什么人?邓西城突然觉得自己刘海太长,发梢几乎都要戳到自己的眼睛里面,涩得发慌,他发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是顾来什么人?
林染摇摇头,她似乎能猜到他是谁,毕竟是他有意无意地将她诱回到年少轻狂那些日子里面,在那里,草长莺飞,春风得意,抬首间,星离雨散不终朝,相视时,几处烟波思飘渺,回眸那,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如今,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嘴角冰冷地皱眉,眸子里满是难以言表的快意,他笑得不能自已,笑着把手肘撑在门上,然后一字一句地反问她:你觉得,我是,顾来的什么人?
林染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
她不想回答了,这道题,她不会。
她选择放弃。
林染低垂着头,她开始将房间里四处丢放的衣物整理。
这是她的裙子,出发前在一家店里被邓西城选中的,他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说,姑娘穿得好像从画儿里面走出来一样。这是她的项链,半年前她生日的夜晚被邓西城抱着,然后挂在脖子上,他的吻落在颈处,浅淡的香味随着搏动熏染了她一身。这是她的腕表,一年前她表带慌乱中被人扯断,割了她一手腕的鲜血,邓西城一言不发地帮她消毒包扎,待结的痂落了,他送了这条墨绿底色的腕表,帮她遮掩了些许难堪。
林染低垂着头,沉默着,理着那些四处丢放的衣物。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细纹,撅嘴的时候鼓起的腮帮,难过的时候头顶上落寞的那个旋,卷啊卷,转啊转,似漩涡,难以脱逃。
欢乐的,无奈的,辛酸的,痛苦的,无法自已的,都是她的,一个人的。
邓西城莫名地觉得心烦意躁了,他曾经设想了那么多的情绪,或许她应该知道的,或许她不应该知道的,或许她应该咆哮的,或许她应该歇斯底里的。但终究,他面前的她是沉默的。
他从时间的罅隙里面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冷静地告诉自己,不管她何等不堪而又落魄,都是他所希望见到的。
于是,他的声音从门的那头,毫无预兆着穿透过回忆的走廊,在那繁花似锦的尽头辗转反侧住流年。
他说:2010年8月30日,你流产了……在你流产的前八个小时,有一架飞机,准备从清迈起飞。当时他发了一条信息给我,他说,他想提前回国。我劝了劝他。他不听,直接定了机票飞往你的城市。
林染有条有理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手抚上自己的手腕,腕间的肌肤已暗红如血。
一梦,你在水中我在岸上你我之间烟波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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