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满堂的人都望着葛世文呢。可葛世文明显的早已忘记那个可怜的丫头了。这让他怎么说只见他摇了摇头:“并不记得。”
那王氏冷笑一声,颇多鄙薄之意:“大爷好生凉薄啊。”
葛世文当着堂这样的多人被一个妾指责,脸有些下不来:“你有话直说就是,这是做什么”
王氏再次向着葛世文叩了一个头:“前面三个头,权当妾身报答大爷这么多年对妾身的恩宠,这个头,是妾身对你不住,权当作别。青天在,后土在下,满堂大人们为证,从此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葛世文低喝道:“胡闹。”
王氏却已经不再听他的。转头望着案几后的卫善道:“大人容禀。民妇的父亲和哥哥烂赌成性,将民妇的母亲气死。嫂嫂不慈,常日里大骂于奴家。那一年冬天,奴家在河边顶着寒风洗衣服的时候,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便是秋色。那时,她已然身怀有孕,将要临盆。是民妇将她藏在河边的破庙里,又请了附近的老人家给她接的生。
秋色虚弱,没有奶水喂养孩子,就想着把孩子送回本家。可是她新生产,不能成行。想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哪里去给她母子寻赖以活命的口粮可我也不能眼看着她们母子,就那样在寒冬里自生自灭。
万般无奈,我偷偷的沿街乞讨。都说那郑学监为人慈悲,最是良善。我实在讨不到吃的,就试着去他门首求告。也是那秋色母子,合该短命,是能想到,我替她们乞食,竟然乞到阎王殿里。
那一日,正巧郑学监的小姐要出嫁,我在门外遇见了就要成为新婚妇人的郑氏。她不但命人给了我吃的,还细细盘问我秋色的状况。我那时年幼,不曾想那么多。以为自己遇见了贵人,便将那母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谁知,等我回去破庙的时候……”王氏说到这里,脸色下意识的煞白一片。
卫善还没有开口,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贤王早已般不急待的问道:“你看到什么”
那卫善张了一半的口,只好又恹恹的闭。
王氏平稳了一下情绪道:“我看到有人要勒死秋色母子。秋色正拖着虚弱的身体,拼命挣扎。是我,捡了一根大棍子,将那人打晕,而后帮秋色抱着孩子,一同逃走。
秋色这时才告诉我,这孩子是葛家大爷的种。她要我抱着孩子去寻葛家大爷,只要孩子没事,她死便死了。
我那时不过十一二岁,年下体弱,如何能照顾得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因此就答应将她母子送到葛家庄去。那时正是隆冬,天地荒凉,野害最多的季节。秋色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走。况且……”
王氏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况且,但凡是人,只要有一线生机,谁肯轻易就死了。”
老贤王点头:“这话我信。”
王氏接着道:“从金山县到葛家庄,三十多里。我们两个小的小,弱的弱,顶着寒风走了一天一夜也才走出去不到二十里。又在荒野里迷了路径。偏偏这个时候,那个要杀秋色母子的歹人又追了来。我便想着去将他引开,让秋色母子好跑。
但是,我又饥又饿又冷,年纪又小,根本就跑不过那歹人。他追我来,看见追错人了。倒也没有难为我,转身就又去追秋色母子了。我悄悄跟在他后头。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秋色母子已经被那人杀了。
那人就地挖坑,将那母子草草掩埋在地里。”
老贤王追问道:“那和你家主母有什么关系”
王氏向着老贤王叩了一个头:“老大人有所不知。那时,我躲在荒草丛中,亲耳听到那歹人杀人埋尸之后,对着那一捧黄土言讲:“你母子到了阎王殿里告状,可莫要告错了人。是葛家的新奶奶,郑学监家的二小姐郑氏,花了一百两纹银卖你两母子的性命。八十两是小公子的买命钱,二十两是娘子你的买命钱。”
葛世文听到这里,怒喝一声:“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王氏道:“这件事千真万确。那母子二人的尸身,就埋在距离长风书院不远处的一块农田里。那歹人走了之后,我四下里寻找路径,才知道,那农田就在一条大路旁边,往前走不远就是长风书院。”
王氏说到这里,陆子峰忽然动容,拿眼睛将王氏下又打量了一遍。
王氏察觉到了他打量的目光,向着他扣了一个头道:“大人,您不用看了。我就是当年那个差点儿冻饿死在书院门口的丫头。若非我知道如今是您在任,万万不敢贸然前去击鼓鸣冤。我这一条贱命不值什么,却还要留着给我儿申冤。”
陆子峰转头看向卫善,卫善也正看着他。
陆子峰前一步道:“回禀卫大人,七八年前的冬日里,确实有一个小女孩儿迷失在长风书院门外。是下官看她可怜,将她救起,并且给送回了金山县城。”
王氏也向着卫善磕头:“那个丫头,就是民妇。”
卫善道:“单凭你空口无凭,做不得数。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王氏道:“那秋色母子的尸身,就在长风书院不远处的农田里埋着呢,大人大可以派人去挖掘出来,一看便知。”
卫善看向陆子峰:“这桩案件,是你接的。少不得你去跑一趟。”
却听老贤王道:“不,咱们大家都去。哪有主审的官员,只是坐在堂的许多事眼见都未必属实,口口相传的,更不可信。你们这些做官的,勤勉是本分。我这个看客,都不怕劳动两腿,难道你们倒是比我了年纪,走不动路么”
卫善闻言,连忙应是。当下里就命人备马往长风书院方向去。
等到了长风书院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没办法,老贤王带着钱如意,称作的马车走的慢。还有那王氏,也是走不快的。时间都花在路了。
等到了王氏指引的地方,站在大路向下头的农田里看。钱如意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抬头看向陆子峰。
陆子峰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头望了过来。但是,钱如意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那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忘了一件什么事,这个时候那件事又要跳出脑海一般。
因为人多眼杂的,陆子峰不好走过来和她说话。两人一瞥也就各自将目光转开。
如今那农田早已经被耕种了不知多少次。因为是秋后,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露着还没有来得及翻耕的谷茬。站在路边向下看,平坦坦的田地,仿佛铺着一层金灿灿的地毯。每一丛谷茬和每一丛谷茬都差不多,更别说别的了。整块地除了谷茬就没有别的标志物,更没有坟头之类的存在。就算底下埋着尸骨,又从哪里找起
那王氏也傻眼了。
她能确定,当年秋色母子就掩埋在这块地里,可是也说不出个准确地方。
老贤王看热闹不嫌麻烦,当即命人从田地中间开始,向着两边开挖。
卫善对此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这件事要是换成他自己主审,根本就不会来这里找什么尸骨,早就找个由头把王氏打发了轻省。可这不是有老贤王压着嘛。他不敢不动。
经略司手底下现在不缺人,光兵马都借来三万呢。所以,开挖的很快。不到两个时辰,二三百人就把田地给翻了一个便,可是,别说尸骨了,连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
王氏顿时急了起来:“不可能,当年我亲眼看见,秋色母子的尸体,就被掩埋在这块田地里的。”
原本开挖之前,葛世文也是捏着一把冷汗的。这件事,不管怎样,都对他的名声不利。如果挖不到,便可以断定是王氏思子心切,以至于疯癫才闹出这样一出闹剧来。再怎么说,都只是个疯妇的行径。如果挖到了什么,虽然不能直接就证明是他的继妻郑氏所为,可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种事,穿出来的话估计也不能好听了。这对他名声的影响要远比家里出了一个疯妇要大得多。
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害相衡取其轻。
因此,葛世文再三衡量,还是盼望着不要挖到什么的好。至于那对,对于他来说,就好像莫须有的秋色母子的冤屈,根本不在他考量之内。活人的事还整不明白呢,谁又有心思去想死人
葛世文看见挖到天黑也没有个结果,便向卫善进言:“是学生治家无方,致使疯妇惊扰尊师。恳请恩师宽宏大量,容学生代替那疯妇,撤诉了吧。”
卫善正不愿意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闻言正要顺水推舟。
王氏听见了,跪伏余地叫道:“大人,民妇不撤诉。”
卫善呵斥道:“你这妇人好生的唐突。本官不追究你污蔑主母之罪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斯缠”
王氏言之凿凿:“秋色母子,当真就在此地。也许是挖得还不够深,所以找不到。”
卫善大怒:“放肆,你是在怀疑本官,还是怀疑王爷老千岁”不得不说,卫善扣大帽子的本事,无师自通,用的还挺顺溜。
王氏也不是愚笨之人,早就看出这里说话最管事的其实是和钱如意站在一起的老头。她立刻就舍弃卫善,转而扑向老贤王。
但是,你想。一个普通的妇人要是能随随便便扑到王爷的面前,那王爷的那些侍卫就不用混了。因此,没等王氏扑到老贤王前头呢,就被侍卫一脚踢翻在地呵斥道:“大胆。”
王氏反跌在地,身的疼痛还是次要,心中的绝望无疑已经达到了巅峰,忽然嚎哭了出来,仰面望着苍天,高呼了一声:“老天爷……”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天无月,群星晦暗。四周都是灯笼火把。
随着王氏这一声嚎哭,四周里陡然起了一阵狂风,吹的火把下跳跃一下,猛然熄灭。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辉,在黑夜里摇晃。秋意又浓,那风很冷,激的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毛骨悚然起来。
王氏见状,翻身从地爬起,跪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对着那块田地嘶声呼叫:“秋色,你母子要是地下有灵,快些现身吧……”
那风陡然大了,带起一串唿哨,在这暗夜之中,仿佛妇人在幽幽哭泣。虽然在场的人很多,可见此情景无不暗自惊慌。
219、诈一诈
老贤王见状,怒吼一声:“都慌什么就算这世真的有鬼,你们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一个妇人么又或者,你们是知道什么的,才心虚起来”
吓得众人,一个个都屏气凝息,惊醒起来。
钱如意出来的时候没穿什么衣服,这时候真的冷。于是缩着脖子道:“王爷千岁,天都这般黑了。又冷。大伙儿都在这里耗着,也不定用。不如明天再来。”
老贤王恨那些衙役不争气,带着怒意道:“咱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又能管的了别人许多。”
卫善一听,这才回过神来。这样冷的天,黑灯瞎火的,老贤王偌大的年纪可是还和这些一样在冷风里冻着呢。他连忙让人先去长风书院暂时歇脚。一应事宜等明天天亮再说。
老贤王被安置在卫如言之前的闺房,因为整个书院顶数这里最清幽,环境最好。
因为钱如意在这里,陆子峰自然也过来住。
因为白天的时候没有找到那所谓的尸骨,陆子峰的压力也挺大。要是这件事最后定性是王氏疯癫之作。陆子峰少不得要丢些颜面。但凡像陆子峰这样的人,就没有不爱惜自己羽毛的。由卫善到葛世文,到陆子峰,师徒们,师兄弟们一脉相承的毛病。
钱如意见他这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有些矛盾。一边希望王氏讲的是假的,秋色还好好活着。另一方面又觉得王氏讲的是真的。秋色已经惨死。
陆子峰道:“我记得你之前提起过‘秋色’这个名字。”
钱如意点头:“那丫头对我的冲击很大,所以我一直记着。她原本是葛家二太太的贴身丫头。不知怎么得就和葛世文搞在了一起。那年我去葛家走亲戚,好巧不巧在三太太屋子旁边的巷子里,撞见了二人苟且的一幕。又好巧不巧,他们被二太太捉住。之后,那丫头就被二太太赶出葛家了。至于去了哪里,我是不知道的。”
陆子峰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真的只是很随意的问,并没有多想什么。
钱如意也是很随意的回答:“那个时候,是葛世文才考中秀才吧。他原配妻子还没有死,怀着身孕。”
陆子峰点头:“我记得,那个时候葛家大奶奶确实还活着。”
钱如意道:“这男人凉薄起来,当真猪狗不如。想那葛世文,白披了一张人皮。秋色因他被赶出了府,才不过几年的光景,他就忘的干干净净了。他那原配的妻子,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新死不到一年,他便迎娶了新人。”她说着轻叹一声,颇多感慨。
忽然,脑袋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升了来,只不过这次比之前更强烈一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跳跃出来。
“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一年,我赌气从葛家庄不行回村。走到之前翻地的地方,那里不知为何,落了许多的乌鸦。回村之后,我隐约记得,奶奶和我说,有个带着娃回娘家的妇人,造了狼灾了。就在距离长风书院不远的地方。”
陆子峰有些恍然:“你是说……”
钱如意点头:“能不能是当时天寒地冻,那歹人杀了秋色母子,埋得并不深,被狼又给扒出来了”
陆子峰道:“你年后去走亲戚的,那距离王氏说的时间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啊。”
钱如意道:“你傻啊。当时正是隆冬,天寒地冻的。就算是人死了,也不可能很快就坏掉。”
陆子峰道:“那要真是这样,又去哪里寻那母子的尸身”
钱如意想了想:“未必就寻不到。既然有人知道,是一对母子造了狼灾,必定是她们的尸体并没有全部被狼糟害。要不然又去哪里分辨是母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陆子峰觉得有理。
钱如意道:“去问一问那田地的主人,大约会知道那尸体的下落。”
陆子峰抚掌:“正是这样。如果那尸体是秋色母子,必然是没有苦主认领的,说不得只好由那田地的主人来择地重新安葬了。”他说到这里,便要起身去找卫善。
钱如意拉住他:“你看你师父是个想管事情的人么你要真的想把这件事查明白,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去把那母子俩的埋尸之地找出来,再去找你师父回报也就是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出力的是你,领功的是他。”
陆子峰道:“我又不在乎这个。”起身连夜去找那田地的主人了。
等到天亮,他还真的带回两个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赵丰收。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钱如意并不认识。
话说赵丰收怎么来了呢
因为那块地现在是赵丰收的,而那个老者则是那块地原来的主人。
一行人再次来到那田地边的大路。钱如意忽然就有些难受起来。当年她负气离开葛家,才知道赵丰收因为担心自己,在葛家门外守候了一个晚,冻的眉毛都是霜花。
就是这条路,他护送她回来。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他抱起了她,却把自己给吓哭了。
如今人物依旧,往事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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