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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钱如意从那中年人背后探出头去,看见那一幕轻舒了一口气。

    那中年人道:“你明知道不是那姑娘的对手,又为什么要招惹她呢”

    钱如意举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我比窦娥还冤。”

    中年人问道:“怎么讲”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本无罪,奈何谁让我穷呢”

    “世间穷人多了,怎不见个个都被人追着打”




44、不是杜撰
    钱如意语塞,叹息一声:“我倒霉呗,流年不利。”说完向着那中年人福身一礼:“谢先生救命之恩。”

    中年人半开玩笑道:“且记下便是。”

    钱如意抬头,大大方方望着那人:“也行。”

    那中年人反而一梗,紧跟着笑开:“你这丫头倒是个直爽的性子。我听你说话不像寻常人家女孩儿,敢问令尊名号怎么称呼”

    钱如意直言道:“又我舅舅在这里,是轮不到我来鸹躁的。”说完又是一礼:“大恩不言谢,告辞了。”

    那中年人道:“你就不怕出了这门,被人堵住吗”

    钱如意转头望着葛秀才,意有所指:“看见我舅舅,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葛秀才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却发作不得。实在是刚才钱如意骂王三,连他也骂进去了。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令自己保持着风度,向那中年人道:“老师见谅,孩子们不懂事,学生去去就回。”

    中年人点头:“去吧。”

    葛秀才这才招呼钱如意:“走吧,我送你一送。”

    钱如意三次向那中年人行礼道别,这才跟着葛秀才下楼。

    二人穿过那小石桥,葛秀才再也忍耐不住,沉着脸色指着钱如意道:“你往日无状也就罢了,知道那楼里的是谁,怎么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起来我的前程只怕都要毁在你这丫头手里。”

    钱如意不亢不卑站在那里,坦然自若的望着葛秀才:“舅舅,既然今天话赶话说到这里,咱们不妨细细说道、说道。

    如今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按理要比我这个粗鄙的村姑要懂道理的多。我刚刚的话难道是我自己凭空臆造的吗

    也就是这里山高皇帝远,没人细究。可将来呢

    倘若您打算再进一步呢”

    葛秀才哑口无言,头上冷汗直冒。

    钱如意接着道:“今日,要不是王三逼我,这些话就是烂在我肚子里,我也是不会说的。

    这番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到此也就罢了。”钱如意说完转身离开。

    刚走过一个拐角,斜刺里几只手伸过来将她捉住,只听王三恶狠狠道:“看你往哪里跑。”

    钱如意奋力挣扎,但是身单力薄,哪里挣扎得过

    她立刻扯起嗓子就喊:“来人呐,救命啊,王三打出人命了。”

    王三一肚子恶气正没处撒,闻言赶上前一步,举起手来就要往钱如意脸上打。

    钱如意如何甘心就此挨打,自然是能拖过一刻算一刻,情急喊道:“舅舅,快些救我。”

    王三听了,顿时浑身一个哆嗦,急忙放下手去转身向后看去。

    但是,却并不见葛秀才的身影。她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当,心中那口恶气更甚。转过头来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四下里一片静寂。

    捉住钱如意的几个丫头全都惊呆了。

    只见葛秀才阴沉着脸色站在几人面前,王三捂着半边脸颊直踉跄出去好几步。

    而钱如意好端端的站着,连根豪毛都没伤着。

    原来,就在王三发力将手挥向钱如意的时候,葛秀才快步而来,后发制人,一巴掌将王三扇到了一边。

    那一巴掌似乎用尽了葛秀才生平之力,登时把王三给拍的七荤八素,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那几个丫头更是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应。

    要知道,因为三太太得宠,她的儿女们,连带孙辈儿,外孙辈儿在这府里都高人一等。

    不见王三一个外甥女,都能在府里横着走吗可见三房这些人的嚣张程度。

    可今日,一向横行霸道的三房的人,被打了。还是被三房出的秀才老爷给打了。

    瞧那一巴掌的力道,都不用想,王三那半边脸肯定会肿的没法看。

    而且,她挨打竟然是因为那个穷鬼钱如意。

    葛秀才一巴掌拍懵钱如意,抬眼望向那几个捉住钱如意的丫头,一双狭长的眼睛里似乎能冒出寒光。

    那几个丫头顿时被吓的四肢颤颤,捉着钱如意隔壁的手,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钱如意奋力挣扎,骂道:“以下犯上的奴才,嫌命长么”她这话,就是说给葛秀才听的。

    她看的清楚,葛秀才现在这一身戾气,倒未必是因为王三,多半是因为他恼恨自己的出身。

    没办法,倘若他一生不想出仕,只做个土财主混混日子,出身什么的都无所谓。

    可但凡有顶着个脑袋的男儿,谁肯甘心老死农桑呢

    一旦入仕,那出身这个问题就马虎不得。钱如意嘴巴刻薄,可说的也是实话。

    葛秀才的妈是小老婆,就是妾。妾通买卖,本质上就是个奴才秧子。

    无论他再怎样出人投地,他都是个庶出的男子。

    虽说古往今来,数不清的子凭母贵,庶出儿子有出息的多得是。可前提是,贵及生母之前,得先尊崇嫡母。

    按照葛家目前的情况,葛秀才别说尊崇嫡母了,简直把熊氏当个奴才来看待。光是这一条,将来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他还做个毛线的官。一个大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他恐怕连这个秀才功名都保不住。

    葛秀才原来不去想这些,是没人捅破在他眼前,这会儿钱如意一针见血说出来,少不得他心里得打个转转。

    你想,一个乡下丫头都知道的道理,难道别个乡绅宦族不知道吗

    别人不说,只是因为不管人家的事。说不得人家回到家里,都笑话他葛家没有门风也不一定。

    葛秀才想的越多他越生气。他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熊氏,可是事到如今,又无可奈何。

    他这一肚子恶气正憋着,王三刚好撞枪口上,成了出气筒。

    这时,钱如意又一口一个奴才的骂。葛秀才听在耳中就似乎骂他一般。

    他见那几个丫头毫无眼色,依旧死死揪着钱如意,顿时怒喝了一声:“来人。”

    他的伴当小书童立刻跑了过来:“请大爷吩咐。”

    葛秀才指着那几个丫头,铁青着脸色:“去叫人,把这几个人事不知的东西发卖了。”

    那几个丫头当场就吓懵了,好一会儿丢开钱如意,扑到葛秀才脚下哭叫道:“大爷饶命……”

    葛秀才甩袖将那几人挥开:“倘若不是年下,你们几个目无尊上的东西就该打死。”

    “小姐……”那几个丫头转向王三求助。

    只见王三双手捧心,两眼一翻华丽丽的晕死过去……



45、被算计
    只见王三两手捧心,眼睛一翻华丽丽的晕死了过去。

    葛秀才看在眼里,面上满是厌弃和无奈,向那小书童摆了摆手。那书童见状,转身跑走了。

    只不过,片刻之后那书童就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拦了回来。那女子走到葛秀才面前,先是深深一礼,而后才开口:“大爷,大过年的,就算心中有气,好歹等客人走了,咱们关起门来,愿意怎么发作,怎么发作。如今这样急急忙忙的找牙婆来,传出去教人怎么看待我们家呢

    知道的,姐妹们玩闹,惹了钱家小姐不痛快。大爷心疼外甥女儿,要发落奴才。不知道,谁知道会胡编乱造出些什么谣言呢前些时候,连咱们家要卖外甥女儿这样的无稽之谈都能传的有鼻子有眼,更何况今天这样着急忙慌发落奴才这种事呢”

    钱如意只要不碍着她什么事,她是绝对不会去上赶着找事的。那女子要是单单的去劝葛秀才不要大过年的卖那几个丫头,原本也不关钱如意的事。可她好不该言语间拉扯上钱如意。

    因此,葛秀才还没有开口,钱如意先发声了:“敢为这位奶奶怎么称呼”她这样问也是故意的。她看得清楚,那女子虽然妇人打扮,穿戴也比葛家的丫头们看着好一些。可充其量也就是小妾通房之类的。

    那女子却是个厉害角色,闻言不吭不卑,不紧不慢冲着钱如意微微福身一礼:“表小姐玩笑了,奴婢不过是个年纪大了一些的丫头罢了。”

    钱如意也不是善茬,将身躲开:“你们葛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这不明不白的礼数,我可不敢受。”

    那女子闻言,面色微微一僵,再次福身:“回表小姐,奴婢是王家大小姐跟前的婢女。”

    “呵呵……”钱如意夸张的冷笑:“原来如此……”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故意将话说一半,转身便走。心道:玩儿嘴皮子,玩儿心眼儿是不是真当姑奶奶乡下来的就什么都不懂

    要知道,旁边的葛秀才现在就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只需要一点儿风吹草动,他就能暴跳如雷。有他在,钱如意多少帐都不愁讨回来。

    她故意将话说一半留一半,就是为了把刚刚冷静了些的葛秀才给激怒。她那两声夸张的冷笑,就是笑给葛秀才听得。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她看不起这乱七八糟的葛家,更看不起他这个庶出的舅舅。

    果然,钱如意还没有走出一丈远,就听到身后葛秀才几乎是咬着牙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放肆,混账……”

    钱如意挑挑眉毛,轻叹:“文章害人啊……”

    “何解”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钱如意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先前在下楼里看见的那个中年人,不知何时站在花园中的一簇老梅底下。看样子似乎是赏梅的样子。

    话说那中年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比起那些小鲜肉年纪明显大了不知多少,但是天庭饱满,长眉入鬓,凤目若星,配上几缕柳髯,淡然、宁静、飘逸出尘。

    此刻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衫,站在枝干虬结的老梅之下,颇有几分相得益彰的闲情雅趣。

    见钱如意闪着一双黑眸看着自己不说话,那中年人张开双臂,抬起袖子:“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钱如意摇头:“难得这般好风景,不多看两眼岂不吃亏”

    那人一怔,瞬间恍然,呵呵笑道:“小姐好生风趣。”

    钱如意道:“先生谬赞,小女子不过实话实说。”

    “你先前说,文章害人是什么意思”

    钱如意装傻:“我有说过吗”

    “有。”

    “我不记得了。”

    中年人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钱如意摇头:“不知者不罪。我觉得我还是不知道好。”

    中年人又是一愣,许久点头道:“你说的对。许某诚心请教,姑娘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那人说着,竟然十分郑重的向钱如意抱拳弓腰行了一礼。

    钱如意措手不及,都来不及躲开,下意识的伸手去将那人扶住:“先生这是要折煞于我呢。”

    那中年人站起来,双手顺势垂在身侧,一副洗耳恭听的学生模样。

    钱如意无奈又好笑:“您这又是何必呢不过是山野粗鄙村姑随口一句话罢了。我告诉您就是了。我之所以说文章害人,实则是可怜那葛秀才。你大约是没有看见他刚刚的样子,明明心中万分的憋屈,火冒三丈。憋到最后却只憋出俩词‘放肆’、‘混账’。要是换个没有读过书的莽汉,说不得早就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也不一定。

    这样做虽说不雅,可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心里痛快。总比拿捏着,自己憋屈要好受的多。”

    中年人十分认真道:“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说,做个莽汉的样子,也打了,也骂了又能怎样呢既不能改变他庶出的身份,又无法改变他目前的处境。那么,他打了、骂了又有何用呢”

    钱如意怎么就觉得他话里有话呢她狐疑的将那中年人又打量了一番:“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是么倘若他足够优秀,足够自信,又何惧什么身份、什么境况呢”

    “可你也看到了,他并非一个足够优秀,足够自信的人。”

    “在你心里,优秀的标准是什么呢自信的标准又是什么呢万众瞩目,挥斥方遒反之难道就要遗世独立,自叹自艾”

    “我……”那中年人正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身上来了”

    “有吗”钱如意道:“算了、算了,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就此别过。”她说完抬脚就走。

    那中年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姑娘还没有赐教,倘若葛秀才不够优秀,不够自信,该怎么办”

    钱如意转头:“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做事,很难吗”

    中年人目色一沉。

    钱如意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开,抬脚走了。

    冬日天短,钱如意被王三这一追,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眼瞅着日头西坠,不过三两刻工夫天就黑了下来。

    钱如意心中焦急,一溜儿小跑回到熊氏的院子里。但是,下一刻就傻眼了。原来钱五郎和葛六女吃过中饭,早就回元宝村去了。他们似乎将钱如意给忘记了一般。

    钱如意无比的失落,她这分明是被亲生父母联手给算计了。倘若她留在这里,等着她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她鼓起勇气跑到葛家侧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侧门上两盏灯笼撒下的有限光亮以外,其余极目之处,一片漆黑。寒风穿过街巷,带起一串哨音,仿佛年节里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的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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