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因此,春桃来到周家,心里还纳闷了好几天。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如今的周家,只剩下七夫人玛莎带着一个幼子,就是之前钱如意在大门口看见的那个孩子。再有的便是当年被大夫人留在京中看守家宅的几个粗使的仆役,由一对老夫妻总管着。
玛莎身边两个贴身使唤的丫头,和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一个是玛莎的奶妈,一个是已经死了的苏玛的奶妈。连同那两个丫头,主仆都是乌斯人。
大业和关外交恶将近五十年,大业人本能的排斥外族。别说玛莎这一行人在京城怎么被人排挤了,就算是在这宅子里头,周夫人之前留下的那些人也都是不服气她的。
这般情景看来,玛莎要求宫廷的照拂,也并非完全出自报复钱如意的念头。
事实上,她除了之前穿着一身红衣,将红鸾吓疯了之外,真的并没有怎么刁难钱如意。反而是周夫人之前留下看守家宅的那些人,对钱如意百般的刁难。
这也难怪,能被留下来看守宅院的人,无不都是周夫人的心腹。他们倒是并不清楚钱如意和周家的过节,只是朝廷如今囚禁了周正,却又派个人来,明面上说是照拂,私底下难免被人猜忌是来监督的。
那些人这些年守着偌大的宅院,又无人管束,自在惯了的。之前来个胡女,他们自然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来个宫妃,少不得做样子都要做一做的。偏偏那人被放纵的久了,就连做样子都觉得委屈,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偏偏钱如意天生就不是那种能隐忍的主。
因此,她来到周家三天,就和那府上的旧人干了一架。
论起因其实微不足道。钱如意在饭菜里吃到了沙尘。她其实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抓到点儿把柄就会闹一场那种。但是,她既然奉
旨来的,就算不看皇后的面子,不看玛莎献出跗骨之香救治卫勇亮的事,就为了自己心中对周正的愧疚,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的妻儿拨乱反正。
所以,钱如意是知道自己小题大做的。但她就要这么干。
她当即就把饭菜摔在了送饭人的脸上。
话说,当时摔完,她自己也挺吃惊的。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做出这样狠戾的事情的。要知道,碗碟砸在人脑袋上,是会流血的。
看着那送饭的婆子,头上饭菜油汤混杂着鲜血往下流,钱如意发自心底的替她疼。不过没办法,谁让她赶上了呢。只好当作被杀那只鸡,来警一警猴儿。
那婆子当即就被摔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儿。将那些个正愁没机会来对付钱如意的人,尽数给招了来。
当然了,把玛莎也招了来。
钱如意是从宫里来的,这就是她的保护伞。她可不信这些个奴才们真的有那样的忠心,为了替周正出气,敢不顾性命,真的打杀她。因此,那些人的气焰嚣张,钱如意的气焰更胜。让春桃去报官,来收拾这些刁奴。
春桃十分的听话,真个拿了钱如意一早写好的状子就闯了出去。
才一出门就遇见了由检司的人马巡逻。春桃举着状子就冲了过去。那些个追着她出来,想要阻止他的奴才们,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
由检司是卫元章的部属。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内廷,所以他反应非常快。几乎是钱如意的状纸前一刻到了他手里,下一刻他就发兵过来,将周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那些刁奴一个个绳之以法。
玛莎虽然是胡女,但是十分的聪明。要不然也不可能周正那么多的妾室都离散尽了,独独剩下她来。她趁机便将搜集的那些刁奴的贪墨家财的罪证都拿了出来。
这件奴大欺主的恶事,顿时就轰动了朝野内外。
至于这件事检举出来的由头,外人是无从得知。总之这是周家的事,拨乱反正的功劳都是周家当家娘子的功劳罢了。至于钱如意这个小宫妃。一则牵扯内廷,外人讳莫如深。二则,她的出发点就是寻个由头将那些刁奴收拾掉。只要除掉恶奴,周正的妻儿便都安全了。从她内心将,也可以稍恕对周正的愧疚之意。
不得不说,钱如意不管走到那里,都是个搞事情的主。这样一个人,心愿竟然是平平淡淡的做个普通人。也难怪她这半生全都不如意了。说好听了,这叫她的能力,说不好听,她简直天生就是个搅屎棍啊。
小时候在元宝村,天天搅和的对门吵架。大一些了,只要她出现,必然搅闹的她外公家里鸡犬不宁。再后来嫁人了,怂恿陆子峰宫门卖甲。周玉郎将她掳走,她反手就扔出美人计,离间周家父子,致使父子反目成仇。
好不容易周正决定痛定思痛,断臂求存……不对,是断掉钱如意求存,钱如意在他的庆功宴上,当着他的部下和乡绅耆老的面,纵身一跳,让他名声扫地。
如今对付几个刁奴,那对于钱如意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别说那刁奴确实有对她的轻慢之心,就算没有。钱如意要收拾他们的时候,也能轻易找出由头来。
收拾了那些刁奴之后,钱如意静夜沉思,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坏的。
“谁呀?”春桃走去开门。只见夜色之下,那个叫做周唯心的孩子站在门外。看见春桃,老成的指了指旁边侍女提着的篮子道:
“这里头是后院儿摘的杏子。我娘让我拿来送给才人娘娘吃的。我娘说,功是功,过是过。你虽然是我的仇人,可也帮助了我们。我们应该恨你,也应该感谢你。”
春桃完全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笑道:“难为你这样小的人儿,竟然能将这样拗口的话给说明白了。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儿。替我们谢谢你娘啊。”说着,接过那篮子杏儿。
周唯心仰着小脸儿,气鼓鼓的更正:“我不是孩子,我是男人。周家的男人。”
春桃顿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知道啊。你长大了当然是男人,可是你现在还小嘛。只能说是男孩儿。小男孩儿。”
“你……”周唯心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瞪着一双大眼睛,却苦于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怼春桃。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而后颇有气势的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但是他年幼腿短,走得急了,一不小心踩住根树枝,扑通摔了个狗啃泥。要是平常孩子,定然当场哇的就哭了。周唯心显然也想哭的,可是他忍住了,想过蜗牛一样在地上拱着往起爬。旁边那侍女只是看着,并不伸手搀扶。
春桃见状,连忙放下篮子,跑过去将周唯心扶起来。
下一刻,周唯心忽然投入她的怀抱之中,默默的,紧紧地抱住了她。他小小的身躯里所有伪装出来的倔犟,似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这样一个孩子,着实的令人心痛的很。
“我能来找你玩儿吗?”周唯心含糊的问了一声:“不要告诉别人。”
春桃没心没肺道:“你不是说我是坏人么?”
周唯心顿时便又生气了,只是这次有些黯然。小小的一个孩子,在普通孩子还分不清盐咸醋酸的时候,春桃竟然在他的小脸上看见了黯然。这是怎样严苛的教导,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啊。
周唯心推开春桃,更确切的是他借自己推春桃的反弹力,从春桃怀中出来,转身一言不发的便走。
春桃顿时便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十分的残忍,这孩子虽然小,但是不难看得出,他内心其实十分的骄傲。能说出刚刚请求的话,一定是内心十分的渴望了。
春桃望着他小小的背影,高喊了一声:“行。”
那孩子转身看了她一样,没有回话,接着带着那个侍女,迈着有板有眼的步伐,渐渐走近黑暗里去了。
春桃回到屋里,将那篮子杏儿随手放在桌上:“那个七夫人到底是个胡女,和咱们大业人养育孩子的方式都不一样。周小公子才多大啊,竟然都被她教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钱如意每每听到周唯心,便觉得内心无法抑制的柔软,她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春桃将篮子里的杏儿捡出来几个:“主子,您知道刚刚周小公子悄悄的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想来找我玩儿。还要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
钱如意再次感叹:“可怜的孩子。”却也无可奈何。那是别人的孩子啊,怎么教她无从置喙。
春桃拿着捡出来的几颗杏子,问道:“您要不要吃?”
钱如意摇头。她的身体虽然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可以前养成的习惯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于饮食上十分的自律节制。
春桃便自己拿去洗了,坐在椅子里吃:“这杏子都熟透了呢,一点儿都不酸。那天我无意见看到,这府里的一个院子里,种了好几颗的杏树,满枝桠都是黄灿灿的杏子。心里还盘算着,等空了去摘几颗吃。谁知七夫人便送来了。”
说完,顿了一会儿又惋惜:“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这样新鲜的好东西是轮不着我们做奴才的吃的。如今这周府里头,那样多的杏子,可惜没几个人,恐怕吃不完要糟蹋了。怪可惜。要是小福气在这儿就好了,他也一定很喜欢的。他吃了,还能少浪费几颗。”
钱如意不由想起自己年前种的油菜:“那会儿还说等着春天看油菜花,如今杏子都熟了,也不知那油菜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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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你都已经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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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津津有味吃杏子的春桃,闻言神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哪里还有什么油菜。油菜都让三皇子支使人给拔了。亮亮因此才和三皇子打了起来。”
钱如意这才知道卫勇亮为什么忽然和三皇子打架。她惊讶道:“三皇子为什么要拔了那油菜?”
春桃道:“那谁知道。奴婢听人说,因为皇上开垦御天的事,三皇子的外公,就是一头跌死在宫门外的那个。都说他是被皇上气死的。又说皇上忽然要开垦御天,是受了宫中妇人的蛊惑。
也不知道怎么得,三皇子就将那帐记在了咱们头上。因此才要带人将那油菜拔了。
亮亮和小丘每天都要去看看那油菜的,因此遇上就打了起来。”
说起这个,钱如意又才想起三皇子来。当时她光顾着担心卫勇亮了,根本就没心思去考虑其他的:“那三皇子如今怎么样了?”
春桃道:“皇上念他母妃不易,不忍心重罚于他,派他去经办开垦御田的事情了。让他三年之内,无比开垦出一千亩良田。而且不许侵占百姓一分一毫的田地。必须是垦荒得来的才行。”
如今卫勇亮好了,钱如意心里便也不怎么记恨三皇子。乐得将那件事当成单纯的孩子不懂事打闹。所以,当她听到,胡大郎要三皇子三年开垦出一千亩良田的时候,顿时便有些同情那小子了。
说起来,三皇子也就十六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这个时候,十六七岁都能娶媳妇了。可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让他去垦荒。还三年一千亩,这显然已经是十分重的惩罚了好不好。
不过,钱如意对此还是想给胡大郎鼓鼓掌。三皇子那样的鲁莽狠辣的小儿,确实应该教训。若不然,等他长大了那还得了。肯定是个草菅人命的权贵。还是一早开荒种地去吧。没有比开荒种地更能磨练人的了。
春桃八卦完三皇子,转而又开始惋惜那一篮子的杏儿。要知道这种时新的水果是没有办法长久保存的。周夫人之前显然是个十分会过日子的人。周府花草不多,但是果木随处可见。如今周家只剩下玛莎那边主仆几个,钱如意这边主仆两个。外加灶下新雇佣来的厨娘和伙夫。门口新雇来看大门的。
偌大的府邸,将人头扒拉扒拉,拢共也就十来个人。这些等这些果木成熟的时候,真的是吃不完的。
春桃先是替杏子惋惜,接着又替小福气惋惜,这样好的杏子,小福气在宫里却吃不到。
钱如意心头一动:“不如咱们来做果脯吧。”
“怎么做?”
钱如意道:“你傻啊,咱们是不会,可咱们难道不能去找个会的人来教咱们么?”
春桃一拍双掌:“好办法。等果脯做出来,还可以拿些给小福气吃。”
两人在这府里其实是没什么事情的。平常玛莎也不来打扰她们。她们也不去玛莎那边。所以,两个人有大把的时间折腾。在这里,又没有宫里那些繁琐的规矩,两人进出门十分的便宜。
第二天钱如意就和春桃一起,换了老百姓日常的衣服,去寻那会制作果脯的人了。
现在的京城,热闹繁华已经不是昔日可以比拟得了。就算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内城,也时有推车,挑担的小贩穿梭叫卖。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都新鲜的不行。春桃是自幼进宫,都没机会出门。钱如意是以前穷,不好出门。所以,两人转了多半天,只顾着各种新鲜了,完全把自己要出去找果脯师傅的事情给忘记了。
尤其是春桃,一路上不知道买了多少小玩意儿。直到她怀里抱不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都干了什么。两人就此铩羽而归。
不过,对自由的渴望,没有接触过得不知道,一旦接触过那自由的空气,是个人都按捺不住。在春桃一再的怂恿下,第三天两人再次上街了。不过这次两人已经不满足在内城游逛了,而是去了外城。
钱如意第一次自己雇车,到外城去。
外城比内城可要繁华的多。
其实,两人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信马由缰,走到哪里算那里。
外城人多,两人怕走散了,紧紧地手拉着手。正逛着,忽听有人喊:“师父……”
春桃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隔着好几个人开外,有个年轻人正跳着脚向这边挥手。春桃也没当回事,还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有人回应那年轻人。因此便拉着钱如意,接着看两边货摊上的东西。
“师父。”那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春桃吓了一跳。她正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一转头,只见刚才看见的那个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钱如意面前。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望着钱如意纳头就拜:“徒儿金德篆,给师父磕头。”
当街行大礼的可是不多,顿时众人便都纷纷的闪了开去。要知道无缘无故受人大礼是要折寿的。因此,大家能避开的都避开了。
钱如意原本也并没有将那声‘师父’放心心上,春桃还循声望了两眼,她连头都没有回。直到有人忽然跪倒在自己面前,她反应过来,那声‘师父’原来是在喊自己。
她低头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那是一个其貌不扬,混进人群里很难分辨的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人。钱如意自忖记忆力非常的好,可是足足看了那人半刻钟,也硬是被认出那是谁来。
那年轻人仰头热切的望着钱如意:“师父,我是金德篆啊。我兄弟叫金德禄,您当年给取得名字。”
“你是金德篆?”别说钱如意认不出来,就算听到那年轻人自报性命,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当年她一时兴起,将金德篆弟兄赎出来,教他们说书的时候,那兄弟两个还都只十来岁。因为穷苦,小小年纪便十分的老成。用春桃的话来说,就是像个小老头儿。
如今几年过去了,这娃不但身量长高了,似乎也年纪也长年轻了。虽然相貌依旧扑通,可是容光焕发,是个春风得意年轻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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