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马来福
嘉靖在京城折腾的同时,朱载垕也给胡宗宪去了信。两人一直私下里有联系,对于东南的动向,朱载垕了解极多。
如今徐海已死,东南安定下来,朱载垕便有了新的想法。
松江地区一直以来,便是以松江布而出名。当地的纺织业十分发达,即使倭寇时常来袭扰,也依旧没断了松江布的生产。
他给南京的张元功写信,让他派人去长江下游的黄浦江口,建立纺织作坊。
说是纺织作坊,其实就是纺织场,规模可比作坊要大的多。
松江最大的作坊,上万张织机也是有的,但是效率却绝对不上朱载垕派人所制造的水力织机。
而朱载垕所选地点,便是后世的上海所在地。
长江由此入海,也代表着,沿江各省的物产都可沿江水运到此。别人没有足够的船队,但并不代表朱载垕没有。
张元功收到朱载垕的信不敢怠慢,不数日便带人去了黄浦江口。按朱载垕的意思,在这里的一个名叫上海的小镇旁边,开始建造纺织工场。
朝中赵文华被任命为工部尚书之后,对于严嵩更是俯首帖耳。而严嵩则是媚上之人,只要是嘉靖所要求的,他便会无条件支持。因此,嘉靖在这个时候更是大建宫观道院。
从勋贵和宗室身上节省下来的银子,都被他用在了这上面。
流水一样的花银子盖宫观,则方便了赵文华从中克扣。虽然嘉靖花的银子足够多,却总是不见工程进度增长多少。而赵文华此人一向刁钻难缠,总是向嘉靖哭穷要银子。甚至曾言,陛下出钱所建的宫观,还不如一些退休官员所捐钱建的。
赵文华本意是说,陛下给的银子不够。但这下子可是捅了嘉靖的肺管子,让嘉靖心中窝火不已。但他并不是生赵文华的气,而是生这官员们的气。士绅一体纳税之事,又被他惦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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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陛下是缺钱了
自上次减了宗室和勋贵们的俸禄,大明的岁入便节省许多。
而宗室和勋贵们,还要缴纳承担赋税。可以想象,这两伙人对于文官士绅是有多痛恨。所谓断人财路便如杀人父母,何况是如此巨大的利益,简直是数倍的杀父杀母之仇。
这两伙人,也没少在嘉靖的耳边嘀咕,而且时常告些朝中官员的小状。一次两次自然没什么效果,但是时间长了,便逐渐在嘉靖的心中形成一种印象。士绅们自己的屁股本就不干净,再加上得罪了勋贵与宗室,其中的矛盾总要暴发。
而赵文华无意间的一句话,便打开了嘉靖心里的开关。
这一年刚刚外察过,吏部尚书李默因为得罪了严嵩与赵文华,而被赵文华诬告去职下了诏狱。没过几天,李默这位重臣,就在诏狱之中病饿而死。而吏部尚书之职,则换上了原来的工部尚书吴鹏。
吴鹏此人就是严嵩的狗腿子,凡是严嵩的话,必定言听计从。
嘉靖如今要拿天下的士绅开刀,也不敢冒然行事。他要先通过其他途径,挑起一个由头。
帝王之术嘉靖早就学到了手,对于驭下的权衡早就有过计较。自上次逼迫宗室和勋贵减俸,宗室们的话还时常在嘉靖耳边响起。国朝优待士绅,可是士绅如今也算是大明的蠹虫之一,正在蚕食大明的根基。
嘉靖对于士绅们是暗恨不已,但他却也不想想,他自己求仙问道挥霍无度。整个大明节省下来的银子,也被他给折腾光了。虽然还有裕成商号在分红,但是宗室之中有不少人被安排进入了裕成商号,赚钱的能力也大不如前。
嘉靖三十五年刚刚外察,地方官员基本察过。
转过年来到了嘉靖三十六年,嘉靖便命吏部尚书吴鹏主持京查。
外察京察向来都是大明官员考核的大事,事关脑袋上的乌纱是被拿掉还是高升一步。
朝中众臣都知道,吴鹏是严嵩的门下走狗。清流们对于严嵩早就恨之入骨,现在看到又是严嵩的狗腿子主持京察,大家自然非议甚众。
大臣们凡是与严嵩父子交情不近的人人自危,京察一起必定会丢官罢职。
因此,有给事中和御使上书弹劾吴鹏媚于严嵩,为其子徇私舞弊。
只是弹劾的奏折虽然送了上去,但是嘉靖却并不理会,而且留中不发使众臣不明其意。
吴鹏依旧主持京察之事,这可让严氏父子喜出往外。这下可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就不给好果子吃。
在京察之前,嘉靖特意召见吴鹏。养心殿上只留下黄锦伺候,余者不得在场。
“吴卿,此次京察实为国之大事。若说科举是抡才大典,那京察便是朝廷的飞升之举。称职者留,不称职者下。吴卿的责任重大,且莫令朕失望。”嘉靖看着下面的吴鹏道。
“陛下宵衣旰食心忧国事,令老臣心中惭愧。”吴鹏先送上一记轻轻的马屁,接着道“京察之事,臣不敢擅专。必会察有实据不妄不纵,还陛下一个清清白白的朝堂。”
嘉靖点点头,面色平静的道“吴卿能如此做是最好,但绝不可手软。凡是有贪墨之事的官员,务必查实记录。要知道,太祖之时,贪墨六十两银子便会被剥皮揎草。后因太过酷烈,此刑辄止。而今已近二百年,只怕这些官吏都忘了当初的惨痛啊。”
“陛下,剥皮揎草之刑确实惨烈。若是为此重开酷刑,恐会为天下诟病。”吴鹏吓了一跳,急忙劝说道“若是陛下此次京察以治贪为主,臣可会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都督,一同主持京察之事。”
吴鹏看出来嘉靖要在京察之事上做文章,便主动提出让陆炳一同参与。这样也好分担压力,让大家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如果只是他自己主持的话,他能保证将来自己死的很难看。
很快陆炳便被召入养心殿,面对嘉靖与吴鹏,他多少心中有些猜测。
“陆卿,此次京察由你与吴卿两人一同主持。”嘉靖看向陆炳,淡然道“吴卿掌吏部你掌锦衣卫,两方正好合作,务必将此次京察做好。有贪渎之人,必绳之以法,搜集证据以为铁案。”
陆炳心道果然,但嘴里却道“陛下有所吩咐,陆炳敢不鞠躬尽瘁。定不让一人冤枉,也不让一人逍遥法外。”
嘉靖对两人点点头道“你们两人合作,若有分歧可入宫来问。万万不可心生龃龉,因隙废公。”
“臣等不敢。”陆炳与吴鹏急忙躬身行礼道。
嘉靖点了点头,对两人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拟个章程递上来吧。”
宫中如此行事异于往常,立时就引起了朝中众臣的猜疑。嘉靖向来不是个勤政的皇帝,现在实然这么做,让大家都摸不到头脑。
吴鹏当晚就到了严嵩的府上,将在嘉靖面的奏对一字不差的告之。
严嵩与严世藩父子两人都在场,听到此事的反应各不相同。
与严世藩的狂喜不同,严嵩则皱着眉头有些不得其解。
“默泉,你觉得陛下如此去做,是为了什么”严嵩口中的默泉,便是吴鹏的表字。
“阁老下问,下官受宠若惊。”吴鹏急忙拱手道“我以为,陛下这么做,是想借着最近天下平静来整顿朝堂。陛下虽非进取之君,但也并不糊涂。想必要趁此时来平衡朝局,敲打天下官员以施恩威。”
严世藩笑道“爹,陛下有此心,岂不是正合我等之意。有默泉主持京察,这天下官员升迁罢黜,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严嵩摇摇头道“只怕没有如此简单,我看陛下近来花费剧增,前些时日,更是因为户部没有及时贡献龙涎香,而将方钝好一顿数落。只怕,陛下是缺钱了啊。”
吴鹏与严世藩两人都是一愣,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一块。
“这两年朝廷的收入,可是比以往增加许多。裕王将裕成商号的份子献与陛下,每月都有至少十几万两的分红。除此之外,勋贵与宗室不但交税还要减俸。只这些节省下来的银子,一年也有数百万两之多。陛下他……”吴鹏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
吴鹏自己也想到,近两年来嘉靖大兴土木,还有对那些道士动辄千两的赏赐,花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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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秘闻
不说嘉靖大举土木,只他每次斋醮,光赤金就要数千两之多。
赤金可是纯金,如此一次便用掉数万两银子,这还是不将其余的费用计算在内。
如此不知节俭的折腾,即使嘉靖拥有世上最富有的国家,也供不起他这么挥霍。
严嵩对着吴鹏一笑,“你也想到了陛下是看了这些贪官的私产。”
吴鹏听到严嵩的话,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如此做,倒也无可指摘。”严世藩嘿嘿一笑道“我等正可与陛下各取所需,陛下要银子,我们便拿官位。有了官位,将来还怕没有银子吗。”
“你啊,还是幼稚。”严嵩摇摇头道“大明官员的俸禄几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只靠着那几个俸禄过活,哪里还有官场的体面可言只怕一府之主,也只能勉强糊口,连衣服都要打补丁才是。既然无官不贪,那还不是陛下想治谁就治谁如此以来,必定天下官员都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大家就是陛下养肥的猪,想杀哪一头吃肉,便可杀了吃肉。”
严世藩不以为意道“陛下的心思都在爹的掌握之中,从来不曾违逆陛下,他还要借重爹来做事,定不会查咱家的。既然人人自危,那也是由吴尚书来定人选。”
吴鹏这时才皱眉道“不只是我,凡是有人闻风奏报即可察查。我能察的只是官面之事,在民间陛下是交给陆炳的锦衣卫来察找证据的。要想隐瞒不报,难啊。”
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所有的官员都有被察查的可能。只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便会被京察做成铁案奏报于嘉靖面前。
“陆都督从不管朝中之事,他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若是他那里不松口,怕是许多人都保不住。”严嵩有些发愁。
凡是投靠自己的,哪一个不是送过重礼的既然能给自己送上重礼,便不会是什么清官。严嵩对此再清楚不过,想都不用想,自己提拔上来的全是贪官。
吴鹏咬咬牙道“此次京察事关重大,不能被一个陆炳难住,不如拉上景王。”
严世藩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以替景王党在朝中布局为名,让陆炳有所顾忌!”
“不错、不错!”严嵩也点点头,对于吴鹏的提议非常认可,“若是让景王先与陆炳打个招呼,到时默泉在京察之时就好做的多。裕王体弱多病,如今还在他自己的皇庄之内养病。陛下子嗣之中,就只有景王这一个年长之子合适继位。陆炳要想得个善终,便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此事就这么定下,默泉还是要你多辛苦些了。”
“都是为了大明天下的安定,默泉苦些累些又有什么打紧。”吴鹏笑道。
事情定下,吴鹏又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严嵩书房这中,便只有严氏父子两人。
“希望陆炳此人不要犯糊涂,否则事情便有的折腾。”严嵩在吴鹏面前没说,但是在儿子严世藩面前却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心。
“爹,这陆炳又不疯不傻。他要的只是富贵而已,可犯不上得罪景王。陛下能保他一时,但保不了他一世。如今给他搭上景王这根线,他感激都来不及。”严世藩不屑道。
严嵩最是看不得严世藩的轻浮模样,当即斥责道“你这孽障,在朝为官难道就不能谨慎一些你爹我一生谨慎,才有今天位极人臣的功业。若是象你这般粗心大意理所当然,早就连骨头都化成了灰。”
“哼!不就是一个陆炳而已。”严世藩四十好几的人,被老爹训斥颇为没面子,立刻反唇相讥道“他靠什么才投机做的锦衣卫都督,不就是从火场救了陛下一命吗。若是他是有预谋的,那便是欺君的死罪!”
“你说什么!”严嵩大惊失色,对于儿子的话简直不敢相信,“你在外面,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此事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都是儿子自己想的。”严世藩提起此事来,便十分得意,“我曾听人说,当年陛下南巡之时,道士邵元节生病,便推荐陶仲文代之随驾。将到卫辉之时,有旋风绕驾。陛下问他,此何祥也陶仲文对答说,主火。当晚四更果然行宫大火,宫人死伤甚众。就是陆炳推倒大门,将陛下背出火场,才立下如此救驾之功。爹,你是当朝首辅。儿子如此说,你可明白其中关节”
严嵩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陶仲文与陆炳勾结。在行宫放火,将陛下置于险境,而后又出手相救。这样一来,陶仲文言则必中,而陆炳则立下救驾之功。两个人合谋,将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陆炳乃是陛下乳母之子,陛下待之如兄弟,他为何要如此去做。”
“爹猜的不错,儿子想说的就是两人合谋。”严世藩点头道“至于陆炳为何如此,当然是因宠升官。他当时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个锦衣卫千户。虽然陛下提拔的也不慢,但他想坐上锦衣卫都督的宝座,也不知要熬多少年。他只要找陶仲文相商,便没有不成的。陆炳想固宠升官,而陶仲文又何尝不想被陛下奉为上宾。关键是陛下在火场之中随行官员竟不知陛下所在,亦无人相救,而且还被大门关在屋内,这才是最可疑的。”
“行宫大火的整件事中,只有陆炳才能做到在行宫放火,而且大火一起,即不可收拾。只有他,才能隔绝陛下内外,使人不知所在。也只有他,才能在陛下居所大门上做手脚。”
严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为了解除自己内心的波动,伸手取茶碗,却将茶水都洒了。
“他、他们竟敢如此去做,难道就不怕泄漏消息灭门九族吗!”如此秘闻,是真的将严嵩震撼到。
严世藩嗤声道“反正陆炳也没想将陛下害死,只不过是做场戏罢了。陛下若是驾崩,对他不但没有半点好处,只怕还是件坏事。”
“人心险恶啊。”严嵩感叹一声,却也没再指责陆炳,“虽然并无实证,但只凭这一个猜测,便足可要陆炳的命了。此事要密而不宣,你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吧。”
“万万不敢对外人讲。”严世藩笑道“只等有用之时,再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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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吴鹏所请
严嵩即使身为大明首辅,也是不赶乱说这等宫闱秘事。
虽知儿子严世藩的猜测不离十,但也要顾忌陛下的态度。此事若是闹将起来,陆炳和陶仲文固然没有好下场,但他们父子也一样没好果子吃。嘉靖如是丢了脸面,他当然是要知情者都死了才好,还留着过年吗。
“若是那陆炳识相最好,此事便要烂在肚子里,也不可说与人知。”严嵩叮嘱道。
“儿子省得。”严世藩也不是愣头青,立时点头应下。
吏部尚书吴鹏,次日被严世藩约到一所茶楼。他一进门,便看到厅中所坐的不只严世藩,还有一位年轻人,正是景王殿下。
吴鹏急忙对着景王躬身道“殿下相召,吴鹏惶恐。”
“吴老尚书不必如此客气,咱们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景王起身相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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