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马来福
“默泉,昨日你我商定之事,我已告知殿下。今日约你,便是要详细的商议一番。”严世藩见吴鹏落座,便接过话头道。
吴鹏点点头,“陛下命我主持京察之事,还派了陆都督一起,显是对于朝中许多人不满。尤其点出,贪墨之人最是要察查罢黜的。即是要为朝廷引入清流,使得大明朝堂皆为廉直之臣。此时对于殿下正是时机,可选忠直臣属推荐于老臣。老臣必助殿下绵薄之力,使之免受察查之苦。”
景王看向吴鹏道“吴老尚书,你觉得我三哥裕王如何,为何不曾想助他一臂之力。”
对于吴鹏,景王还是有一点戒心的。因此才会发出此问,以解心中之惑。
“殿下问的好。”吴鹏微微一笑道“与裕王相比,殿下年纪只是略幼三月,却不被朝中迂腐之臣所看好。尔等口口声声循依祖制,岂不知道,此为选长不选贤,于朝廷于大明并无半分好处。殿下奉陛下之命,曾查女真火器之事,亦曾督造辽东海船事宜。今执掌裕成商号,更是为陛下充盈内帑,多有建树。话说回来,我大明之君上,亦须身体无恙聪明强壮,才好诞下许多皇子以固国本。据老臣所知,裕王已在城外皇庄养病两年之久,亦未曾有所改善。与殿下相比,裕王皆有不如。未来太子之位,非景王殿下莫属矣。”
一番话说的景王大笑,这个吴老头很是知情识趣,让他十分开心。
顺手摘下腰间的一块蟠龙玉佩,交到了吴鹏的手中道“吴老尚书尽为老成谋国之言,此玉佩便送于老尚书,若有事便可持此佩入我府中。”
吴鹏也没客气,笑着收下,“如此倒多谢殿下慷慨。”
严世藩嘿嘿一笑道“殿下将来登上大位,想必会更加慷慨。殿下既无疑问,我等便商定一下人选……”
三个人在茶楼之中,便将这次京察所要略过的人选列出,严察谁放过谁威胁谁,都被列成了名单。最后由吴鹏带走,依此办理。
京察之下,官员一般都分为三等。最好的是优秀,其次为合格,最差的就是不合格。
有陆炳的锦衣卫在,自然没有查不到的事情,也几乎没有拿不到的证据。
陆炳看着眼前的一大堆文书,脑袋都大了数圈。他虽然善于逢迎嘉靖皇帝,但是却真不是个能坐下来看案卷的人。只是找了个秀才,将紧要的挑出来,一一读给他听。
对于陆炳在京察之时的行为,吴鹏都看在眼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私下请陆炳赴宴。
此时京察之事已经进行了一半,再过一些日子,便要具结上奏。
吴鹏之所以这个时候才约请陆炳,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对于陆炳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了解。要先观察一番,才好与之打交道。
在经过观察之后,结合以往陆炳所为。吴鹏心中便有了一个大概印象,陆炳此人好财货,构陷富人抄没其家的事情没少干。却又不敢得罪士大夫,常常嘉靖下入诏狱之臣善待之。最后吴鹏得出结论,陆炳此人聪明狡猾,做事全看利益且不愿冒风险。
陆炳到了吴鹏的府中,两人落坐。
“不知默泉兄相召在下有何见教”陆炳虽然是嘉靖面前的红人,但依旧很是谨慎。
“见教可不敢当。”吴鹏急忙摆手道“在下与都督被陛下委以京察重任,不敢有所差迟。此次请陆都督前来,亦是为此事而烦恼。”
陆炳点点头道“想必默泉兄想保全一些人,只要所猛之事不大,便尽可列出单子来,陆某必不让默泉兄失望。”
对方如此好说话,吴鹏却是不信。弄不好回头就告之于陛下,将老子给卖了。
吴鹏点点头道“都督料事如神,我虽是求情,却不是为在下故旧私交。”
“哦,默泉兄如此说,却让我十分费解。”陆炳面无表情的道。
对方如此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吴鹏却也不以为意。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陆炳的性格早就了然。陆炳虽然聪明,可吴鹏也是金榜题过名的老狐狸,早已看透。
吴鹏也不急着说,只是劝酒布菜。
之后,才对陆炳道“都督是陛下身边人,我若与都督说了,怕会被都督传入陛下耳中,为陛下所不喜。”
陆炳有些不耐烦,对吴鹏道“默泉兄有事只管说,何必如此遮遮掩掩。若是有犯忌之事,也不必告之于我。”
“在下这里有一份名单。”吴鹏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递过去一张纸,“此名单之人,皆为属意景王为太子之人。都督可斟酌一番,保下这些人是否可犯忌。”
听到吴鹏的话,陆炳就是一皱眉,“为何告之于我,难道默泉兄不怕我将此名单交于陛下手中!”
“都督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如此些年,想必比我要明白的多。”吴鹏有恃无恐道“在裕王与景王两位皇子之中,陛下更看好谁。都督自己心中,想必也有所判断。在下只知道,裕王体弱多病,如今还在皇庄养病不出,恐有故太子之厄。而景王却为陛下操持裕成商号,时有进献。我等做臣子,对皇家之事唯恐避之及,然而身不由己。此事是应是拒,皆由都督作主。”
“故太子之厄……”陆炳摇摇头道“此为陛下之憾事,我等做臣子的还是不要议论的好。这名单我且收起,当会酌情办理。”
陆炳一点就透,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应下了吴鹏所请。
。
第181章 张居正
吴鹏大喜,对着陆炳举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陆炳自然也不会拒绝,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京察进行的轰轰烈烈,京中为官者,多半都有些被人诟病之处。没有谁是道德标杆,只要肯下功夫察,必定有污点。
因此,这卷宗之中许多原先支持祖制,属意立朱载垕为太子的大臣都不合格。相反的,凡是投靠了严嵩父子,或是支持景王的官员,都属于优秀合格这两类。
还有一批并无明显的倾向,但是花费重金向严嵩父子行贿的,也被评为合格。
陆炳在此次京察当中,只是充当了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监督者。
在严嵩父子的授意之下,数十名家中富有的官员,被特意在卷宗中打上了贪官的污名送到嘉靖的案头。
对于这一次京察,嘉靖所关心的,并不是官员清廉与否。他所看重的,是贪官贪了多少,家中资财多少。除了一些犯官被罢黜之外,被定为贪渎之罪的犯官全部抄没家产。其余被定为不合格的官员,便都予以贬官半级,或是调于闲散之职。
此次京察的结果一出,天下震动。许多人已经从中看出来,景王一党声势大涨。
高拱身为裕王的老师,反倒并没受到波及。京察毕竟能太过,若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那才会有大问题。
而内阁之中支持朱载垕的吕本,身为辅臣也没有事。
但朝中能为朱载垕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两人了。其余支持裕王,且稍微有些分量的官员,便都被清洗一空。只有那些品级不高官职也不重要的小官之中,还有相当部分人是支持朱载垕的。
高拱为此特意来到皇庄找朱载垕,为他出谋划策。
朱载垕将高拱请进书房,高拱便看着田义,示意对方回避。
田义看向朱载垕意为请示,他点点头并没阻止。高拱如此小心,必定有他认为极其重要之事要与朱载垕商议。他又是朱载垕的老师,因此并没拂了他的面子。
“殿下,此次京察之事严嵩弄权,朝中许多忠直之臣都被贬官。”高拱一见到朱载垕,就显出焦急之色道“而且,这些大臣皆支持祖制,在选太子之事上立长不立幼。如今没被贬官甚至升官的,皆为景王一党。要说吴鹏和陆炳两人与景王没有勾结,就不可能造成如此局面。殿下宜早做打算,不可使之再如此下去,否则日后恐有不测之祸。”
朱载垕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并不慌张。只要自己不犯错,就是嘉靖也不能无故治他的罪。只要不获罪,朱载垕作为最长皇子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老师不要急,定不能让我四弟为所欲为。”朱载垕劝慰道“只是他勾结朝中大臣,此事并无证据,怕是有人弹劾,也不会如何。父皇现在一心求道,对于朝局变化也并不在意。只要我自己不乱了阵脚,四弟便无可奈何。”
高拱摇头,皱着眉道“殿下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若是什么动作也没有,等于助长了景王的气焰。而且众多朝臣看不到殿下的进取之心,怕是会纷纷转投景王门下。”
此时小丫头李彩凤刚好上茶,两人便不再说话。
“殿下可还有吩咐”李彩凤如今已经足十五岁,她在裕王这里吃的营养好,身量已经长开,显得亭亭玉立。还跟着朱载垕读了不少书,整个人或许不是很美,但是气质绝佳,一举一动皆自然文静。
朱载垕笑道“我们这里不用照管,你且回避吧。”
李彩凤微微一福,便退出书房之外。
“彩凤之父李伟,是锦衣卫千户。我听彩凤与我说过,锦衣卫最近抄家很忙,许多犯官都被抄没了家产,一家人衣食堪忧。”朱载垕道“既然景王靠着扶植亲信打压异己来增加自己的势力,不如我便资助这些犯官,使之衣食无忧如何”
高拱眉头一下子挑了起来,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差些将茶水打翻,“好!殿下如此做是神来之笔。俗语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殿下这样做,显得有情有义心怀仁德,两方对比高下立判。只要放出消息,便有千金市马骨之效。”
朱载垕笑道“那我便派人去做此事。这些犯官虽然有贪渎之罪,但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使其生计有所依凭,亦不伤朝廷体面。”
“殿下只做此事还不够。”高拱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若是景王一党硬是给殿下安些罪名,也是麻烦。在陛下面前说的多了,假话也成了真。”
“老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我。”朱载垕自信的道“裕成商号的分子,便是我献与父皇的。他若为了一些流言蛮语而治我的罪,可是真就有失君父之德。即使朝中众臣有些人支持,父皇自己也会要我自辨。”
高拱点点头,朱载垕说的不错,嘉靖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皇帝和父亲,但也没有傻到轻易被人蒙蔽的地步。
只是高拱看到朱载垕对此不以为意,他有些不甘心。身为翰林学士裕王老师,若是裕王不能登上大位,他的一腔抱负不能施展岂不遗憾终生。
高拱只得拱手告辞道“殿下对于景王多加提防便是,我会联络一些同僚乡党,为殿下奔走。近日有位同僚消假回京,此人有将相之才,我当为殿下沿揽之。”
朱载垕看到高拱脸上失望的样子,便笑着道“老师莫要有所灰心,四弟势力大张不过一时而已。父皇春秋正胜,岂能容他肆意结党。只不知老师所说的这位将相之材到底是谁,可有把握请其为我所用。”
“殿下倒是看得清楚。”高拱点点头,接着道“我所说的这个人,名叫张居正,字叔大,湖北江陵人。此人少年即有神童之名,十二岁秀才,十三岁乡试被有意黜落,十六岁乡试为少年举人,二十三岁即为二甲第九名进士。此人比我年轻,才能却不下于我。”
。
第182章 我也十九岁了
当高拱还没说出来的时候,朱载坖便猜测可能是张居正了。
此时被高拱证实,他自然高兴的很。张居正可是一代名相,在后世的影视剧中没少出镜,是个耳熟能详的人物。只是可惜张居正死的太早,让大明中兴的可能变为泡影。
以高拱骄傲的性格,能将小十几岁的张居正摆在与自己对待的位置,殊为难得。
“这位张先生如此才华,老师如何说动于他”朱载坖不由追问道。
高拱哼了一声道“张叔大以前心高气傲,如今稍好一些,也不好说动。但我又何必说动他,只要请陛下以其为殿下之师,他就不得不站在殿下一边。而且其座师可是徐阁老,到时也不得不倾向于殿下。”
朱载坖对着高拱挑了挑大拇指,“老师不是迂腐之人,必可成功,学生在这里敬候佳音。”
高拱笑着摇了摇头,得意的走了。
次日,内阁便收到了高拱的奏折。
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裕王殿下最近渴求学问,而高拱自己奔波于京城与皇庄之间,不堪驱使略有微恙。请陛下为裕王在翰林院中另选一代课老师,臣高拱推荐张居正。他刚刚丁忧回来,既不修书也无差事,可以为裕王之师。
徐阶身为内阁次辅,当然看到了这份奏折。身为积年老官,怎么能看不出这份奏折背后的意思。什么狗屁微恙全是假的,这是要掏老夫的的心头肉啊。
虽然明知高拱这奏折有问题,可是徐阶左思右想却无法阻止。为裕王选师,必然要陛下亲自指定。若是自己在奏折票拟中建议陛下选别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以嘉靖之多疑,必定会想着一位皇子选师之事,阁老怎么会特意建议换人阻止自己的学生成为皇子之师,这里面必定有鬼啊。以徐阶的谨慎,当然不会去做这种事,只能捏着鼻子票拟了个‘可’。
若非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谁会关心这件事。即使奏折送到了嘉靖面前,嘉靖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准奏了。
只有张居正本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懵的。
他找到高拱,将发回的奏折抄本录疏摔到了高拱的面前,“肃卿兄,你背着我上奏,以我为裕王之师,是何居心。”
“叔大,奏折之上写的明白,我就是来回奔波的受不了,才请叔大分担一些压力,这何错之有。”高拱揣着明白装糊涂,两手一摊道“我觉得叔大你是高材,才将你推荐为裕王之师,可莫要冤枉好人。”
张居正气坏了,指着高拱道“若是好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高拱笑着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道“叔大刚刚消假归来,既无差事也不修书颇为失意,我才推荐你为裕王之师。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为了给叔大一个惊喜。”
“我……”张居正差点一口气没呛住,憋的脸红才道“高肃卿,你算计我。”
“这怎么能叫算计。”高拱看看值房外并无他人,才接着道“裕王殿下为人慷慨,遇事多有奇谋。关键是待人谦和宽仁,处事布局深远而不可测,实有雄主之风。”
高拱要让张居正心甘情愿,当然不能再用什么惊喜当借口。必定要给对方一个解释,才好使之归心于裕王。
看到高拱脸上认真之色,张居正只能是无语。你自己觉得裕王了不起,值得投靠。便推荐我也当了裕王老师,一同成为裕王一党,这是什么逻辑。
“如今还能如何,只希望裕王殿下真如你所说,是个明主即可。肃卿兄,你何时与我一起去见裕王。”张居正也想清楚了,自己现在也已是裕王的老师。生米已经成了熟饭,身上的裕王烙印是怎么也擦不掉的。
高拱哈哈大笑,“过两日即可,与裕王殿下相处久了,便知道我所言不虚。”
过了两天,两人下值便一同坐着高拱的四轮马车驶往朱载坖的皇庄。
一上了高拱的四轮马车,张居正就是一脸的好奇。虽然没有东摸摸西看看,却也感到很是舒适。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