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10
和珅同他对视片刻,幽深的眼瞳中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问英廉大人眼下恐无法作答。”他语气恭敬却又平静地讲道:“既是案情一致,又可一同论断,不如便由罪臣来代英廉大人作答。”
刘墉看向乾隆。
他虽为主审,但乾隆在此,他自不敢擅自做下任何决定。
“准了。”
再见到这位曾为自己分忧排难,上到军国大事,下至谈诗作画,都甚得他心的臣子,如今以反贼的罪名沦为阶下囚,乾隆心下既有怒意,又倍感滋味复杂。
“英廉大人无罪。”和珅的语气毫无犹疑。
都察院御史程使然一面整理着手**述冯英廉与和珅谋逆的‘证词’,一面不以为意地问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和珅不认罪,英廉大人亦无罪。”
“那你可拿得出证据来!”听他此言,程使然又将声音提高些许。
和珅缓缓叩首,声音平缓恳切:“皇上,和珅无罪——”
乾隆微微抿了抿唇。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你府上的幕僚先生都已出面指证揭发!”乾隆隐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沉声诘问道:“枉费朕对你赏识有加,百般器重,你却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前有袁守侗一门,后有冯英廉和你,你倒是同朕说说,白莲教究竟许了你们多少好处!”
白莲教向来是他最深的忌讳,是使他夜间无法安眠的梦魇,而信之深、责之切,和珅被揭发谋逆一事真正让他倍觉无人可用,痛愤之至。
“和珅感念龙恩浩荡,从未有一日敢忘却。”和珅依旧垂首,言辞如往常一般恭谨无比:“臣冤枉,恳请皇上勿受他人蒙蔽。”
听他张口闭口不肯认罪,然而又丝毫没有反驳的证据,乾隆只觉他厚颜嘴硬,一时间怒意更盛。
“你还敢在朕面前喊冤!”
他挥袖扫落了手边的一摞奏折。
奏本顺着御阶散落,一地狼藉,使百官纷纷变色。
阿桂额角的冷汗滑到耳边,只觉心急如焚。
冯英廉亦是噤若寒蝉,满面惶恐不安。
他很想快些离开这个站满了陌生人的地方,相比华丽庄严的此处,他甚至觉得大理寺的天牢更令他安心一些。
和珅面上神色却不改,只又将头垂得更低了些许,语气略有几分凝重地说道:“臣非妄言,还请皇上息怒。”
还是在‘嘴硬’。
可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丁韬眼中噙着冷笑。
同和珅共事以来,他自认为深知和珅有几分聪明——依他的行事作风来看,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些无意义的措辞来激怒皇上。
这个和珅,比谁都了解皇上的喜怒。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冯霁雯过来。
想到景仁宫的交待,丁韬扯了扯嘴角,眼底暗藏着运筹帷幄的意味。
他的眼神锁在和珅脸上,只见他仍毫无慌乱之意,堪称从容。
强弩之末。
敢将筹码压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见识的蠢女人身上,倒也不见得他有多么聪明。
他倒要看看,他要使出怎样的通天本领才能等得到他那个昨夜已经断了气的夫人过来救他性命。
……
金夫 573 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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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传话的小太监从景仁宫内快步行出。
耳殿中,嘉贵妃倚在美人榻中,一身玫瑰红绣鸾凤绸面旗服,左右各镶翡翠的旗头上点缀着一簇红芙蓉,两侧垂着的流苏缀着红蓝宝石轻轻晃着。
她轻轻扯了扯搭在膝上的软毯,由身后的宫女揉捏着肩膀。
小巧的鎏金镂空百鸟香炉稳稳地坐落在案上,袅袅吐着令人安神的薄烟。
嘉贵妃阖着双眼,朱唇边却隐约带着笑意,可见心情愉悦。
守在一旁的远簪眼中却藏了一抹叹息之色。
方才那个小太监,是从金銮殿过来报信儿的——据他说,今日金銮殿上廷审过半,大理寺、都察院与刑部皆依次供述指证冯英廉与和珅勾结白莲教,意图造反谋逆。
而先前在太庙前执言要帮冯英廉洗脱冤屈的冯霁雯,今日根本不曾露面。
在她印象中,和太太并非临阵退缩之人。
而贵妃娘娘这般态度,其中原因已是不难猜测。
她伺候嘉贵妃已近十年,虽不曾插手她那些阴私之事,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看来霁月园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
金銮殿上,丁韬与程使然细数冯英廉与和珅诸般罪状,声音接连响彻回荡在殿内,形势已堪称紧迫。
如此情形之下,殿内诸人几乎已是认定了今日廷审的结果。
或者说,在开审之前,已大致料到如此局面了。
英廉府与霁月园的谋逆大罪,必要被定下了。
“和珅,铁证如山之下,你若还强行嘴硬不肯认罪,本官唯有命人执刑了。”刘墉看着和珅,已是无可奈何地讲道。
“和珅无罪可认。”
他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
乾隆怒气难平,亲自下令道:“将其拖出去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
这是能要了人命的。
这分明是要将人打到认罪为止……
皇上显然是真正动了大怒了。
天子盛怒之下,阿桂冒险进言:“大清开朝以来,素来没有过廷杖一品大员的先例,此乃前朝陋习,还望皇上三思!”
“阿桂!”乾隆脸色蓦地一沉,看向他:“替叛贼求情,你莫不是也想反吗!”
“臣不敢……!”阿桂连忙撩袍而跪。
这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是口不择言了——陛下向来心高气傲,而之所以忌讳白莲教,便是因忌讳前朝,他这般堂而皇之地拿其谕令与‘前朝陋习’作比较,岂不是在狂妄地指责皇上沿用前朝暴戾的陋习?
如此之下,进退皆已让皇上失了颜面。
皇上是绝不会有错的,而他错在火上浇油了。
天子震怒,其余官员也纷纷伏地高呼:“皇上息怒。”
“拖下去,杖责。”
乾隆攥紧了手掌,威严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两名侍卫快步走向了和珅。
跪地俯首的官员皆不敢擅自投去视线,只能凭着脚步声判断和珅被侍卫押至了殿外。
一道声音陡然传入殿内众人耳中。
却非是杖责声或忍痛声。
“且慢!”
这声音十分响亮,却透着一种清凌凌的悦耳之感,俨然是女子的声音。
可何人竟如此大胆?
殿外又怎会忽然出现女子?
众人心下惊异,欲回头看,却都不敢做这个可能会惹起盛怒中的天子注意的出头鸟。
一直候在殿外的丁子昱见到来人,忽松了口气。
已被按在长凳上的和珅望着快步向他走来的冯霁雯。
视线中,身形纤弱的女子整个人都拢在一件偌大的湖蓝底儿绣白鹤图的锦忴之中,脂粉未施的脸上净白莹润,腮边却像是被寒风吹得泛红,耳边亦有几缕发丝散落。
他忙又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一遍。
好在,只是头发乱了几缕,看起来并未受伤。
如此就好。
他放下心来,眼中才有了笑意。
冯霁雯瞧见了,只觉得要被气哭。
他竟还冲她笑!
怎么都闹到了要被杖责的地步?
他平日里主意那般多,一张嘴最是能言善辩的,即使迟迟拖不到她过来,也不至于被拖出来挨揍啊!
再没法子可想,干脆就认罪便是,事后待她来了再行改口,只称自己身子骨弱,畏于刑罚迫于认罪,这种厚颜无耻的手段不也是他贯爱使的吗?
怎么还真就乖乖蠢蠢地被人给拖出来了?
她若是来得再晚一些,他真被打出个什么好歹来,该怎么办?
此时她有千言万语,怪责的、不解的、想念的,将心口都塞得满满地,可此情此景之下,却一字不能提,只有蓄在眼眶不敢掉落的泪珠和一句:“我来晚了——”
不说其他,他必然该担心了。
她昨晚并未遭遇不测,且为了避开景仁宫的耳目,今早才特地未去大理寺,而是刻意晚了半柱香的时辰乘马车出门,意在让景仁宫彻底放松警惕,以便她能够顺利进宫。
但没有料到的是,即便有福康安在,以‘传唤人证’为由,内宫守卫仍不肯放她进来,执言称“福统领可随时进宫面圣,闲杂人等一概需在宫门外等候”,后又称“需在此等候,由人前去御前通传,待皇上准了,才可放行”——
依往日经验判断,福康安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守卫另有居心。
多半是早已收到景仁宫的叮嘱,才会百般阻拦。
唯恐耽误久了会有消息传去景仁宫,再生变故,福康安当机立断,抱她上了马背,不管不顾地一路在紫禁城内疾驰,待撇开了那几名守卫之后,再遇到宫中侍卫,他只高高举起手中令牌,高喊一声“皇上急召”,竟也浑水摸鱼地闯进来了。
而待那些侍卫反应过来‘这位三爷虽然受宠,但好像也并不曾被授予过紫禁城骑马待遇’之后,再欲追,已是追不上了。
眼下侍卫统领亲自带人赶了过来,才堪堪在这金銮殿外将其拦住。
和珅看了一眼被带下去问讯的福康安,遥遥点头致谢。
“殿外何人喧哗?”
高云从的声音由殿内传出。
冯霁雯动作得体地拢好腮边因骑马颠簸散落的发丝,扶正钗环,复整理好衣襟,确认仪态无损,才揖礼答道:“妾身冯氏,依太庙之约前来面见圣上!”
金夫 574 换她来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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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得倒是巧。”
本处于盛怒之下的乾隆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道:“召其进殿。”
“那杖责……”高云从低声询问。
“暂先传她进殿见朕。”
高云从心照不宣地应了声“嗻”,而后高声唱道:“宣罪臣和珅之妻冯氏觐见!”
声音一层层递传出金銮殿。
和珅目送着冯霁雯步伐不紧不慢地迈入大殿内。
“妾身冯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望着殿中叩首的冯霁雯,只见其仪态之端庄,气质之稳重高雅,俨然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不禁微微失神片刻。
与她竟是这般地像。
但细看之下,又丝毫不像。
同样是坚韧,却是一个锋利,一个内敛。
一直没等到乾隆的声音,冯霁雯便一直维持着叩拜的姿态,候了许久,身形却纹丝未动。
“此时方才进宫,莫不是与冯英廉一同领罪来了?”
乾隆的声音终于从上方传来,却是如此发问。
他没提平身,冯霁雯只好不动,只答道:“回皇上,妾身今日是为遵循约定替英廉府洗脱冤屈而来。”
听她张口便是‘洗脱冤屈’,又从未以‘罪臣之妻’自称,是与和珅那幅始终不肯认罪的态度一般无二,乾隆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在此之前,妾身有一物需呈给皇上。”
冯霁雯略微抬了抬头,直起上半身,自袖中取出了一封奏本来。
自冯霁雯方才忽然出现,便暗自心惊不已的丁韬此刻听得此言,心下更是直打鼓。
她呈上去的是什么东西?
丁韬暗暗与礼部尚书李怀志交换了一记眼神。
今日说来也怪,金简被停职在家也就罢了,可于敏中不知怎地也没来早朝,竟是甩手将事情都丢给了他们。
倘若一切依照景仁宫所预料中的那般发展倒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但眼下这本不该出现的冯霁雯忽然活生生地跪在了金銮殿中,谁知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这后果他们恐怕担不起!
李怀志拿眼神暗暗看向一名守在柱边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是景仁宫的眼线,得了他的暗示,便躬下身,不露声色地从众人身后溜去了殿外。
皇上自高云从手中接过冯霁雯呈上的奏本。
“这是傅恒的奏本?”
他一眼便看到了下方熟悉的印戳,和满目熟悉的字迹。
“正是。傅恒大人走得匆忙,今日便由妾身代为呈上。”
乾隆垂目看着,只觉得一字一句间,仿佛还能听到傅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傅恒与他自幼相伴,一生忠心护君,是满朝文武中,他最能信得过的。
也正因傅恒忽然撒手人寰,他犹怆然间,和珅又忽然被揭发出反叛的罪名,一时间,等同失去了两位最看重的臣工,真正令他感到无人可信。
忆起傅恒,乾隆心底涌出一丝涩然的感性,虽是稍纵即逝。
“高云从。”他一只手将奏折递出去,吩咐道:“宣读。”
“嗻。”
高云从宣读间,冯霁雯望着身侧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缩跪在那里、连抬头看她都不敢的祖父,心下是从所未有的揪痛。
所遭受的,她必要加倍地讨还回来。
仍跪地未起的众人原本只当冯霁雯是拿出了什么反转性的证据来,听罢才知不过就是傅恒生前所留下的一封为冯英廉说情的折子。
傅恒说情,这分量说轻不轻,但到底罪名已被坐实,根本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
丁韬等人略松了一口气,阿桂则与刘墉互视一眼,皆有些不能置信。
廷审是冯霁雯一心要促成的——
可费了如此周折,却只是为了将傅恒所留下的这封陈情折子顺利送到皇上手中?
这不是十足的雷声大雨点儿小吗?
阿桂暗叹一声‘孩子果真只是孩子’。
刘墉却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冯氏的脾性他不清楚,坊间传言未必可信。可与和珅共事以来,他却是从起初的略有看不惯而慢慢地转变为了暗自钦佩。
此人从不张扬,但所做之事不分大小必定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他方才在殿上的镇定自若,绝不会是装出来的。
而执意不肯认罪,直至甘愿被拖出去受罚,为得也不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等冯霁雯过来。
他之所以这般一反常态地不聪明,为得是将一切都引到自己身上,以保冯英廉暂时不受圣怒牵连。
这个在俊美皮囊、八面玲珑和满腹诡计包裹下的‘读书人’,实则有自信,有胆量,更有情义,且都是十分过人的。
若不然,他今日根本不会以阶下囚的身份出现在这金銮殿内。
刘墉暗暗思忖间,眼神渐渐变得明了起来。
他给了阿桂一记“无须过于忧心”的眼神。
“将和珅押进来。”乾隆语气稍缓,已没了方才的震怒。
又看向一众官员,道:“你们都起来吧。”
和珅被重新带回殿内,在冯霁雯身侧跪了下去。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乾隆看着他,凝声说道:“若你肯如实认罪,供出白莲教余孽所在——朕可考虑从宽处置和府家眷及冯英廉。”
历来谋逆者,皆是诛杀满门的下场。
阿桂心下一震,即是看向和珅。
让和珅认罪伏法,以换取冯霁雯与冯英廉生还的希望——在如此情形之下,这无疑是皇上做出的一个极大让步。
众人皆下意识地等着和珅接下这份‘圣恩’。
宽大锦忴的遮掩下,冯霁雯悄悄抓住了身侧和珅的手指。
他身上的囚衣太过单薄,手指冰凉。
冯霁雯相信,倘若真是退无可退,她身边这个男人必然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全她。
但很庆幸,他们不需要做这种抉择。
这一回,换她来保护他。
接下来的这些事,她是一定要去做、且一定要做好的。
“皇上龙恩浩荡,妾身与和珅皆感激至极。”她声音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冯英廉无罪,和珅亦无罪!妾身今日前来,递上傅恒大人的陈情折,所求并非苟活,而是要请皇上与诸位大人为和珅与冯英廉主持公道,还无辜受冤之人一个清白!”
金夫 575 推翻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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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韬沉声制止道:“放肆!皇上仁心,念在冯英廉年事已高,又患得此病,加之有傅恒大人留书求情,才于法理之外网开一面——你却还在此处不知进退,果真不识抬举!”
程使然也皱眉喝问道:“你这般信口开河,莫不是质疑三司会审的公正,质疑皇上的论断不成?”
满含警告与威胁,像是提醒冯霁雯勿要再不知好歹地惹怒皇上,到头来引火自焚。
这是欲将她吓退吗?
对上丁韬等人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冯霁雯满眼冷笑。
确然。
金銮殿上,开国以来破例开辟廷审,皇帝坐镇,三司辅之,百官旁听,这等说错一句话随时都能掉脑袋的大阵势,即便是久经官场的大臣,也会吓得没了主张,而在一线生机面前,换做任何人大约都会选择牢牢抓住这一线生机,而非是再三违逆圣意——
她却不怕。
她并非不知进退,而是有把握能赢!
……
小太监离了金銮殿,朝着景仁宫的方向一路垂首疾走。
他挑了小道儿走,一路除了些巡逻的侍卫和办事的宫女太监,并未遇到其他人。
然而在毓秀宫附近的一条长廊上,迎面却撞见了一位主子带着随行太监走来。
“奴才参见十五阿哥。”
小太监连忙躬身打千儿。
本以为是同往常一样行了礼,待主子走远了便罢,可不料那领头的太监张口便使唤道:“你倒来得巧,十五爷腹痛,咱这儿离不了人扶着,你跑快些去一趟太医署,点名儿将汤太医请过来——十五爷素来是由他照看的!”
这……
小太监急白了脸,固然想要拒绝,可他不过是金銮殿上一个不起眼的末等太监罢了,面对十五阿哥身边的领事太监,是全然不敢说个“不”字的。
“奴才是奉了高总管的差使,要前往内务府……”
他壮着胆子开口,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领事太监尖声打断了。
“放肆!十五爷身子不适,让你跑个腿儿且还这般推三阻四,高云从竟是这般调教手下的不成?既如此,那倒要替十五爷到皇上跟前儿去问一问究竟是你们高总管的差使要紧,还是咱十五爷的身子要紧了!”
“奴才不敢……奴才绝无此意!”
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伏地认错。
他本是撒了谎的,若真闹到高总管那里,哪里还有他活命的机会?
“既是知错,还不快去?”领事太监语气咄咄。
“嗻……奴才这便去,奴才这便去!”
见他慌忙退去了,领事太监脸上的厉色也慢慢地褪去,遂垂首面向永琰:“十五爷。”
永琰面无太多表情的“嗯”了一声。
……
翰林院书房中,纪晓岚攥着几张草稿找到刘鐶之。
“刘状元。”他来到正站在书架前整理文卷的刘鐶之身侧,眯着眼睛说道:“你再帮我瞧瞧这又是什么字儿?这帮子人做事真是越发不仔细了……这字儿写得,还不如蛐蛐儿划拉的好!”
这些需他来校对过目的草稿字体略有几分潦草,换作平日倒是难不倒他,但今日他来得匆忙,竟是将眼镜儿给落在了家中。
这一早上,他已找过刘鐶之数次了。
“是个鎏字。”刘鐶之答罢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大人还是差下人回家将眼镜取来吧,待再过片刻,我恐怕也帮不上大人的忙了。”
今日这书房中当值的只有他和纪昀。
和珅被关押之后,修四库全书的事便停滞了下来,皇上得知之后,为之大怒,一句“难道没有和珅你们连饭都不会吃了吗”,可将一众翰林们吓得够呛。
这不,近日来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废寝忘食,一通忙乱后才勉强将差事交接安排完毕,是以他与纪昀也是今日刚被调到这里来当值。
纪昀听罢顺口问道:“怎么,你手上还有旁的差事?”
刘鐶之边朝着另一面书架走去,边回了个“嗯”字。
“哦?”
“还是一桩极要紧的差事。”
……
金銮殿内,一片低声喧哗涌动。
一众官员均是惊异非常。
只因此时跪在殿中的那位名唤丁子昱的布衣年轻人,忽然在圣前改了口,声称自己先前前往都察院检举和珅之时,所言皆并非实情,而是受他人威胁,不得已而为之——而那些所谓勾结白莲教等诸多罪状,更是凭空捏造!
这供词可谓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变化。
“霁月园中搜出来的白莲教舵印,亦是草民受人指使,趁和大人不备之际偷偷带进去的。”丁子昱跪的笔直,身体似乎绷成了一条坚硬的弧线。
他的声音在四下回荡:“而当初英廉大人被捕,那封所谓与袁守侗来往的密信,亦是经草民之手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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