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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玉胡芦
酒席间人山人海,秀荷、阿檀和董妈各抱一个崽崽,正随在庚武的身后挨桌敬酒。身上的料子是堇州府头牌师傅亲裁,把少-妇莞尔的身段点缀得柔媚又得体;姐弟仨个穿一色的大红,喜气洋洋白白胖胖,往庚武身后一站,立刻便引来恭维声此起彼伏。秀荷亦笑盈盈,往来应酬间贵奶奶的风范一点儿也不逊色。
晚春看得眼睛涩,想叫大少爷给自己夹菜,大少爷侧着清雅的脸庞,凤眸正痴痴地凝着那个女人,那眸光如古井幽深,在手中的水酒里映下寂寞。晚春就“哼”了一声,揩着帕子站起来。
秀荷抱着甜宝走到角落这一桌,这一桌僻雅,都是家里头的长辈。阿爹看见外孙来,乐呵呵地把双臂张开,他是很懂得抱小孩儿的,子青产后身体不好,那时日子过得清俭,请不起婆子,秀荷小时候可都是他一手带大。
这还是关福头一回近距离打量孩子,眼看小甜宝眯着弯弯笑眸儿,眉眼间都是秀荷小时候的影子;再看花卷与豆豆,两个小少爷蠕着小胳膊短腿,“呃呃呜呜”玩地好不欢快。忍不住眼眶便有些潮:“打小就知道俺闺女有福气,瞧这仨孩子,将来一准一个人中龙凤!”给每个崽崽的小手里塞一个大红包,崽崽们已经会握人手指了,把关福逗得笑如洪钟。
红姨亲着花卷的小脸蛋:“哟,瞧这高兴的,外公给发大红包啦。”
“喀~~”越发高兴得直蹬腿儿。
“三叔,三叔。”颖儿叫庚武抱他起来,说要看胖弟弟。二嫂叫颖儿别闹,你三叔还得去敬酒呐。
庚武敬阿爹。
旁边桌上的见状恭维:“关师傅好福气,今日这酒可得喝满碗。听说太后钦点了庚少奶奶一副贵妃绣,满百日可要上京城的,他日在宫中得了贵人赏识,怕不是你们一家几口还要迁去京城享清福!”
“是啊,是啊,庚老板年轻有为,咱们福城小小一隅哪里圈得住抱负?将来在京城辉煌腾达,莫望把我等父老乡亲也提携提携,哈哈哈。”
去京城……
关福酿酒的粗糙手指微微一抖,想起铎乾走之前同自己私下说过的一番话,喉咙里似有甚么东西涌上来,湿-咸的味道,怕被孩子们看见,忙和着热酒一口喝下去。杯子见了底,微有些红浊,再仰头一抿,什么也不剩下。
关福笑得从容,对庚夫人道:“下个月便把两孩子的喜事办了吧,年纪也都老大不小了,拖着不是个事。亲家这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岚儿我也当做自个的亲孙女。”
庚夫人怜爱地凝了云英一眼,温和道:“云英十五岁进庚家的门,这么多年来与我形同母女,我这可是当做嫁女儿的。岚儿还留在我这边,跟过去也麻烦,我问过她,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左右住的近,云英也可以时常回来看看。礼俗还按老规矩办,我也不多求甚么,只望长河收心好好和她过,不然我做丈母娘的也一样要教训。”
一番话说得可软可严,关福听得很是中肯,喝令儿子今后要老实,再生出甚么幺蛾子来,对不住的可就是亲家和云英,是给秀荷妹子脸上抹黑。
关长河浓眉大眼看向云英,心中生出些尘埃落定的寂然,他也已经看透了,还是云英这样的女人会过日子,踏实,体贴人,他病在床上的时候可没少拖她熬药、没少劳动她缝补衣裳。
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嚒?
黑亮而端正的脸庞上便渗出红晕:“大老爷们一言九鼎,我既娶了她,就必然像妹夫疼秀荷一般地对待。”
云英双颊刷地红透,把七岁的岚儿抱在膝盖上不松手。
“呜哇——”豆豆咧开小嘴儿,这孩子吃得比哥哥姐姐都多,应该是又尿裤子了。秀荷便叫阿爹少喝点,“哦哦”地抱过豆豆去了屏风后的休憩间。
路过后侧门,一个伙计从木梯上踅上来,手上拿着一封信,问秀荷:“老板娘,可看见东家在哪一处?”
那信封上字体娟秀,像是个女人……还从未见庚武与甚么女人有过书信往来。秀荷莫名蹙眉,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封信,还有拳头大个小包袱,刚刚才送到铺子里!”伙计递过来。
秀荷将包袱在手心掂了掂,猜是庚武上回带去京城的半袋子黄金。
心里隐隐觉出些什么,便把信口拆开来。一纸花笺缱带熏香,上落寥寥几笔:“那人叫你还是收着金子,做生意讲究买卖公平,你知道他的秘密,他手上却没你把柄,到底叫他不放心。另,前番讶然偶遇,悸动之下与你说过几句不该言语,还望不要记怀,旧事已然风轻云淡,无缘便是无缘,只愿你和她都好。素玥書。”
好,好你个头啊。秀荷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看那小个子娟秀婉柔的字体,猜便知不是寻常平俗的女人。可恶庚武,问过他几次他都说没有、没有,原来竟是骗了自己,明明就是有嚜,不然能叫那女人伤怀如此,字里行间掩不住落寞?
睇着酒席间庚武清隽挺拔的背影,都不晓得有多么想挠他。便用饭粒把口重新封起,叫伙计把信送回宅子里去,叫刘伯先收着,过两天干了再给他。
伙计诶诶应着走了。
怕被客人看出自己不高兴,便又晕出笑颜,自去雅间里陪女眷们说话。都是从前绣庄上的姐妹,秀荷叫庚武把她们的丈夫请来,正好几个姐妹就可以凑在一块儿说说话。
大家都在围着看晚春的首饰,那金镯子银镯子都是南洋上好匠工打的,花样儿内地可找不见。把姐妹们羡慕得不行,直夸晚春嫁得好,夸大少爷把她疼。
晚春便云里雾里地骄傲起来,心情比刚才对着大少爷的时候好了很多。她今天遮了很重的粉底,嘴儿涂得艳艳红,看不出吃烟的黯淡脸色。其实想想她从前也是简单的,和姐妹们一样一样,后来怎么变成这样子呢?她自己也想不通。
秀荷带着阿檀和董妈走进来,把崽崽们抱到摇篮里头。特制的小篮子,可以一口气放三只。
“呃呜~~”得了释放的小花卷也跟着甜宝一块儿尿了裤子。
每次换尿布都要一口气换三个,秀荷啃了啃花卷粉嫩的小屁屁,花卷长得最像爹爹,娘亲这会儿可恨死爹爹。
阿珍的孩子比秀荷大半岁,是个闺女,灵俏可爱。之前还以为是双胞胎,结果生下来却只有一个,春溪镇的产婆不靠谱呀。
见秀荷进来,便把孩子抱在怀里,指着秀荷道:“呀,姨姨抱着弟弟回来了,丫丫叫姨姨。”
“伊——”丫丫口齿不清,咯咯咯看着秀荷笑。
庚家三少奶奶一胎生下三个,如今秀荷可是春溪镇上的热门话题。自从绣庄倒闭后,姐妹们可难能有机会相聚,贯日里只听说秀荷随着庚武越过越滋润,又听说她男人在城里置了大宅子,把她接去做了当家少奶奶,甚少再有见过她的面,当下目光吸引过来,纷纷拢在摇篮边逗着小少爷和小小姐。
晚春就被冷落了。
从前的姐妹嫁人的嫁人,怀孕的怀孕,生的生,就她什么都没有。晚春吐了口水烟,看着秀荷半俯下来的俏美身段,又看一看床上粉嘟嘟的三个小肉儿,半天了凉凉笑一句:“你可真是天生的命好。”
秀荷忙着给孩子换尿布,嗓音不高不低:“路是自己选的,你要是从前听你奶奶的话,嫁给那户人家的独生子,现在兴许早怀上了,也不会抽上那些不好的。”
晚春最忌讳人家说自己抽,提起这个她就恨不得把大少爷和汉生撕了咬了。那主仆二个是地狱养的阴人,不小心错喝他配下的方子,骨头里烧得难受,一个人身处异地他乡,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脱得赤-条条了他也冷情冷脸地不睬她。最后听她实在难受,便把汉生放了进来,后来汉生就诱骗她吃了那东西。
不过晚春爱面子,什么都不想被人比下去,尤其是一起长大的关秀荷。
晚春吞吐着精致雕花的水烟壶:“喏,那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对了,你知道我在京城听到了甚么嚜?你这人还在春溪镇,名声就已经在京城传得响当当了,连醇济王府的大丫鬟都问我打听你呢。”
眼睛眯眯的,勾着嘴角冲秀荷笑。
秀荷想起方才那封信,指尖微微一顿,不动声色抬起头:“谁呐,都打听些什么,我有什么可打听的?”
晚春便知道她在听,又觉得自己受关注了起来,声音比刚才快活一些:“叫素玥,知道我倆曾经是姐妹,便问我打听你长啥样,今岁多大了,家里底子如何如何。你可晓得她是谁?她可是醇济王府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他们说醇济王府曾经丢了个私生女,我瞅着那私生女怕不就是娘。原来我还嫉妒你怎么总是比我好命,现在想想也应该,人的命是天生的,挡也挡不住……也不怪你爹吐血,要是我白白帮别人养大一闺女,回头又白白还回去,我也气得吐血呐。”
晚春的眼神在远处一愣,吐出一口长长白烟。
又是那素玥……哪里是打听甚么私生女,分明就是因着庚武。
秀荷心绪游离,“呃呜~~”手心被豆豆轻轻一挠,忙又敛回神来,问晚春:“你刚才说了什么,我爹吐血?”
“可不就是吐了嚜?你自己往那边看。”晚春嗤嗤地剜了一眼。
秀荷顺势看过去,蓦地看到关福口中一掊鲜血喷吐,像一桩柱子一般往地上匍去,旁边小黑正在敬酒,酒还没喝,便已经被他撒了满身的红。吓得尖叫一声“爹”,连豆豆都忘了放,连忙跑了过去。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玖肆回未老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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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冬好看落仓,命好看做丧”。雲秀酒庄的瘸腿岳丈不到五十就故去,春溪镇上的人们在唏嘘之余,又纷纷感慨关福的好命——摊上个精干的女婿,一个外乡来的寄居北客,最后能把丧事办成那样,到底也算是去得风光了。
病是在六月中旬发的,一发就收不拢了,硬撑到六月底关长河把婚事一办,不到三天就起不来床。小夫妻两个把曾老大夫从桥头请到桥尾,亲自给关福把了脉,说是去年受了击伤,内积淤阻,伤了元气之根本,又加心绪郁结,那阴阳之火冲撞,能撑到这时候已是奇迹。
连连叹气。
闷热的晌午,一家老小都拢在床榻边。偌大个威莽的汉子瘦成了一把干柴,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留连,眼睛却还是澄亮的。怕把谁人漏看,又或是怕看得不够深刻,一转身去了那黄泉路上,就再记不得今生诸事。
“丫头你近些来……”视线最后定在秀荷身上,伸了伸手,没有力气。
“爹。”秀荷连忙叫奶娘把孩子抱到床跟前。
自满月那天关福呕血,秀荷便一直带着孩子留驻春溪镇,几乎时间都与嫂嫂云英在阿爹的床前尽孝,模样儿瘦了不少,下巴也比坐月子时尖了。
“呃呜~~”都说婴儿见了将死的老人会哭,崽崽们却似乎并不畏惧,懵懂的眼睛里噙着笑,蠕着胳膊腿儿地对关福咿呀稚语。
娘亲喂得好,姐弟仨粉嫩得像一只只白萝卜。花卷不经意勾住了关福的手指,习惯性地想抓在唇边吮,关福缱绻挣开,看得满心里都是舍不下。怎么就多等不了几年呢?听她/他叫一声“外公”也好啊。
粗糙的手指在甜宝小脸蛋上轻轻抚了抚,费力地扭头对秀荷道:“和你小时候一样,真俊……你娘才把你生下来,乖像个瓷娃娃,紧张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好,连捧着都怕把你伤着……还怕你是个傻的,两岁了忽然听你叫一声爹,又兴奋得几夜没睡好……一眨眼你自个的闺女都生了……就是没福气,看不到她长大。”
一边说着话,想到那甘苦清平却四口相依的旧时光,眼角淌下来双行浊泪。嘴角却是欢喜的,其实想想这时候去了也好,听不到她叫别人“爹”,看不到那俊朗权贵将她一步步领远,他也就可以一直把她当做是亲闺女。
“爹,你都说得什么呀……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就看不到甜宝长大了!”秀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个劲叫着爹,话不成句。
“喀~~”甜宝和弟弟们看见娘亲哭,咧着没牙的红红小嘴儿,想讨秀荷笑。
三个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啊,这犟丫头生养得好。
关福欣慰地摸摸豆豆的小脑袋,家中有丧事,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办喜酒,他这已经是硬撑着熬到关长河成亲之后了。虚弱地呵斥道:“咳咳咳,个傻闺女,人命在天,你留也留不住……只怕是你娘一个人在那边孤单呢,走得时候看着你舍不得阖眼,我就骗她说,等丫头成家了我就过去陪她。她那人啊,凡事儿爱较真,怕是记起来我诳她的这句话,央阎王招我走呢……咳、咳咳!”
咳嗽止不住,关长河连忙给父亲顺气,关福摆摆手继续道:“你这丫头性子随你娘,外面看着弱,骨子里可拧着。你哥他若能有你三分,我这大半辈子也能少受点气,我走之后他但又做什么不得当的,你尽管代我惩罚他。还有那个人……去岁腊月初他来镇上,曾找我私底下说过话,说你爷爷,也、也就是他的父亲老端王,逼着他跪在病床前发毒誓,逼他不许娶你娘。都是为人子的,一边是快病死的老父亲,一边是女人,我晓得他有多作难,你不要恨他……人一辈子太短,有缘做一回父女真不容易,眼睛一闭,下辈子人海茫茫,谁还知道谁在什么地方。他要是有心偿恕亏欠,你也不要逆着他。有个爹、咳……有个爹在世上帮衬着,总归是叫人放心的。”
话说得太多,最后一抹气力销尽,忽然一抹鲜红咳出,再贪恋地把秀荷与姐弟仨看一眼,最后定在庚武身上,后面便再说不出话来。
庚武明白关福的意思。
秀荷眼泪掉得凶猛,庚武把秀荷的肩膀揽过怀中,凝重地点了点头:“岳丈大人放心,你要说的小婿都明白。”
“诶,那就好、好啊……”然后关福便沉沉地阖上了眼帘。那黑白官差站在门外等他,他迟疑着回头一看,魂灵便被它无声地勾去了阴暗,一声“好”也没有活人再能听见。
“爹——爹啊——!”关长河发出一声哀啕,偌大个汉子重重地往床前跪下,泣不成声。
“嗙!”大门前鸣一声单炮,把丧事向乡民们通报。子婿二人随即烧汤为关福洗脸梳头,又更换了寿衣。桥尾这头摆了几十桌大酒,又请了吹班弹奏,请了高僧念经,气气派派地入殓出殡,安葬在子青四年前的乡下墓地旁。
福城人送亲,女眷只能送到半路,秀荷没有跟到尽头,听庚武说阿爹下葬的那天,天高云淡的,天气好得不得了。子青墓旁的蝴蝶兰开得旺盛,莹白的花瓣桃粉的蕊心,像鸳鸯比翼双飞,又似夫妻永结同好。秀荷便想起子青浅澈的笑容,未镀妆时青白得像不染尘埃。
子青的笑在秀荷开口叫“爹”之后便多了起来,时常与阿爹对视的时候,也会有娇嗔的表情。彼时年幼的秀荷便对子青羞羞脸,子青剜一眼高大的关福,扭过身去刷锅洗碗,关福眉间眼里都是欢欣,哈哈笑着把秀荷高举到肩膀上,也会偷偷地转过去亲子青。那是子青容颜最美的时光,虽然依旧是话不多。
秀荷想起小时候路过阿爹房门口,听到的那些绵绵沙沙的喘息,彼时年幼不懂,等到嫁给了庚武,方才明白那动静是因何而来;而阿爹眉间眼里的欢喜又是因何而生。秀荷想,子青和阿爹其实是相互要好的吧,虽然那旧时的情怀依旧在她心中镌刻下痕迹,但子青后来其实得到的却更多、更纯粹……至少比在王府中尔虞我诈、惴惴惶惶来得要好。
秀荷如此一想,所幸子青跟的不是铎乾,便也劝自己对铎乾释然吧,好赖总是叫他煎熬了十几年。
办完了丧事已是七月初,盛夏的阳光把后院小屋炙烤得像个火炉。三只宝宝和秀荷睡在榻上,庚武一个人挤一张临时搭就的小床,大半夜热得睡不着,频频听见舀井水冲凉的声音。白天两头跑得辛苦,夜里又睡不得安稳觉,一段时间下来,那清隽的五官便越发棱角分明。
庚夫人和二嫂看在眼里,便劝秀荷搬回城里去住。秀荷笑盈盈的,每次只推说怕姐弟仨个不适应。
刘伯的儿子刘培说庚武三天后便把信领走了,秀荷那几天时常故意凝着庚武清梧的背影看。庚武发现了回过头来,问她看什么?秀荷撅着嘴儿,笑得凉丝丝:“你说我看什么?当然是在看你呐,看三郎你心里有没有我们母子四个。”
庚武每每好笑地勾起嘴角,狭长双眸里噙着戏谑:“除了你们几个冤家我还能有谁?傻女人,镇日个惯爱胡思乱想。”把她下颌宠溺一捏,一抹青裳翩翩又出了门。
可恶极了,真把她当傻瓜呐,轻飘飘就想把一切抹过。
秀荷可没忘记呢,头趟去京城前,他可是和她保证过了的——到京城不去找小个子,也不勾搭女人。结果怎么样?嘴上叫她不要胡思乱想,私底下却见了面,还书信往来,还在她面前装得没事人一样。假如不是正好被她关秀荷撞见,只怕这一桩事他还得瞒她一辈子。庚武他不仅是条狼,自从她给他生了小狼崽之后,他还狡黠得像只狐狸。
秀荷知道庚武为什么冲凉,他每天晚上赤着硬朗的肌腱在她跟前晃,一双狼眸炽热地锁着她,时而温柔时而冤屈,好像在提醒她他已经很久没和她那个了。但又怕她依旧沉浸在阿爹去世的哀思中,试探了几次却不曾主动提。
那个什么?他还想要和她那个。他最近生意做大了,主意拿得可大呀,有事儿都不和她吱声了。听说在堇州府预备开的“南北商行”已经租好了铺面,过几天便要过去铺货开张了。一个铺面得有福城的三个大,不晓得化去了多少银子。反正他最近钱多可富,那个叫素玥的名字很好听的同甘共苦过的小女人给了他一包黄金,一时半会他也折腾不完。
秀荷想起铜钱胡同里的那个梦,那个梦里小个子倚在庚武的肩头哭,庚武修长臂膀抚在小个子的腰肢儿上,画面柔情得不得了。她知道庚武对小个子是没有爱情的,但这不代表他不对她动容,不代表小个子不伤心地揽住他,不把眼泪擦在他得胸膛上。
秀荷脑补着二人久别重逢的画面,心里头就挠得不行了。庚武不主动坦白从宽,她便剜着白眼装作不晓得,没心没肺的,任他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人把那里举得难受。




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玖伍回小屁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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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福疼闺女,这十多年来几乎可以说是把秀荷母女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六月底丧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秀荷都有些恍不过心境。光阴游走如梭,一忽而度到了八月,秋老虎把后院小屋炙烤,大早上就被一股尿馊味儿熏醒——姐弟仨个排成行的把席子尿了一铺,小屁股蛋浸得红红的,“吧唧吧唧”蹬着短腿儿溅水玩。
秀荷叫阿檀抬来一盆温水,蹲在地上给崽崽们洗澡。阿檀帮着把擦干净的少爷小姐抱到床上,按从大到小挨个儿排。
洗完了屁屁的崽崽们可兴奋,已经三个月了,小嘴儿开始爱说话,你一个“咿咿呀呀”、他一个“喀喀”自语,大早上学唱歌呐。
秀荷拧净毛巾拭了拭手,对阿檀道:“排错啦,又把豆豆放中间了,这孩子皮,小心他又闹姐姐。”
才说着话呢,豆豆玩得太欢快,小手儿已经“啪”一声扣在了甜宝粉嫩的脸蛋上。甜宝本来正吃着手指咿呀自语,可乖了,被猛然一打,愣了一愣,下一秒便抿着小嘴儿“呜哇”大哭起来。她虽然是姐姐,却生得楚楚澈澈宛如玉琢,天生的招惹人怜。花卷最护姐姐,苦恼不会爬,就只是抿着小嘴一嗦一嗦地瞪弟弟。
“呜呜~”豆豆瘪下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又搞砸了。支着胳膊想摸姐姐的脸蛋呢,哪儿想胳膊没力气,半个身子“噗”一声轧倒在姐姐的身上。
“呜哇——”甜宝这下委屈得不行了。豆豆总是好心干坏事。
花卷也跟着呜哇一声哭起来。
“呀,二少爷乖,不哭不哭。”阿檀连忙抱起小花卷,花卷又俊秀又高冷,阿檀总说恨不得自己晚生十五年。
怀胎十月庚武时常不能陪在身边,每每夜半难眠,秀荷总是对着肚子里的小丫头说贴心话。甜宝生下来就最和娘黏,眸眶里噙着晶莹泪花,蠕着嫩白的小手儿想要娘亲抱。
“哦哦,瞧我们小丫头可怜的。”秀荷亲亲甜宝的脸蛋,把豆豆从她身上拨拉开来,轻轻在豆豆小屁股打了一下:“个小调皮蛋,总吵扰姐姐。”
“呜呜~~”豆豆小嘴一瘪,委屈得直将身子往娘亲怀里拱。肉嘟嘟的小团儿,蚕宝宝一样粘在身上,只叫人舍不得放下。秀荷抱不过来,便对庚武道:“诶,你过来一下,帮我把甜宝抱一抱。被弟弟打了,哭着呐,叫人怜的。”
庚武正坐在红木圆桌边看账本,闻言抬起头来。女人着胭脂色浅碎花底丝绸褂子,绾一抹半月小髻簪花,端着腰骨儿俏生生坐在床边。清晨的日光透过窗眼晕出朦胧,那娇美容颜浅镀红妆,眉间眼角噙着的笑却偏生疏离。又不知哪里欠了她的债没还,最近连“三郎”都不叫了,只叫他“诶”——“诶,你过来”、“诶,你帮我添把手儿”,听一回两回便罢,听多了真叫人寒心。
“诶,叫你呐,呆看什么,又不是没看过?”秀荷又叫,见庚武眯着狭长眼眸把自己迷离痴看,便侧过脸儿不理他。
……那嫣红小嘴儿撅得只叫人又恨又爱,真恨不得捧起来重重咬她一口。
庚武暗自磨牙,面上却不动声色,把账本在桌面一扣,拂开袍摆站起来:“做什么每一回都宠这小子,看花卷就从不来打姐姐。”
捏了捏豆豆粉嘟嘟的小脸蛋,佯作板起隽容。
“嘤嘤——”豆豆吓得把脸埋进娘亲的胸口躲起来。
秀荷抖着豆豆:“又吓他?这还没满百日呐,哪儿经得起你吓,看如今一见你就瘪着小嘴儿委屈。”一边说,一边给豆豆把肚兜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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