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早上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衣青箬
“那还是朕做错了。”李定宸有些泄气。
他本来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想着皇后回宫了,也必定会支持他。所以就算别人都说他错了,他也不肯认。这会儿被越罗这么一说,情绪自是不低落。
越罗无奈道,“陛下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朕知道,但皇后也觉得朕此事做得太莽撞了吧?”李定宸道。
越罗想了想,问,“陛下觉得自己莽撞在何处?”
李定宸微微皱眉,不甚情愿的在她的引导下开始自我反省,“如今一无外敌二无内患,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朕却在宫里练什么兵,只怕天下人看来,都是不务国事、昏庸荒唐。”
更重要的是,他还年幼,尚未亲政,没有人相信他能够做到这些。
百姓们不会懂他在宫中的处境如何不妙,不会明白他身为皇帝却做不得朝堂和自己的主,更不会深想他这么做背后有什么考虑,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眼前,想到的也只有眼前。
只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些都是很容易想清楚的。然而之前处在冲动之中的自己,却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
事到如今,懊悔也无用了。
越罗见他是真的想明白了,这才又道,“那陛下应该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吧?”
李定宸微微一僵,面色也有些发白。
他当然知道,今日消息才刚传出去,朝臣还没来得及反应,所以他只是被太后罚跪在此。但即便江太后先发制人,朝臣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从明日起,弹劾他的奏章只怕源源不断!
这种阵仗李定宸不是头一回经历,所以更知道那些朝臣笔锋犀利、引经据典、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便是无事也能挑出毛病来,何况他的确做得不当?
这么一想,竟是不由有些胆寒。
但他又不想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咬牙点头,“朕知道。”
“说和做从来都不是一回事,陛下要做的事更是千难万难。若陛下觉得为难,此刻放弃,我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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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罗看着他道。
李定宸眼一瞪,十分生气,“皇后这是什么话?朕难道会因为这一点小问题就退缩吗?”
“既然如此,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帮助陛下,但归根到底,还是要陛下自己能立得起来才行。希望陛下能够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凡事三思而后行。”越罗微笑着道。
“知道了。”
“那陛下不妨趁此时清净,先想想如何消除此事所带来的影响。”越罗道,“就当是……陛下走上朝堂的第一步吧。”
“皇后不是说好了会帮朕吗?”李定宸大惊。
越罗微笑道,“臣妾人微力单,此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靠陛下了。”
李定宸瞪着眼睛,虽然他并不相信,但越罗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起身告辞离开了。留下李定宸一个人瞪着堂上供奉的历代先祖灵位和画像发呆。
第26章四年之约
江太后说罚就罚,愣是让李定宸在奉先殿跪了一夜,第二日才派了张德过来,扶着他去前头早朝。
这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朝中重臣,许多人看着自己袖子里放着的奏折,都开始犹豫要不要拿出来了。皇帝还是少年心性,太后又深明大义,已经罚过了,他们若是再抓着此事不放,反倒不妥。
但也有人奏折早就已经通过通政司递上去了。
江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更明白此事不是她罚皇帝跪一夜就能解决的。因此早朝过后,难得的停了经筵,两宫太后御谨身殿,宣召六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内阁诸相前往议事。
御座前已经竖起了屏风,两宫太后领着小皇帝坐在上首,给诸多重臣赐了座,江太后这才缓缓开口,“昨日之事,想来诸位卿家都已听闻了。哀家命他在奉先殿反省,想来已然知错了。皇上?“
李定宸想了一整夜,半梦半醒间脑海中都是皇后给自己留下的问题,十分发愁。如今江太后开口,竟隐隐有替他平息此事的意思,他立刻神一震,“朕自即位以来,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先帝所托,因而行事冒进,朕实惭之。诸卿皆是几朝肱骨之臣,世宗皇帝与先帝皆十分信重,为朕之师长,往后还需卿等多多指教。”
赵太后又在一旁道,“陛下年轻不经事,行事有欠妥当,但毕竟是一片为国之心,还望诸位卿家力同心,化解此事,以消息传扬出去,朝野动荡。”
三位高居座上的人都已经开了口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自然就该轮到重臣表态了。
李定宸坐在上面,虽然隔着屏风,但也能够看到几位重臣正在进行眼神交流。这是平常很少能够见到的,所以他看得很用心,将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在了心里。
大部分人最后都目视首相王霄,显然是以他为主,但也有几人并非如此。
已经年近七十、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能体臣等之心,又自省于内,乃社稷之福、朝廷之福、天下万民之福!臣等自当力同心,扶助陛下。”
而后御史中丞刘诚和内阁次相颜锦泉也先后出列,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之后出列的是兵部尚书,虽然他也表了态,但同时也批评了李定宸这种胡闹的行为,认为这会开个非常糟糕的头,兵者国之大事,岂可与阉人妇人胡闹?
最后才是首相王霄代表他这一系的人站了出来,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询问李定宸,“臣观陛下行事,只怕有欲效世宗皇帝对蛮夷用兵之志?”
李定宸闻言心头一跳,因为知道不可能得到支持,所以这份心思他藏得很深,至今只对皇后透露过。这一次的事,人人都只当他是好玩,他固然不服气,但此刻王霄直指问题的中心,他却直觉更加不妙。
果然王霄继续道,“自永初十五年之后,我大秦已少有边事,安宁至今七十余年。马放南山、铠甲归库,百姓安居乐业。此时若妄启边衅,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他根本不赞同李定宸的雄心壮志。虽然这早就在预料之中,但李定宸心下还是一阵不快。若非昨日才被皇后安抚过,只怕当场就要开口反驳。好在他也知道争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此只是抿着唇,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隔着屏风,一言不发的直视王霄。
两宫太后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俱是一惊,再转头看到李定宸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太后眉头死死皱着,还是赵太后温言道,“王相此言甚是。陛下年纪小,难生出这些想法,却也是一片为国之心,还请王相不必过于苛责。”
王霄道,“陛下如此跳脱,臣身为太傅,亦难辞其咎。请从今日起再为陛下加课,也好多学习我大秦各地风土人情,知晓民生艰难。”
此言一出,其他人又是一惊。
按理说帝王和两宫已经做出示弱之态,他们也该见好就。但王霄显然不这么想,他觉得皇帝没有按照他想的模样成长,就像再继续设法打磨他。只是这话说得太直白,绝非君臣相处之道!
因此御史中丞刘诚立刻扬声道,“王相此言差矣!”
御史台的职责就是上谏君王、监察群臣、巡视地方,直接对皇帝负责。而刘诚自身在朝中声望也极高,所以即便王霄在朝中一手遮天,刘诚对上他也是不怵。
只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想过跟王霄争斗,毕竟谁也不知道御座上的天子心性如何,两宫又对王霄十分信重,他自然不会吃力不讨好。如今看出王霄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刘大人有何高见?”王霄抿着唇问。
他的脸色是一贯的严肃,多年来身居高位,养出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淡淡一瞥,便能令普通人不敢逼视。
但刘诚却对此视若不见,“陛下自然该知晓国计民生,只是一味的从书本上去学,却是下下之道。《大秦律》规定:男子十六岁成丁。陛下今年年满十六,又已经大婚,当由我等奉迎亲政!”
一席话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在偌大个谨身殿,几有余响。
殿内一时寂然,针落可闻。
皇帝一天天长大,亲政的事,自然也成了宫里宫外,朝上朝下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但王霄一日没有露出这个一日,便连两宫都有些掣肘,不敢贸然提出,遑论他人?
然而今日,终于有人当着王霄和小皇帝的面,说出了这两个字!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刘诚自己,似乎都有些愣怔,仿佛这句话自然而然出口,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说完之后,他的心脏便立刻疯狂跳动起来,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御史中丞要往上晋升,一是转迁各部尚书,但御史台职位清贵,户部和吏部也就罢了,其他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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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便算是左迁了。然而吏部和户部两位尚书都是王霄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在政见上也一向跟着他的步调走,刘诚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二是直接升入内阁,但内阁四人早已满员,而且除了次相颜锦泉,余者也都是王霄的人,与他互为奥援。
所以不管走哪一条路,刘诚若想再往上一步,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王霄对着干。
如果……如果能替皇帝将王霄这头拦路虎除去,扶他亲政,届时大批官员都会因此受到牵连,空出许多位置来。除了首相的位置资历稍显不足,别的恐怕都随便他挑了。
而次相颜锦泉今年六十三岁,已经到了致仕之龄,就捧他上去坐个几年,那个位置终究还是要让给自己的。
这个念头,很难说存在于刘诚的心里有多久了,只是从来不敢深想,更不敢让它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但现在既然开了这个口,刘诚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仍旧挺身而立,隐有与王霄对峙之意。
这几年来,王霄一力提拔自己的党羽,为政又只重安稳,朝中早有一批政见与他完全不同者因此不满,只是碍于他的威势,因此没有发作罢了。
此番刘诚振臂一呼,不说应者云集,至少绝不会是孤立无援的。
果然,只片刻后,次相颜锦泉便开口打破了沉默,“刘大人此言虽然有些冒进,却也不失为良策。等陛下亲政,见多了各地奏报,想来便能知道民生不易了。”
但说到这里,他话锋又是一转,“只是陛下毕竟没有经验,贸然接手政事,只怕也不妥。此事还需仰仗王相安排了。”
他却是比刘诚更狠。刘诚当面锣对面鼓的摆出架势跟王霄对立,但也让王霄有了不同意皇帝亲政的立场。万一他真能狠下心,不顾天下人唾骂,驳回这种说法,他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届时形式一乱,只怕朝堂上又要震动了。
但颜锦泉一句话,却是不问王霄的意见,默认他赞同此事,替他将立场定了下来。
若王霄此时开口说不想让皇帝亲政,那司马昭之心就太过明显了。
而且一个次相,一个御史中丞,身后都各自站着一批人马,他也不得不考虑朝堂上的种种反应。王霄为政保守,最重稳定的弊病也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不确定自己能够将事情完全弹压下去,他等闲不会用处雷霆手段。
毕竟在大势上,皇帝到了年龄就亲政,在所有人的认知之中都是理所当然的。王霄可以找各种理由拖延,但绝不可能逆势而行。
好一招先发制人!
颜锦泉跟刘诚对视一眼,现在,他们已经是天然的盟友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李定宸已经目瞪口呆。他本来以为只是商量如何将自己在宫中练兵的事情按下去,没想到转瞬就跳到亲政这个大问题上来了。
他当然是想亲政的,但长时间的思考以及这段时间跟越罗的相处,已经让李定宸想清楚了,此事绝非一日之功,也不可能是随便哪一位朝臣开口就能决定的事。甚至连王霄自己也不能。
他也不能确定,这些人开口让他亲政,究竟是真的作此想,还是只是针对王霄的一次狙击。
所以即便再心潮澎湃,他也死死的按捺住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倒是赵太后和江太后对视一眼,又惊又喜的同时,也不由生出几分疑惑。事情发展得太顺利,反倒让人不敢相信。而且王霄没有表态,也让她们悬着心。
其实最初的震动过去之后,其他人也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敏感,针对它开口自然也需要慎之又慎。
他们之中有些是绝不希望看到皇帝亲政,如今的政局发生动荡和改变,有些觉得动一动也没什么坏处,有些则隐隐希望皇帝亲政政局洗牌……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当着皇帝和王相的面,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当做某种程度上的证据,也就必须要仔细斟酌了。
好在王霄已经从被将了一军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压下心头的惊怒,面色不变的道,“两位大人言之有理,臣受先帝托付,辅佐陛下打理朝政,如今陛下已然成年,理当开始学习如何主政。”
“亲政”变成了“学习如何主政”,便将主基调定下来了。之后重臣的发言多围绕着后一个问题,有人说应该多批阅奏折,有人说应该出宫巡幸,有人说应该先观政……
甚至还有人说,圣人之训、前代之史也应该是帝王所学,不可轻忽,认为皇帝应该继续回去听课。
而说出这番话的人,却是之前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李定宸的礼部尚书贺宁。
“好了,”众人都表过态之后,还是江太后开口,按住了这个话题,“诸卿之意,皇帝,赵娘娘和哀家都已尽知。陛下年纪小,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但一味沉溺书本,却也并非好事。既如此,哀家想着,不如往后就将经筵改作五日一讲,专讲圣人之道、历代史书,以为帝王之鉴。平日里,就让陛下跟着王太傅学习理政之道。陛下顽劣,还请太傅多多心。”
虽然是倾向让皇帝亲政的意思,但到底还是把人交给了王霄,却是仍旧对他表明信重,这处置可谓是不偏不倚了。
因此众臣都没有意见,纷纷应诺,连李定宸都起身应了一句,“朕必定尽心学习,不负两位娘娘所望。”
今日的经筵虽然停了,但李定宸刚才答应了要好好学习,此刻自然要跟着王霄学习理政,所以尽管他迫不及待想回长安宫将朝上发生的事告知李定宸,但还是忍住了,只秘密嘱咐了李元一句。
越罗在宫中听见此事,也是一呆。
她想过,随着李定宸年纪渐长,必然会有朝臣上书让两宫还政,却没想到此事来得这么快。
但两宫只是个幌子,真正把持朝政者乃是王霄,要解决这个问题,必定旷日持久。此时就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究竟是好是坏,竟是连越罗都暂时看不清了。
若是一直不提,李定宸自然可以低调发展,不引人注目的积蓄力量,而不至于被王霄压制。但他毕竟是皇帝,一言一行备受关注,要暗中行事并不容易,此事公开之后,盯着他的人虽多了,但盯着王霄的也不少。只要他能够表现出自身的才华,自然便能令群臣归心。
各有好处,也各有弊端。
既然没得选,她也就只能调整自己之前的打算,重新琢磨起接下来的安排。
李定宸从前面回来时,越罗正在看那件他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世宗皇帝穿过的盔甲。
李定宸暗恼事情来得太快,没来得及命人将它送回库房里去放着。他快步走过去,像是想将之抢下来放回箱子里,但又没有动手,只问了一句,“皇后怎么在看这个?”
“陛下想着这铠甲已有许久了吧?”越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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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连对方的铠甲放在何处都摸得一清二楚,难怪他总想效仿世宗皇帝。能忍着如今才将之翻出来,已经很出乎越罗的预料了。但也难说是不是因为江太后管得太严,所以从前不敢。
李定宸的回答却有些出乎越罗的预料,“朕年幼时,父皇牵着朕的手,去库房里看过这具铠甲。”
宣宗皇帝在大秦历代君王之中,显得十分软弱平庸,在位仅仅七年便薨逝,没有任何建树可言,以至于越罗对他的印象也很单薄。但他毕竟是个皇帝,登基之后难道就真的没想过要有一番作为吗?
但他最后没有做到,就像这套世宗皇帝留下的铠甲一样,被尘封在库房一角不见天日,最后郁郁而终。
他带李定宸去看着铠甲时,在想些什么呢?
“虽然有《世宗实录》,但其实朕对他的了解,却大都是从父皇那里听说的。”李定宸道,“他是我大秦的骄傲,却也是压在几代皇室头顶上的阴云。”
这一点倒的确不错。因为世宗皇帝性格强势霸道,加上本人十分长寿,以至于最后他驾崩时,别说儿子辈就是孙子辈也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没几个成才的。
宣宗皇帝是长子一脉,又是重孙辈中年纪最长的,矮子里拔高个,选了他继位。但他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帝王教育,也不懂得如何在朝堂上同朝臣周旋,因此始终活在世宗的阴影之下,处处捉襟见肘、局促不堪。
这一点,孩童时的李定宸或许无法理解,但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所以他以世宗为自己的偶像,实际上却是为了超越他,打破那所谓的阴影。
宣宗皇帝登基时已过而立之年,或许他身上少的,就是李定宸这股子少年意气吧?
“陛下过来一下。”越罗抬头看向李定宸。
李定宸本来靠在暖炕上,闻言有些迷糊,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越罗便亲手替他将那铠甲披上了。李定宸一愣,而后连忙推脱,“这铠甲太大了些,不合身。”
“先穿上再说。”越罗坚持。
她之前其实已经听李元说过了,但让李定宸穿上,却有自己的考虑。
李定宸略一犹豫,越罗已经整理好铠衣,从箱子里取出下裳的部分,他也只好站在那里,任由她折腾了。等一具铠甲穿完,越罗还亲自去内室抱了最大的那一面琉璃镜过来,让李定宸对镜自照。
李定宸上次穿到一半就脱下来了,只知道不合身,但具体有多不合身,这会儿才算是看清楚了。他连忙动手要将之解下来,一面道,“皇后莫不是想看朕的笑话?”
“我只是想跟陛下说,如今还不是时候。”越罗按住了他的手,看向镜中的李定宸,“陛下还没长到能撑起这铠甲的时候,此刻就想率军出征之事,太早了些。”
李定宸的动作停了下来,从镜中与越罗对视,“那何时才是时候?”
越罗垂眸想了想,笑道,“那我就与陛下定个约定吧。什么时候,陛下能将这句盔甲完全撑起来,我便竭尽所能,也要让陛下得偿所愿。”
李定宸挑眉,“这可是皇后说的!最多三四年,朕便能长到了。”
越罗微笑,“那就四年。但陛下也要答应我,在这之前,绝不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事。不管发生了什么,即便蛮夷入侵,边境打起来了也一样。”
也许是因为可以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李定宸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好,朕答应了。”
“如此,就先将这铠甲解下吧,如今还不是他重现风光的时候。”越罗道。
两人合力将铠甲脱下,命人重新入库房之中,这才坐下来说话。李定宸道,“皇后不提,朕都快忘了,今日朝堂上,王相一口就猜中了朕心中所想。”
“此事陛下只对我说过吧?”越罗微微蹙眉。
李定宸不太确定的道,“前几日练兵时,我倒是说过‘不练将来如何随军出征’的话,或许是有人透出去了也未可知。”
越罗问道,“便是陛下说过,也只有身边几人知晓吧?”
李定宸闻言转头看向她,两人对视片刻,心里都有了猜想,但也都没有说出来。即便知道身边有王霄的人又如何?他和来宝不同,眼下这个局面,这一两个人,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沉默片刻,李定宸才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皇后都知道了吧?”
越罗轻轻点头,已然起了此前的忧心,含笑道,“对陛下来说,这是好事。”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至少往后就不用日日都去听讲经筵,不得脱身了。”
李定宸发愁道,“朕也知道是好事,但王相……”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只是道,“今日王相就在谨身殿理政,让朕旁听,然而他们说的话,朕大都一头雾水,全然不懂。”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毕竟他才刚开始接触,不懂也是理所当然。但长此以往,只怕朝臣们就会认为他是资质平庸,难堪大任。以前他在宫里闹得再荒唐,一句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遮掩过去了,但接触了政事之后,若再有这样的风评,想要趁势而起就难了。
军国重事不同于其他,每一个决策都事关着无数人的生计存亡,不可轻忽。如果只是平庸也就罢了,万一做了错误的选择,只怕会令天下人失望。
但王霄会给他机会展露锋芒吗?
甚至,他会不会故意误导,让皇帝犯错?
这些担忧李定宸不能说出来,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他心中的。这前面的路谁都没有走过,没有人能够给他指引,只能自己去闯,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性差踏错,由不得李定宸不害怕。
越罗想了想,道,“俗谚云:磨刀不误砍柴工。陛下既然听不懂,勉强继续下去也没有太大的用处。既如此,不如暂退一步。”
“暂退一步?”李定宸若有所思。
越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取了茶具过来,开始沏茶。等一杯香味清逸的茶水放在他面前,李定宸才盯着那袅袅热气,点头道,“皇后所言极是,暂退一步也不是坏事。不会的朕就去学,总有能听懂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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