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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臣牟警觉地道:“王爷小心,何侠诡计多端,小心中了埋伏。”
楚北捷冷笑道:“区区一辆马车,就算上面藏满了人,又怎敌得过本王手中宝剑?”
策马到了马车前,从容问道:“车内可是云常耀天公主?东林楚北捷在此,公主有何话要说?”
耀天公主掀开帘子,抬眼一瞅,楚北捷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气势迫人,心中暗赞,柔声道:“耀天受人之托,有一封书信要交给王爷。”
“只有书信?”楚北捷瞳孔骤缩,身边空气蓦地变得冰冷,“那人呢?”
“人已经不在我云常。”耀天公主道,“王爷看过书信,自然就知道了。”
楚北捷眼神更加冷冽,隔着帘子,竟也让耀天公主打了个冷战,道:“公主太小看本王了。我东林大军千里跋涉,正是为了讨回此人。云常不将人还给我,只凭一封书信就想让本王退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本王有言在先,此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誓让鲜血染红云常王宫。”
耀天公主在马车中沉默半晌,幽幽叹道:“久闻镇北王是位有卓识的英雄,耀天想请教镇北王几个问题。”
楚北捷本想拂袖而去,回心一想,事关娉婷,不可大意,勒马道:“公主请问。”
耀天公主道:“请问王爷,此次领兵大战,是否只为了白娉婷一人?”
“不错。”
“那么,东林大王是否不允?”
楚北捷冷冷道:“这是我东林内务,与公主无关。”
“王爷和白姑娘之间的事,似乎总免不了卷入家仇国恨。国重还是情重?为了国家是否要舍弃自身的幸福?永远都是残忍的难题。”
“公主要说的就是这些?”
耀天公主叹道:“伦理道德,常被放在一起,其实两者并不完全相同。道德出自内心,而伦理出自道德。当各种伦理自成一体后,偏偏又凌驾于道德。于是,人们从此麻木地信服于大条道理,反而不能自由地听从心声行事,所谓国家大义,舍己而为国,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去做,仅仅是受限于伦理的枷锁,那是多么遗憾。王爷当日舍娉婷而选择国家大义,致使违了初六之约,又何尝不是如此?”
楚北捷初时无动于衷,听到后面,蓦然动容,肃声道:“公主请说下去。”
“其实国家与个人,谁重谁轻,并不是取舍的问题。”耀天公主顿了一顿,悠然道,“王爷可曾想过,古时的先人们是为了活得更好,为了他们自己的幸福而决定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外敌、对抗侵略,从此之后,才有国家之说。国的根本,从来都是人。一个借由剥夺人的幸福而得以保全的国家,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一个只知道保全国家而不懂得珍惜幸福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留恋?”
楚北捷身躯剧震,紧紧拽着缰绳,只听耀天公主徐徐道:“由此刻看,一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轻视千万将士的性命,忍心将别人的幸福剥夺的将军,又怎么会是白娉婷真正爱上的英雄?王爷想想,你身后的这些将士,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打这场大战吗?”
耀天公主长叹一声,低声道:“白娉婷要的,是王爷睁开眼睛,看清楚人世间何者为珍,何者为贵,看清楚即使是蚁民也该有自由和志向,也该享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楚北捷紧咬齿根,半日说不出话来。
晨光下,娉婷的微笑如水,化入五湖四海,寻不到踪迹。
国的根本,从来都是人。若不是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又为何要苦逼自己牺牲永远不忍心失去的,去换一个为国的名声?
国与己,不是选择,而是一体。听从心声,爱所爱,恨所恨,才是真正的英雄。
楚北捷蓦然仰首,对天长笑,眼泪沿脸颊而下,沉声道:“多谢公主赐教。”
一封书信,从门帘处缓缓递出。
“耀天见识浅薄,怎有这等本事。方才所述,尽出自白姑娘的书信。”
楚北捷下马,宛如对待初生婴儿一般双手接过这封轻飘飘的信,心潮起伏,“多谢公主。本王可向公主保证,东林大军即刻撤返。”
耀天公主想不到他这样爽快利落,微微一愕,反问:“王爷难道不怕书信有假,白姑娘仍被囚禁?”
楚北捷笑道:“娉婷若没有把握,怎会写一封这样的信让公主送来?笔迹可以假冒,这样的言辞锐意,是可以假冒的吗?”说完,策马回己方阵营。
臣牟等早等得发急,连忙迎上来问:“王爷,那云常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
“撤军。”
“什么?”
楚北捷长笑,“撤军!我们不打仗了。”
众将心中虽愕然,却也暗暗惊喜。又有人问:“那王妃呢?”
“本王会去寻的。”楚北捷遥望天际,目光坚毅,“天涯海角,一定会找到她。”
天公垂怜,赐我娉婷。你有可以飞天的翅膀,楚北捷愿意追随你,直到天涯海角。从今以后,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明白所有的牺牲都应有价值。该珍惜的,便去珍惜;该决断的,便毅然决断。
明白国与家,家与人,本是一体。有懂得自珍自爱的人,才有兴旺的国,如同有鲜红的血,才有展翅飞翔的凌云壮志。
娉婷,娉婷,我听见自己的心声。它说,要生生世世,与你不离不弃。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撤军!”
“撤!撤!”
东林大军撤回,大战在最后一刻化为云烟。
楚北捷望尽天边,看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但他一定会找到的,他要找到她,爱她护她,陪她月下弹琴,雪中看星。
和她共看稚儿慢慢长大,教他永远记住,道德出自人心,倾听心声,才不会被世俗蒙住眼睛,误入迷途,暗陷枷锁。让他知道,人有人的尊严,人有人的志向,人有人的自由,人有人的幸福。
这,并不是国家或者大义,可以剥夺的。
国之根本,从来都是——人。





孤芳不自赏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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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总有不测风云。
才出了两个晴天,今天一早,老天又开始沉下脸。乌云氤氲在头顶,沉沉笼罩着远近山峦。
醉菊看看天色,叹道:“看来又会有风暴。”
娉婷扶着山壁跨上脚下的陡坡,微微喘着气,无声打量远处晃动的模糊人影,“萧阳关就在前面,过了关卡进入北漠,再管风暴的事吧。”
醉菊点了点头。
她们的包袱在老夫妇家中被官吏抢走后,银子衣裳都没了,只能靠偶尔帮人看病挣回一点,一路行来,更多了一重苦楚,幼嫩的手都磨出了一层茧子。
今日看见通往北漠的关卡——萧阳关,都松了一口气。到了北漠,阳凤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们。
两人相互扶持着从山上下来,从云常都城行至此处,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她们比当初更加倍小心。悄悄在林间掩藏踪迹,接着潜伏在路边,窥探萧阳关的动静。
几个商人模样的人领着一支车队正准备过关,想是都知道快要起风暴了,领头的商人焦急地看看天色,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在守兵队长的手里,搓着手央求,“军爷,你看这天,要下起暴雪来,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啊。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我每个月打这出关没有四回也有三回,怎会没有出关证明?只是这处关卡向来都不查的,今天忽然查起来……”
“哎哎,你倒怪起我们来了?”队长哼了一声,“从前不查,那是上头没叫我们查。现在在打仗……打仗,你懂不懂?公文就贴在那里,识字的自己去瞧瞧,上面写得清楚,没有出关证明,不许出关。”
路边丛林里,两个蹲着偷听的女子迅速交换了担忧的眼神。
“这里竟也和赫蒙关一样,要凭过关证明才能通过。”醉菊一脸愁容,“这可怎么办?亏我们辛辛苦苦从赫蒙关吃尽了苦头赶过来。”
娉婷深黑的眸子盯着萧阳关现在仅仅开了一道窄缝的陈旧关门,“看来云常通往北漠的所有关卡,都收到严令,必须查证过关。”
早该想到,战乱时期,关卡检查势必加强。
以云常的现状,在和东林开战的同时,不可能不担忧北漠的落井下石。
“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了。”娉婷仰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松森山脉。
这延绵的山脉隔开了云常北漠两国,稍为低缓的山道都被设为关卡。冬天,高山处的林中寒冷,野兽饥饿,只有疯子才会试图穿越。
“姑娘?”醉菊不安地看着她。
娉婷从容一笑,“既然关卡过不了,只有从松森山脉的高山密林中穿越过去了。”
“如此冒险……”醉菊道,“不如先在边境逗留一段时间,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处,顿时停住。
娉婷摇头道:“关卡不会放松,只会越来越严。耀天公主现在应该已奔赴前线,何侠很快会猜到我们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侠的厉害,当他领军从战场上返回,有精力插手边境关防搜捕我们时,我们不会再有离开云常的机会。”
醉菊看向乌云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脉,倒吸一口凉气。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在上山前,我要摘点草药备用,保胎的小末草只在山脚才有。”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脉的时候,云常和东林的决战已被耀天公主送来的书信化解。
何侠坐在马上,冷眼看东林大军一队一队从容退去。
空气中硝烟尽去。
紧绷的弦松开后,是无尽的落寞和失望。
十万军发之际,云常最至高无上的旗帜忽然出现于战场,他这个云常军事上的最高将领,事先却一点也不知情。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楚北捷和耀天公主在空旷的战场中央若无其事地隔车交谈。
他看着楚北捷勒马回阵,听着东林大军鸣金而返。
他明白,一切已经发生。
“东林撤军了?”
“东林撤军了!”
身边、身后,密密麻麻等待着沙场血战的云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着发生在大战之前的奇迹,终于惊喜地骚动起来。
副将在何侠身边低声禀报,“驸马爷,东林撤军了。”
何侠的眸子,骤然阴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拔出鞘中的宝剑,喝令进攻。两方大军人数相当,东林军撤退之际,云常军冲击过去,定能占据上风。
只要可以追击过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头。
握剑的手紧紧攥着剑柄,何侠苦苦压抑着心里涌动的欲望。
他不能下令。
即使他挥剑,此刻三军也不会听他号令。
耀天公主在,云常最至高无上的旗帜在此处飘扬,他只是驸马,或一名武将。
“驸马爷,东林撤军了。”副将再度小声地禀报。
何侠铁青的脸终于逸出一丝冷漠的微笑,“我看见了。”
他微笑着,目视耀天公主的马车缓缓向大军行来。那样孤单而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他的妻子,云常的主人。
庞大的军队,蓦然沉默下来。
化解了这场大战的,是云常的一国之主,是所有将士效忠的对象——耀天公主。
马车静静行来,又静静地在阵前停下,后面是正撤去的东林大军,面前,是云常的十万将士,还有何侠。
耀天公主端坐在马车中。繁重的服饰层层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却感觉到一阵阵不安的寒意。
说动楚北捷之后,她必须面对另一个更不想面对的难题。何侠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车帘,她几乎鼓不起勇气,掀开面前的帘子,面对何侠。
白娉婷,已经不在驸马府。
已经不在了。
千万个大局为重的理由也好,但白娉婷,已经离开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许多次如何解释此中经过。
通情达理地,尊贵地以云常之主的身份劝导,或者委婉地,用女人的身份向何侠坦言,或带着不得已的忧伤……
没有用,事到临头,毫无用处。
马车静静停在阵前,耀天公主脑海里,只有挺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何侠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清晰的拔剑声。
那么清脆、那么悦耳,带着决断和毅然。
没有人能这般拔剑,除了她最深爱的男人。
驸马,驸马,你恨耀天吗?
你要杀了我吗?
耀天公主闭上眼睛。
何侠深深凝视马车的垂帘,拔出宝剑。
宝剑长吟,颤动不止。剑锋直指苍穹,何侠用尽最大的力气,吼叫起来:“公主万岁!”
“公主万岁!”
“公主万岁!”
“万岁!万岁!公主万岁!”
身后众人齐呼,声动如雷。
“万岁!”
“公主万岁!”
平原上,回荡着阵阵吼声。
屏障似的垂帘被霍然掀开,何侠的脸出现在耀天公主面前。
“公主。”
“驸马……”耀天公主低低应着。
“多谢公主。”
耀天公主怔怔盯着今生今世也看不倦的俊容,轻声问:“驸马谢我什么?驸马知道吗,我放走了驸马费尽心血带回来的白娉婷,才能让东林撤军。”
何侠表情竟丝毫无异,专注地审视耀天公主片刻,悠然叹道:“经此一役,方知公主待我情真。”
“驸马!”耀天公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涌,不顾众目睽睽,扑入何侠温暖的怀抱中,被何侠一把搂住,不禁哭道,“我放走了白娉婷,辜负了驸马。”
“公主错了。”何侠轻柔地爱抚着怀中的妻子,低声道,“只有懂得真爱的女人,才懂得嫉妒。公主肯放娉婷一条生路,何侠……何侠感激不尽。”
耀天公主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何侠宽阔的肩膀,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何侠柔声说着温暖的言语,眸中,映出东林大军远去的旌旗。
娉婷若去,不会留在云常,不会返回东林。
唯一的方向,只有北漠。
松森山脉,暴风雪将来临。
深一步浅一步踩在雪地里,娉婷和醉菊气喘吁吁地向高处不停地挪动脚步。
“暴风雪快来了。”
“在那之前,能赶到岩区吗?”
娉婷沉吟,“恐怕来不及。”
醉菊的心猛地一沉,十指抓着单薄的包裹,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在这雪林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风雪来了没有地方遮蔽,我们会被活活冻死。”
几天来给人诊病得来的钱,除了买了一套行医用的廉价银针和吃的,剩下的尽花在保暖的衣物上。但即使是身上最厚的衣服,也绝不能保护她们在露天里熬过任何一场风雪。
娉婷抬头,盯着天上浓得快滴出墨来的乌云。风雪未起,阴鸷在云中酝酿,此刻反而一丝风也没有。
“醉菊,点火。”
“哎呀,这个时候点火有什么用?暴风雪一来,什么火都没用。”
娉婷从容地道:“点火,烧水。”秀气的脸上又隐隐露出悠然的笑意。




孤芳不自赏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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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菊还想说什么,一看见娉婷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地把话从喉咙里咽了回去,应道:“好,点火烧水。”
取出火种,林中干枯的树枝触火即燃,无风的雪地上,木柴噼噼啪啪地在火光中剥裂。
“在雪地上挖个洞。”
雪很松,两人膝盖着地,用手挖,不一会儿,手已经触到雪下的泥土。泥土一直被雪覆盖着,吸收了地热后比雪要难挖多了。
醉菊皱眉道:“这不够深,还要挖。”
“不必。”娉婷道,“用树枝搭小棚子。”
时间不多了,黑色的乌云在头顶迅速涌动,仿佛急着寻找发泄的出口。
在雪洞上稀稀疏疏地用枯树枝架起小棚子,娉婷又找到许多枯叶,手脚麻利地撒在棚子上。
醉菊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边急道:“风一吹这个就倒,有什么用呢?”
撒够了枯叶后,娉婷立刻将包袱打开,取出两人仅剩的两件换洗衣裳,展开来铺在小棚上。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把水端来,倒上去。”
“还没有烧开呢。”醉菊愣道。
娉婷又好气又好笑,“冰融化了就行,要开水干什么?”
醉菊看看小棚子,又看看锅里已经融化的冰,终于恍然大悟,“哦!哦!”大眼睛顿时发亮,“是是,我这就端过来。”
将水浇在小棚子上,衣裳和枯枝之间填充的枯叶吸收了水分,薄薄的冰层瞬间出现在最外层的衣裳上。
“真的管用啊!”醉菊高兴地笑起来。
“别忙着笑,水远远不够,快点快点,再弄多点。”
“是是,这就去。”
几个来回,火不断融化着冰块。
水一锅一锅浇上去,小棚子上的冰层越结越厚。
晶莹剔透的厚厚冰层下,可以看见铺开的衣裳,圆顶的棚子就像一间漂亮的小小冰雪屋。
醉菊端着锅子,又倒了一锅水在棚顶,“够了吗?”水落在棚子顶端,向四周滑下,未来得及淌至雪地,已经凝结成又一层冰。
“这一场风雪不小。”娉婷看着头顶涌动的乌云,“再浇多点才行。”
轰隆隆……
连串闷雷,从乌云深处,仿佛经过很长的路途终于到达人间。
沉闷的雪地上,刮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风。
娉婷脸色骤变,“来不及再浇了,快躲进去。”
拉着醉菊,连忙钻进预先留出的小小入口。两人窝在里面,空间小得只可以紧紧搂在一起。
“里面好暖和。”虽然很挤,醉菊还是舒服地叹了一声。
“雪下面的泥土吸了地热,我们挖开了雪,在棚子里挨着地,所以会暖和一些。”
狂风已经起了。
有一半在雪下的矮小棚子,结实如冰砖砌成的棚顶,应该可以帮助她们抵抗这场风雪。
娉婷和醉菊心惊胆战地听着棚子外传来的可怕的动静。
相对于外面,棚子里显得格外宁静。
“我们应该可以穿过松森山脉吧?”
娉婷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是的,应该。”
“姑娘?”
“嗯。”
“你在想事吗?”
“对。”
“想什么?”
娉婷挪动了一下,缓缓道:“醉菊,不管外面的暴雪下多久,不管里面有多暖和,我们可都不能睡着。如果雪层遮蔽了入口的缝隙,我们又睡着了,就会活活闷死在这里。”
醉菊正被暖和的环境诱得昏昏欲睡,闻言吃了一惊,立即睡意全无,应道:“我知道了。”这样说着,情不自禁叹了一声。
小棚子里如此安静,娉婷又和她紧贴着,当然不会听不见她的叹气。
“你叹什么?”娉婷问。
“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娉婷轻声问:“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们真的闷死在这里,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了?”
醉菊不由得又叹了一声,“白姑娘,你为什么这般聪明?”
娉婷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醉菊忍不住轻声问:“若我们真的在这松森山脉里送了命……”
“不会的。”娉婷截断她的话,柔声道,“不会的,醉菊。”
酸气缓缓冒到鼻尖,醉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红了眼眶。她摸索着伸出手,触到娉婷的指尖,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两只磨出不少血痕却仍灵巧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一起。
安静的天地中,醉菊的呼吸声,却骤然停止了。
骤然消失的呼吸声让宁静的小棚显得非常怪异。娉婷静静感受,醉菊的手指在她腕上一丝不动地贴着。
许久过后,醉菊终于放开屏住的呼吸,传入娉婷耳中的呼吸声,似乎喘得比之前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脉息……很乱。”醉菊的声音有点慌张,“我要立即帮你扎针。”
“不要紧,醉菊。”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扎针。”醉菊习惯性地往后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后坚硬的棚壁,好一阵火辣辣的疼。
包袱呢?醉菊猛地怔住了。
“我们进来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声音轻柔、镇定,“醉菊,包袱落在外面了。记得吗?就是我解开包袱拿衣裳的时候。”
狂烈的暴风夹着冰雪砸在坚实的棚顶上,发出恐怖的声音。
棚子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风呼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没有迟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来,应该就在附近。一钻出去,伸手拿了就回来。”
“不。”娉婷轻轻吐出一个字。
醉菊忽然发现,娉婷占据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让她无法钻出去。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银针拿回来。”醉菊沉声道,“我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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