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蝶(高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Mnbvcxz
李抒澜亲手把他送进地狱中,却忘了把这柄剑也拿走。许敛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低头看着乌列头顶黝黑的发,心想:我第一次用这把剑,就是这样杀了一个人。
李抒澜送的剑锋利到不似凡铁,就算许敛手软得只勉强举得起来,落下时也轻易割开了乌列的脖子。他落刀很准,知道割断哪一根血管会流出更多的血。
乌列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慌忙退开,大量的血从指缝里涌出来。他说不出话,因失血而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许敛从床上坐起,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剑。
短剑上沾了很多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被撕烂的衣服上。
许敛手臂仍然又痛又麻,但他握刀的手很稳。他起身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粘稠的血液已经流到了他脚下。
许敛厌恶地皱眉,把短剑藏在袖中,踩着尚且干净的那些地面走出了小楼。
李抒澜在沏茶,他摆了三个杯子,却没有邀请身后人坐下的意思。
许释在他身后看着他,李抒澜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模糊扭曲。许释道:“按说你已经吞下了一只始鸠的魂魄,不该虚弱得这么快。”
李抒澜漫不经心地晃着茶壶:“你看到的我本就只是一个幻影,不必担忧。”
许释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
李抒澜转移了话题:“你的大儿子前几日去挖了你的坟,你就不担心他找到这里来?”
“抒澜也不必为我担忧,”许释笑道,“梁国已经打进了邺山腹地,陛下自然是要先去处理边关战事。”
“是吗。”李抒澜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去拿茶杯的手指变得半透明穿过了滚烫的茶杯。他若无其事地回手,静静地看着窗外天色。
大雨过后的天空蓝得沁人心脾,与三生茗的香气正好相称。
许敛踉跄着走出那座小楼,左边的致奢华的琼楼玉宇,右边是很远很远的长夜山。他腹中胎儿因为不安一直在动,许敛用一只手抚摸着肚子对那个小家伙低语:“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很害怕。但我不能再逃了,我永远逃不了。”
这场噩梦早就开始了。从他离开皇宫远嫁,从李抒澜出现在邺山之中,或者更早,从父皇在他嘴角落下第一个吻开始。他早已身陷噩梦之中,从未醒来过。
可笑他……一次次被那些虚伪的幸福和柔情所迷惑,才会……沉沦至今。
天空中隐隐想起异兽尖锐的长啸声,许敛抬头看向那汪湛蓝的天空,恍惚间看到一道长尾巨翼的黑影翻覆于云层之中。
他就这样一身是血地走向了那些亭台楼阁,父皇从一道门中走来,惊愕地看着他狼狈可怖的样子。
许敛半闭上眼睛,像是体力不支地栽倒在地上。
一双温暖的大手把他抱在怀里,那是他幼时一刻不愿离开的温暖。
“敛儿,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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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父皇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很温柔,真的很温柔。就像回到了那些一切事情都还没发生的日子,皇宫中燃着熏香,父皇批阅奏折时轻轻把他抱在怀中。
许敛有一瞬间几乎溺死在这些温柔里,可袖中短剑是冰冷的,贴在肌肤上几乎冻伤他。他微微睁开眼,软软地叫了一声“父皇。”手中短剑没入了父皇胸口中。正中心脏,一刀毙命。
他真的很会杀人。
可许敛未曾在那个地方找到李抒澜,只有一只蝴蝶栖在茶杯上轻轻扇动着翅膀,杯中碧绿的三生茗浸泡着一块黑曜石般的鳞片。
许敛把那块鳞片握在手中,笑着一掌拍死了那只蝴蝶。
“李抒澜,”许敛咬牙切齿地冷笑出声,“李抒澜……”
宫门守卫大半夜看到皇后一身是血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哆嗦了半天在如梦初醒般聚拢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许敛。
皇后像是受了很多罪,目光都是涣散的,只是一个劲问:“皇兄呢……皇兄在哪里……”
在边关督军的许尽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一天,回营帐中还来不及卸甲,宫中加急的密信就到了。信中报皇后娘娘已经回宫,只是受尽折磨神智已然不太清醒,口中连声唤陛下。
许尽沉默着看完信放在一边。如今战事胶着,他不确定此时为了照顾敛儿回京是件正确的选择。
风吹得营帐作响,烛光也焦躁地摇晃着。
一只蝴蝶飞进了帐中,许尽猛地挥剑斩过去,剑锋停在了白衣前。
李抒澜像个虚无的影子,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营帐中。
许尽皱眉:“你……”
李抒澜开口打断了他:“我猜陛下如今必然十分担忧敛儿,却也不会在此刻赶回京中。”
许尽警惕地握着剑:“你到底是什么人?”
“陛下可知,太医院从藏书阁翻出的医典,并非先皇手中那本,”李抒澜神轻笑看他,“陛下以前常在藏书阁外看我抄书,却连我的笔迹都未曾认出来吗。”
许尽皱眉:“敛儿被掳走是你的手笔,你想做什么?”
“我送陛下那本医典,不过是想看看,若没有幻情咒左右,陛下对敛儿又会是何态度,”李抒澜神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后来我便知道了。”
许尽刚想说什么,李抒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天空中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至。
异兽巨大的黑影从军营上方掠过,在大雨中飞向了京城。
许尽坐立不安地在营帐中徘徊。夜色已深,营中将士都睡下了。许尽走出营帐,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备马,朕要回宫。”
宫人们弓着身子站在院子里,许敛在雨中坐在琼花下拿短剑割着裸露出来的树根,大雨打得撑伞的太监手臂颤抖,许敛却恍若对这一切都没有知觉,只是自顾自地用那边柄短剑削去树皮,把里面白色的树根切成片,一片一片揣在怀中。
宫人们在大雨中面面相觑,心说皇后难道是傻了。
许敛割了三寸长的树根,才心满意足地揣着那些木片回屋睡觉。
皇上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宫里,匆匆忙忙就来看许敛。
许敛还没睡醒,听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动静在皱着眉睁开眼。
皇上挥手让御医们都下去,冷冷地看着许敛:“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不是要跟着李抒澜浪迹天涯吗?”
许敛像是没睡醒,迷迷糊糊地把茶杯推到皇上面前:“声音比鸭子还难听,喝了再和我说话。”
皇上被他气乐了,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昨夜的冷茶难喝到想吐,皇上大手揉着许敛头顶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咬牙启齿地说:“你就会给我找麻烦。”
许敛脑袋晃了晃,往被子里一缩蒙起头,瓮声瓮气地说:“我要睡觉,你走吧。”
皇上惦记着边关战事,抱着那一大坨被子狠狠揉了两下,抹去脸上的雨水起身离开。
许敛在被子中轻轻颤抖,短剑割破了手心,被浸泡一夜的琼根在他怀里,还沾着三生茗的茶香。
许敛记得少年时他割开过那里的树根,宫中养的小兔子在裸露的白色上舔了一口,没过多久就七窍流血死在了树下。
皇兄……皇兄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应该……应该会活得久一点,也许会等到他骑马回到军中才发作,也许死在路上。
被子外皇兄响起了皇兄的叹息:“敛儿,你的小怪物不是我杀的,巡逻的士兵四更时就看到了他的尸体。”
不是……皇兄杀的。许敛笑着流出泪来,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骗我,利用我,又……不要我。
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敛缩在小小一方天地间,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许帝被人毒死在皇城中,边关军心动荡,在梁军强攻之下很快溃不成军。不过半月,京都沦陷。
本该有六十之寿,看上去却如同壮年的梁帝看着许都高墙。想那神秘人以攻打邺山为条件送他的返老还童迷药,却未想到他居然因此打下了一国。果真是世道无常,命数难参。
“陛下,”方公公老脸上堆满笑在梁帝马下行礼,“听闻陛下对前朝皇后的容貌和可孕之身颇有兴趣,老奴已派人牢牢看管,梳洗好等候陛下了。”
梁帝朗声大笑:“甚好,甚好,带朕去看看。”
方公公笑成了花:“老奴遵旨。”
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野兽尖锐的长啸,一道足有一丈多长的黑影冲进了后宫之中,不多时又迅速冲进了云层中。
看守皇后的宫女哭着来报说殿下不见了。
许敛抱着那根布满黑色鳞片的修长脖子,仍然恍若在梦中:“小,小怪物?”
小怪物尖利地长啸一声,带他越飞越高。
作者有话说:写完啦~()/~
这篇文写得我又肾虚又胃疼,你们吞下的玻璃渣都是我抱着眼含热泪大块玻璃啃下来的啊qaq
【章节蛋:】
一个梳理剧情的蛋,李抒澜视角。
我的尸体被缠在琼花的树根里,连着魂魄一起牢牢禁锢在地底,在不知年月的漫长时光里静静感受自己的魂魄被地下阴气一点一点吞噬。
我知道这棵树有祖先立下不得砍伐不得修剪的规矩,于是除非许国灭亡,不然我就要永远躺在这里。
于是那天,有个被宠坏的小混蛋一刀砍在了树根上,我被阴气啃剩下的半缕残魂飘出来,吓得那个圆滚滚的团子一屁股蹲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小东西那么小一团,怎么哭起来嗓门会这么高?
吵得我一只鬼都头疼起来。
小团子受了惊吓,隔天就把见鬼的事忘了个干净。我在琼花树根下看着窗纸上透出的光出神。
我想,我大概是想回家了。南荒十万山,云河至深处,山魅一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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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于彼方云雾之间。
小团子的皇上爹用通灵师找到我,眼神新奇又兴奋地把我困在阵法中。
这是许国最有权势的人,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对六合之外的野心。
于是我笑问:“陛下,你想长生吗。”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向他泄露长生的秘密,他算计自己的儿子生下药材。
他取血肉,我要魂魄,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那只小团子长大后不再哭得那么吵人,眼泪却还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梦里都在哭着要他的小怪物。
他总是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地窝在我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又甜又软。
他说想给我生个孩子,说了很多次。
许释问敛儿的孩子是谁的,问了很多次。
我其实并不知道敛儿会生下一只异兽还是一个孩子。我想补全魂魄,想回到故乡。
可那一夜那个一身鲜血的少年扑到我怀里时,我却想,皇上待他,至少比我和许释好一些。
当年是我亲手剖开了那只异兽的肚子,把世间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心做成了药材。
许敛此生凄苦,身边唯一的温暖也毁在了我手中,我该还给他的。
以魂魄献祭为代价的幻术,应该可以……陪他百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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