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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隙
宋将晗张牙舞爪,在父权的压迫下苦苦辩解:“才不是!我是不想听你和我妈呜呜!”
石故渊笑着说:“想玩游戏机,这周末写完作业来我家,让小鱼儿跟你玩。”说着转向宋维斌,进行成年人间的会话,“难得看你接孩子,怎么,市局不忙了?”
“不忙倒好了,说明治安好了,人民群众素质上去了。”宋维斌摇摇头,念着忧国忧民的咏叹调,“这不刚给我来电话,又来案子了。”
石故渊说:“哟,那别耽误你,上车吧,我送你去。”
宋维斌对石故渊,从来不知道客气俩字儿咋写,腆着脸打开后门让宋将晗上去,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说:“先把小晗送回去。”
石故渊瞥他一眼,发动车子,说:“许萍最近怎么样?”
宋维斌打个哈哈,倒是宋将晗耳急嘴快,说:“我妈天天跟我爸吵架,烦都烦死了。”
宋维斌从后视镜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看见石故渊斜着眼看他,淡淡的目光中累计的威压让他不由正襟危坐,说:“女人到了更年期了……”
石故渊说:“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问题,别在孩子面前吵啊。”
宋维斌哈巴狗似的赞同,只恨上天没给他生出一条狗尾巴,并及时把握住话语权,说:“石哥,天天都是你接送啊,超级奶爸啊!丫头他爸呢?”
石故渊打开转向,盯着左视镜调个头,一边说:“他在家做饭呢,我有车,接送方便。”
宋维斌嚼着这话,左思右想,觉得他石哥和池羽的相处模式似曾相识,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怪异,可他又说不出那里相识、哪里怪异;他文化水平不高,无法赋予这么复杂的印象一个准的形容词,但他脑子转得快,灵光一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啊,许萍也在家做饭呢。”
话音落后,车里升腾起一阵难耐的沉默,宋维斌如坐针毡,要不是记着自己儿子在后座,他几乎要弃车而逃了。
反是石故渊落落大方地说:“所以没事儿让着人家点儿,女人得哄。”
宋维斌说:“石哥,作为一个没老婆也没女朋友的人,这件事儿你还真没有发言权。”
石故渊说:“别忘了我有个妹妹,不比老婆难缠。”
宋维斌不吱声了,到了家楼下,宋维斌不送宋将晗上楼,坐在车里叮嘱说:“上楼跟你妈说,我局里有事儿,今天不一定啥时候回来,你们早点睡觉,别等我。”
宋将晗忙着和池晓瑜依依不舍地道别,忙着跟石故渊确认周末去玩游戏机的时间,花花世界近在眼前,根本没空搭理苦口婆心的老父亲,最后还是石故渊提醒了一句,宋将晗才挤海绵一样挤出点时间应付宋维斌,他还坚持说:“你不回来也挺好的,我就不跟我妈吵架,你也学着点儿。”
说完不等他爸下车揍他,一溜烟儿跑上了楼。
宋维斌在车里骂骂咧咧,石故渊忍不住笑,说:“你儿子都比你懂事儿。”
“他懂个屁!”宋维斌呸了一口,“臭小子!”
送宋维斌到市局,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进了家门,池羽投了两条热毛巾给俩人擦脸。池晓瑜马马虎虎地抹了一把,奔向饭桌坐好,说:“我好饿呀!”
“去洗手,开饭了。”池羽给三个空碗盛饭,问石故渊,“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石故渊说:“碰见了斌子,要去市局,挺着急的,就送了他一下。”
池羽说:“警察不好当啊。”
“可不是,”石故渊笑着说,“许萍还和他闹别扭了。”
池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口子的事儿让他们两口子解决吧,咱们可别参和。”
石故渊一笑了之,说:“小鱼儿放假,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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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羽说:“我都行,听你们的。”
石故渊说:“我倒是想个地儿,去两江市怎么样?”
“行啊,”池羽说,“山水甲天下,我和小鱼儿都没去过。”
石故渊说:“我查了下你的休假,我们正好能在小订婚宴之前回来,你研究室那边准备准备,别忘了跟那帮老外知会一声。”
池羽应了下来,三个人坐一块儿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宋维斌则没有这般温馨的待遇,他坐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大转椅里,捧碗泡面囫囵填着肚子,一边点灯熬油,看秦明给他的资料,看没两行,吸了一半的面条婀娜地停顿在半空,犹自向下滴汤。
半晌,面条葬身五脏庙,宋维斌把泡面放下,捧起资料在“口述”那栏翻来覆去地看,揉了揉眼睛说:“我怎么老花眼了呢?秦明,把老江的放大镜给我拿来。”
秦明没动弹,郑重地说:“宋队,你没看错。”
宋维斌狐疑地说:“那……那是重名?”
秦明说:“你是六年前,南二饭店杀人案结案了,才进刑警队的,所以可能不知道,当时石故渊就是当事人之一,没多久徐立伟自首,判了无期,现在降到二十年,石故渊功不可没。但前阵儿徐立伟翻供了,在监狱磨了仨月才磨到咱这儿的,据说是惊动了戴局,但戴局现在还没啥动静。”
宋维斌说:“你们明知道我和石哥的关系,还让我接这个案子?脑袋没病吧?”
秦明说:“宋队,公事公办,别寻私情啊。”
宋维斌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撂,抓起水杯就往外走;他拧盖灌下一大口,说:“戴局在吗,我去跟他说,这案子我办不了,他赶紧另请高明吧。”
第三十四章
下班的时间,戴局长仙踪难觅;宋维斌着急,推了半天局长办公室的门推不开,他就突然变成了唯心主义的拥护者,认为我想即我能,好像多推几下门,门后面就会大变活人,把局长变出来似的。
显然这是一个物质世界,世界给他上了一堂哲学课,然后用实际行动坚定的将他拒之门外;宋维斌挫败地回到自己的地盘,无心去看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铅油印;秦明还火上浇油,说:“这两年经济不景气,暴力案件频发,市局缺人手,尤其这案子牵涉太广,除了我们队接,别人都不太合适。”
宋维斌说:“怎么不合适了?以前不也把我当驴使唤吗?用得着我的时候好说好商量,现在就强迫了?我是能审我兄弟怎么着?而且我跟你说,秦明,石哥那不仅是我哥,我有今天,多亏了他!”
宋维斌想到自己初出茅庐,在龙腾看大门的日子;那时他空有一腔正义和热血,却没有相配的学识和才干;他每天看着出入腾空的人群,在他眼里,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与他毫不相干;那个世界的佼佼者就是他石哥那更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他得仰望,平视一眼都是亵渎。
命运安排他帮他石哥追了一次混混,他石哥就给了他机会,让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实现了人生价值;他面上和石故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实则心里自有定义:这是他的恩人,只要石故渊一句话,命随时拿去。
他的命还没给出去,怎么能反过来,去拿石故渊的命呢?
秦明不阴不阳地说:“谁都知道你和鼎鼎大名的石故渊关系匪浅,但你别忘了石故渊什么行当,做买卖的,谁没有点儿毛病?”
宋维斌说:“你这纯属强词夺理,照你这么说,那全国的企业都得清查,凭什么只抓着腾空和恒宇不放?不说别的,这俩公司每年纳税多少?解决了多少就业问题?我现在反倒怀疑,是有同行看石故渊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呢!”
秦明说:“我不是说石故渊的买卖怎么样,现在是有人举报他杀人,这是刑事犯罪,公私得好好分开。”
宋维斌抓起钥匙扭身就走,说:“戴局不在,这破案子我也没心思查,你也赶紧下班吧,这都几点了。”
宋维斌心里窝火,尤恨秦明刚正不阿;他跑出警局,宁可浇着瓢泼大雨,也要把那些恼人的资料抛到脑后;可他又不想回家,他在雨中彷徨,内心焦灼不安,因为他很清楚:他会大声否定,会跑去找局长理论,实际是用这些浮夸的表演来抹平他摇摇欲坠的信任;好像胳膊抬高一点,心就会放下一分似的;可他别无选择石故渊是什么样的人,问一万个人,会获一万个答案。
千人千面,用在石故渊身上再合适不过。石故渊可以在许萍出差时给他带孩子,也可以在郑中天死时无悲无喜;温情,又凉薄,矛盾得就像天上的云,飘过来飘过去,放不晴天,也下不成雨。
现在下成雨了,宋维斌回过神来,冻得一哆嗦;他摩挲着手臂,眯着眼看来往的自行车,间或夹着几台嗡嗡与焦雷试比高的摩托;他随着大流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停驻在公用电话前,忽得神谕般,竟顶风跑去小卖部,买了张ic卡,然后凭着一股子脑热,打给了石故渊的手机。
石故渊正陪着池晓瑜练琴,池羽坐他们对面看研究报告;手机铃响,打断了池晓瑜的演奏,石故渊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池晓瑜噘着嘴说:“快点啊!”
石故渊冲她“嘘”了一声,来到客厅才接;然而对面有风声雨声,就是没人声。
他又“喂”了一遍,刚要挂,终于传来了一句嗫嚅:“……石哥。”
“斌子?”石故渊皱起眉头,问,“怎么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宋维斌的脸上,雨下得急了,连做一条条透明的线,编织成一张名为“窘境”的网,将他笼罩其中;这种窘迫就好像为了根治嗓病,在嗓子里种下一颗胖大海,没想到胖大海越泡越大,堵住了他的喉管,使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嗓子不痒了,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快要窒息而亡了。
“啊……没事儿,就新买了一张ic卡,试试好不好使。”
“哦,”石故渊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得给我报话。”
“嗯……那你也别差这两分钟了,石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南二饭店”
四个字一出口,宋维斌用他多年的职业素养,敏锐地捕捉到电话另一端的电流,有一瞬细微的停顿。
“南二饭店?你接着说。”
仿佛是幻觉,石故渊的声音平静的像无风的湖面,掠水的蜻蜓只是诗人自作多情的点缀。
“南二饭店……不行,石哥,我得见你一面。”
“这么急?”石故渊回头看了眼书房里的两人,池羽听到动静不对,也来到了客厅;石故渊朝他比个手势,回头对电话说,“听动静你在外面?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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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去找你吧。”
“……也行,”石故渊说,“你直接来我家吧。”
说定了地点,石故渊挂下电话;池羽走过来,说:“有事?”
“嗯。”
石故渊笑了笑,忽然凑近;清俊的面容在池羽的眼前骤然放大,骇池羽向后一躲;石故渊的手指从容划过池羽的眼睑,戏谑地说:“你睫毛很长啊,”说着摊开手指给他看,“掉了一根。”
池羽为自己无用的躲避感到气馁,不想被石故渊瞧扁,便负气说:“你的更长,假若你是女人,不需要涂什么睫毛膏,就比她们涂了的还要长。可惜长在了一张男人脸上,倒像是化了妆。”
石故渊低头抿嘴直乐,池羽瞥着他微勾的眼尾、扇形的睫毛和尖尖的下巴,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不轻不重地抓挠,有点扎,又有点痒。
池晓瑜早放下了琴,扒着门框,不明所以地看他们;石故渊冲她招招手,抱起她说:“你看你爸掉了根睫毛,有一个说法,说对着睫毛许愿,然后把它吹到空中,就能梦想成真。”他捻着睫毛,递到池羽嘴边,说,“许个愿吧。”
池羽说:“你信这个?”
石故渊说:“我看公司里年轻人都这么玩,有点儿意思,许一个吧。”
“许什么呢……”
石故渊说:“就许我们旅途顺利。”
池羽闭上眼睛,默默重复了一遍石故渊的话,然后就着石故渊的手,吹了口气。
池晓瑜觉得有趣,扒拉着自己的眼睛要揪一根,石故渊赶忙和她说,揪掉的不算,自然脱落的才算,池晓瑜倍感遗憾地叹口气,赖在石故渊怀里,小小声跟他讨零食,小眼神还一飞一飞的去偷瞄池羽;池羽听了个一清二楚,强硬地将她从石故渊身上扒下来,池晓瑜哇哇大叫:“石叔叔救我!石叔叔救我!”
石故渊说:“这次救不了你了,说好的一天只能吃一块儿饼干,你昨天把今天的份儿吃完了,今天就不能吃了。”
池晓瑜哭着说:“石叔叔你不喜欢我了,你只喜欢爸爸了。”
石故渊说:“你爸爸不偷吃零食,如果你也不偷吃,我们就都喜欢你。”
池晓瑜崩溃地说:“哪个我都放不下呀……”
石故渊憋着笑,对池羽说:“那我先走了。”
池晓瑜以为石故渊走,是不要她了,便抽抽噎噎地说:“我不吃了,石叔叔你不要走,我不吃了。”
石故渊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你今天不吃,明天可以给你多吃一块。”
安抚完小孩子,石故渊撑伞回到自己家;石故敷着面膜,正对着电视拉筋,看见他有些意外:“哥,你回来了?”
石故渊“嗯”了一声,说:“一会儿斌子来,你多穿点儿,今天下雨,晚上冷。”
石故不以为意地说:“我火力壮,谁像你啊,大夏天还包的严严实实的。”
石故渊不再多说,放任妹妹自流;不多时,门铃响,石故渊给宋维斌开了门,却被他落水狗的可怜相镇住,宋维斌恰到好处地打个喷嚏,揉着通红的鼻尖;石故渊给他找了条新毛巾,说:“你们市局穷到连个雨伞都拿不出来了?有什么事儿,先去洗个澡再说。”
宋维斌摇了摇头,站在玄关,并不深入;他望了眼满头雾水的石故,低声对石故渊说:“石哥,我不进去了,你出来,我就问你一句话。”
石故渊迈出门槛,顺手掩住门扉,隔离了石故的视线。他的心里在宋维斌说出“南二饭店”,就迅速做出了计较,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六年前的南二饭店,还是去年的南二饭店。
第三十五章
宋维斌问:“石哥,局里让我重新彻查1993年南二饭店杀人案,你说,我是查,还是不查?”
楼道里,雨声缠绵,宋维斌脚下氲开一小洼深色;石故渊把毛巾递给他,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工作你问我?”
宋维斌急了:“石哥,我就等你一句话,你让我查我就查,你不让我查,我回去就给推了。”
石故渊笑了笑:“让你查你就查,我又不是你们局长。”
“可是”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石故渊用声音将裹着碎冰的温柔制成外衣,穿在宋维斌被雨水浸透的心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也不能拦你。”
“石哥诶呀,”宋维斌的脑袋像个泡发的面包,稀松八懈,蔫头耷脑,叹口气能让花枯萎,“你就跟我说句实在话,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石故渊闭上眼,微笑着一晃头,说:“没有。”
“那我查……还是不查?”
“查,让你查你就查,”石故渊笑意渐深,可他仍闭着眼,遮住了眼瞳深处的症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宋维斌忧心忡忡地说:“不是怕,石哥,我是想告诉你,你自己当心点,我怀疑是有人要对付你。你生意做这么大,难得罪谁……”
“行了,”石故渊说,“我还用你教?”
宋维斌抓抓头上几根湿漉漉的毛,不确定地说:“那我真查了?”
“查吧,反正你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完全是浪时间。”
“这……”
“对了,”石故渊说,“前阵儿我去东区菜市场,看见许萍了,你们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她在市场当清洁员?”
宋维斌尴尬得手脚不知摆在哪里顺当,在石故渊咄咄逼人的气势中,连反抗都提不起来,举起白旗一五一十地说:“电厂下岗裁员,把她给裁了,离家近边儿的不是没有轻巧活,就她要脸要面的,非得大老远跑东边去,怕遇上熟人……”
“那你还当着孩子面,跟人家吵架,”石故渊缓和了口气,淡淡地责他,“你不食人间烟火,许萍就得张罗柴米油盐,过日子没那么容易,许萍抹不开面儿,你也不懂事儿?”
宋维斌在这七拐八拐的话语里,破解出了石故渊婉转的深意;他很欣喜,又有些忧虑,说:“石哥,你还不知道我,我从不跟你客气,回去我问问她吧,她以前在电厂做文员,还学了电脑,干个行政没啥问题。”
石故渊“嗯”了一声,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不看你们,小晗还是我干儿子呢。”
宋维斌终于释怀,露出了整晚以来第一个笑脸:“诶,行,那石哥,我先走了。”
“等着,”石故渊回屋给他拿把伞,说,“大晚上就不留你了,回去注意安全。”
宋维斌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石故渊目送他下楼,面无表情。
石故这时候才知情识趣地凑上来,好奇地朝楼梯口探探头,问:“哥,怎么了?”
石故渊冲她宠溺地笑笑:“进屋去,外面冷。”
“你冷,我又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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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故拽他进屋,又问了一遍,“你们聊什么呢,匆匆忙忙的,斌哥也不进来坐坐。”
“没什么,”石故渊说,除此之外他也无话可说,“我还有事儿,小,你早点儿睡,别总熬夜。”
………………………………………
第二天,刘勉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门都忘了敲;石故渊瞥他一眼,没有在意,转而继续跟秘书交代买三张到两江市机票的事儿;秘书离开后,刘勉定定神,说:“石总,监狱那边说,徐立伟翻供了,他们没压住。”
石故渊点上烟,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刘勉揣摩着他的心思,又说:“石总,您看这事儿……?”
“本来还打算今天去看看他,”石故渊有些遗憾,掸了掸烟灰,他头也不抬地说,“六年了,徐立伟不可能突然心血来潮,说翻就翻……近期有谁见过他没有?”
刘勉犹豫了一下,石故渊见了,安慰他:“没事儿,你说。”
“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同一天来了两个人,登记本上写的一个是郑稚初……”
石故渊抿着嘴,慢吞吞地把手边一摞书推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刘勉低眉顺目,噤若寒蝉,识相地闭上了嘴;直到石故渊对这个名字进行了充分的咀嚼、品味、消化之后,才继续说:“还有一个……”
这次刘勉更犹豫了。
“没事儿,你说。”
“……是池羽。”
石故渊倏然抬眼,目光凌厉如箭,直将刘勉插个对穿;刘勉不由一抖,赶忙说出早准备好的借口:“也有可能是重名……”
这个名字打乱了石故渊的呼吸,噎住了他的喉管,让他消化不良;石故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俯瞰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气的流动。
半晌,石故渊波澜不惊地说:“你怎么办事儿的,不会调监控核实一下?”
刘勉低着头说:“调监控看了,小公子那个,监控给关了,估计是他特意吩咐的;至于池羽……看上去和咱们认识的这个有几分相似……”
石故渊抬了下手,堵住了刘勉刻意留出的三分余地:“什么相似,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他了。”
刘勉不敢回答,甚至不敢偷眼去瞧石故渊的脸色;其实就算偷眼也偷不到,石故渊背对着他,面向着窗外庞大的世界,窗户映出的单薄倒影,一如在梦中的雾中,模糊不清。
石故渊吸完一根烟,说:“去查查他,我要知道他和徐立伟的关系。”
刘勉说:“诶,我这就去。”
石故渊挥手让他出去,忽然提点他一句:“他们俩都是高崎人,你叫人去高崎看看。”
刘勉应了下来,顺手关门的时刻,鬼使神差地,他再一次看向石故渊的背影;石故渊拢着肩膀,低低地咳嗽着;阳光照进来,可是他连影子都蛰伏在墙壁的阴影中,就好像,他没有影子似的。
………………………………………
唐军从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混到如今公司副总的高位,多亏社会这个好大学教会了他练达的人情和油滑的脾性;得了京城鼎鼎大名的依家资助,缓去燃眉之急后,他深谙知恩图报是人品的体现,也听过“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戏词攀了高枝的麻雀不一定变凤凰,正如狐假虎威的狐狸一辈子变不成老虎,但他们都不会轻易放爪于是郑小公子这棵大树、这枝高枝、这头老虎,自然而然成了唐军重点巴结的对象;又蒙郑小公子指点,助了他一臂好大之力,唐军顺势抱住这只强壮的手臂,死乞白赖要请郑小公子一块儿快活快活。
他以为郑稚初一个毛头小子,成年人的新鲜没玩过几样,他不知道名门公子都早熟,所以郑稚初真如大佛一尊,端坐家中,擤着鼻涕,不为所动。
然而这一天,大佛主动下凡,而且人家住云上的思想境界和住在黑土地上的当真是云泥之别:郑小公子不约歌厅,不约夜总会,人家约去了政府今年新规划的一片商业用地。
第三十六章
跟感冒缠绵了一溜十三招,郑稚初终日无所事事,闲得冒油,躺在床上,在阳光下摊大饼,大脑却止不住回想,进而发觉自从回到桃仙,真是没一件事让他顺心;而不顺心的事,都和石故渊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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