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悟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临仙歌
他当然记得当时是怎样的场景,如今,一切都旧事重现了。
空旷的大殿里跪着一片仙官,凌策端坐在高台的座椅上,神色颇为恼火。
他一进来,跪在地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数十道紧张的目光,就这么汇聚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身上。
那一瞬,他看见所有人心如死灰的表情。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浅显,是恨他在不该来的时候闯入,更添帝君的怒火。
仙官们怨气滔天的一刹,忽有人极轻的笑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众人瞬间愕然。
凌策坐在白玉座位上,朝江澜摆了摆手,温声道:“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今天的字赶完了,以后我尽量统一发文时间吧,不出意外,在23点左右。
码字速度炒鸡慢,而且上班完全没时间码,原谅我吧小天使orz
☆、江湖夜雨十年灯
江澜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幻境是假的,凌策自然也是假的,真正的凌策也许和他一样,也正在某个幻境中。
这屋里的主人不知有何目的,将凌策困在了此处,又以凌策为诱饵,设计把他引诱了进来。
他的目的是凌策还是自己,江澜也摸不准,只是这幻境,他一定要格外小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凌策的魂魄还在他感应范围之内,而且命火旺盛,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大殿上群仙瞩目,幻境里的凌策也看着他。
江澜终于动了动脚,往前走了一步,他和凌策对视着,眼神没有半分闪烁,对方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很温和。
他走过去,没有下跪,直直看着他。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假,如泡沫幻影,面前的凌策也不例外。
他已经不需要像当年那样跪在他面前,沉默匍匐。
凌策长眉微挑,对他的不恭毫不在意,手一抬,示意江澜过去。
江澜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袖子一紧,猝不及防的,凌策把他抱进了怀里。
凌策目光沉甸甸的,低声道:“我叫凌策。”
江澜低低嗯了一声,微微挣了挣:“帝君放我下来罢。”
凌策果然松开他,目光跟着江澜挪动,看着他退到一旁,道:“去换身衣服。”
话落便有仙奴走上来,请他入内殿。
江澜认出这个仙奴,正是刚才通知他进见的。
“帝君为何会选我随侍?”他忽然问道。
记得当时,他进了殿,凌策面前跪下了,凌策并没有抱他,而是安排人给他换衣服。
当时也是此人带着他,只是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胆子又怯弱,所以大气不敢出,半个字也不敢说。
如今问这人,也不过是发觉,这幻境虽然是假,里面的人却仍有思想,能随机应变,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他一问,前方领路的仙奴不屑地笑了一声:“帝君为什么选你做随侍,你自己不清楚么?”
“不才愚钝,还请告知。”江澜并不恼,诚恳道。
这仙奴后来并没有什么好下场,在一个宴会因为冲撞了自己,被凌策赐死了。所以他没什么好气的,若是换了从前,他一定会面红耳赤地同他理论一番,如今却觉得,不过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罢了。
那仙奴是个没脑子的,被他一说,便开了话匣,冷笑道:“还能因为什么,帝君和你在凡间同床共枕了几年,旧情未消罢了。”
他这番话说的十分不屑,语气里满含讥讽,好像笃定了江澜不会得势太久。
江澜对这些冷嘲热讽全然无谓,却在听到同床共枕四字时蓦地一僵,猛的抓住仙奴,阴沉道:“你说什么?凡间?凌策和我在凡间发生了什么?”
他力道极大,抓得仙奴的手臂发紫,仙奴疼得龇牙咧嘴,没想到江澜看着瘦弱,力气却这么大,他边挣扎边道:“还能怎么!不过是帝君床上的玩物,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了?你松手!”
江澜茫茫然松开手。
他曾经庆幸过自己不记得前尘旧事,因为飞升成仙后,他看过了太多生死荣枯,不管是凡人还是王朝,一朝得意一朝失势,一朝盛极一朝衰落,都是命数所在。
他自知凡人命如蜉蝣,而自己有幸成仙,得以去朝生暮死之苦,所以为此深为庆幸。
却不晓得,原来凌策把他带上天界,竟是和他有过一段共枕之情。
倘若这仙奴说的是真……他飞升天界,至今已经数万年了。
数万年,凌策却从没对他表露过什么。
如今细细想来,从前从未在意的细节,都得到了答案。
他伺候凌策穿衣时那道随着自己挪动的沉沉的目光,给凌策梳头时镜子里那微微莞尔的神情是那么知足,那么眷恋。
每次和凌策一起吃饭,凌策都会不自觉地一直给他加菜,问他吃没吃饱,渴不渴,味道咸淡合不合胃口。
错了。
真是错了。
他竟从未察觉到不对,从未。
那时凌策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便以为凌策就是那样一个体恤下人又平和近人的神尊,他还一直为有这样一个主人感到庆幸。
原来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
江澜踉跄着退了两步。
仙奴挣开了他,便扔下一套衣服走了,江澜回过神来时,内殿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水蓝袍子,如水的质感,和凌策当初赐给他的一样,也是他最喜欢穿的一件,带着淡淡山茶香。
静默间,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江澜的手蓦地攥紧了衣服,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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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策转过重重纱幕,在一扇环山抱水的屏风前驻足,看着他道:“怎么不换衣服?”
江澜道:“衣服贵重,不舍得穿。”
“呵,”凌策无奈一笑,想起了什么,安慰他道,“不花钱,这是天帝赐的料子,我找人给你做的,一个铜板都没花,你尽管穿着罢。”
江澜晃了晃,低声道:“是吗?”
“嗯。”凌策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仿佛怕太亲近了会吓到他似的,道,“这个颜色适合你,你去穿穿看。”
江澜没动,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衣服,半晌,凌策轻声唤了他一声,他没听见,没过多久,却突然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提高了声音道:“凌策!”
“嗯?”
他快步走到他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当初不告诉他,他们是有前缘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原来是一直喜欢着他的。
否则,他和凌策今日必定是另一番局面。
他抓住凌策的衣襟,微微仰视着对方,声音里还带着颤抖:“你和我在凡界……你想瞒我多久?”
凌策睁大了眼。
他猛的抓住江澜的手,不敢置信道:“你记起来了?”
江澜的眼里满是血丝:“我不记得了,可是,我很想记起来。”
不管是好的坏的,那段属于他们的时光,永远都是不可重来的珍宝。
就这么被轻轻抹去了,他不甘心,不情愿。
凌策的手指在他的发鬓轻轻抚过,柔声道:“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都过去了。记不记得起来有什么所谓,在凡界你病得厉害,都是些痛苦的记忆罢了,不要也好。”
江澜闭了闭眼,退了两步,低声道:“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
“嗯?”凌策一笑,“我不是在这里吗?你想在我身边待多久都可以,千世万世,我都陪着你。”
江澜摇摇头,直视着他,不卑不亢:“这幻境的确很真实,可我知道你是假的,他还等着我去救。”
话语轻轻的,似花瓣落下。
凌策沉沉看着他,忽然一笑。
江澜缓缓退后,蓦然间,四周景象猛的一震,道道水纹荡漾开来。
一切像是失去了生气,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褪色成灰白,又烟雾般散去,大殿,屏风,纱幕,万里流云巍巍神宫,都一点点消散无余,归于混沌。
苍茫混沌中,凌策的身形渐渐变化,黑色长袍上的金鹤陡然腾起一簇簇火焰,变作一片片红色凤羽。
混沌迷眼,江澜还没看清他的脸,只依稀看到那人朝他笑了一下。
下一刻,眼前白光漫过,再睁眼时,便是一串串红色灯笼,在凉风中浅浅摇曳。
灯笼一个个挂在树梢,散发着殷红的灯光,像是一片红色星海。
江澜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哪里,但直觉告诉他,这里还是在那座诡异的宅子里。
他正身处林海,四周全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人在其中,仿佛被光芒淹没,渺小如沙。
江澜迈开脚,从灯林间穿过。
之前的混沌里,他隐约认出了最后那人,就是之前在村落里吸食生人魂魄,还和凌策见过面的黑衣人。
虽然仍是没看清脸,他心中却越发的不安了。
那人把他和凌策困在此处,不是杀人取命,也不是作为要挟,只是给他制造幻境,虽不知目的何在,却不能掉以轻心。
在灯林中穿梭许久,林海依旧漫无边际。江澜越走越快,终于在林子深处听到了木鱼和念经的声音。
走得近了,原来是从一座小木屋里传来的。
江澜不打算过去敲门,也不想知道是谁深更半夜在此打坐念经,至多也就是另一种幻象罢了,他只想找到凌策。
绕过了茅屋,那我一声声木鱼好像长了翅膀,一直在他身旁绕耳不绝。
江澜捂着耳朵走出去很远,茅屋已经隐在火树银花中不见了,那木鱼声音却还在耳畔回响。
他终于怒不可遏,转身往回走,到了木屋,一脚踹开了木门。
门内空旷,只有中央供着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佛祖端坐三十六瓣莲花台,慈眉低垂,福唇莞尔,拈花论法。
佛前三张蒲团,中间坐着个正稳稳当当敲木鱼的和尚。
和尚看上去三十几岁,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动如山,即便他刚才踹了门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敲木鱼的动作也丝毫没停。
江澜上前几步,看到他敲的木鱼,和平常的并无区别,不知道刚才那声音为何总是一下下缠着他不走。
“施主,为何事烦躁呢?”和尚闭眼问道。
江澜道:“我在找一个人,找不到,所以烦躁。”
和尚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江澜找不到凌策,心情并不好,看着和尚一脸淡定,心中更加郁结。
他一笑:“一个幻境中的假象也要来气我几句,敲个木鱼都跟着人不放。”
和尚的木槌忽地一停。
“公子,此处虽为幻境,贫僧和公子,却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劝君莫惜金缕衣
江澜显然不信,笑道:“你说你也是人,为何会在这幻境中?如何证明?”
和尚继续敲打木鱼,道:“这幻境进的来,出不去,不止贫僧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很多人。”
江澜听着有几分意思,道:“敢问,方丈为何被困在此处?”
和尚道:“巧的很,我和公子一样,也是来找人的。”
“当真是巧,那人方丈找到了吗?”
和尚看着木鱼停了一会儿,“并未。”
“这里是何处,方丈可知?”
和尚了手,拍了拍旁边的蒲团:“坐罢,贫僧细说与你。”
江澜道恭敬不如从命,拂衣而坐,听和尚说起来。
这幻境名曰千顷陂【贝】,不知何时造就,入口虽然只有一条细窄胡同,里面却天外有天,千顷陂的主人鲜少露面,和尚也只知道他穿着一身凤羽的黑袍,那些下人行事果断狠厉,从不拖泥带水,且不喜言谈。
千顷陂未造之前,这里曾经是一方繁华之地,只是突然有一夜地陷水崩,这一带便成了一汪碧湖,数十户人家沉入水底,还淹死过不少人。
后来千顷陂的主人看中了这里,将此处化作了一片幻境,外人根本看不到这里,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为何将你困在此处?”江澜道。
“不知。”和尚摇了摇头,“进来的人出不去,却能得到永恒的寿命,不老不死。”
“永恒的寿命?”江澜一笑,“原来是个长生境。”
道家幻境七七四十九,长生境,不灭境,真我境并列三尊,能制造出如此广阔的长生境的人,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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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凤毛麟角。
以前在天界时,凌策为了方便给他种优昙钵罗,在后园造了一方不灭境,漫山的优昙钵罗四时常开不败。
那一方不灭境也就一个山头那么大,对凌策来说自然是弹指的事,若是换了他,恐怕要造上几年。
这方长生境如此浩渺,其主人绝非等闲之辈,江澜原本并不确定之前那黑袍凤羽的人就是凤和,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多半是凤和无疑了。
神寂剑,凤羽袍,又能造出长生境,除了凤和,天界恐怕再无旁人能同时符合这三点。
可是两百年前凌策弑仙,凤和明明早已身魂俱灭,此刻是万不可能活着的,除非他当年用了什么秘术,在凌策的将归剑下金蝉脱壳了。
凌策历劫未尽,记忆无存,这一切便成了谜。
江澜听和尚说完,笑道:“不曾请教高僧尊号。”
和尚道:“当不起,贫僧法号还空。”
江澜这才仔细打量他,和尚容颜尚年轻,眉庭舒朗,一身灰色袍子,手指和虎口间有一层老茧。
他脖颈间戴着一条念珠,细看原是一个个果核打磨雕琢成,每个果核上,又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的佛文。
不说话的时候,还空面容慈霭,和供桌上那尊半人高的佛像像极。
“这念珠不错。”江澜道,“方丈被困在此处多久了?”
“不知。”还空垂了垂眼,“一开始还记得年月,后来便懒得记了,终归是出不去了,记着年岁又有何用。”
江澜沉默不语,大抵,还空要找的人已经死了罢。
江澜一笑:“我和方丈不太一样,这千顷陂的主人,是我的一个故人。”
还空一时愣了。
“说不定,我还能带你出去。”
还空突然摇头:“出去便是灰飞烟灭了,我想着只要活着,说不定哪天,还能见到我要找的人。”
“哦?那人还活着吗?”
“他是个妖,寿命虽比不上神仙,活个几百年总归不成问题,我一直有个东西要送给他。”
还空说到此处,木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澜神色一凛,手上已经眨眼间幻出归离剑,走出门口。
刚出了门口,一个影子便从右边撞了过来,江澜将来人一扶,那人也猛的抬起头来看他。
夜幕沉沉,屋外灯笼光芒如昼,江澜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星辰般的眼睛。
“凌策?”
“素闻!”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对愕然的视线撞上。
“你怎么了?”
凌策衣服破了几道,灰头土脸的,看着很狼狈,江澜问他,他在摇了摇头,“无事,树枝划的。”
“先进来。”
屋子里还空还坐在蒲团上,见凌策进来,很平淡地打了个招呼。
江澜给凌策说了一番大体经历,省去了陷入幻境的情节,只交代了一下此处情况和他们所处的境地。
凌策也给他讲了讲经过。
之前他在客栈一觉醒来,见江澜还没醒,便想着给他买些吃的,好让他醒来不会饿着肚子,谁知到了西坊横塘,也不知是不是偶然,便进了这幻境中。
进来后他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一直在跑,想找个出路,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门口。
他走过重重殿阁,低回九转,如同进了迷宫,也穿过浅滩溪流,走过一亩亩油菜花田。
这里就像个缩小的大千世界,相隔不远,景象却截然不同,前一刻还在冰天雪地里走过,旋即下一脚就踏入了炽热的荒漠,没有任何的过渡。
他在烈日炎炎的沙漠里跑了一路,就快没有力气,谁知道转眼间,又步入了一片夜色杏林。
林子里灯笼如星,夜凉如水,酷暑之感有所缓解,他却不敢懈怠,继续四处奔跑。
谁知道便在此处和江澜遇见了。
三人将事情来龙去脉理清楚后,一时无话。
佛像前燃着几排蜡烛,照得屋里灯火通明,不比外面树林差几分。
半晌,凌策有些懊恼道:“是我大意了。”
江澜拍了拍他的手:“无事,别在意。凤和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必然是有目的的,还是想办法先离开这里罢。”
凌策道:“恐怕很难。我从进来便一直在找出路,几个时辰了,没找到不说,腿都快跑断了。”
他说完,江澜才注意到凌策的腿一直有些颤抖。他蹲下来给他捶腿,道:“是我太急了,反正来都来了,此处又繁杂诡谲,回去也不急于一时,正好之前也是旅途劳顿,先在这里休息休息罢。”
凌策的腿确实酸得发抖,便没拒绝江澜的好意,刚想点头,想起此处不是他们的地盘,转头问还空:“方丈可方便留宿?”
还空伸出一指指着上面:“二楼有两间空房,两位若不嫌弃,住到何时都行。”
当夜,江澜拉着凌策去杏林里摘杏,打算以此果腹。
还空不老不死,早已许久不食烟火,也没什么吃食。他和凌策虽然也在幻境中,却仍感到饥饿。
这也许是件好事。
这说明他们两个还没被同化成长生不死身,还有出去的可能。
也许凤和将他们弄来,并不是为了困住他们,而是另有所图,这个所图是什么,江澜现下还没有心思顾及。
杏林里的灯笼都是还空自己制成挂上去的,样式比较单一的孔明灯的模样。
江澜借着灯光飞上树梢摘了一篮子米黄杏子,捡了个宽敞的地方,变出个毯子来坐下,拿起一个杏子,用衣服擦了擦,递给凌策。
凌策正好也擦了一个,伸手往外一送。
两人默契一笑,彼此交换了杏子吃起来。
杏儿米黄,甘甜多汁,也许是境中水土的原因,味道比外头的好吃许多。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吃了大半。
最后江澜往后一躺,仰面朝天,看着一盏盏灯笼,迷迷糊糊的有了些困意。
凌策在他身旁躺着,也是许久不说话。
就在江澜昏昏欲睡的时候,凌策忽然转过头来,问道:“素闻,睡了吗?”
江澜吐字不清地说了句并未。
凌策道:“我近来,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你有宫殿有云海,梦境乱糟糟的,一会儿这件事一会儿那件事,很真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梦。”
“嗯。”江澜轻轻应了声,早就没听清凌策在讲什么,只是困得要命。
凌策见状也只是一个莞尔,给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闭上眼,朝江澜靠近了些。
水沉香和优钵罗的味道,掺在一起,别有风情。
没多久,凌策面朝江澜,也睡着了。
这一晚,江澜和凌策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风雨大作,一座瘦小的寺庙伫立在凄风苦雨的山间。
才近傍晚,天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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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一片昏黑,山里更是森然诡秘。
寺庙里,一个少年和尚正在洗碗,打扫厨房。
江澜和凌策在这梦境里是个局外人,梦境中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也无法改变梦境中的一切。
少年洗碗洗得很认真,额头上渗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
他抬头擦汗时,江澜便认出来,这是还空和尚年少时的模样,虽和现在有些差距,但骨子里的神似,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了然,对凌策道:“我们极有可能是进了还空方丈的梦境里。”
作者有话要说:困到怀疑人生,总算码完了,天使们晚安。
☆、劝君惜取少年时
凌策还有些不敢置信,从未想到能进入他人的梦境。
江澜同他解释道:“长生境里瞬息万变,有什么奇事也都成了俗事。进入他人梦境也并非不可能。”
少年时的还空面容清隽,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他手里熟练地洗着碗,院墙外雨幕中传来低幽的诵经声。
狂风吹着大雨,瓢泼似的刮过来,厨房的木门被风雨撞破,雨水沥沥地飞进来。
小和尚起身去关木门,忽地脚下碰到个什么东西。
一颗澄黄饱满的杏子,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
他四下往去,昏黑雨幕里树影幢幢,不知这枚杏子从何处来。
这座小庙蜗居山中许多年月,周围种满了银杏,并没有杏树。
小和尚俯身捡起杏子,一道黑影挑准了时机,蓦地从他背上飞了过去。
他全然不觉,将杏儿擦了擦,吃了一口,套上门闩。
瘦小的木门挡住了风雨和光线,厨房里顿时一片浓黑。
他摸索着走到灶台边,在满是油灰的灶台上摸到了烛台和火折子。
“嚓”
一从微弱的烛光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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