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嫣旨
这是张远和聂广程的诀别,只是二人当时都没有察觉,才会笑得那么甜。可是边秋,你分明就知道你会走,怎么还能留下这样的画面?
盯着发白的银幕,面对这场早有预谋的失踪,哭得有些脱力的苏哲心中没有半点愤怒,也没有了当初参透宿命时的无力彷徨。此刻,卡在他喉咙里的只有一句话,我不在乎我们俩有没有将来,我现在只想知道,边秋,你到底怎么啦?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想死都请选择靠谱的方式
看着苏哲摘掉墨镜后露出的微红眼圈,安西羽撇了撇嘴,这效果拍今天这场戏连化妆都省了,不过您老还哭得出来吗?想到这,安西羽从椅子下面摸出了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多补充点水分备用。”
苏哲倒也不废话,接过水拧开就喝,转头功夫就500ml下肚。安西羽瞅了一眼,转手又摸出一瓶,“今天拍啥你也知道,我就不跟你说戏了,自己酝酿下,早拍完早工。”
这场戏确实用不着安西羽说什么,盯着那满满一浴缸的水和面盆上闪着银光的小刀片,苏哲的情绪根本都用不着酝酿。
随着安导的“action.”,聂广程开始好像进行某项神圣仪式般刮胡子,洗脸,对着镜子把自己打量一番,然后套上了雪白的衬衫,一个扣子接一个扣子的系上,最后还不忘一领子。拿起刀片的时候,那种骨节泛着青色的手有一丝轻微的抖动,但很快平定下来,摆出了它该有的姿势。
闪亮的刀锋和纤细的手腕间似乎有着某种魔法般的微妙引力,毫米时,伴随着一声抽气,二者又迅速的分离开来。
聂广程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折射出点点微光。白色衬衫下渐渐显出胸腔的起伏,可任凭他竭力调整呼吸,那只拿着刀片的手只抖得越发激烈。
咬紧牙齿闭上眼睛,腮部绷紧的咬肌和眼皮上突起的血管都加入了这场最后的抗争,仿佛只要憋住一口气,用力的割下去,一切都会回归最初的美丽。
可是聂广程最终还是失败了,瘫软的身体从马桶上滑下来,他不仅弄皱的自己仔细熨烫的白色衬衫,悲怆的哭号也让他的脸变得扭曲。他怕死,即便碎了心的他已经不知道生为何物,他依然没有亲手结束自己生命追随张远而去的勇气。
张远,你能原谅我吗?你知道的,我生来懦弱……
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安西羽不得不承认,这一幕,苏哲的表演堪称惊艳,他把聂广程爱与懦弱的生死矛盾刻画得淋漓尽致。而且安西羽也认定,这不是什么所谓的本色演出,因为他觉得,如果苏哲把自己完全代入进角色里,他更有可能毫不犹豫的割下去。
看了眼顶着浴巾坐在浴缸边的苏哲,安西羽抓起喇叭喊了声,“别在那蹲着了,过来看看,这条拍得不错。”
嘀嗒,那个身影没有一丝移动。嘀嗒,灯光师的表情开始变得惊悚。嘀嗒,安西羽扔掉手中的喇叭大步奔过去,掀开浴巾,地上已是一滩鲜红。
苏哲被安西羽从血泊中薅起来时依然保持着模糊的意识,即便那大块头用熊掌啪啪啪连扇了他三巴掌,依然没有把他扇晕。割腕原来就是这么个感觉,疼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只是声音画面都像隔了层毛玻璃般变得模糊遥远。但与之相反的,有一个声音却慢慢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苏哲力听了半天,才分辨出,那个好像自行车跑慢气的动静应该是自己的手脖子还在拼命的往外滋血。大家就算不知道他血气旺,难道连点基本的医疗常识都没有吗?难道就不能找个卫生棉什么的给他压着点?
好不容易被人七手八脚抬上了救护车,护士立刻贴心的给他盖了条毛毯,可是护士大姐,有那个盯着人家脸看的时间,您能不能再细心一点?您难道没发现衬衫是湿的吗?没错,您可以放心脱,只要您不拍照,绝不,所以您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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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直接往上盖,让那具可怜的小身体被冰凉的水毯包围着?
由于脸上糊着个氧气罩,苏哲躺在担架床上,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抽搐了一下。随车的医生看了一眼床,又看了眼安西羽,连忙解释道,“没关系,这属于正常反应,失血过多一般都会引起体温降低。”谢谢您的专业解释,一般人看见有人哆嗦通常会理解为冷,好吗?
不知道要靠多么强烈的求生意念,苏哲才能保持着意识挺到医院,随着担架床的飞速移动,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医生进入了他模糊的视野。
“患者什么情况?”
“割腕!”答话的是安西羽。
苏哲觉得伤口处一阵刺痛,然后又听到那医生问道,“用什么割的?”
“刀片!”
“你确定?伤口看上去更深一点。”
“我确定,刀片还是按我的要求准备的。”
“小刘,请把这位先生带出去。”
听到这话,苏哲模糊的意识里闪过两条贴士,一,下次可以不要割得那么用力,二,总算遇上个靠谱的医生,这下可以放心的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真的没想死
苏哲醒过来的时候,关佑,郝恬,时光都围坐在床边,而安西羽和kenn则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
“哥,怎么这么傻呀?”关佑说着又想抬手去抹眼泪。
听到关佑的声音,安西羽也从沙发上起身来到病床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还能不能再熊点?还学人家割腕,你就这么点能耐?”
眼珠子把众人的表情划拉了一圈,苏哲吸了一下鼻子,有些吃力的抬起右手,把脸上的氧气罩扒开,然后略显虚弱的说了句,“我不傻,我没想死。”
“是,你不想死!你只是想试试刀片是不是真的!”
看着安西羽因为气愤有些微微突起的眼睛,苏哲力的咽了口吐沫,“我下次不会割那么深了。”
此话一出,一圈人都变了脸色,“还有下次?”
“嗯!我说了我不想死,所以我下次不但会割得轻一点,而且还会找个靠谱的地方。要不是我生来坚强,说不定这次……”
安西羽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苏哲缓缓把歪向一边的头转过来,迎上安西羽盛怒的目光,眼中没有一丝彷徨和恐惧,“我知道你和边秋有事情瞒着我,你不要想否认。你怕我乱来,边秋更怕,所以有打我的时间,你还不如去给你的宝贝女儿打个电话,让她要么把边秋给我带回来,要么告诉我边秋到底怎么了,不然我就一天换一种死法,我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胆子绝对比聂广程大,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用这条命把边秋耗回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苏哲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决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安西羽,所以那个大块头没有再出手,而是气鼓鼓的走出了病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上来的一个护士在苏哲的输液管里打了一针什么,成功的让苏哲再次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苏哲一直昏昏沉沉,他知道安西羽让人给他打了镇定剂,以防止他口中的“下次”。在少数醒着的时间里,他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吃着郝恬喂给他的流食,但在漫长的昏迷状态下,他总是一遍接着一遍的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总有清风吹拂下柔美舞动的窗纱,总有星星点缀下深邃辽阔的夜空,总有一个人用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然后伴着蜻蜓点水般的浅吻在他耳边娓娓诉说。大部分的内容苏哲都听不清楚,只能凭感觉去推测,那里面最为深情的应该是思念,那里面重复最多的应该是劝他活着。
苏哲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边秋,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然而梦醒了,一切又会消失不见,窗帘依旧厚重,阳光依旧刺眼,会对他微笑的有医生,有护士,有所有来探病的朋友,却独独没有边秋。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苏哲依然坚持向每个走过他病床边的护士询问,有没有貌似边秋的人在他睡着后来到他的病房,当然,他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充满歉意的摇头。
得益于强大的造血机能,困住苏哲手脚的渐渐只剩下那些负责“镇定”的药物,所以当每天极为短暂的清醒时光再度降临,他开始了自己蓄谋已久的小小计划。打从睁开眼就密切观察着房间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配合的咽下那些毫无滋味可言的食物,看着小护士一边微笑,一边手法娴熟的往他的输液管里加药,所有过程他都表现的一如往常。可当所有人都背过身,将他排除在视线之外时,苏哲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咬住输液管将针头拔了出来。
这一过程不仅短暂而且极不真实,因为下一秒他就被体内残留的药物再次拖进了那个似真似幻的世界。
随着眼睛再度睁开,苏哲几乎要欢呼出声,事实不但证明了他计划的成功,而且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想,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在他无比清晰的感触下,正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头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美梦or噩梦本来就不可控
在发出声音前,苏哲果断的选择了先转头,他怕自己一出声这个梦就会醒。在昏暗的灯光下,边秋的名字几乎已经就在嘴边,可看着那人单边上翘的嘴角,苏哲的心又瞬间沉进了北冰洋底。
“怎么?大半夜跑来看你,就不能给个笑脸?”霍熙说着将手掌移到了苏哲的颈间。
“都是你吗?”语气中透着不难察觉的失落,苏哲别过头,同时也错过了霍熙眼角稍纵即逝的疑惑表情。
“不然还能是谁?”
“你走吧,我有点累。”苏哲着实不想把他宝贵的体力用在和霍熙瞎耗上。
“是吗?你的身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熙的语调带着情色的魅惑,这让苏哲从刚才极速波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然后注意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霍熙的另一只手伸在他的被子里,而他那不争气的身子,正如霍熙所言,已经有了反应。
压低身子趴在苏哲耳边,吐出来的字一半是音一半是气,“看来我哥走的这些日子,把你憋得不轻,想要就跟我说嘛,我可没那么不解风情。”
“放手。”
声音和意识虽然已经恢复,但体力明显慢了一步。那从牙缝里蹦出的两个字,好像呐喊助威一样钻进霍熙的耳朵,然后变成手上越发变本加厉的动作。
想躲却动弹不得,随着那股燥热蔓延全身,苏哲的声音从呵斥变成了哀求,“霍熙,求求你,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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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你越反抗只会让我越兴奋。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闭嘴,因为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声音都好像是在说,你要的不是我,而是我哥。”霍熙的吻从眼角转到下巴,口吻却从挑逗转为警告,说着,一边加快手上的速度,一边用另一手去解自己的皮带。
“霍熙,放手。”
同样的四个字,这一次,却是从门口的方向传来。霍熙手上一顿,刚想转身去看到底是谁要坏他的好事,突然觉着有什么不对劲,而躺在病床上的苏哲却在那个熟悉声音响起的瞬间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边秋。”吃力的转过头,望向那声音的来源,苏哲的心先是一定,后是一惊。定的是他的边秋回来了,在他最不堪难耐的时刻,那个男人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惊的是,分明才分开了不到两周的时间,走廊灯光勾勒出的那个身影,却明显的瘦了一大圈。
霍熙对于这样的重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极快的调整了一下情绪,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在床单上随便抹了两下,脸上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亲爱的哥哥来了,你可真会赶时间,要不咱们一起?”
“霍熙,你想要怎么样,直接跟我说,不要去惹苏哲。”边秋显然不会理会霍熙那个荒唐的提议,但他只是出声阻止,却没有往屋里再进半步。
霍熙显然不会去关注这种细节,因为边秋的话已经准确无误的按下了他脑中一个名为丧心病狂的开关。呵呵笑了两声作为开腔,紧接着霍熙阴阳怪气的说出他的回应,“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把我妈抢走的,你敢在这儿说出来吗?你以为我会求你说,妈妈归了你,苏哲应该归我,咱们一人一个?他们俩本来就都是我的!我告诉你,今天我要定他了,你要是有种就过来把我打死,不然就乖乖站在那给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干他一次。”说完,就伸手要去掀苏哲的被子。
面对霍熙完全脱离理智的举动,边秋终于还是走了进来,或许正像霍熙曾经说过的那样,自打他第一次为苏哲出面,之后的一切就变得在所难。
擒住霍熙的右手,反折到身后,然后顺势推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但苏哲无暇去顾忌跌坐在窗户边的霍熙,因为借着微弱的灯光,边秋的面容终于倒映在他眼中。苍白的面色,深陷的眼窝,以及那几个动作带来的急促呼吸,这个男人看上去,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虚弱。
霍熙转过身后,也被突然消瘦的边秋吓了一跳,但是转瞬之后,他的脸上就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别碰他,我欠你的,我把命还给你。”边秋的声音参杂着喘息,刚才阻止霍熙的举动显然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哼,把命还给我?眼下这情形,如果我没有猜错,就算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你这条不值钱的命好像也撑不了多久。”霍熙甩了甩微微发麻的右手,脸上扯出一抹癫狂的笑容,眼前这两个他生命中最憎恨的男人,统统失去了还击的能力,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打包送给他的一份豪礼。“我刚刚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我不光要在当着你的面上他,我还要当他的面先修理修理你,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心硬,还是你的命硬!”
作者有话要说:
☆、镇定剂的副作用是幻觉?
霍熙的实验性命题显然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验证过程,而无论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还是站在床边的那个,都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摊着两只手静静等着一切发生。所以当霍熙举着拳头扑过来,二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当然就像霍熙认为的,以二人目前的状况,即便是合力也奈何不了他,但是事实证明,就算虚弱得只剩下抬起手的力气,也足够化解这场危机。
边秋用他枯瘦的手指利落的拔掉了心电监护仪的导联线,而苏哲则抡起他还有些麻木的胳膊一掌拍在了护士铃上。
随着零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病房内的气氛急转直下,霍熙原本的张狂得意也开始扭曲变形。
“你以为你保得住他?这都是你教我的,要是他注定不是我的,我就不该让他活!”拖着嘶哑惨烈的尾音,霍熙红着眼从怀中掏出了他的万宝龙钢笔,然后以野兽的姿态朝着病床扑了过去。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值班护士开灯后发出的尖锐喊叫声,活动病床的轮部在剧烈撞击下发出的吱扭声,以及心脏的部位细物刺穿身体的一声闷响。日月颠倒,天地旋转,所有嘈杂都在下一刻化为寂静,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边秋近在咫尺的脸,他双唇的开阖好像是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苏哲再次睁开眼时,病房里好像他割腕醒来那次一样围满了人,没有开口,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在被子下攥了一下拳头,然后紧接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可除了监护仪的电极贴片,别说包扎与伤口,那里根本连个蚊子块都没有。
看着所有人一脸关切下隐藏的忧心忡忡,苏哲哼着笑先声夺人,“好歹我也演了七年戏,你们这点演技,算不算关公面前耍大刀呀?让我来猜一猜,你们是不是准备告诉我,无论我记得什么,那些都是药物引起的幻觉?霍熙没来过,边秋也没来过,就像我胸口根本没有被扎穿一样,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荒唐的梦?我告诉你们,我不信!”
“哥,你冷静点,你的药物反应有点大,等医生给你换了新的药,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药物反应有点大?换新药?让我来给那帮狗屁医生提个好建议,直接给我开两箱镇定剂,我也不用他们浪针头给我打,我就坐在这,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一支支喝下去,喝完我就真的不难受了。”
“哥,你别这样,当初那么难,咱们不也都挺过来了吗,这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当初?当初我以为边秋是怪我太不争气才走的,我特么要是一早知道他跟个破风筝似的断成好几节躺在公路桥下面,我早活不下去啦。你们都别想骗我,我知道自己昨天看到了什么,他那副样子,还能有再一个七年吗?在这种日子恨不得都得掐秒过的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你们还要拦我干什么?你们怕我受不了?怕我没法看着他死?我是受不了,那你们也得让我看呀!”
苏哲说着,用双手在床沿上力一撑,伴着一声巨响扑倒在地上。满身的导联线拉着监护仪晃动了一下,继而纷纷脱离。埋在手背上的针头也在巨大的力道下拉着一条血线飞了出去。
盯着那个用双臂吃力的在地上爬行的身体,所有人都失去了上前阻止的勇气。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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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向哪里,在他眼中,就连那扇房门也显得遥不可及。力竭的翻身躺在地面上,脸上的痛苦表情早已和泪水混为一团,一面力的喘息,一面断续的重复着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求你们,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是
在苏哲的撕声哀嚎中,一双皮鞋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将视线渐渐向上拉,当看到安茉莉冷若冰霜的脸孔,苏哲眼中再度泪花翻涌。
“你先答应我,绝对不会再寻短见,我再带你去见他。”
面对安茉莉的条件,苏哲颤抖的双唇再说不出半个字,只得闭上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着轮椅的缓慢移动,透过icu的玻璃窗,病床上一具插满管子的瘦削身躯出现在苏哲蒙着水汽的视线里。单手搭在玻璃上,痴痴的看了半天,苏哲才转过头,对着安茉莉问了一句,“他疼么?”
安茉莉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药物的确控制,此刻的边秋应该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医学显然还没有先进到可以如此自如的关闭心痛。坐在icu的走廊里,安茉莉再次向已然失魂落魄的苏哲平静的讲述起那些他不知道的故事。
“我想你应该已经察觉到,所有这一切都始于我哥在飞机上的那次昏迷。其实刚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我也和你现在一样震惊,因为我哥看上去分明是在好转,所以我很难去理解他身体里正在发生的恐怖事情。”
安茉莉的解释夹杂着很多生僻的医学术语,但那并无妨碍苏哲从那些晦涩的话语中找出头绪。事情大概是这样,七年前的那场事故留给边秋并非只有几根小钢钉,由于严重的损伤,医生在当时的急救中对他实施了全脾切除。而边秋最近一次昏迷时进行的检查显示,他的多个脏器都在发生着不同程度的病变,医生的建议是做移植,但这个本来就风险极高的治疗方案却暗含着一个隐忧。因为移植术后病人必须服用抗疫药物,而由于失去脾脏而带来的疫疾病风险,那些原本应该是救命的药物,在边秋身上却会为一个名为opsi的致命病症敞开大门。
这个手术说到底一没有供体,二没人敢操刀,结果就只能干耗。而边秋在得知自己病情后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当着苏哲的面死。哪怕是联合所有人制造一个骗局,他也希望留给苏哲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不告而别的事他做过一次,苏哲可能独自撑过七年,这一次说不定也可以,哪怕七年之后再说出他已离世的消息,靠着时间的冲淡,苏哲或许还是会伤感,但可能并不会再去寻死。
可是留给他去布局的时间实在太仓促,而且他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哲对他的了解以及对这份感情的确定已经远远超出了七年前的程度。所以他才没有料到,仅仅是发现蹊跷,苏哲就会不管不顾的以死相逼。
“我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记住这一点,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
当整条走廊再度恢复宁静,苏哲趴在轮椅的扶手上,只剩下抽泣的声音。年少时曾经听人说,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活下去。可是想着被那扇玻璃隔开的边秋,将所有情感纠缠都汇集与端握生死的双手,苏哲真的不知道这次他又该何去何从。
哒,哒,哒,当走廊里再度传来皮鞋清脆的响动,苏哲抬起头,却依然模糊着眼眸。
“焕君,你是因为太想我,才哭成这副样子吗?”
那熟悉的语调,那熟悉的称呼。
“上野……井上夫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我舍不得焕君那么伤心。”
“尤佳……”苏哲犹豫了半天,才喊出她的名字。
“别磨蹭了,我是专程来接你们的,直升机就停在外边,我们先去机场然后直飞东京,井上家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恍恍惚惚被拖上直升机,苏哲才从尤佳和安茉莉断续的交谈中得知,那位曾经叱咤日本影坛的小魔女早已息影嫁作人妻,而她的丈夫井上龙介不单是日本最大私立医疗机构的继承人,而且他本人还痴迷医术,高超湛的手术技法更是为他赢得了井上神之手的称呼。而这一次,为了救边秋,尤佳不单动用了井上家所有的关系找来了供体,而且还集中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研究医疗方案,并由井上龙介亲自操刀。
看着边秋被推进手术室,看着尤佳一脸郑重的冲一众医师点了点头,苏哲说不出感谢的话,只是紧张的不停搓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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