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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余酲
疯狂过后,只余下漫天飘散的炭灰和尘屑,还有回荡不息的声音。
让你滚你就滚。
那你拿去吧。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宁澜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往里蜷缩,即便这样,那些声音还是不放过他,张牙舞爪地把他从最后一层保护壳里拽出来。
他负隅顽抗过,抵死挣扎过,可力量太过微小,好比以卵击石。
不知过了多久,宁澜耷下肩膀,胳膊垂挂在身侧,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抽走仅剩的一丁点勇气,最后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
他不要我了。
第56章
隋懿再次把车开上环城高速。
白天车流量大,开到城市外围道路才疏松了些。车天窗开了一条缝,往北面开时,风呼啸着灌进来,车里没开暖气,温度极低,隋懿却丝毫不觉得冷。
行至空旷处,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隋承摸准了隋懿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习性,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隋懿也不绕弯子:“我想要秦魏宇的联系方式。”
那头沉默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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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给我自己想办法。”隋懿冷冷地说。
隋承貌似心情不错,失笑道:“没说不给,离家两年没学什么本事,脾气倒是见长。”
隋懿把号码记下,隋承问他:“这次准备拿什么交换?”
隋懿沉默片刻:“您说吧。”
他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隋承只让他有空回家吃个饭。
隋懿赶日不如撞日,中午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老师见到他很高兴,边忙着让厨房加菜边抱怨他回家怎么不先来个电话。隋承也回来了,看见隋懿并不意外,点头说了句“来了”,仿佛儿子一直住在家里没离开过。
老师亲自去厨房帮忙,隋懿无所事事,又不想跟隋承待在一块儿,也去厨房找活干。洗过手,按住砧板上的山药,提刀就要切,老师转身看见,吓得魂飞魄散:“快放下快放下,刀哪是你能拿的?弄伤手可怎么好?”
自打隋懿记事开始,他的手就是全身上下最金贵的部位。老师不让他进厨房,不让他打球,冬天甚至不允许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打雪仗,不懂事的时候他没少为此生气哭闹,老师每次都会问他“那你还想不想学琴”,他回答“想”,老师便松一口气,接着理所当然道:“那就不要去,爱惜自己的手。”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师说的话,规规矩矩长到17岁,做过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就是放弃小提琴,进了娱乐圈。
他偏离了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走上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遇上一群原本不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人。把琴摔毁时,老师震惊又失望的表情历历在目,不过两年,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吃过饭,隋懿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
两年多无人居住,屋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走到书桌旁边一人高的玻璃柜前,望着里面满满的参加国内外比赛获得的奖杯和证书,渐渐出神。
老师轻敲两下门,走进来,站在他身边微笑道:“是不是很为以前的自己骄傲?”
隋懿摇头:“没有。”
他没什么可骄傲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何况他认为自己的努力只能占其中一部分,老师十几年如一日的教导才是他坚持下去并取得成绩的关键所在。
“还记得这个吗?”老师指着橱窗上方最边上的一个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第三名的证书,“当年你12岁,没拿到第一名,领奖时板着一张小脸,下台就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拉琴了。”
隋懿其实记不太清了,他不懂事的时候经常说“不拉琴了”的气话,最后都在老师温言软语的劝慰下,憋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坚持了下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师温声道,“其实每次安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我很怕你真的撂摊子不学了,怕先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隋懿扭头看他,眼中带着惊讶。
老师笑弯了眼睛:“不敢相信吧?我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比谁都害怕。当年我以为自己怕的是你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自毁前程,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说着,老师抬手比划了下自己和隋懿的个头,曾经只齐他腰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你不在家里的这两年,我慢慢想通了,并不是只有拉琴能证明你的能力和价值,我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在你身上的付出,还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你身上。可路应该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有所获,那就是对的。你心气越高,我就越不该装作过来人,把你困在井底,阻止你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说到最后,老师欣慰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自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就很好,老师依旧为你骄傲。”
隋懿走的时候,隋承刚好也出门,老师在门口叫住他,温柔地给他围上围巾:“你脊椎不好,不能受冻。”
隋懿觉得刺眼得紧,加快步伐往外走。
“隋懿,”老师在后面叫住他,“马上过年了,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隋懿没应,听见父亲说:“要他回来做什么?电视上还没看够?哼,整天被一群小姑娘围着叫‘老公’,也不害臊。”
“这也是他的本事,你少说两句。”老师把隋承按回去,放大音量对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隋懿喊,“多带一个人回来也行,不用跟我们打招呼。”
隋懿立刻想到宁澜,随即又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开门上车油门一踩,头也不回地飙了出去。
他知道父亲喊自己回来是为了让老师高兴,回家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去年春节他本想一个人在宿舍待着,顾宸恺和小姨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喊他去,他没办法,只好去顾家过年。这种传统佳节在他眼里并无特殊意义,比起一群人闹哄哄,他宁愿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
眼看又快过年,去年这个时候宁澜已经回家了,两人一直通着微信,除夕夜宁澜还卡点给他发了新年祝福……
怎么又想到他了?
隋懿烦躁地把车窗打开,然后给顾宸恺拨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顾宸恺发来的地址附近,下车找了一圈,在小巷尽头的角落里找到曲折往下的铁质楼梯。拾级而下,推开面前唯一一扇门,轰隆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隋懿只去过轻音乐酒吧,这种24小时营业的地下酒吧是头一回进。他走到里面,置身其中,的确有一种可以遗忘外面白天黑夜、今夕何夕的错觉。
下午两三点,里面的吧台和卡座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隋懿穿过舞池,看见吧台前一头灰色头发戴着墨镜的人,抬手拍了拍他的的肩膀。
顾宸恺回头时吓了一跳:“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肯定找不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准备出去接你呢。”
隋懿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扫过吧台橱柜里琳琅满目的酒,又看了一眼顾宸恺手上的杯子:“少喝点。”
“这个没啥度数的,还蛮好喝,哥你要不要尝尝?”顾宸恺热情推销。
隋懿摇头,跟服务生要了杯啤酒。
顾宸恺目光越过他,仔细搜寻一番:“就你一个人啊?”
“不然还有谁?”
顾宸恺拨弄一下不太服帖的假发,笑嘻嘻道:“我知道了,男人嘛,偶尔就想背着对象自己出来喝点小酒。”
隋懿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喝多了。”
“我没有。”顾宸恺伸出食指,点他背后,“你看那个大胸姐姐,我敢打赌,她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隋懿没心情跟他打这些无聊的赌,夺过他手上的杯子,转了个方向,然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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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而尽。
“我的酒!”顾宸恺哀嚎一声,把杯子又抢回来,仰头往嘴里倒,只喝倒最后两滴,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看着旁边被漂亮姐姐搭讪的亲表哥,脸贴着桌面趴下来,委屈巴巴地咬住自己的袖口。
兄弟俩在酒吧一直混到天黑。
零点钟声敲响,酒吧里的喧嚣达到顶峰,在场大部分人都挤进舞池欢呼沸腾,庆祝可能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洋节。
顾宸恺打了个酒嗝,把糊在眼睛上的假发弄开,伸手去推同样趴在桌上的隋懿。
“哥……哥,醒醒,情人节到了……”
顾宸恺的墨镜此时戴在隋懿脸上,他支起沉重的脑袋:“情人节怎么了?”
“你……你不得打个电话给……给……”顾宸恺又打了个酒嗝,dj突如其来的呐喊声让他思维断片,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索性换个话题,“哥,我们……我们今晚睡哪儿啊?”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半醉半醒的顾宸恺提议回宿舍,隋懿一口否决,然后架着他去附近酒店开了个标间。
一觉睡到下午。
隋懿醒来时头痛欲裂,心想所谓的借酒消愁都是骗人的,他昨天喝了那么多,神志依旧清醒,酒不仅没有麻痹他的神经,还让他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
他去冲了个澡,出来时,顾宸恺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看见他嘴角都垮下来了:“怎么是你啊哥。”
隋懿的头疼缓解不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把擦过头发的毛巾和手机一起扔在椅子上:“不然你以为是谁?”
顾宸恺扁扁嘴:“漂亮姐姐啊……”
这小子进酒吧居然真是冲着泡妞去的。隋懿家长病发作,把他拎起来教训一顿,弄得顾宸恺哭唧唧,心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不也进酒吧找乐子么。
嘴上自然是不敢反驳的,顾宸恺举手投降承认错误,保证下次再也不犯,然后冲个战斗澡出来,看见隋懿又在拨弄手机,眉梢一挑,福至心灵道:“等电话呢哥?”
隋懿把手机拍在桌上:“没有。”
他觉得自己就是太闲了,没事就摸一下手机,电话、短信没接着,偶然刷到纪之楠和神秘圈外对象公开婚姻关系的消息,照片上秦魏宇和纪之楠肩挨着肩面向记者媒体,两人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带着些笃定的温柔和甜蜜。
隋懿确定自己已经放下了,可看到这样的照片和报道,心里依旧闷得慌。
昨天这时候,他为纪之楠结婚证被曝光的事跟宁澜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宣泄,说了些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冲动过分的话。
昨天在高速上,隋懿已经给秦魏宇打电话说明此事,他应该不会去找宁澜麻烦,可隋懿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这份不安让他莫衷一是,他连酗酒都试过了,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排解这份躁郁。
“回去吧哥,”顾宸恺说,“不是还有人在宿舍等你么?”
隋懿就是不想回去才在外面游荡,听了顾宸恺的话没吱声,扭头看窗外阴沉的天色。
顾宸恺把外套抻开抖了两下,闻到烟酒味很嫌弃地撇了撇嘴,接着道:“宁澜年后不就要走了,你们俩还不趁现在好好……”
话没说完,被隋懿急急打断:“走?他去哪里?”
第57章
顾宸恺惊愕道:“哥你不知道?公司跟他签了新合同,过年之后他就不参与组合的行程了。”
顾宸恺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脑中飞快思考,宁澜有没有让保密这件事来着?
隋懿起身,站在顾宸恺面前,沉声问他:“为什么?”
顾宸恺已经说漏嘴,干脆放下手,破罐子破摔道:“因为腿伤不能跳舞吧,还有之前的黑料影响太恶劣。不过公司给他保留了合约期内的底薪,基本的生活肯定没问题啦。”
顾宸恺说得轻描淡写,隋懿心里却无法平静。宁澜到处欠钱,家中母亲看上去也是靠他养,底薪哪够他用?
怪不得之前请假不上台,走路也磕磕绊绊的,他先前还以为是普通的扭脚,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见顾宸恺神色躲闪,隋懿知道他一定还有事隐瞒,稍稍施威恐吓,不经事的孩子就全招了。
“就、就之前那些黑料啊,是高铭王冰洋伙同那个没能进咱们组合的冯丘一起搞的,宁澜让我别告诉你,哥你可别跟他讲是我说的啊。”
隋懿眸色深暗,似有惊涛骇浪在其中翻涌,裹挟着些许疑惑不解。
顾宸恺有点害怕地咬手指:“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视频没爆出来,据说那个才是重磅大料,大概被公司压下来了吧,还是哥你亲自出的手?”
隋懿神色一凛:“什么视频?”
半个小时后,开车在路上疾驰的隋懿从张梵那里得到了所有想知道的内容。
包括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视频。
顾宸恺只知道高、王二人要黑宁澜,听他们提到视频视频什么的,还以为是宁澜当街殴打母亲被人拍到了,以他当时对宁澜的偏见程度,当然不会管这件事,也没放在心上。
连张梵都是沉默许久,被隋懿条理清晰的猜测逼得没办法了,才说出实情。
“公司不可能不保你,再加上宁澜主动放弃自己,视频就被压下来了。他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拍戏分心,他那样求我,我没办法不答应。”
事实与隋懿的推测完全一致,可他不明白宁澜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原先以为这些黑料是没通过公司直接发布在网上的,既然宁澜率先得知,只消跟他说一声便好,他怎么可能不出手帮他呢?
大雨将倾,天空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把人世间尽数吞灭。气压骤然降低,压得隋懿有些喘不过气。
所有其他可能性逐一被排除,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宁澜不希望他掺和进去。
怕影响他拍戏也好,觉得自己可以扛住也罢,宁澜自己的星途、前程都可以不要,全都是为了他。
可他是如何回应的呢?他用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对他浓重的偏见和不信任,不由分说地质问宁澜,逼他承认。
把人叫过来的是他,把人赶走的也是他。
隋懿停在路口等红灯,前方道路左边是一家熟悉的酒店。那天宁澜第一次坐上他的车,他明知宁澜要去做什么,还是将他送到楼下。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完全失去了对宁澜的理智判断,宁澜无论做了什么,在他眼里都脱不开浪荡下作的影子。
“咚、咚、咚。”
车窗突然被叩响,窗户外印着一个女孩的脸,隋懿迟疑片刻,降下车窗。
捧着一大束花的女孩道:“帅哥买朵花吧,回去送给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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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女朋友也可以送给妈妈。”
女孩大概是跨过围栏翻到马路上来的。这片是主干道,晚高峰堵车很厉害,隋懿之前开到这片,也遇到过敲车窗兜售的小贩。
他心烦意乱,只想红灯快点过去,女孩忙道:“着急去吃饭吗?快下雨了,您就买一朵吧,在等您的人看到这么漂亮的花,一定会高兴的。”
隋懿偶然想起昨天陆啸舟好像给宁澜买了花,火红的一束扎眼地摆在桌上,想忽略都不行。
他把女孩手里的所有花都买了下来。
车流缓慢往前挪动的时候,隋懿看了一眼躺在副驾上的花,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每次和宁澜接吻的时候,拥抱的时候,看着他为自己做饭的时候,冲自己笑的时候,还有他戴上自己送的耳钉,仿佛在说“我属于你”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到他的短信才能安心工作的时候……
任何时候。
这跟以往他对其他人产生的感情都不一样,不是向往,不是憧憬,更并非友谊。
是一种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尝到的新鲜滋味。
大雨倾盆而下,冬末的寒雨打在窗户上,顺着玻璃蜿蜒滑下,心头盘绕的迷雾也在冷冽雨水的冲刷中散去,真相渐渐显山露水。
隋懿扶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用力捏紧,过了好几秒,随着长长的吐气复又松开。
他早就该察觉到,只有在乎,才会使人兵荒马乱。而越是在乎,就越是会百般计较,计较他的品行不端,计较他的堕落不自爱,计较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心仿佛被戳开一个洞,潮水山呼海啸般地从里面涌出,所有的言不由衷、难以自控,都找到了出处。
我喜欢他。
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到小区楼下已是华灯初上,隋懿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笃定地相信宁澜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为他做到那个地步。
他想见宁澜的心从未如此迫切,迫切到没有时间去思考宁澜为什么倔强地不承认喜欢他。
用钥匙打开门,屋里是黑暗的,开灯的瞬间,隋懿看到那束花还孤零零地立在桌上。
他顾不得把它扔掉,抱着沾了几滴雨水的新鲜花束,推开了房间的门。
里面没有人。
窗户是半开着的,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可能不知道傍晚会下雨,厚重的窗帘被风吹得四下乱舞,雨水透过纱窗打在窗台上,靠近窗台的地板湿了一大片。
在这狼藉的状况下,隋懿发现宁澜养的那盆植物不见了。
不止那盆植物,床上的抱枕、玩偶,枕边的《基本乐理》,床底下的拖鞋,抽屉里的零碎物件,柜子里的衣服……
所有关于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全都不见了。
呼吸在冷冽的空气中渐渐失了温度。
隋懿掏出手机拨宁澜的号码,电话里无穷无尽的忙音提醒他,宁澜的手机卡丢了,和手机一起。
这次他没有骗人。
隋懿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回头了。从前几次,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宁澜站在原地等他。
然而现在,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股可怕的感觉瞬间蔓延四肢百骸,掌控住他的思维和动作,以至于手机响了好几十秒,他才听见。
按下接通,张开僵硬的嘴巴:“喂。”
方羽语速极快:“队长,澜澜在你身边吗?麻烦让他接电话。”
隋懿喉结滚动几下:“他不在。”
“不在?”方羽声音拔高几个度,“他不在宿舍?”
“不在。”
“他说过年不回家啊……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隋懿茫然地思索片刻:“不知道。”
方羽冷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队长您还不慌不忙的。”
慌有什么用,忙又有什么用?他对宁澜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你知道,宁澜会去哪儿吗?”隋懿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上过床。”方羽对他敌意极大,句句带刺,“您不如上微博看看他的留言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完就挂了。
隋懿放下手机,停顿几秒,点开微博。
他和宁澜是互关状态,首页第一条就是宁澜在两个小时前发的微博对不起,再见。
仅仅五个字,却在顷刻间夺去了他的呼吸,让他从头到脚,彻骨冰凉。
宁澜不会回来了。
他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从前一回头就能被看到,是因为他不想走,他若是想走,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任谁都别想找到。
隋懿形单影只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吹动了他的衣摆,像是被谁轻轻拽住。
可当他抬起头,周遭没有影子,空气里也早已没了宁澜的味道,凉薄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那年冬天,宁澜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生命里,又在另一个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58章
二月末,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去,宁澜因伤暂别aow组合的消息就上了各大娱乐版头条。
有路人嘲笑说这是这个宁什么谁出道以来流量最大的一次。粉丝也大多抱着看热闹心态,他们都知道受伤是个幌子,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宁澜又不是他们的本命,看在曾经在同一组合的份上,不下场幸灾乐祸算很给面子了。
隋懿下飞机,在出租车上拿出手机,没有刷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说,还看到一堆难听的评论,烦躁得把手机揣回口袋,扭头看窗外。
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来这座西南小城。这里的春天来得比首都要早,凛冽的寒风悄然远去,河水解冻,空气里裹挟着青草的鲜嫩芬芳,长街小巷刚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带着一点慵懒的喧闹,抬眼远望,群山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宁澜长大的地方。
城区不大,隋懿在街边一个巷口下了车,沿着仅有三五米宽的水泥路走进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幢老旧的筒子楼。
上次来的时候也是清晨,只有垃圾的老头在楼下奔忙,这回却嘈杂不已,离得越近,吵闹声就越刺耳。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这样当妈啊,只管生不管养!”
“怎么的,我有本事生这么出息的儿子,你行吗?你只生得出败家的女儿!”
“吸儿子的血,不害臊!你把街坊邻居叫出来评评理,有没有你这么当妈的!”
“再怎么着我也是他亲妈,儿子养妈,天经地义!倒是你,居心叵测,天天来我这儿找我儿子要钱,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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